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仙境中的女子,一张憔悴却又傲然的面容,显然因为巨大的变故而大受打击,但修养良好如她,自然无论何时都不会放下一身傲骨,优雅的为我沏了一杯花茶,低低说了一声,请坐。
被称为我堂姐的女士早已在送我来的任务完成之后便悄然离开了,诺大的客厅中就只剩下我和对面的那位女士。
坐在全透明落地观景窗围成的客厅中,听闻室外的鸟语花香,突然觉得一切变得极度不真实起来。
"请问,您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对于一切我都没有心理准备,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说,我又是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才来--再难难不过一死,既然我连穿梭于生死之间的滋味都已尝过,那么很多事情对于我来说,便已不再令人难受。
女士笑而不答,只是自顾自得翻看着手上的厚厚的相册,"那个时候昊宏才3岁,整天跟着阿威屁股后面转个不停,真的好可爱......"她似入无人之境,将我晾在一旁,独自感受着温馨的回忆,激动之时,也偶尔将相册从腿上拿开,通过茶几推过来给我看,"那时候他第一次拿到数学竞赛的奖杯,高兴极了,整个人都好像飘到了天上一样,别提多得意了......哪,这就是那个时候的照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从头到尾,没有一件事情和陆绍钦有关。
这时我才突然惊觉,这位女士也许并不若表面上那样天真烂漫,只是很多事情,如果无能为力或无碍她小小的幸福,她便装作没有发生过而已。毕竟,逝者已矣,而她的丈夫,虽然骗她,害死她的家人,却温柔的待她,给了她优质的生活。而她的幸福是,只要自己小小的儿子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便足矣。
原来每一种人生,都仅仅只诞生于自己对于某一种生活态度的选择。
纠结如吕威,痛苦如陆昊宏,其实也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义"字,而将自己禁锢在了某个深渊里,惶惶不可终日......
太阳渐渐西斜,屋外的那片绿色,被残阳染红,给人某种炙烈的错觉。
我起身告辞,女士淡淡的挽留。
我没有回应,只在将要踱出门的时候,回头看着她,缓缓的说了一句,"从一开始,我就姓丁,从来也没有姓过陆,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只见女士在惊异过后,留给我一个满足的笑容,我便立刻转身离去,生怕看到她的泪水,会从眼眶中涌出来。
是否亲生,有的时候真的不重要,关键是那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二十几年的情分。即使原本只是陌生人,到了最后,也无法仅仅只因为一纸凭证,而白白断送自己那么多那么深那么浓的爱。
我的养父母于我,相信也是一样......
我不需要姓陆,什么家产什么钱财,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要姓丁,只要能拥有那两个早就被我认定是唯一有资格当我父母的人的爱,拥有那小小的幸福,便已足够。
尾声
生活恢复到往常,一切趋于平静。
之前碰到的种种事情,仿佛真的好像一场噩梦,瞬间烟消云散。
但是我知道,有些人在某些事情结束了之后,开始了更加繁忙的生活,因为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那一切似乎都不干我的事了,当然,如果没有在某个星期一下午放学的时候,看见从某辆挡住我去路的小轿车的窗口里伸出来的那个脑袋的话,我甚至快忘了这些日子到底经历过什么。
"方便借一步说话么?"问话的人嬉皮笑脸。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我皱着眉头。
"文绉绉不好吗?"问话的人继续问话,仍旧嬉皮笑脸。
"......"我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估计有某处的青筋快要爆出,"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那重点是什么?"仍旧在问话的人装出一脸的无辜样。
"重点是......你为什么会开着四个轮子的车子在学校里面晃来晃去啊啊啊!"我简直快要疯掉,才大三而已、大三而已!开着个轿车在学校里面招摇过市算什么啊?
"啊,这个啊,"气得我大声吼叫的人笑眯眯地瞟了瞟四周被我的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观众,然后压低声音说,"上车再说好不好?"
我当然受不了等同于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的待遇,虽说引起这一围观效应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但无奈也只得挤上副驾驶座,跟着车的主人扬长而去。
"大哥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开车的人语气轻快,只见他手中的方向盘左右转个不停,车子随之左弯右拐,朝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开去。
"那谁,那陆大老板的案子开审了,估计是难逃一死,所以他名下的产业现在都归我打理了,每天忙得够呛。"真是有益于双方的说法,陆大老板--显得跟我俩都没有任何关系。
"恭喜恭喜,才大三的学生就能接管这么大个公司,这么说来......"我前后看了看车中陈设,然后回过头来看着驾驶座上的人,"这个是董事长的专属配置?那你干嘛自己开车,不是应该找个司机么?"
开车的人白了我一眼,没吭声,继续向前开。
"话说你驾照什么时候考的?"一时好奇。
"大二暑假。"
"难考不?"
"还好,怎么,你难不成你打算考个给我当死机?"开车的某人转过头来,笑得极度暧昧。
"好好开你的车,"怪我自己嘴贱,"小心死于非命。"
"呀,大白天的干嘛诅咒我啊?还连你自己一起咒......"
我干脆一拳头挥上去,"太阳已经下山了好不好......"
就这么一路吵闹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下车后一看,是市中心医院。
我转头看向从另外一个门下车的陆昊宏,只见后者正盯着医院的招牌,一脸缅怀的表情,于是"为什么会来这里"这句话,最终没能问出口。
我跟着他在医院来穿来穿去,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最后他在一间牙科诊室门口听了下来,从全透明的窗户向里望去。
"以前这里是育婴房,前几年这家医院重新装修过,然后这里就改成牙科了。"他指了指里面,对我说到。
"你调查这些干嘛?"突然想起当初他硬生生地抢走我的公寓时,亮出身份那骨子气势,不去做刑侦真是浪费人才。
"我们俩是在这里初识的吧?虽然那个时候,算不上认识......"他笑的有些恍惚,然后我心里,却突然泛出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如果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我们俩就不会分开了,会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的生母是我生母的亲姐姐,我们就连同睡在育婴房的日子,都是紧挨在一起的,那么当然,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我们就会像亲兄弟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然后一起长大。
"可是就这样,让我们错过了二十二年,对,当今天为止,刚好二十二年......杰昀,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把缺失的这二十二年弥补起来吗?然后,再一起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二十二年......"我感觉到他有些发抖,似乎在害怕着些什么,于是本能的,我上去抱着他,就像当初在我倒霉连连的日子里,他那般抱紧我一样。
"从这里开始,从这里断开,那么,就让我们从这里继续吧......"我听见我自己的答案。
"杰昀......"
"嗯?"
"生日快乐......"
"你也一样,生日快乐......"
那一年的5月21日,我们决定要一起度过以后的每一个生日,即使也许还会不幸碰到流年不利的日子,但只要想到,是由我们一起走过,便什么也不怕了。
-完-
PS:
啊......终于完了......
中间拖了将近一年,偶自知罪孽深重......|||囧TZ
写到最后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小丁童鞋和小陆童鞋素表亲???
俺真的不是故意弄成近亲相×的- -|||只是之前构思的时候想着俩人的爹么血缘关系就好了,哪知道......忘了人家的娘是亲姐妹......囧S,估计说出去都么人信......
总而言之,以后再也不捣鼓这种上一辈恩恩怨怨的乱七八糟的故事了......
最后,感谢辛苦看完文滴各位,祝各位天天开心,远离不幸(千万表像小丁童鞋一样那么倒霉就好了- -)
唧唧歪歪到底结束,飘~
番外 吕威
一个孩子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角瑟瑟发抖,但是渐渐围上来的黑影们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弱势而产生哪怕一丝的同情心。
他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会被揍,会被揍得很厉害,他告诉自己。
虽然自己没少挨过打,但是一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为什么自己总是会被揍,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是被遗弃的小孩,无父无母,所以不管谁都可以欺负他吗?
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父母,那是多么遥远的概念,他应该早就习惯了独自漂泊的日子,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总希望能有个人来救自己呢?
他发誓,只要有人愿意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他宁愿认人家当爹--哪怕救他的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可是从来没有人在危机时刻出现过,他总是免不了饱受一顿毒打又一顿,只是因为,自己肚子实在太饿,偷吃了人家的烧饼或是馒头。
他捂住脑袋,用力的闭上双眼,来吧,来打我吧,如果这一次能被打死就好了,被打死就不会再遭受这样的痛苦了......
可是,这一次的拳头,最终没有砸到他的身上来。
只听见远远有一个声音,非常有气魄地大吼了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于是那些个想要欺负自己的孩子,就飞一般的作鸟兽散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路灯光微弱地从背后照耀着渐渐走近的人,他看不清楚来人的面孔,直到那个人蹲了下来,对着他笑。
那是一张柔和的面孔,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刚出头,笑起来眼睛弯成两条弧线,露出一口白白的牙。他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以示友好,却不慎碰到了淤青处,疼得那孩子龇牙咧嘴。
"对不起对不起......"青年一面小心的道歉,一面还不停地用口吹着孩子的伤处,想以此减轻孩子的疼痛,但他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根本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折腾了半天,青年突然收起了笑容,有些严肃的问。
孩子突然觉得一阵哽咽,弄得青年手忙脚乱,"你,你别哭啊,我不是要把你拐去卖了,我只是想给你找个家,我不是坏人,你别怕,你别怕啊......"
谁知那孩子竟一把扑到了青年的怀里,带着哭腔,凄凄凉凉地叫了一声,"爹!"
吓得青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啥?!爹?!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当爹呢我......
然而当时的青年并不知道,孩子曾在心中暗暗发誓,不管是谁,只要愿意救自己,他就一定会认人家做父亲。
于是乎,二十岁刚出头的大好青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做了一个7岁小男孩的爹。
吕明君瞧了瞧一脸尴尬的吕忠良,然后又低下头去看了看抓着吕忠良裤子,躲在他身后的那个怯生生的小朋友,复又抬头看了看越发尴尬的吕忠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爸......"吕忠良黑着脸,低低的,用充满怨念的口气叫了父亲一声,希望父亲对自己的情绪能有所控制,但是老人家显然不领他的情,笑得更夸张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哈哈哈,哈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用抖抖的声音说,"好好好,很好,这孩子长得挺俊的。"
"爸,你在瞎说些什么啊......"吕忠良无语问苍天,自己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啥偏偏摊上这种事情了,22岁还不到,就做了一7岁小孩的养父,要是被自己的那几个哥们儿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咳咳......"吕明君作势清了清嗓子,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吕忠良还以为父亲总算清醒过来打算教教自己怎样解决这乌龙事件了,哪知吕明君的下一句话让他想干脆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该给你儿子起个名字了,都这么大了,没名字怎么行。"
如果可以,吕忠良真想像香港武侠片里的大侠一样,在中掌之后喷出一口鲜血来向父亲抗议,但事实是,尽管内伤不轻,父亲的话还是得照办--父亲是认定了要收养这孩子了,就像当年收养自己一样,只可惜,这次养父这一角换了人,换成了自己。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吕威还清楚的记得,曾经有那么一天,父亲蹲在自己面前,郑重的说,"阿威,从今以后,你就叫吕威吧,威风的威,威力的威,我希望你长大以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威风凛凛的那一种,那样的话,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就叫吕威,好不好?"
"好!"小孩子高高兴兴地扑进了父亲的怀里,从那时候起,认定了这个名字,认定了自己的一辈子。
他要跟着他这个父亲,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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