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伤----wellnight

"子扬很好，他是来保护我的，你不要害怕。"
叶子安摸上他的脸，笑起来。
"无双人也很好，可是我母后，我母后。"
少年太子柳若然还想多说些什么，只是，对上那温柔的笑，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

"要做一个太子，便要忍受无双的痛楚！"
"要做一个皇帝，便要忍受无双的痛楚！"
"要做柳若然，便要忍受无双的痛楚！"

母亲的许多话，一时在他的脑海里翻滚起来，他不想说，什么也不想说。
"怎么了，若然？"
叶子安依旧是那副温柔恬静模样。
"不要离开我。"
"傻瓜！"
叶子安的手，摸上柳若然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抚下来，满是怜惜意味。
"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
柳若然的神情几乎有点疯执，叶子安赶忙把他抱在怀里，微笑着安慰，"我答应你，我不离开你，若然，我会一直护着你。"
"无论如何！"
柳若然的语气惊了叶子安的笑眉一颤，终于只是更加怜惜的一笑。
"我都会护着你！"
"我都会护着你！"
那门外的少年，骄傲地别过头，不去看那内里的主子，他在心里默念这样的话语，却不知为何，变得沉痛起来。

若是你执意离我而去，又能如何。
若是你要护另一个人，我又能如何！

洛阳的阳光太刺眼。
柳无双坐在宫闱的墙壁之上，望见太子书房，心里是愤懑的嫉妒。
烈日照了他的发，照了他的肤，嘴唇干得生痛，汗水渐渐湿透了他的王子衣袍，连视线都因了沾了汗水的睫毛而模糊起来。
"该死！"
他口里嘟喃着，洛阳皇宫之中依旧是一片秩序景象，似乎谁都不曾发现他的存在与离去，或者，他们早已习惯，早已经学会漠视他的奇怪，他的狂妄。
这就是无双的滋味。
他不禁苦笑。
垂下头，再不去看那边太子书房中的温馨故事。
"喂！你刚才是不是在看太子书房！"
"谁！"
他站将起身，附身下看，却不过是一个侍卫打扮的小少年，倒是一怒。
"我问你看了没有，你要做什么！"
"你又要做什么！"
柳无双双手叉在胸前，满是傲慢意味，冷眼看站在下面急红的脸的少年。
"你！"
他说不出话来，想来也不过是一个粗钝的少年，柳无双不再去看他，这天下，这洛阳宫殿里的所有人，总有一日，他要让他们全都抬眼看自己。
"你下来！"
"有本事，你自己上来吧。"
汗水刺了他的眼，柳无双仰天一笑，终于安静地坐下去，他听见那少年在下面不住地诅骂声音，忽然觉得站在上面是很趣味的事情。
"混蛋。"
"给我下来。"
"哈。"
柳无双躺将下去，忽然有阴影遮了他的阳光，一睁眼竟是那满身是汗的固执少年。
"你，你怎么上来的？"
这次第换了他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上来，我就是怎么上来的！"
那少年双手叉在腰间，得意之极。
"看招！"
不暇细想，柳无双便是一个扫堂腿，只是那少年也是武功不凡，一个轻身纵跳，便闪得稳当，落在不远处调笑看他，冲了柳无双遥遥招手！柳无双何尝受过这样的挑衅，猛得跑过去，便是做拳要打。
那少年傲然一笑，对于武艺似乎极其自信，只一右手，，遇拳变爪将柳无双的拳抓将在手，顺势一带，便要将他勾倒，却不料柳无双忽的狡猾一笑。
"你太大意了！"
那少年骇然之下，只见柳无双顺势扑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压在身下，立时便要相打。只是那少年毕竟根基不错，猛抱了柳无双一个翻转，两人扭在一处，倒也分不出武功高下。然，两人身在宫闱之上，几下翻滚便弄下不少瓦片，落在地上碎做散片。
"你还不放手。"
柳无双一下重拳，打在那少年的脸上！
"不放！"
那少年脚上猛的一揣，柳无双结实地挨了一腿，嘴上却依旧不饶。
"放是不放！"
"不放！"
又是一脚，柳无双一拳打在少年的眼上，却生生磕了自己的拳头。
"等下都会摔死！"
"不放，不放，就是不放！"
"该死！"
柳无双料不到少年如此倔强，乘了时机按在少年的身上，将少年的双手猛地按住，大口喘息，很是辛苦模样。
"你看，你还是比不过我吧！"
柳无双刚要得意，那少年竟猛地一腾身，用前额撞将而来，他头一晕，再也撑不在宫殿之上，摔将而下，两人齐齐坠将而下。

"改死！"
柳无双心里的抱怨着，只是，遇见这样奇怪的少年随了自己，算不算也是趣味的事情！

"没死？"
柳无双睁开眼来，却是倒挂在空中。
"我快累死了。"
那少年大叫起来，却原来落下的刹那，少年用脚勾住了屋檐，此时，柳无双与他紧紧相拥，自然都无大碍。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子扬！你呢？"
看着面前的少年满脸通红模样，呼吸坠在自己脸上，柳无双忽然大笑起来，却原来，所谓无双，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
"我叫柳无双。"
"这个名字不，不好。"
"是我母后，给我取的，她希望我成为这天下无双的人。"
柳无双不禁黯然做了一阵苦笑。
"没有朋友，连对手也没有，这就是无双吧。安说那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安？"
陈子扬眉头深皱起来，似乎无法想起一个合适的词句去形容那个人。
"你的主子？"
陈子扬点点头，却马上又摇摇头。
"我答应要保护他。"
"不能来保护我么？"
"你，不需要！而且，我没兴趣！"
"可是我会成为这天下的帝王，成为这世上无双的人！"
柳无双的神情复杂起来，说笑非笑，死哭非悲，只是那呼吸渐渐沉重，那眼神黯淡。
"不会的，因为我不能成为你的朋友，我会成为你的对手！"

8章

"这真是一个趣味的故事。王。"
王越看着无双王脸上的表情，忽然想猜见他的心，是不是一如他的神色姿态一般无双绝傲。只是，柳无双并不回答，抬眼却看那万军之中的陈子扬，嘴角竟是一丝轻笑。
"他不是您的对手，王。"
"真可惜。"
柳无双的笑容丝毫不减，甚至是浓烈起来，渐渐变得疯狂，竟如哭泣一般。
"真可惜。"
"真可惜啊。这陈子扬也算是个人物，只是，不识实务，白白耗费了云中多年积累。"
王越继续他的话语，此后，再没有人阻挡他的主子，他偷偷打量那风中白色狐衣的男子，心下欢喜渐渐浓炽。天下无双，他做到了，他全都做到了！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简单的结局。

"冲进去！冲进去！"
洛阳城门终于轰然大开，冲出一支铁甲精兵来。无双军只顾着围剿陈子扬的云中大军，此时忽然有生力军拼将而来，一时大乱。
"来人可是丞相谢风的部队！"
陆轻大嚎一声！
那边却是闷声不响。
心知不好，陆轻大旗摇动，几声令下，立时后军变成前军，迎战那新出城的部队。而其余部队加紧围剿云中军，陈子扬的处境更是困恼。原本近两万的云中骑兵，此时几经撕杀，早就折了近半，虽是骑兵之利，只是冲刺太久，渐渐疲惫下来，面对其势更汹的无双军，大为吃力。
"将军，快出去！"
叶玄音，杀将而来，将陈子扬护在身边。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陈子扬满面是血，却依旧是狂躁不已，大军虽是已经完全停滞下来，却是丝毫不肯退却，那柄长枪舞得疯狂。
"将军，那边入了一军，侯爷还在等你回去啊。"
陈子扬勒马行在陈子扬的身边，努力鉴言。
"安，他没事！"
"应该是吧！您看！"
顺了陈长攻的手，只见那洛阳城的人马分出两拨，一路步兵停下来，与无双军纠缠在一处，另一路轻骑则冲入无双军大阵之中，显是要救云中军。再细看那为首一人，在万军铠甲之中独着雪白的衣衫，轻易绝尘，除了叶子安还有谁人！
"该死，他不要命了！"
陈子扬大嚎一声，"全军冲入洛阳！云中侯来接我们了！"
一时云中军都结了群队向着洛阳的方向杀将而去。
"云中侯来接我们了！"
恰如一面大旗，振奋诸人之心。

"好玩！"
柳无双仰天大笑，一掌拍在王越的肩膀之上。
"王。前军早已奋战多时，怕是难以阻拦！"
"传我命令，全军上！"
"王，太冒险了！"
"这是他做为我的对手应得的荣耀！"

无双军跟添新力，而洛阳城军在叶子安的率领下虽然势如破竹，只是人数实在太少，未免有泥牛入海之叹。
"混蛋。"
陈子扬行在云中军的后部，努力殿后，只是长枪虽猛，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军队。此时候，满面的鲜血渐已凝结，成了乌黑的颜色，甚是恐怖。
"将军！你快上啊！我来殿后！"
陈长攻守在他的身边，只是他的身体显然不及陈子扬，身上中了几箭，鲜血红了铠甲。
"我带进来的部队，我来殿后！"
陈子扬固执地不肯上前，身边的无双军越围越多，竟和云中骑兵大部断了联系。
"子扬，快来护我！"
万军之中那亲切而熟悉的声响。多少有几分凄婉。
"我在的！"
陈子扬长枪横扫，又一片敌军倒将而下，他身边跟了陈长攻一并前行，却猛撞见一把大刀笔直冲向与他的左肋。
"该死！"
长枪去势已急，早已不能回，眼看那大刀来势汹涌。
"将军！小心！"
陈长攻手上双剑拼命去挡，化去大半的去势，只是那用刀者武艺甚精，几下勾转，竟将陈长攻带下马去。
陈子扬连忙挥枪去救！
铿锵一声剧响！
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儒将，面带笑颜对上血迹满面的陈子扬倒是趣味得很。
"你就是陈子扬？"
"老子就是云中陈子扬，来杀我啊！"
陈子扬左手挽地上的陈长攻起身，一边骄傲说话，全不在乎此时他身在万军包围之中，而对上乃是无双军的统帅，陆轻。

"子扬，你又骗我！"
长剑横将而进，来人一身白衣翩翩然，端是气度非凡，一手提剑，一手居然是一壶清酒正往嘴里倒去。
"云中候叶子安！"
陆轻心下惊骇，只是，叶子安竟是看也不看不他。
"子杨，你不是说等不到我就回云中么？你又骗我！"
陈子扬一笑，接过叶子安丢将而来的酒壶，又摔给身后的陈长攻。
"看来，要杀我陈子扬还要等下次了。"
说完一行人快马纵鞭，越行越远。
而一众无双军得了号令也不追赶，停下步来，遥遥相眺。

"王，不追了么？"
"我们是天下无双的部队，以后还要平定各地诸侯，不要为了区区的云中军而折损过多！"
无双王一声长叹，驾马轻回。

你说，要做我的对手。
不要让我失望啊，陈子扬。　

下起雨来。
细碎绵连。

柳若然眺望那如海如潮的军队，面带平静的笑意，仿佛那真的不过是一群蚂蚁的争斗。
那是帝王的风度。
骄傲以及固执。
"皇上。"
温暖的大袍，细致而温暖，那个唤做谢欣雨的皇后，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为他牵挂。
柳若然回过头去，略做微笑，也一握那双玉手，安慰以及适当的礼仪。
就在刚才，他们合力杀掉她的父亲--谢风。

"云中侯回来了！"
只一声叫唤，他的心绪大乱！
那白衣无双的男子，御了马从万军之中向他急速奔驰而来。
没有血。
在阁楼之上，甚至还可以闻见他满身的清秀兰花味道。
以及酒气。

若是能醉去该是何等趣味的事情。
柳若然再不去看，悻悻然转身。
一如许多年前，他看着这个白衣男子，纵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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