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明朗堪堪走近,前情没捞着,就听见最后这句,而且这话与泡妞相关,所以他听懂了,所以他懵了:“什么?”
苏菲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笑容越发的暧昧起来:“OK,没问题,完全没问题,科西嘉也有很多很多英俊的男人,哦对了,最近流行东方男孩,你这么漂亮,一定会很受欢迎……”
啊,什么什么?怎么回事!夏明朗莫名其妙!他尚在一头雾水中,却看到陆臻微微侧过脸冲他灿然一笑,贴到他耳边极为露骨地吹了一口气。
“但是我也不喜欢很多很多英俊的男人,我只喜欢他!”陆臻强压住落荒而逃的冲动与怦怦乱跳的心脏,异常镇定而淡定地微笑着对苏菲说。
“呃……”苏菲的笑容顿时僵住,狐疑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终于化为不可置信,“原,原来是……这样。”
“啊!”夏明朗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陆臻像被电打到似的弹开三步,在苏菲惊诧的目光中歉意地笑笑:“他,很害羞!”
“LU……!!”夏明朗大怒,咬牙忍下涌到嘴边的一大串中文脏话,杀气爆表。
陆臻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不忘记嚷嚷:“完了,他生气了,他不喜欢我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
“哦,啊……”苏菲惊讶地张大了嘴,愣愣地盯着夏明朗。
夏明朗气得吐血,自问长这么大还没让人玩儿这么惨过,三寸厚的脸皮也飙上了血,居然没胆回头再看那个法国娘们儿一眼,杀气腾腾地追了上去。
陆臻!老子宰了你!
陆臻一路狂奔,却忍不住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志得意满,赢了赢了,一路输得这么惨,成天让他耍,这回歪打正着赢上一把天地和!翻盘了!陆臻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一个笑得上蹿下跳地躲,一个杀气腾腾地追,着实引人注目,群众们一个个被吸引了注意力。
常滨忧虑地拉着徐知着:“小果子又把队长怎么了?”
徐知着摇摇头,眉头紧锁。
方进扯着陈默大惊小怪:“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默默,你看到了不,他们怎么回事?”
陈默说:“我没看。”
跑步时最重要的就是气息,陆臻笑得自己肚子都疼,脚下虚浮,很快让夏明朗扑倒。
“臭小子,连老子都敢玩儿!你他妈找死!”夏明朗一把扯住陆臻的衣领,提起拳头就要揍上去,冷不防对上一双乌浓的笑眼,那个欢乐无限,那个欢喜无度。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明知道给他提供笑料的人就是自己,可这拳头硬生生刹在脸上,还就是捶不下去。夏明朗强压怒气在他腿上踹了一脚,骂道:“说,怎么回事?!”
陆臻知道得意不能忘形,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那个苏菲鄙视你接活接贱了,说跟着你没前途,问我要不要去科西嘉,说跟着他们干,美女大大的,票子多多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夏明朗怒目。
“那你让我怎么拒绝好嘛!”陆臻装委屈,“我总不能说我是共/产/党员,我得跟着党走吧!”
“那你也不用扯上我吧!”
“你刚好过来了嘛!你看,效果挺好的!”陆臻往苏菲那边挑挑下巴。
“我X你妈!”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明朗急怒攻心,抡起拳头又要砸上去。
“哎哎哎……”陆臻急退,“别打了真的,你再打下去,她就得当我们在调情了!”
“你!”夏明朗横眉立目,一口血就堵在嗓子眼。
“真的,队长……消消气消消气……你看你追得我上蹿下跳的像什么样子。”陆臻凑近一步,极奸诈地留给苏菲一个仿佛拥抱的背影。
夏明朗知道自己这下是栽了,妈的,江山代有人才出,够狠!
夏明朗恶狠狠地指着陆臻说:“你等着!”
陆臻无辜地眨着大眼睛:“队长,我对你忠贞不渝啊,什么帅哥美女美元欧元为了你我都不要啦,你不能这样对我!”
夏明朗深呼吸,冷静冷静,小子,够狠!调戏到祖爷爷头上来了。那么完美的计划,如此灵活的机变,那么淡定从容的反应……操他妈的祖宗,这事儿明明就应该让他来干才对头嘛!明明就应该是他把陆臻那小腰一揽,逗得他气急败坏,那这个事!它才对头嘛!
栽了栽了,夏明朗余怒未消又不好发作,狠狠一脚踹到陆臻的屁股上,把他踢得立扑。陆臻疼得直呲牙,艰难地把自己这块大烧饼给翻过面儿,就看到夏明朗气急败坏地在自己身边转圈,带着玫瑰色与金色光晕的晚霞剪出他的轮廓,侧脸的那条线,一瞬间有怦然心跳的感觉。
“队长!”陆臻忽然不笑了,小声呼唤。
“嗯!”夏明朗低下头,却有点愣。
“您很讨厌同性恋吗?”陆臻轻声问,声音很淡,与脸上的笑容一样淡。
“我不讨厌同性恋,不过别来搞我!”夏明朗气呼呼地撂下话走人。
陆臻在地上躺了一会,慢慢爬起来继续去布他的红外探头,活还没干完呢。
**
科西嘉:科西嘉岛属法国领土,位于法国本土的东南部,亚平宁半岛以西,萨丁岛以北,是法国最大岛和地中海的第四大岛。自古以来就是个战乱的地方,而且源于法国军队的外籍雇佣军制度,科西嘉一直都是欧洲雇佣兵组织比较大的集散地。
4.
虽然夏明朗一脸杀气,方进还是不怕死地跑去想打听事儿,结果夏队长上来就是一脚飞踢。方进虽然闪得快躲过去了,可还是委屈了,回去向陈默诉苦,陈默默默地摸了摸他的头。
陆臻布完线打开无线电试图从公共广播里能听到点什么,徐知着要站晚班,收枪靠在他背上休息,迷迷糊糊地听到陆臻在念叨英语,问道:“在听什么?”
“BBC,妈的什么消息都没有,法国台更没货,就知道吃喝玩乐从来不关心国际大事。”陆臻小声抱怨。
“你外语水平真好。”徐知着很是羡慕。
“嘿嘿,”陆臻笑了,“所以说找对象有时候就得找个烧包的,刺激着你不断追求进步呀。我当年念大学的时候,我那位在欧洲游学转实验室,一会儿去法国了一会儿又到德国,那小……他这人很有语言天分,再加上语言环境好上手就快,混上几个月就能写点,在法国就给我写法文信,我一看不行啊,这男人什么都能丢不能丢脸啊,就跟着他折腾。再后来学上了就舍不得丢下了,总觉得将来会有点用,其实也还行吧,凑着说说。”
“但你的英语完全不是还行啊!”与大部分中国学生一样,徐知着对英语有怨念。
“这个啊!”陆臻不好意思地挠头,“这个我作弊的,你不好跟我比,我两岁的时候就跟我爸去美国,七岁才回来念小学,回来的时候中文都说不溜,语文差点不及格。”
“你七岁才开始念小学?”徐知着诧异了。
“海外回国可以考插班生,我直接考到四年级,后来初一又跳了一级,再后来课程就难了,念不来了,顺大流了,哈哈!”
“真聪明!”徐知着感慨。
“又是聪明!”陆臻有些抱怨的,“都这么说,好像看我成天乐呵呵的,就觉得干啥都不花力气,其实我念书很认真的,《龙门考典》见过吗?老子高三的时候整本数学做完,全班就我一个,宇内神话呀那是!但是我喜欢,喜欢就不觉得辛苦,我喜欢看书,学各种东西。我爸常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很幸福的,因为我们可以这么简单地就学到前人花费毕生心血才能研究出来的知识。小花,你还记得你高二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考到多少分吗?”
徐知着一愣:“这,这哪儿记得!?”
“我也不记得,不过我记得我高二有次物理考特差,我当时很郁闷觉得没面子。后来我爹说,再过十年你绝不会记得这次考试,但你却会记得牛顿定律与力学分析。”
徐知着微微地笑了:“哎……知道啦!”
“知道啦!”陆臻笑得很得意,头往后仰枕到徐知着的肩膀上:“我们这辈子会考很多试,被标上很多分数,可是最后那些分数都会被忘记……”
“知道啦!啰嗦!开口榛子,你爹真没给你起错名儿,别吵我,我睡觉!”徐知着有些不耐烦却笑得很柔软,他用力把陆臻的脑袋撑起来,侧了侧身寻找更舒服点的睡觉位置。谁知合眼还没多久,忽然听到陆臻大叫一声:“我靠!”
徐知着皱着眉头问:“又怎么了?”
陆臻扭头严肃地问徐知着:“觉得他们打仗规模大不大?”
徐知着不屑地切了一声:“一个营打两个连,还是摩托化的,还不是机械化的。”
虽然没有亲见,但是听传闻里百来个人干几百个人的架,也就是这么点规模。
“是啊!”陆臻愣愣地点头,“可是你信么,就这么个村长级的斗殴事件,这地儿还这么穷,我听到广播里说直接经济损失已经超过100亿人民币了!”
“什么?”徐知着被吓醒了。
“至于么?”陆臻困惑。
“不知道啊!”钱这种东西一旦过了千万级,徐知着就没有准确的概念了。
“哎你说要是上海打起来了,那得怎么着啊?”陆臻感慨。
“往陆家嘴扔一个航弹就是一百亿。”徐知着提醒说。
金贸沉没,坦克车开上南京东路……陆臻被自己的想象吓坏了。一种几乎彻骨的寒凉从皮肤表层直钻到他骨头里,举目四望,天边最后的落日还留下一抹金属色的残红,街道空旷破败,空气里飘浮着烧焦轮胎的气味。
陆臻忽然发现他的镇定自若从容淡定仅仅是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乡。
人在异国,一切都如水中花镜中月,不切肤不知痛。
夜风混进某种刺耳的尖啸声,没等陆臻抬头,不远处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烈火与残阳相映,把夜空染成惨烈的红。
炮袭!!
夏明朗从屋子里冲出来,大怒:我操,怎么炸到这里来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政府军将克钦邦的6名谈判人员扣为人质,消息传出后克钦邦政府高层分裂为两派,一批人寻找佤邦的协助,另外一群人东进,想暂时进入中国境内避祸。政府军追击而至,双方顶在绿水河两岸对峙,天快黑了不好打,缅军就调来重炮清地。然而这一切的背景战况都是后来得知的,那个夜晚,他们茫无头绪地被堵在一个破败的城市里,听着炮火忽远忽近地轰轰而来。
零零散散的第一轮炮袭之后,有的孩子已经开始小声哭泣。夏明朗的脸色变了变,下令把人从屋子里撤出来。为防黑暗里忙中出错,被人趁火打劫,三十几个孩子被分成了九组,同组人用登山绳连在一起,他甚至还给那些比较强壮的男孩子发了匕首做武器。万一缅军真的打进来,一切都不好说,军纪这种东西不是在战时用的,而且就算缅军能守纪律,这个城市里剩下的也全是强盗与亡命徒。
这种时候像苏菲他们那种有点实力的佣兵反而不是威胁,因为他们很有未来,他们爱惜身体,他们只为利益拼命,战乱时最可怕的是无知的狂暴的亡命青年。
夏明朗持枪在手,一级战备。
榴弹炮这玩意儿不值钱,第一轮试点标记过后,第二轮炮弹像蝗虫一样飞了过来,弹壳在空气中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声,爆炸彼起此伏。
陆臻看着夜空中连天的烽火,无奈地承认其实村长级的干架也是有点搞头的。毕竟再怎么寒碜,五十个炮弹一起掉下来,也是可以炸掉一大片的。
不过,这还不能叫炮袭,远远算不上,真正的炮团齐射那是什么概念呢?
那是每分钟上千发的炮弹,一寸一寸地犁开地面,让尘土扬上高空,把山峦削去几米,所过之处,一切都是焦土。
那才叫炮袭,那才叫炮火覆盖!
可是为什么,现在就这么点小阵仗,村长们群殴,你的心情却这么沉重?
陆臻用力皱起眉,他不是没见过世面,军演时一个89式的122火箭炮营可以在6分钟内向23千米内的目标倾泻1920枚122毫米火箭弹。那时,他看着那些地动山摇的场面,只觉得心情激荡,壮哉军魂!
可是现在……
身后有几个胆小的男孩子在哭泣,旁边的同伴在怒斥他们,别哭,哭什么哭!!
可是现在他清晰地知道这不是演习,当炮弹落下爆开,那燃烧的火柱中可能正挟裹着生命,虽然……那不是他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