开放性结局,涉及生子,叙述方法都为侧面描写,看官请谨慎~
楔子
有人说:人生如戏,一朝梦醒不知何处归。
有人说:人生如棋,一步落子走错满盘输。
他说:人生当如一歌,或高或低,有始有终。
他说:人生当如一笑,不问原由,端看万物。
他惊才绝豔,风流不似常人。
他貌美聪颖,堪称当世无双。
可他像焰火,美丽而又虚幻。
我们都以为可以把握他,可以呵宠他,到最後,却失去了他......
我或者可以感到欣喜,因为我那时还年幼,即使心里有所想,却也没有能力保护──也没有能力伤害他──所以,到最後,我是唯一看见他笑容、听见他遗言的人......
白玉无暇
倾国无双......
倾国2[翩翩少年(1)]
我叫苏稳。
今年六十有八。
自五岁被卖入在当朝大户苏家做了家奴,至今已有五十三年。
为什麽是五十三年?
因为十年前,苏家的小公子遣散了所有下仆,曾经风光无限,权倾朝野的苏家不再存在。
而我,这个曾经的管家,现在就在这小山村里过活了啊!
也许是人老了,不经事,记忆也不好,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常常是记得这──又忘了那......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我怎麽都不会忘记,就好象我原来有个不像名字的名字,却因为那人,有了我真正属於自己的名字,现在,可以像普通人家一样,过著普通而平静的生活。
我在苏家做了五十三年奴仆,早先的事情,真的,都记不得了,但是,我却始终记得苏家几位公子出生和成长的事情。
我从小伺候老爷,看他长大,成亲,娶侧室,开枝散叶。
呃......对了,是我二十的时候,老爷二十二,成了亲,娶的是玉门的姑娘,挺美的,过门两年就生了个男娃,是长子,叫苏焕,模样挺好,身体也好。府里的人都很高兴,但夫人不太高兴,现在想来,真是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啊~也不去想了~
总之,大少爷是很受老爷看重的,老爷也本想把苏家让大少爷继承,谁曾想,和大少爷同年生的大皇子和大少爷起了点争执,两个娃娃打了一架,大少爷输後不服气,一个劲努力学武去了,死都不肯再学诗文──那时候可把老爷气的不轻!
也不知具体怎麽,大少爷五岁时候,老爷纳了侧室,也挺美的,她生的二少爷。二少就比不得大少那麽健康,一出生开始就没断过喝药,模样也好,人也聪明,可就是身子不好──可惜了啊......
为了给二少爷求福,如夫人请了算命先生给二少爷取名,叫樗。我还记得老爷很喜欢二少爷,说二少爷很得他的风骨,只可惜身体不好,看样子是不能太劳心力。
大户人家里规矩多,事也多。我在苏府做了那麽多年的下人,还能做上总管,实在不易,只记得些许:要讲规矩,要看看主子行事,得有个度......
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了,三少爷那麽个神仙似的人,他生在苏家,到底是福还是祸......
我记得三少爷出生的时候,刚到春天,天气还冷著,夫人足足痛了两天,才生下的三少爷,三少爷落地一天了,都没争开过眼睛,也没哭过。
夫人的身子实在是不行了,老爷抱著三少爷半天叹了口气,什麽都没说,但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过三少爷,我看著他泛著青紫的小脸,又小又瘦的脸,摇摇头,刚走出房门,就见得眼前一枝桃花,竟开在这冷风之中,豔丽夺目,我怀里的三少爷也恰在此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青紫的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将小胳膊小腿用力舞著,就象那枝开著的桃花般,在一瞬间耀眼起来。
我心下大喜,忙抱著三少爷进屋,将动个不停的他递给了同样欣喜的老爷,老爷带著笑将三少爷抱到夫人面前,我只见得夫人苍白著脸说了一句话,马上,三少爷停止了哭喊,房里一下安静得可怕,就听得夫人低低的笑声,直到没了声音。
又过了会,老爷叫我了,黑著脸,将三少爷轻轻放在我怀里,交代著:"小三先让乳娘带著吧,给夫人准备後事......一个月後──祭祖!"
我一惊,虽说早已经料想到夫人身子不行,但没想到,她会走得那麽快......
我看看在我怀里轻轻动著,象幼猫一样脆弱的三少,心里抽了一下,这孩子,连自己的亲娘都没见著......
夫人的丧事很浩大,我这做下人的,从来只能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情,但是,在发丧前,趁著大家都没在意,我从乳娘怀里抱过三少爷,将他抱到夫人灵前,让已经睁开眼睛的三少见见自己的亲娘。
乳娘养了七天,三少已渐渐长得圆润了,白嫩的脸,淡淡的眉,最漂亮的就是那双眼──我从来没见过那麽美的眼睛,象一潭清澈的水,柔柔地看著你,就连心都会静了下来。
我抱著三少,将他面向夫人抱著,轻轻和他说著,告诉他,睡在那的就是他的娘亲。他看著夫人,一声不吭,我又将他抱进怀里,悄悄走出了灵堂。
我本以为那只是我多做的事情,可谁知道,三少爷居然都知道。
、老爷一年後将如夫人扶了正,三少爷也被送到了江南的别庄里单独教养。
日子一天天过,苏府里事物繁多,我也忙。
可我总会在闲下来的时候,想到三少爷,那个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甚至是带著欣喜离开的三少爷。
一去十二年,老爷年年只去见他一次,那......孩子......过得可还好?
天启十六年冬,我正准备著府里年节要备上的东西,安排著各项事物,十三年前就自己参军去了边关的大少爷回来了,我还记得我去接他的情景。
大少爷一身健朗,眉眼里还依稀有著老爷夫人的俊美,但神态上却多了武人的刚毅,少了文人的阴柔,举止言谈中带著边疆的肃杀之气,从马上一跃而下的动作中,夹著血腥。
"苏管家。"
大少爷的声音比较暗哑,多年的军旅生活。连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份强韧。
我回了礼,静静待著,却听得大少爷轻轻一笑:"你这老家夥......小三明个回来,说了,让你记得给他去城北姓张的老头子家的豆腐摊子弄上一缸鲜豆腐脑,他说十二年没吃到了,想得紧!"
这一笑却如东风拂面,带了点暖,听得他话里的内容,饶是我,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直直看著含笑而立的大少爷,见得他的笑里是带著点怀念和宠溺......
道了个福,我又低下头,将大少爷引入附内。
那晚,我一夜不眠。第二日早上大早,我就去了城北,将老张特地做的豆腐脑搬回了府里,放在小火炉旁暖著,便去了门口,一直等著。
天一直都比较暗,带著昏黄,老爷上朝去了,大少爷也回宫中复命,我带著一干下仆在门前候著,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片的雪花落了下来,渐渐积满了地面。
我只是望著,看这十二年前那辆马车离开的方向,一直看著,忍不住在心底猜想,三少爷到底,是怎生模样。
我从老爷的言语里听说,三少爷是非常聪慧的,不过三岁,便能识百家诗,不过五岁,已能自己做词,他自己的字,也是自己取的,老爷说起三少爷,也总会带出一种欣喜,却又有著黯然。
想想夫人的美貌和老爷的俊俏,三少爷......应是不凡吧......
可惜,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正想著,远远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抬眼望去,只见漫天飞雪中飞速奔来一骑,未待我回过神来,一团毛裘包裹的身影已跃下马来,稳稳站在我眼前。
眼前人黑亮的发扎得高高的,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因为吹过冷风而泛著红,那双眼睛亮得要映出光来,双唇抿成向上的弧度,头向一边歪著,嘴一咧,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嗓音清亮:"苏伯伯,这麽多年,您头发可白了不少啊?我可是饿了~带我去吃豆腐脑吧!"
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亮,风声全无,喉头一紧,心底淌入一股暖流。我咳嗽一声,冲著三少爷一福,将苏府的第三位少主子带进富贵的宅院......
倾国3[翩翩少年(2)]
我叫苏樗,当朝赫赫有名的苏家二少,算起来,也是五陵贵少──如果──我是正室所生......身体又更好一点的话......
我上有一个哥哥,他对我而言,是一个仰慕的对象。他有著健康的体魄,自在的人生。
很奇怪,我不嫉恨他,即使我是侧室所生,他也从没苛刻过我,相反,对我还很好。
或者,我和他都知道,我们彼此,都缺少了一些东西,相互间,没什麽好争执的。
我还有个弟弟,小了我十岁,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
他出生的那年,大娘死了──他连自己亲娘都没见过,刚好,我又病重,昏昏沈沈了大半年才缓过来,然後又是没完没了的喝药,连院子都出不了。他满了周岁就被送到江南别院去了,大哥也在他离开後不久去从了军。
我依旧是病了好,好了病,看书习字,说好听是养著,讲难听点就是拖著──我的命就是无数金贵的药材维系著,堂堂苏家,每年近有一半的收入全是进了我的肚子。
这年冬天,我又发烧了,躺了三天後醒来,晚饭的时候管家特地来叫了我,看看我精神还不错,说是让我一起去厅子里用饭。
在下人的服侍下我到了厅子,爹、娘都在,还有从军的大哥也回来了,一个俊美的少年坐在大哥旁边,笑眯眯地看著我──我已经知道,他便是我那十三年来从未谋面的弟弟──苏颜......
那孩子很俊,看到他,会想要令人赞叹,可是真要用言语赞叹时,却会觉得世间的一切辞藻都难以形容,即使是最好的丹青妙手也难以描绘他的气质。
"二哥,看起来气色不错!"
他站起身来,抬起右手冲我挥舞著,笑得很是爽朗,白皙的脸在
一身淡紫衣衫的衬托下更显生气......真是让我羡慕的活泼的孩子......
□□□自□由□自□在□□□
"二哥!今年过年你可有什麽新想法没?"
温暖的卧室里,我斜躺在床上,平日此刻,我应该是睡觉的。
但今天我不仅没睡,精神也还不错。
我的旁边,坐著个小精怪,他笑嘻嘻的坐在椅子上,活泼得逼我的心......
为什麽......他一个人在外面......还长得这麽好?
我一直都想不到,似乎是被家人遗忘的他,才是最体贴的人。
大哥去从军四年,我收到了第一封他写给我的家信,告诉我塞北的风光,军人的生活。看信的一刹那,我哭了,突然觉得,在这个冰冷的府邸里,即使不在身边,终还是有关心我的温暖所在......
如此三年,我无意间在信中问起三弟的情况,大哥回信时告诉我,他也是在收到三弟的信後才惊觉自己以下......还有两个弟弟......
自此,我常与大哥在书信中谈论起自家的幼弟。我也常回想著大哥的容颜,揣测著那孩子是怎样的风华,好几次在病中昏迷了,眼前却是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冲著我笑,甜甜叫著我二哥。
如今,他就在我眼前,在我的身边。
管家也及其宠他的,任由著他布置著府邸的後院。也不知道是否由江南学来,他用了不少灯笼和旧纱,搭著院里各处的树,将人间的院落,弄得象飘渺的仙界。
二十九那晚,安王爷也来了,我们四个一起守在院子里,谈笑著,什麽都说。我静静喝著他从江南带过来给我,据说是对心肺很好的药草茶,他们三个竟然拼起酒来。
见大哥不吱声,他又一派爽朗的样子,我也随他们喝去了。
谁曾想,不过三杯,他就上了头,红著脸一直笑。安王爷和大哥估计早就知道,只在一边等著,我才奇怪呢,却见那孩子抄起筷子,站起身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冲著安王爷嗷嗷叫著:
"你个缺心少肺的!不就说要一首小调吗?老子现在给你!对我大哥好点!要不,早晚阉了你!!"
我当场喷了个满怀,只能瞪著眼睛看著笑得象狐狸一样的安王爷,和红了脸的大哥,再看看已经拿著筷子在碗上敲著哼哼的他,开始摇头晃脑了。
"塞北风光妙
不如家乡好
男儿来戍边
只求安定保"
很奇妙的调子,语言通俗,很容易上口──但......太柔软了不是吗?我正想著,却见三弟他将披著的大衣一把甩开,敲击的节奏瞬间加快了。
"手拿刀剑身披甲
众家兄弟齐上场
学文用计千里外
学武砍杀在现场
文者兵不血刀刃
武者十步一击杀
碧血溅沙场
万里家园谁人护
自是我国好儿郎
关山难越,万里难平
齐心合力血肉做城墙
一朝身死魂归乡不悔!"
一曲尽,那孩子竟然"啪"的就睡倒在地,实在是吓了我一跳,大哥竟然笑出声音来,冲著安王爷道:"明天要是小三生气,你也别想自己一个安宁!明日闹腾起来,你也跑不掉!"
我也笑了,这种和乐的感觉,实在是很醉人──所以,醉又何妨?
第二日他醒来,只喊著头疼,却是怎麽也不肯多睡,大早的起来跑出去半天,到最後回来了,却是将皇上赏赐给安王爷的暖玉枕给拿了回来,巴巴的跑来我房里,和我挤著睡了。
说是挤著睡,那玉枕几乎都是在我怀里,暖著我的手,暖了我的心......
倾国4[风华绝代(1)]
我是两朝丞相王弘仪,今年四十有七。
说来惭愧,我这史上最年轻的丞相,算是捡来的。
世人不知,以为我最是才华杰出,可我清楚得很,要是那小少年长得三四岁,这天下第一年少丞相的称号,就非他莫属了!
小子名苏颜,礼部尚书苏恒的幼子,天启二十年,不过十四之龄的他以一篇《十论》利弊分析出我朝兵、税、商、农等十大问题和解决方式,博得先帝赞赏,合上他娇美如好女的面容,大殿之上先皇称赞他是"风华绝代",因为其年纪幼小,只封了他个太子副太傅的职务──他日新帝登位,他至少也是当朝天子的第二重臣,。
先帝笑言:"嘉合若是再年轻一点,子期若是再年长一点,我朝必是双相临朝,朕可得‘垂拱而治'了啊!"
我道了个福,起身後看著那小子,本以为会看到少年意气,谁曾想,他却是一脸淡然,微笑之下,竟是浅浅忧虑。
傻孩子!
不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此以後,你苏家更是富贵尊容,常人难比,但是你的一生,就都要陷入这高贵的泥坛里了!
因为职责不同,加之他年幼,先帝允了他可不上早朝,我不是常见到他,但是,也常从宫里下伺那听得他的消息,莫过於和哪位皇子赌输赢,把个御书院闹得天翻地覆,再麽就是串和了皇子以"体察民情"的名义换了身份,跑到宫外──先帝竟在得知实情後大笑,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如此过了三年,先帝最终是定下了太子──後宫才人所出,毫无外戚支持的三皇子衍皓。
这多少在我的预算内,至少,我的选择让在今後十年里不用担心保不住项上人头,而十年时间,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我也可以准备很多。
其实这几年过来,我都差不多不记得那孩子了,只觉得他越大就越是美丽──男身女相,是福是祸?
也许,他只是一个美丽的孩子,却偏偏来到了错误的地点,有著一身的才情,却也可能夭折在华丽的笼子里。
这种想法在我在太子的琼林宴上看见他时,更加确定了。
他和五皇子二人琴瑟和鸣,一对玉人犹如谪仙。
刚下了场小雪,夜里一轮满月又出来了,清淡的月光下,几枝白梅吐露著暗香,他微笑著,轻轻吟唱:
"月下香,风自疏狂,何怜琼芳,不念春光好,常伴寒风俏。
霜满枝,犹自无暇,傲然绽芳,欲觅真姿容,飞雪赏梅香。"
在坐的都为他所倾倒,我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佩服欣赏他才情的同时,心底感到一丝悲凉──他真的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