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消失了最好,少商,你正好趁此机会在这里养一下伤.你身上的毒一直未消,连日奔波体力已是不支."息红泪无法掩饰自己对他的关心说:"等你稍有好转,我陪你一起走."
"嗯"戚少商微微笑了.
"顾惜朝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雷卷疑惑的说,"别又是个陷阱吧?"
"是真的,"穆鸠平大声嚷嚷,"黄金鳞为了找他都把方圆百里的地面给翻遍了.看样子不像是假.他的大军根本没有追来,只是在找人."
"惜朝消失了."晚晴与铁手分手后回来,看到的就是黄金鳞一张颓唐的脸,听到的就这个令她如遭遇雷击的消息."你怎么可以舍我而去.惜朝."晚晴身子一斜,一个趄趔,差点摔倒还好身后有张椅子,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黄金鳞扔过一封书信.
晚晴漠然的接过打开.里面只是一封短短的信.那字迹镌秀有力,挺拨不群,却是再熟悉不过,他的字,信上有点点水泽,细看,竟是泪痕.
" 晚晴,如果可以有来世,我希望你第一人遇到的人是我."
只是短短的一句,无尽辛酸尽在其中.
"你现在满意了吧"晚晴盯着黄金鳞,一向温婉的眼神竟然变的凌厉而凶狠."你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惜朝."
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这样的晚晴让人不寒而栗.
晚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冲了大账.
顾惜朝骑在马上,去哪儿他也不清楚,只是随着着马儿走,走到哪算哪.天气又冷了不少,天上开始缓缓的飘落雪花.他仍旧是一袭青衣.在风雪中越发显的单薄.他没有去一醉消愁,他酒量不是很好,一喝易醉,可是醉中更容易看到晚晴,所以他不想醉,也不想睡,梦中那个身影一只在他身边.
戚少商进了碎云渊,顾惜朝失踪了.铁手接到消息后,日夜兼赶向碎云渊.天一直不紧不慢的下着小雪,夜晚赶路实在是有些困难,铁手准备停下来找个地方投宿.他转眼看了看,四周一片荒芜,渺无人烟.心中小小叹了口气,在雪夜中露宿绝对不是件舒服的事.
风中好像有人哭泣,仔细听又不是,像是乐器发出的声音,哀怨入骨,凄苦无依,惹人垂泪.莫名的,铁手感到鼻有些发酸.好奇的寻声而至,却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伫立风中.
漫天雪花,他只穿了件青色的布袍.乌黑的卷发让风吹的有些乱了,沾着雪花,越发显的黑亮而有弹性.他手中拿着一个扁扁的陶器,叫不出什么名来.想来不是寻常所见之乐器.不远处有匹马,黑色的也没拴.看来他并不在意马是否会丢.
青衣人察觉到他的到来,停止了吹奏.缓缓转过脸来.俊美的脸上,满是迷茫与凄惶.黑的看不到底的瞳仁中此时却让悲苦填满.涣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与雪花一起轻轻的落在他的身上.铁手只觉心中一痛,他想也没想,一把扯下自己的斗蓬披到了青衣男子的身上.
顾惜朝看清了来人,一刹间,满腔的悲戚尽收.他笑了,铁手愣了一下,他只觉得昏暗的夜色亮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一朵洁白的雪莲在风中轻颤.下一刻四周突然响起了鬼哭狼嚎之声,一把银亮的小斧呼啸而来,铁手大惊饶是他内力浓厚,在顾惜朝全力一击下也被震的吐血.顾惜朝接过飞回的小斧放回袋中,扯下铁手的衣袍扔还给他.然后飞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他是顾惜朝.此时铁手才反应过来,他遇到的人是谁.叹了口气,他想他渐渐明白晚晴为什么会嫁给他了.这个人高洁如莲,桀傲如鹰,端方如砚,湿润如玉.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亲近,但却永远是如隔云端,不可碰触.他的高傲不容许他接受任何人的怜悯,他的聪明果决,才能在一击之后,全身而退,绝不恋战,即使对方是自己的情敌.但他为什么会离开晚晴?这一点,铁手想不通,像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顾惜朝很清楚目前自己的武功暂时是打不过铁手的,要杀他得有万全的精密的计划,不然一个不小心死的只会是他自己.所以刚才一击只不过是看一下铁手的内力的深浅.因此没有必要去恋战.铁手来了,目标应该是碎云渊.顾惜朝微微一惊他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碎云渊的附近.
"罢了,此间已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顾惜朝有些心灰.既然决定离开就要离开的干脆没必要再拖泥带水.戚少商进了碎云渊想必黄金鳞的大军随后就到,只是担心晚晴也在军中,两军对峙万一伤到......心口猛的一痛.顾惜朝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切跟他没关系.
晚晴坐在帐中,她没有盲目的去找,她知道,顾惜朝如果有心躲她,是怎么也找不到的.桌上放的是父亲的信.父亲很生气责令黄金鳞速夺逆水寒,同时,下令要抓捕顾惜朝.问他任务失职之罪.信不是给她的,是给黄金鳞,但她想看总会有方法弄来.顾惜朝身边一跟着的在连云寨收服的三乱,自顾惜朝消失后,便一直跟在晚晴的身边.偷信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是手到擒来.晚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父亲一定要逆水寒,堂堂丞相不应该执着于一把剑,就是稀世名剑也不应该如此,除非此剑中有秘密,晚晴想到这里不禁一愣,什么秘密能令当朝权相动容.那除非是.......她不敢想下去了.如此看来杀人夺剑已是势力在必行.她想也许她可以明白为什么惜朝杀了那么多人了.以他的聪明,自己所想到的,他不可能猜不到,那么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保全傅家,保全她.必竟她姓傅,一旦父亲有什么事她跑不掉.想到这里晚晴只觉后背凉凉的,冷汗顺着额边流了下来.当务之急,得先找回惜朝,以哥哥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达成任务,而铁手自诩侠义,与戚少商相逢只会帮他,更何况他是六扇门的人.而且惜朝之前杀了那么多人,想至身事外已是无望.他此时孤身一人,只会更加危险.总之,现在,他们全都挤在了一条风浪中艰难前行的小船上.船翻的了话,谁也跑不了,谁也逃不了.
金戈铁马的大军已至碎云渊下,但他们不敢冒进,少了顾惜朝,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的感觉.更何况对手是息红泪,戚少商,雷卷,还有前来帮忙的,朝中郝连大将军的独子郝连春水,江湖人称小妖.
戚少商站在城上,对面的阵营中他只在意一个人就是铁手,剩下的都不足为惧.远远的山上似有一抹青影掠过.顾惜朝,戚少商一怔,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你果然还是来了!"戚少商轻叹.
"大当家"顾惜朝笑着叫他,那热情的语气俨然是一对好兄弟但戚少商知道,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言笑间就能取人性命.他警惕的把手放在了逆水寒上.
"拨剑吧."顾惜朝的语气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替你的兄弟们报仇好了."
"你怎么了?"戚少商迟疑着问.眼前的顾惜朝变了,不在是那个神采飞扬的他了,双眉间的忧郁浓的化不开,才几天没见,他就消瘦了一圈.人憔悴了好多,眼圈周围竟然一圈黑色,很明显是长期睡眠不足所致.
"怎么了,关心我?"顾惜朝自嘲的笑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让对手同情的地步了."戚少商要杀我的话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再想杀我可就难了."
戚少商搭在剑上的手指滑落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独自面对顾惜朝的时候,他真的一点点杀意都没有.
"你来这里做什么?既然跟相府决裂了就不应该再趟这趟混水?你若能从此改过自新,为国为民尽一份力也是可以洗刷你的满身罪孽."
看他有长篇大论的趋势,顾惜朝急忙打断;"你好像是弄错了点什么.戚少商,我顾惜朝做事从不后悔.敢做就敢当,毁你连云寨,杀你兄弟,毁霹雳堂,杀了更多你眼中的无辜之人.我根本不怕你们报仇,更不信什么报应之类.我跟相府决不决裂,都会不傻到像你那样去做什么大侠."
"只要你能悔过,我们还是朋友还是知音."戚少商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我可以放下仇恨."
"我们本来就是吧.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戚少商."顾惜朝故意把他的名字的音扬起来.戏谑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看是看到了老鼠的猫.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戚少没当机当断不再纠缠这种话题,口舌之争他是说不过顾惜朝的.索性不说了.
"看你呀."顾惜朝笑咪咪的回答.硬是把戚少商吓的倒退了两步.顾惜朝却走到他身边凑近他的脸笑的更加灿烂,"很久没见了,真的很想念大当家.尤其是大当家这张包子脸."感觉到他呵气如兰,戚少商满脸通红急忙再退,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叭"摔坐在地上,"大当家,故人相见用不着这么紧张吧."顾惜朝揶揄的说,眼神中尽是讥屑之色.戚少商突然觉得自己很笨,笨到希望顾惜朝可以变好,他顾惜朝就是顾惜朝,就算是跌落到泥坑里,他还是顾惜朝.自己真是笨到家了,没事跑来给他耍着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耍我玩?"戚少商怒冲冲的站了起来.
"是"顾惜朝干脆的点头.
"那不奉陪了."戚少商毫不犹豫的.转身飞奔而去.
停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保护晚晴,但没想到这只包子戏弄起来倒也蛮好玩的.唇边勾起一丝自嘲,戚少商傻,他自己又何偿不是,一个晚晴彻底的乱了他的心.明知道晚晴有铁手和黄金鳞的保护但他还是不放心.迟迟不肯离去只为她一人.
"你对他到底是怜是爱?"铁手的问题再次在耳边响起,晚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真的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最初的最初的确是怜,也带着对铁手背弃的报复.但现在,凡事一只要一扯到顾惜朝,她就会变,她曾经所遵守的人生的准则全都因他而改变了.她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已转变了的自己.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回顾惜朝."黄金鳞气急败坏的冲着她吼,毁诺城的机关太厉害,他们根本前进不了.
"他是我相公,我了解他,他会回来的."晚晴笑了笑."表哥请回吧,惜朝的事,我会解决."
"好"黄金鳞咬了咬牙.
今夜雪停了,四周静静的,只有帐外火把燃烧的剥落声偶尔传来.晚晴坐在帐内,她看着一张古琴,也许她可以叫惜朝回来,如果他真的爱她的话.
琴声如流水从指缝间泄出,弹的是当年惜朝为她相思的凤求凰.
远远的听到琴声,顾惜朝情不自禁的向军帐走来,晚晴在叫他,在想他,在思念他.琴声幽怨,如诉如泣.
琴声戛然而止,弦断了.晚晴怔怔的看着琴慕名的不安涌上心头.难道他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
"你想见我,所以用琴声叫我."顾惜朝叹了口气."弦断了也是可以弹的,琴拿来我弹你听.
晚晴没有说话隔着帘子把琴递了出去.
"弦断了."晚晴喃喃的说.
"想续吗,听说西方有胶名鸾胶,可续弦,你若想续,我可以为你寻来."
"惜朝我......."晚晴只觉得心中酸酸的.
"不要说我们用琴声来说."顾惜朝淡淡的笑了.到头来他还是放不下,还是放不下啊!!
天明的时候,琴声才止,他为了她抚了一夜的琴.万种柔情早以深种,纵挥慧剑又怎能斩断.罢了罢了,这样也好,既然放不下,就随着她吧.哪怕只有一天.
黄金鳞看到顾惜朝的时候笑了.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妹妹,想这顾惜朝何等不驯,却只能在她的视线以内展翅高飞.
"去毁诺城."顾惜朝跃上马背清朗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杀戚少商,夺逆水寒."
"逆水寒"晚晴起身走了出来,看着丈夫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说."也许我可以帮你."
铁手为了破坏毁诺城的机关,提前埋下了炸药,而顾惜朝一到便毫不留情的下令引爆了炸药,毁诺城倾刻间变成一片焦土.戚少商一行却已离开.顾惜朝皱了皱眉下令屠城,果然,戚少商一行折返.
"顾惜朝,你果然是本性难改."戚少商感到自己的心猛的一痛.对他残存的一点点幻想瞬间破灭.众人退守凌云阁.铁手此时赶到,阻止了屠杀."谁下的令,谁让你们毁城杀人了,她们只是一群可怜的女子,你们怎么能忍心."看到满地女子的尸体,铁手愤怒了.
"我下的令."清冷的声音让铁手狂燥的神经为为之一爽.顾惜朝看着他冷漠的说:"毁诺城故意放走软犯戚少商,按律当诛."
"为什么?"铁手没想到仅仅数日再见他时,犹如修罗转世,当日那朵让人心痛的雪莲花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将功成万骨枯"顾惜朝丢下一句话,看了没看他径自走开.
晚晴很快便找到当时邂逅的小路痴,小玉,她是息红泪的妹妹息红玉.她告诉她偷来逆水寒一切算可结束,不会再死人.小玉信以为真,悄悄上了凌云阁."取回剑中的秘密,愿从此可以天下太平,再也不用流血."晚晴长长的叹了口气.
三 有情还似无情
打开中空的剑柄,晚晴终于看到害死那么多人的密信,她立即修书给父亲告诉他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信已毁,可以结束任务了.她叫来了顾惜朝,告诉他可以收手了,却不肯说出剑中的密秘.
"好好先睡一觉吧."顾惜朝微笑着点了她的睡穴.心中却非常不安,直觉告诉他,要出事,晚晴不应该看这封秘信,就算信已毁,为了避免枝外生枝,所有的当事者肯定会让灭口,杀戚少商的命令绝对不会变,怕只怕还会连累上晚晴."傻丫头,你想救天下人,可是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手指滑过她安睡的脸庞,轻叹一声.他必须赶在傅宗书的命令下达之前除掉戚少商一行,这样也许大家都会没事.
他想着立即下令冲上积雪峰,遗憾的是,上面早已空无一人.戚少商一行人利下崖下回旋的气流,跳崖逃生了,而息红泪更请来,郝连春水,高鸡血,与尤知味来助阵.后两人倒是没什么,可这郝连春水却是当朝郝连大将军的儿子.惊艳一枪,少有敌手.只因行事乖张,江湖人称小妖.
顾惜朝感觉有点头痛,然而头痛也要杀,一路追杀,从安顺客栈杀到神威镖局,可惜戚少商似乎运气一直不错,危急时总有人相救结果,戚少商没杀掉反而是丞相的命令先到.
六百里加急只为传达一个命令,杀晚晴.
顾惜朝转身眼泪已经流下.他千算万算始终没算到,父亲竟然要杀女儿.黄金鳞看到了他眼中的泪光,好像破碎的水晶叹息着折射出点点星光,那无法掩饰的悲伤,宛如垂死的天鹅回眸长空的最后一顾.痛的让人心碎.没想到他对晚晴已情深至斯,晚晴若死他又将如何?黄金鳞心中长叹,然而他却无能为力,傅宗书的命令他不敢违抗.他能做的就是默默退到一旁,无论顾惜朝做出如什么决定,他都不阻拦.
顾惜朝在笑,他带妻子去看醉鱼,去修仇敌的霹雳堂,为他放了一天的白日烟花.他只想把所有的快乐都给妻子,然后在日落的时候,把她交给铁手,以六扇门的力量应该要以保护她,而自己,从此开始千里逃亡.他爱她已是无法自拨,什么高官厚禄,就算倾尽一片江山他也不换.晚晴也在笑,她知道那密令是什么,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在赌,赌自己一生所托不误.
她看了看山下,深度不是太深,差不多,若自己跳下去必死,若是惜朝跟着跳下,以他的轻功应该不至于死.她看了看丈夫微微一笑跳了下去.
"晚晴."顾惜朝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跳了下去,自然的就像每天要呼吸一样.晚晴笑了,她没有看到他的迟疑,她看到的是一片真心,一片痴情."惜情.惜朝,我的惜朝啊,我想我是爱你的."生死已不再重要,她明白了自己常常逃避的心情,她爱他,远胜于对自已生命的热爱.就这样死去也许是个不错的结局,此生已无所憾.
顾惜朝终于抢在她落地前接住了她,晚晴却闭上了眼睛.再醒来时人已失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他了.晚晴失忆了,黄金鳞松了口气,是真是假他不想去追究,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果然,傅宗书决定留晚晴一命.
"疯子."晚晴躺在床上,轻轻抚上丈夫憔悴的脸."别难过了,我是装的."
"晚晴"顾惜朝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闪动着泪光."痛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晚晴另一只手也覆上了他的手.顾惜朝摇头.傻傻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