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也无比顺心。事情比以前多了,应酬却少了。最主要是他不用整天点头哈腰地陪笑脸,倒是有人不停地对他拍马屁。古佑民于是有了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不过他很自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份工作,他很喜欢,所以愈发小心做事,团结同事。
周末天气好,偶尔这五只奇怪的组合会一起去公园玩。罗妈妈对古佑民一直很客气,走大街上,她和古佑民倒像是母子,而罗逸一直照顾石月华,有说有笑,像是一对夫妻。宝宝有时候是古佑民抱着,有时候是罗逸抱着,不是呼呼大睡,就是笑得咯咯的。小小的手,会抓大人的头发,被抓的人,就算痛得要命,也觉开心。
三月底,桃花开了。罗逸开着车,带着这一家老小去了百果园。
光秃秃的树枝上点点的桃花,远远望去,斑斓夺目。池塘边,许多人在温暖的阳光下钓着鱼。罗妈妈和石月华忙乎着拍照,宝宝也格外乖,笑得那个灿烂。古佑民站在一旁,也乐得合不拢嘴。还没有两个月,这孩子,就长开了,隐约可见古佑民的影子。
石月华乐呵呵地把宝宝递给古佑民:"来,照张像,宝宝,跟爸爸一起照张像。哦,对了,逸哥呢?"
古佑民这才发现,罗逸不在身边好久了,四处望了望,也没有人影,便对石月华说:"你陪一陪罗妈妈,我去找找看。"
春日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儿凉,可是太阳暖暖的,晒着这阳光,心也暖和了不少。古佑民心中盘踞多时的阴霾在慢慢地散去,一边逗着怀里的宝宝,一边慢慢的找着罗逸。走过了小半个山头,眼前是一片桔林,突然想起那时候带罗逸来摘桔子,那男孩,手一抬高,露出蛮腰,小巧可爱的肚脐,紧紧抓住他的视线。大口地吃着桔子,眉花眼笑,红扑扑的脸,比那红富士还要娇艳可口。
古佑民觉得眼睛一涩,喉头有点发紧。甜蜜的日子,甜蜜的地方,谁知不久迎来的却是冷酷的事实。那时候的罗逸,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那时候可爱的神情,为什么后来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那边站着一个人,西装革履,头发纹丝不乱,日光,似乎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罗逸站在那儿,凝视着桔林,似乎陷入了沉思。薄唇紧闭,眉头微蹙,表情严肃。虽然还是那张娃娃脸,现出的却是精锐的神情。
古佑民站在那儿看呆了。此时的罗逸,也很好看。身体站得笔直,风撩起他的衣襟,拂过他的头发。突然,罗逸的嘴唇微微上翘,眼镜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右手慢慢地抬起,抚摸着嘴唇,笑容慢慢地洋溢,面色似乎红润起来。
眉头在展开,笑容在展开,脸上,突然有了孩子气。罗逸慢慢地向桔林走去,仔细地打量着新冒出来的嫩叶,手指似乎要拂过,却收了回来。手慢慢地向上伸直,脚颠了起来,好像去摘什么东西。然后,慢慢地回落,手收回,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轻轻地笑了。
古佑民站在不远处,看着罗逸在桔林里散步。树枝弄乱了他的头发,皮鞋上有了泥巴,可是那个人,在笑着,似在回忆,又似在回味。
那笑容,不是古佑民痛恨的轻蔑的讥讽的笑,而是畅快的,愉悦的笑,轻松的笑,无辜的笑。然后,罗逸在林中,脚一前一后踏着奇怪的步子,进一步,退两步,旋转起来。
"罗逸会跳舞?不可能吧,他不喜欢身体接触,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罗妈妈这样对他说过。"他不喜欢唱歌,不喜欢跳舞,不喜欢篮球和足球......我们在驻英大使馆的时候开Party,他从不参加。"
所以,他连节奏都踩不准。
可是此时的罗逸,在矮小的桔树中穿梭,独自的起舞,避开树枝,却不避开泥坑。西装革履的他,头发乱了,皮鞋脏了,冷峻的气质没了,那笑容,纯净而开心。
古佑民抱着宝宝,悄悄地离开。他的心,成了乱麻。
希望,像沙漠里的苔藓,空中稍有些水汽,便蓬勃起来。那样拥着他跳舞,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样笑着闹着吃喝玩乐,从心底里流露出快乐,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那个时候,那个人,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丝动心?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那样整过自己后,为什么还要自己拘在身边?为了继续折磨自己吗?
可是,他似乎受到的折磨更多。就算和石月华再怎么亲戚,再怎么好友,照顾怀孕的她,照顾生孩子的她,照顾她的孩子,不会,做得太多了吗?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因为,他,喜欢上自己吗?难道,会有这种可能吗?
如果不是,他到底要什么?自己身上,或者自己家庭,到底能够让他得到什么?
石雨晴的身上有好闻的奶香味。他的头软软地靠在古佑民的肩上。可爱到极致。
古佑民嗅着石雨晴身上的奶香,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雨晴啊,你干爸爸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呢,我还耗在他身边,我想要些什么?"突然想起,石雨晴这个名字是罗逸起的。他说什么来着?"石雨晴吧。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道是无晴还有晴。这是他在说,他对我虽然无情,其实却又有情吗?
那么他做的一切,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对我有情吗?
他帮我跟父母讲出孩子的事情,是因为对我有情吗?
他色诱,从未做过0号的人,用那样的性爱用品,用那种求欢的方式,是因为对我有情吗?
他对孩子那么体贴爱护,是因为对我有情吗?
他坚持着不放手,是因为对我有情吗?
那我呢?我对他有没有情?
难道 (60.发现)
4月3日,罗逸和罗妈妈去了秦皇岛给罗爷爷、罗奶奶和罗爸爸扫墓。石月华带着宝宝回了她爸妈那儿。古佑民下班后回到很久没有回去的小窝。
家里到处都蒙上了一层灰。古佑民好好地打扫了一下,累得满头大汗。打开衣柜,有许多衣服堆在柜角。那是以前罗逸住在这里时穿的衣服,古佑民有好几次要扔掉,可是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他把衣服拿出来,摊在床上,一件一件折好,脑海里想着那时罗逸穿着这些衣服时的样子,却惊恐地发现,那印象已经模糊了,更多的,是现在罗逸的形象冒了出来。这些衣服,便宜而又时尚,怎么看,都不适合罗逸穿。
古佑民恼怒地把衣服扔了满床都是,心里憋闷。
古佑民颓丧地仰卧在床上,躺在乱七八糟的衣服中间,脑子一团浆糊。那时的罗逸,可爱,乖巧,听话,懂事,只有那个明星梦,有点儿乌七八糟的,却让古佑民更加心疼。现在的罗逸,精明强干,雷厉风行,手段高超,不动声色之间,就能让人就范。不过,话说回来,时不时也会显得可爱,乖巧,听话,懂事。偶尔会哼一些不成调的曲子,无人的时候,偶尔独自踩着舞步,脸上有梦幻般的喜悦。
古佑民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想要什么。这几天,他对罗逸的态度缓和了很多,甚至常常会很宠溺地看着罗逸,这种感觉,久违了。
心中一直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喊着他快点离开,一个,拦着他,要他留下,再等等,再看看。等什么,看什么,那一个,也说不出所以然。
于是,古佑民就很鸵鸟地把两个人赶跑。不去想,只管这样耗着。
此刻,躺在这群衣服的中间,古佑民再一次当了鸵鸟。衣服上,已经没有罗逸的气味了,可是古佑民的心里,缠来绕去的,都是罗逸的气息。
4日一大早,古佑民起了床,先去接了石月华和宝宝,再回家跟家里人一起去郊外扫墓。他很感激石月华会同意带孩子跟古家一起去扫墓,心里也知道,石月华恐怕是在给罗逸面子。可是看到自家父母高兴欣慰的样子,只有压抑住心中的苦涩和抑郁,打起精神。
古佑民开了单位的车,古保民开着那辆富康,奔墓地去了。扫墓,除草,挂青,摆上供品,古佑民抱着宝宝,和家人一起在墓前鞠躬,石月华则站在一旁,也微微地鞠了一个躬。
古爸爸和古妈妈很开心。虽然石月华不是他们家媳妇,当然,他们家也高攀不起,不过那女子一点也没有失礼。他们,多多少少有一些歉意。那时两个人分手,古家父母不同意,也是原因之一。古佑民呢,精神好很多了,看上去,日子还算滋润。古妈妈坐在墓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情况。古爸爸真的找到了天才小棋手,日子快活似神仙,她老人家呢,天天家长里短的,街坊邻居都很给她面子;保民的工作虽然辛苦,那报酬,说出来,吓的人一滚;秀秀呢,不用老加班了,家里的事情,她倒做了一大半;壮壮啊,九月份就读小学了,皮得要死,身体却很棒啊;佑民也换了工作,钱多了,排场也大了,就是不太懂事,这不,还没有结婚,就有了孩子,虽然姓别人的姓,到底是古家的血脉啊,不过要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古佑民抱着宝宝,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唠叨。确实,这大半年以来,自己虽然饱受精神方面的折磨,家人也因此担心,可是总的来说,日子比以前还是要好过多了。头几天,哥哥还打电话,说想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家里两室一厅,住五个人,稍微挤了一点。壮壮大了,要有一间单独的卧室才好。只是不能搬太远,爸妈还想做事情,太远的话,就很不方便。旧房子卖了,加一点钱,付首期应该够了等等。
搁在去年这个时候,买大房子,还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送了石月华回去,古佑民又同老兄一起去周围看房子。小区周围有新房,也够大,一百三十多个平米,价格却吓人,仔细算了算,如果卖了现在住的房子,再加十来万,慢慢地还贷,凭兄弟俩的收入,不至于拮据。
吃了晚饭,古佑民到了罗逸的房子。罗家两人说是6号左右回来,诺大的房间,空空荡荡。
古佑民也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突然觉得寂寞起来。拿着手机,翻著名单,蓦然发现,很久没有跟张群联络了,他现在怎么样?没法结婚了,有没有再找女朋友?拨电话过去,却关机。
古佑民实在无聊之极,干脆搞卫生吧。罗逸的卧室和书房在一起,书柜上,陆陆续续摆进了许多古佑民的书。手提电脑罗逸带走了,台式的放在巨大的书桌上。这几天都忙,屋里有点乱。
古佑民收拾着东西,在书桌的柜子里看到了那个盒子,笑了起来。把盒子拿出来,东西倒在床上,认真地看着。
这玩意儿只用过一次。古佑民估计,罗逸还是觉得很别扭,毕竟,他这么个花花公子,别说用过,见都没有见识过。"还真不愧是变态。"古佑民轻轻地笑了。
盒子的角落那儿,有一个瓶子,晶莹剔透,比香水瓶还好看。标签上是外国字,不是英文,有几个字看上去像是英语,但是又有点区别。再看那个包装盒,似乎是同样的语言。古佑民兴起,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着,费力地把包装盒上的名字打上去,居然也找到了,原来是荷兰产的东西。
古佑民摇摇头。这家伙,找这种玩意儿,怎么找到荷兰去了?以前就有的,还是后来弄的?为什么弄?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那家伙,不是弄来要用在自己身上的吧?汗毛都立了起来。
又把瓶子上的标签也打上去,居然也有,也是荷兰货,看着中文的说明,古佑民的脸沉了下来。
简单通俗点说,瓶子里装的,是春药,是0号用的春药。广告语说得很吓人,如果怕你的bottom不能接受你的进入,这种药,非常有用,不但引起人的性欲,而且,不被插入的话,会让人饥渴得发疯。
所以,那一个晚上,罗逸会让他插入。所以,那一个晚上,罗逸会不停地索求他的进入。
古佑民莫名地、异乎寻常地难过起来。
自尊心再一次被踩到脚底。这个人的手段,当真出乎意料。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如此残忍。明明不能接受做0号,为了达到目的,勉强自己这样。
打开瓶盖,一股淡淡的撩人的香味弥漫开来。古佑民想起,每一次他在上面,都是罗逸自己做好扩充等他,每一次,都闻到了这种香味。
难道 (61.爆发)
"你在干什么?"
罗逸一进门,就看到古佑民坐在书桌前,傻乎乎地盯着电脑看。桌子上,摆着那套情趣用品,还有那瓶淡黄色的液体。罗逸把行李放好,走到古佑民跟前:"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脸红了起来。
没有料到这个人居然会在网上搜这些东西。暗暗啐了一口,转移话题:"家里有东西吃吗?饿了。"
古佑民看着罗逸,拿起那个瓶子,举起到罗逸的眼前:"这是什么?"
罗逸避开古佑民的视线:"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为什么瞒着我?"
罗逸的脸更红了:"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你不愿意让我上就算了!"古佑民的声音提高了,怒气很明显:"玩这种名堂干什么?你还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罗逸看着他,红晕消失,声音冷静:"欺骗你?这个?如果可能,一辈子。"
古佑民怒火中烧,将头套和尾巴向罗逸扔去,砸到罗逸身上。罗逸一伸手,只抓住那条尾巴。刚准备说话,古佑民抬起右手,对着他的脸狠狠地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罗逸被打得偏了一下头。他慢慢地转过脸,目光很沉静。脸上,冷静、冷漠、冷酷。
古佑民按捺不住,手一挥,罗逸的右脸又挨了一下。
不过几秒钟,罗逸的脸就红了。他咬着嘴唇,直直地看着古佑民。
古佑民见他不说话,也不发怒,只是那么看着他,无名火更往上窜,猛地把罗逸一推,吼道:"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神经病!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子不陪你玩了!不陪了!"手一划拉,桌子上的东西落了一地。一声清脆的声响,瓶子破碎,那香味,扩散开来。
古佑民冲出了卧室。客厅的防盗门发出巨响,这人,冲了出去。
罗逸觉得脸上麻辣辣的,这两巴掌,似乎是古佑民全力打出的。罗逸甚至感到口里有腥味,牙齿都有点松动了。
罗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寂静的房子里有吧嗒吧嗒的响声。低下头,看到手上尾巴末端的按摩器已经被他捏碎了,松开手,东西掉在地上,手掌上,鲜血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抬起手,看着手掌,上面嵌有破塑料片,金属丝。
罗逸慢慢地把手掌上的碎片拿掉,任它们落到地上。手掌上满是划痕,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冒,顺着掌缘,有的流到腕处,侵湿了衬衣的袖口。掌纹,据说是爱情线的那一条,从中截断。
罗逸有点儿恍惚,好像看到那一天,还在古佑民家里的时候,好色的家伙握住他的手猛摸:"这条是爱情线呢,清楚,单一,说明你啊,一生只会有一段爱情。诺,一直延伸到生命线,有人啊,会爱你至死。"
如今,断了。
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把妈妈一个人留在秦皇岛,自己先跑回来了。得到了两个巴掌,和一句绝情的话。
罗逸慢慢地蹲下来,看着狗狗的装扮,按摩器,已经被自己捏碎了,瓶子,打碎了。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从赵仲恺的手里抢过来的呢。要色诱,要下重药,我做不出啊。我没有办法做bottom啊,可是你,想从我这儿得到的,恐怕就只有我的屁股了吧。要留下你,又不伤你的自尊心,不逼你,我只有这个办法了啊。
如果这算是欺骗,我是准备骗你一辈子的啊。
仲恺还说,这玩意儿不适合我。他说另外去荷兰定一套兔子的,或者是小猫的,小狗的也行啊,要么是小狐狸,总之,要那种可爱的,才适合我啊。这一套大狗的,本来要用在砾群身上的啊。
可是我等不及了。你在一步一步地离开我。
果然,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没办法让你爱上我吗?就像我,爱上你一样?
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对你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而我,不是你的那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