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庙与其他的庙并无太大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庙里的出家人多为女人。庙里跪着很多人,都在随着庙里的师太,虔诚的祈祷着,他怔怔站在庙内,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尼姑见他杵在那里,上前行了个礼,低声道。“阿弥托福,施主可是要求姻缘?”
求姻缘?令玦有些愕然。
那个尼姑见他不懂,神色微讶,但还是指着后院的古树,道。“施主可有看到后院的那株古树?”
令玦顺着那尼姑的指向看去,后院有一株古树,看起来已有百年的树龄,树冠上挂满了采笺,很是神圣壮观。
那尼姑在他身旁耐心的解释道。“此树名叫花神树。传闻,只要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这彩笺之上,然后系到花神树上,虔诚祈祷,花神娘娘便会赐你姻缘。”
姻缘?令玦在心底自嘲了下,这两个字,于他而言,是多么遥不可及啊!
令玦涩然收回视线。
“施主需要贫尼为您取来笔墨么?”那尼姑问道。
“不必了,只是随便看看。”令玦故作淡然地回了一礼。“多谢师太。”
展宴初和窦如嫣正玩的起兴,突然下起了雨,顺势便进了花神庙里避雨。花神庙里已经来了很多人,都在跪着默默祈祷,展宴初怕窦如嫣发出声响,惊扰了圣地,只好把她带到了后院的游廊里。
“真倒霉!怎么偏偏就下雨了!本小姐的好心情都没了。”窦如嫣愤愤道,又看了下展宴初,笑着抽出帕子要帮展宴初擦脸上的雨水。“表哥,你看看你,脸上都是水。”
展宴初连忙避开窦如嫣,用袖子草草擦了几下,对她道。“男子汉大丈夫淋点雨算什么,倒是你,可别着凉了。”
窦如嫣有些无趣,拿回帕子,往自己的脸上擦了擦,埋怨道。“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
展宴初劝道。“再等等吧。你看看这后院的雨景,不也很美么?”
窦如嫣烦闷地嘀咕道。“有什么美得?不就是个破庙么?本小姐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呆。”
展宴初却笑笑,看着那院中的风景。
只见院中立着一棵古树。粗壮的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抱过来,苍劲有力的枝干被雨浸湿成深棕色,墨绿的树叶间用红绳系满了彩笺。
他突然想起,孟奕羽所说的那株花神庙里的神树。传闻在将自己所爱之人的名字写在彩笺上,并虔诚祈祷,花神便会帮你结成良缘。但是,每个人只能许下一个愿望。难道就是这株?
他好奇的走出游廊。
窦如嫣见展宴初走了出去,困惑道。“表哥,你做什么?”
展宴初却置若罔闻,只是径自走向那古树。
他站在古树下,看着那嶙峋粗糙,瘢痂交错的树皮,内心油然升起种神圣之感,不由得伸出手缓缓摩梭着那树皮。
展宴初横着摸索了过去,突然见到树的另一面,一个男子正站在那里。竟是令玦!
令玦发冠高束,腰佩长剑,一身黑色镶银锦袍,更衬得雪肌墨发,身姿英挺,与那日在寝宫时又有几分不同。
令玦正仰着头,微微闭目,背手而立,站在树下。细密的雨珠划过树梢,洒落在他精致绝伦的脸上,使他的侧脸看起来并不似平时那般冷傲犀利的让人难以接近,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近乎脆弱的悲伤。
令玦缓缓睁开眼,浓密的睫毛都已经被濡湿了,连眼里都染上了雾气。
展宴初顿时感到呼吸一滞,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令玦意识到了展宴初的目光,看向他。展宴初才惊觉自己居然看痴了。
“陛……”
令玦伸出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间示意他禁声。
展宴初连忙停住。
令玦显然也是排斥被他窥探,剑眉微蹙,漆黑的眸子里恢复了一贯的冷冽与威严。他放下手,低声命令道。“不要生张,退下。”
展宴初作了一倚,低声道。“是。”
展宴初恭恭敬敬转身退了回去,心里却一时混乱无比。
那个冷傲嗜血,让人闻风丧胆的“暴君”,也会有那样的一面么?
为什么,那一刹那,除了美,他竟再也想不起任何字眼。
转眼间到了花朝节,宫中举行御宴。
御花园中,灯火与百花相映成趣,红黄绸带系满牡丹花丛,满园春色,美不胜收。
展宴初坐在座位上,凝视着坐在龙座上的人。只见令玦冷冷高踞主位,龙袍珠冠,玉带缠腰,举止投足尽显王者风范。实在难以想象,那日在花神树下默然静立,黯然神伤的男子,就是他。
那一夜令玦在他身下隐忍低泣的种种浮现于脑海之中。
展宴初烦躁地闷了一大口酒,重重放下酒杯。不,展宴初!不能再想了!全部都过去了!
白玉石阶下,以令玦为首,天晋朝臣按官职高低,文武划分,依次就坐左右两列案几之后。
展宴初,陆锋,孟奕羽三人自上次一别后,已有好些时日未曾聚一聚。展宴初本想和陆锋,孟奕羽好好聊聊。但见陆锋一个劲吃着花糕,孟奕羽自顾自喝着酒,笑眯眯欣赏着歌舞,两人都不说话。展宴初难免尴尬,就捣了下陆锋胳膊。“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还在闹脾气?”
陆锋瞥了眼孟奕羽,又抬眼看了眼对面那边的陆父,低声道。“我爹说了,最近不许和孟奕羽打交道。”他绷着张俊脸,半边腮还被花糕填的满满的,嘴角还粘了些花糕渣子,看起来严肃木讷中透着几分可爱。
展宴初见他这副执拗模样,噗嗤一笑。“陆锋,你好歹也十八了,哪能什么都听你爹的?”
“恩……”陆锋草草咽下口中的花糕,有些被噎到,顾不得喝水,困惑地看向展宴初。“大丈夫当忠孝两全。展大哥不是也如此认为么?”
展宴初温柔笑笑,拍了拍他挺拔的后背。“忠孝并不意味着言听计从。人,还是要有点自己的想法的。”他看了眼孟奕羽,对陆锋小声道。“锋弟,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竟,孟奕羽是因为你受了伤,耽误你的婚事也并非本意,你怎么能不理他呢?”
陆锋凝眉,缓缓放下花糕,眸光微动。“我知道,我已经很内疚了。但其实,就算我爹允许,我现下,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陆锋与展宴初正说着,一边的侍卫突然走上来,在展宴初耳边低声道。“传圣上口谕,请展少将军宴席散后,到御书房觐见。不得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