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上》校园纯爱【完结+出书版】———— 作者:何要辉

作者:何要辉  录入:06-05

时隔一年所发生的事大致雷同,细微的差别是,项磊挂上电话之前的声音没再让人听出揪心的哽咽来,所以,何飞也就没有像曾经那样,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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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忽然发现这结果接受起来,其实远远好过想象。
还以为自己会更在意,所以一定会更难过一些,其实,说不定自己的感情也被时间偷走了同样多的分量。这过程神不知鬼不觉,直到最后一刻,才被证明给自己看。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铃声。项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能为此惊喜得手足无措。拿起电话,才发现那不是何飞的来电,而是裴勇的。
“嘿小子!你哥我明天大婚!”裴勇说。
项磊这边无意识地坐起身来,埋怨裴勇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才通知到自己。
裴勇说,没想过要项磊赶回去凑热闹,他说他知道这时候大学生都忙着找工作写论文呢,这些大事儿都耽误不得。至于他欠项磊的喜酒和项磊欠他的彩礼,等项磊春节回家,再补不迟。项磊听到这话,都跟裴勇急了。
项磊忽然很想回家。任凭裴勇怎么劝阻,项磊还是坚持,电话一挂就去买车票。
裴勇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声音,对项磊缓缓地说:“项磊,我真不希望你回来。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而已。你想就算你回来了,跟他们一起闹上我几天,又能怎样?我打电话通知你,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儿罢了……”
这时候的项磊,忽然才有了想哭的冲动。眼泪在眼眶里横冲直撞地打着转儿,为免它们决堤,项磊用力咬住嘴唇。
项磊对天发誓,自己对裴勇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自己由衷地想要恭喜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项磊会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为什么项磊会觉得自己忽然被放逐天际,舍不得远离的任何一个人,都再也找不回来了呢?
好在,心口上用来盛放忧伤的空间应该是有限的,所以,共享这个有限空间的忧伤越多,每一份忧伤的杀伤力,也就越单薄。好在,这么多的忧伤,一并赶来。
裴勇说,项磊,好好混,长点儿出息,混出个样儿来!
项磊狠狠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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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增打来一个电话说,他已经当爸爸了,小家伙才那么大一点儿,就已经看起来很帅了。项磊忽然很羡慕,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羡慕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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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自作主张地回来。
项磊一直没有去张贴转租启事。到底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他,问他要不要哪天回来一趟,取走换洗的衣服,或是一同搬回宿舍,何飞说,找个时间自己会回来拿。于是项磊每天守在家里,期待着小别重逢时刻,兴许两人还能看出对方的心照不宣,然后,学会彼此妥协,好好重新开始。
可直到假期只剩下两天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过。
5月6号中午,外校的老乡来项磊学校找人,叫项磊出门陪他们吃了顿午饭,吃饭的时候项磊一直在想,何飞会不会回来了?
味同嚼蜡的一顿午饭。饭后,项磊编了个理由,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到了楼下,项磊却一时不敢上去,怕迎接自己的,仍旧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如果是注定了的失望,项磊希望它延迟到来。
在门禁边点上一支烟伫立着,一不小心看上去多少有些无助。进出的人们总会以为项磊忘了带门卡,示意他一同进去,项磊感激地朝他们笑笑,摇了摇头。
是的,他真的回来过了。项磊一走进卧室的门,就好像闻到了他留下来的气息。
电脑桌上静静地躺着房门钥匙,下面压着一张便条:磊子,我来拿换洗衣物,你在外面吃饭吧?我还有事儿,就不等你了。后天我就上班了,毕业之前估计没多少时间回学校了,你自己多保重!
项磊看完这张便条,心里空落落的,脸上,却鬼使神差地笑了,笑他们之间这么严重的一次擦肩而过,也就偏差于一顿午饭的时间。
下午,项磊去打印了转租启事。去张贴的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他会不会又和去年一样,远远地跟在自己身后,项磊前脚贴的启事,他后脚就给撕了。
回家,打开CD,循环播放U2的那首老歌,然后躺下来,闭上眼睛继续幻想,幻想某一刻,他忽然打开房门,项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他。
可是,没可能的!没可能了……他连钥匙都留下了。他不打算回到这个家了。
也好,也好。最好的事,莫过于远远看着他,看着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真切切地表达自己最本色的喜怒哀乐。项磊要知难而退了。
项磊对自己说:知难而进,并非完全关乎骁勇;知难而退,也非完全关乎懦弱。
至此,项磊终于流出眼泪来。那个痛快啊!就像再也撑不下去的云彩,终于下起一场淋漓尽致的雨;就像烈日全身而退之后,一再向往纯粹的黑夜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残阳的余晖一再打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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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时候看到那本《食谱大全》,项磊忽然心生感慨。怎么一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以后,才他妈的想到去买一本食谱呢?到头来,居然都没来得及派上一次用场!
这会儿它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是为了对自己肆无忌惮地嘲弄。
灰格子窗帘和地板上的泡沫垫保持原样,项磊搬最后一趟东西的时候,隐隐感觉到它们对自己似乎还有所眷恋。于是项磊用一条半湿的毛巾重新擦洗了一遍,然后躺在凉凉的地板上,向它们做最后的告别。
这一回持续良久的告别,无论项磊如何控制自己,别那么惨淡淡地去回忆,可无数个恍然如昨的场景,还是潮水般涌到了面前。
他又忘了脱鞋就走进卧室里来,项磊只是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鞋子,他就嬉皮笑脸地退了回去,然后找个湿抹布胡乱擦掉脚印后才走进来。他穿着鞋子的脚印,最多踩到曾被电视遥控板砸出一个小坑的那个垫子。现在,项磊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它。
他盘着腿坐在电视架旁边的地板上,仰着下巴对项磊说:“过来!”项磊问他干什么,他仍旧一脸霸道地重复说:“听见没有?过来!”项磊磨蹭地走了过去,被他一把揽住肩膀。然后他教唆项磊喂他抽烟,再然后他起了坏心,故意把项磊呛到。现在,项磊好像闻到了他转送给自己的那股烟味儿,这便无意识地笑了。
项磊拿着沾满面汤的勺子躺在这里,咧着嘴巴哭,他走过来,贴着项磊的身体躺下,然后紧紧地抱了过来。项磊每说一句只在当时才说得出口的话,他都会回说,他知道。那天晚上,他还突然席地跪下,右手举着烤串,嘴巴里塞满吃的,对着桌子上的一盒烧卖,呜呜啦啦地许了个誓言。现在,项磊扭过脑袋,一眼就能看到他曾经跪过的那几个垫子,项磊伸出手去,似乎还能够触摸得到他残留在那里的一丝体温。
还有啊!还有的。
他光着脚丫子踩在这些垫子上,缠着项磊教他跳恰恰。
他只穿了条内裤,像只被惹毛了的猴子一样,站在床尾和衣柜间的位置,和项磊面对面,为刘冲家的那场意外争吵个没完。
项磊想起他像只被惹毛了的猴子一样的神情,再次忍不住笑了。
无意间环顾四周,用上所有的知觉才得以确认,每一处熟悉的角落都已经空了,看不到相关的轮廓,听不到相关的声音,闻不到相关的气味,也触不到相关的温度。
已到了分手的季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来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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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猝醒我赖在床上
液态的颓废遍身流淌
我想说这还是触手可及的夜
为何却泛滥着如此刻薄的阳光

我赖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
习惯性地随手点上了一支低档香烟
烟雾缭绕中我感动着多年前的沧海桑田
随即意识到我的双唇正专注地亲吻着
我此生唯一的永不背叛
这份小小的慰藉如果也是液体
温暖的涟漪一定荡漾在耳边唇畔

我的心底有一片人迹罕至的汪洋
每一滴水都肆虐过奔流的欲望
无奈每一颗沙砾都在皆其所能地阻挡
汹涌的冲动被滩角澎湃成了惊涛骇浪

阳光刺疼了惺忪的眼 我这才慵懒地跳下床
我在门口察觉到了你杀意已决的目光
我想说在你终结我之前 请容许我最后一次歌唱
另请放过 我曾经徒劳奔波过的那些梦想

还是应该谢谢你 阳光
谢谢你帮助野草 在我的墓前同别处一样地生长
《汪洋之逝》  
项  磊     
2005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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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磊搬回宿舍一周之后,生了病。
烟抽得越来越勤,饭吃得越来越敷衍,觉睡得越来越吝啬,于是身体忍无可忍,疯狂地报复起来。脸上的痘痘此起彼伏,倒也罢了,嗓子还坚持不懈地疼,疼得连水都喝不下,各类消炎药都爱莫能助。一气之下,项磊去食堂专门点了份麻辣川粉,然后喝加冰的汽水,疯狂地抽烟,熬夜整理毕业设计初稿……
很快发起了高烧,恶寒阵阵,浑身酸痛。项磊实在懒得去看医生,只是蒙着脑袋睡觉,捂出一身汗便会好受些,可是很快又会反复。
眼看什么事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工作没着落,毕业设计还没完成,这样下去还真不成。不得已还是去了趟卫生院。医生告诉项磊,必须马上住院,输液,休息,再这么烧下去,非烧出大问题来不可!这样的大问题,真想让他知道。
每天都希望能够看到他,项磊给自己保证了,能看到他就好,如果需要,自己甚至可以躲到他留意不到的角落里。可他已经开始忙工作了,一直没有出现过。
“真想让他知道”的念头,下一刻,就成了罪过。
整整四天,总算初愈。
经过宿舍门口的仪容镜时,项磊无意中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随即毫无防备地吓了一大跳!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光影,真的是自己正在依附的这个躯壳投射进去的吗?一张削瘦的脸上,血色全无,深陷的眼窝,浓密的胡茬,还有干裂的嘴唇。
提交毕业设计初稿的路上,项磊再次看到了那个西部志愿者招募公告。项磊留意到报名截止日期就是当日,于是当即做出了报名的决定。
然后,开始忙毕业设计二稿、终稿,忙志愿者选拔考试。
再然后,是大学四年的最后一个月,它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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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项磊将其中一份毕业设计修订了终稿,又整理出了十多页答辩时可能遭遇的问题和详尽解析,然后悄无声息地放到了何飞的床铺上。
几天后,项磊终于在宿舍里看到了何飞。
何飞把厚厚一沓毕业设计稿拿在手里的时候,表情复杂极了,他客客气气地对项磊说了句谢谢,项磊听到这句谢谢,胸膛里毫不客气地感觉到了一阵痉挛。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何飞递给项磊一支烟,问道。
“定了。”项磊淡淡一笑。
“那就好。是在北京吧?”何飞又问。
项磊迟疑了那么一小会儿,终于还是扯谎应了一声“嗯”。
“刚去单位,什么都不太懂,所以一直瞎忙活。过几天我请你吃饭。”何飞说。
“好。”项磊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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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志愿者选拔的笔试和面试都很顺利,可直到接到团委通知,得知自己真的成为2005年西部志愿者时,项磊这才惊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对这件事做出斟酌。
四年前,大学开始,项磊军训的照片在学校宣传屏里贴了两个月,四年后,大学结束,项磊的照片再次被贴到了学校宣传屏里。
为答辩的事儿,何飞来过几次学校,他总是来去匆匆,根本不曾留意到宣传屏里贴着项磊的照片。项磊真希望他能阴差阳错地看到,项磊真希望,他能为这事儿质问自己几句,哪怕他为此而愤怒地责骂项磊是个骗子,也足以给项磊带来些许慰藉。
毕业生开始在校园里摆摊儿,转让自己没办法带走的各种物品,项磊也凑热闹摆了几日,没卖出几件,大部分东西都送给路过摊位的社员了。
身边的同学开始三五成群地小聚,好像只有项磊一个人一直很闲。为这,项磊一度觉得,自己的大学真够失败的。
学校发了毕业纪念簿,在项磊的纪念簿里,大多都是社团骨干和一些积极社员的留言。很多人写了大致相同的话,他们说:“头儿”,我想我会永远记得那段风雨兼程的岁月,虽然并不享受,可它即将成为我大学时光乃至整个人生中必然的难忘!
项磊看到这样的留言,忽然又觉得自己没那么失败了。
通过毕业答辩之后,何飞打来电话要请项磊吃饭,项磊推说自己正准备去单位办理入职手续,于是何飞说,那就等毕业之后吧。
挂上电话以后,项磊马上开始回想,回想何飞刚才的声音里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失望。这一刻,项磊觉得有,欣慰得笑了,下一刻,项磊又觉得没有,落寞的脸上挤满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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