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沈翎转身一脚踹开旁边那间没人的破屋门,拉着李亦钻进去,看见里面只有一个空旷的客厅和一个铺满草堆的小房间,他当机立断地揽起李亦的腰,跟扔个沙袋似的把他扔进身边那个鼓得高高的草堆里:"藏起来!"
李亦很听话的躲在足够掩盖自己不诶别人发现的草堆里,并使劲把草往自己身上盖。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不过他也不想明白。从沈翎刚刚拉着自己跑了这么一段路来看,潜意识里他知道出事了,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他不敢去想。喜欢逃避的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掩盖自己害怕的心......
躲在草堆里,李亦能模糊地看到外面发生的事,他纠紧狂跳不已的心脏,把手掩在嘴边盖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站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远的屋子里面,沈翎微低着头瞪视着一个身着兵服的人走进来,那人见了沈翎,呲牙笑道:"没想到真是你啊,刚刚我还以为看错了呢。"说着便把手伸向腰侧,抓在刀柄上一副随时开打的气势。
"兄弟全当没看见我,识相点,别自讨苦吃。"沈翎左看右看,好象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废话少说,看招!"那人没有再多言语,而是直接拔刀便往沈翎那边砍去。
勉强躲过这一刀,沈翎立刻戒备起来。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刀砍在墙壁上发出的嘶拉声,挥刀时人的出气声和沈翎躲避时不小心撞在烂门上的喀哒声充斥在屋子里,并偶尔流进李亦躲的那间房间。因为带着武器会给逃亡带来不便,所以沈翎一早便将其扔掉。没有武器,沈翎只好在这不大的屋子里四处奔躲,他还尽量不往有李亦藏身的地方跑,于是供他躲闪的范围就更狭小了。
李亦睁大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那边两人的打斗,早在心底给沈翎捏了无数把冷汗了:翎,你千万不要有事,拜托......
嘶的一声,沈翎的哼叫伴随着刀子划破皮肤的声音传进李亦的耳朵,害他紧张的心跳得更剧烈了,发出咚咚声的心脏仿佛在薄薄的皮肤下面打鼓,震得李亦喉咙发痒:翎,拜托你不要有事,我不要你有事......
砰的一下,沈翎又一次被甩到烂门上,撞掉了一块木板,脸贴在满是土灰的地面上,在灰气缭绕的眼前放着那块被自己撞烂的木板上掉下的木条,猛然感觉到头顶上有一阵即将落下的风,沈翎想都没想,一把抓起边缘还有很多小刺刺顶端尖锐的木条,一个用劲,直直插入那人的小腹,就在这时,那人手上的刀锋刚好贴在沈翎的脑门。
"呼、呼、呼......"沈翎心跳剧烈地跪在地上,看着身边双眼圆睁一脸难以置信地官兵,他很难想象自己刚刚差点就死在那人的刀下。
急忙站起身,沈翎一刻不闲地跑到李亦躲藏的地方,胡乱拔开掩盖在他身上的杂草,沈翎惊讶地看着李亦惊恐的面容和颤抖的身体。
一把抱住李亦,沈翎忍着背部刚刚被刀划的现在还一阵刺热的伤口,心痛地安慰道:"小家伙别害怕,有我保护你,别害怕了。"他不知道李亦全然是因为害怕沈翎有事才这副样子的。
重新感受到沈翎温热的怀抱,李亦这才稍微放松了紧张的心,人一放松,理智也恢复了,李亦突然开始无声的抽泣:"翎,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死,答应我。"
"好的,我答应小家伙,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死的。"松开紧抱着李亦的手臂,沈翎既而严肃地对视着他,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哭泣了,大男人的,哪来那么多泪水?"你知道吗?你哭的时候我的心好痛唉!当然,最后这句话沈翎没有说出来。
李亦听话地用手抹干脸上的泪水,抽了抽鼻子对沈翎点点头,突然,他想到什么似的,语带责备道:"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通缉了?让我一个星期都待在客栈里不出来原来就是怕我知道这个吗?"。
"好了,咱们得赶紧走了,刚刚被我杀死的人应该是荣王府派来抓我的,估计他的同伙也在附近,所以得赶快走。"沈翎故意转移话题,拉起李亦,拍了拍他身上的杂草,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刀。从刚刚的突发事件中他知道了,出门在外,身上必须得有武器,即使偶尔它会给自己带来不便。
"怎么说这么重要的事你也该告诉我啊......"......
待另外两个同样穿官兵衣服的人赶到那间小屋子时,看到的只有同伙的尸体。
荣王府内......
"什么???又被他给逃了?"坐在大厅之上的王商山对着半跪在地上的侍卫怒喝道:"那原本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死哪去了?"
侍卫怯懦地哼唧道:"被,被沈翎杀了。"
"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到?再去给我找!找不到你们也不用活了!"
气愤地挥走侍卫,王商山的胃又疼了,自从一个星期前亲眼看到王寿星死状之后,他夜里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一直做噩梦,搞得白天饭也吃不下,胃也搞出毛病了。他好气啊,为什么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谁那么狠心杀了自己的儿子!
"老爷你休息会儿吧。"一直在身边的老管家看见王商山又不自觉地按在自己的胃部,心里有些担心地说。
"不碍事,你该忙什么还去忙吧,不用管我。"说完王商山便离开座位艰难地朝自己卧室走去。
站在后面的老管家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沈翎和李亦回到客栈,悄悄躲在屋里商讨着逃亡大计。
"小家伙,我们离开这个城镇吧。"沈翎皱着苦瓜脸,一边咚咚咚地捶着面前桌子上放置的墨绿色药草,一边伸手拿来茶杯把里面的水浇在上面,看着这些药草被自己捶打成黏糊状,他忍着胃里一阵阵的翻涌。
"咦?去哪里?"李亦对着面前桌子上的干药草不停忙活,不时地扔出来一两条小树枝。
"谁知道,总之逃离这个地方就行了。"嘶拉一声,沈翎把身边椅子上放着的白布嘶成半块手掌宽,接着又将捶好的黏糊的墨绿色药物放在上面,铺匀称。
"唔......那好吧,都听你的。"李亦站起身,走到沈翎身后,帮他把刚刚弄好的药物敷在背后那道深长的已经止血的伤口上。
感觉到李亦帮自己敷药的手在不停的发抖,沈翎心里一紧,随即转移话题半开玩笑道:"什么叫都听我的啊?你是我女人吗?那么听你丈夫我的话?"
"啊?没,没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李亦慌张的差点把手里还没贴好的药弄掉。
呵呵......沈翎已经想象到李亦满脸通红的可爱模样了。
第 16 章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件,沈翎和李亦没有在客栈待几天便离开了。
"我们现在要去哪?"走在清凉的夜风中,李亦对身边牵着马的沈翎问道。
"其实我也还没想到呢。"抬头看了看乌云聚集的天空,沈翎撇撇嘴。
于是他们就这样沿着夜路,走了很长时间,突然天空闪过一道光,接踵而来的雷声把阴暗的天空弄的像头发怒的狮子,没多久,哗啦哗啦的雨便从空中落下来。
没料到这个时候会下雨的沈翎一时间没了法子,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所谓的荒郊野岭,放眼望去,附近竟然连一户亮着烛光的人家都没有。
"屋露偏逢连夜雨,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加快脚上的步子,沈翎欲哭无泪。没一会儿,雨便将他们两人的身体淋了个透。
"翎?你看,那边有户人家唉!"李亦踮高脚,伸长脖子看着远处雨雾朦胧里的一点光亮,好些次雨水流进眼睛把眼睛弄疼了都没来得及擦一下。
咚咚咚,站在小房屋外,沈翎对着面前这扇有些破的木门轻敲几下,他敲的声音很小,不是他不敢用劲,因为他怕稍微用点劲就把这扇门给敲烂了,到时候他们可能连唯一能借宿的地方都没了。
屋主很快便来打开门,沈翎看着面前站着一位不及自己脖子的身着土黄色麻衣的五十岁左右,长相和蔼慈祥的女人,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跟屋主说自己想借宿的话一瞬间都消失了:这么温和的女人怎么可能把我们赶走嘛!
"你们是......?"女人诧异地看着面前两个淋的跟落汤鸡似的男孩。
沈翎对女人鞠了个躬:"阿姨,我们兄弟两人赶路,不巧遇到连夜雨,能不能在您这里借宿一宿呢?待明早天晴了我们就会离开。"
"唉?"女人脸上的惊讶慢慢变为心疼,急忙侧过身体,伸手拉过李亦被雨水洗得发白的左手:"快进来吧孩子,瞧你们淋的。"
"谢谢......"弯着嘴巴,李亦无比感激的看着女人,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他们对自己不好,可是至少他待在家里不会吃苦、受累。
麻雀虽小五脏聚全用来形容这个房子再合适不过了,一个客厅一间灶屋和两个卧室都布置的干净整洁,给人的感觉甚是舒适。特别是客厅里那张可爱到不行的圆木桌,女人还特意把它的周围用小刀雕刻成一颗颗小李子状,直把李亦的眼睛看得放光。
"来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吃的啊。".........
沈翎小看了女人的热心,因为自从他和李亦进来这里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女人不停地忙活,先是给他们端来热饭热菜,然后又给他们弄了点热水洗澡,并且连换洗的衣裳都准备好了。沈翎很诧异:这女人是不是误把我们当儿子了啊?
"行了阿姨,我们自己能洗,要不您先出去吧。"沈翎急忙阻止了女人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伸过来脱自己衣服的手。
"哦,呵呵,那你们慢慢洗吧,需要什么尽管叫我。"说完便打开屋门准备出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我叫吕秀萍,你们可以叫我吕阿姨。"
"诶。"看她出去了,沈翎一脸怀念地看着远方:"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老妈的身影......"
"呵呵......"李亦控制不住笑了出来,他现在才发现沈翎是个满幽默的人。
"呵呵什么,再呵呵小心我敲你。"沈翎握拳在李亦的脑袋上比划,满意地看到李亦双手抱头的可爱模样。"好了再不洗就真感冒了。"说着便去解李亦那身已经湿透并紧贴在身上的灰布薄麻衣。
"翎翎,我,我自己能脱。"你就不要帮我了啦。李亦手舞足蹈地解释着,脸也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跟我客气什么啊,你右手不是还没全好吗?过来我帮你。"臭小子竟然敢不给我面子!
没有办法,李亦坳不过沈翎,只好放弃挣扎,顺从地叫他帮自己脱去那身早已把皮肤磨得发痛的衣裳。
沈翎慢慢解开小家伙胸前的衣带,轻轻褪下上身的这层没有任何保暖效果,并且硬得跟块砂布似的破衣裳,李亦也很温和地抽出胳膊。"吓!这儿怎么了?"突然李亦左肩膀处像被人不停拍打所呈现的一大片红色后,他差点打翻放在身边桌子上的那些茶杯。
"咦?"李亦偏过脑袋看了看,恍然大悟道:"这应该是被我的衣服磨的吧,我说呢,老感觉这里不舒服,不过现在没事了。"李亦真觉得这没什么,毕竟令他胆寒的事才刚刚过去没多久。
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沈翎心痛地看着那片红色,上面布满细细的血丝,他很难想象李亦是怎么忍下来的,明明这么严重,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是存心叫他不好受吧!转身一把抓起地上李亦的破衣服,嘶拉嘶拉,没几下便将其撕个粉碎。
"翎......?"李亦诧异地看着沈翎的举止,仿佛知道原因又仿佛不知道。
撕掉那些破布之后,沈翎的心里仍旧翻腾着浪花,感觉到李亦碰了碰自己的胳膊,他这才转过身来,继续帮李亦褪去剩余的衣物,把他扔进洗澡的大桶里。
"......亦儿。"沈翎不适应地叫着自己从来没叫过的李亦的名字,伸手拿过贴心的吕秀萍准备的抹布,打了点蕉椒便帮李亦擦起背来。
"咳咳咳......"听到沈翎这样叫自己,李亦被口水呛到猛地咳起来。
"喂,你搞什么啊,老不喜欢我叫你名字?不喜欢我以后不叫了。"嘴上说得厉害,沈翎还不忘把手在李亦的背上一上一下扶摸,来帮他顺气。
"没有,我只是太惊讶了,翎叫我名字的声音好好听。"
"你什么意思?"沈翎不相信地把脸凑到李亦耳边,看着他粉嫩娇小的耳朵,他努力控制着想冲上去咬一口的欲望。
"好痒哦,翎别这样啊。"耳朵被沈翎吐出的气息弄得痒痒的,李亦哭笑不得:"我是实话直说的,翎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
"哦,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们聊天吧,让你多享享耳福。"沈翎半开玩笑的说。
"咦?真的吗?"骗人,翎居然愿意陪我聊天?据他所知,每次和沈翎见面,他们都不会说太多话,说不出什么原因,他老觉得沈翎好冷淡,他都不敢主动跟他说什么话,现在竟然......
沈翎此刻的所想却跟李亦的截然不同,看到李亦因为自己愿意和他说话而变得激动的心情和红仆仆的脸蛋,他没来由地心疼,粘了点蕉椒抹在李亦瘦小单薄的背上,他很难想象李亦想和人聊天的心情:"亦儿以前是不是很孤单啊?"不知不觉地问出口,沈翎在心里狠拍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没有认识你们以前,我一直是孤单一人。"李亦略带稚嫩的声音幽幽扩散在充满水气的屋子里,"翎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回忆起当日的情景,沈翎也缓缓开口道:"那天我刚到白河村时,在村口我有看到几个浑身沾满泥巴玩耍的小孩子。"想了想当时李亦的模样,他不确定道:"那里面不会就有你吧?"
"恩。"李亦点头,"那些孩子是我们村里的,想和他们一起玩,可是他们不同意,于是我就死皮赖脸地待在那儿。"
沈翎的心像是被谁给掐了一下,隐隐作痛,没有吭气,他拿起手上的抹布给李亦擦背。
"然后我突然看见你站在岸边,好象迷路了似的。"李亦看着自己差不多已经消肿的右手,"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干净的人,很想上前去跟你说话,可是我不敢。"
沈翎把手里的抹布翻了翻,继续在李亦的背上游走。
"你没站一会就走了,当时我很难受,因为很想和你认识、说话、交朋友。"李亦把左手埋进水里,擦了擦糊了一层灰的膝盖,"然后我便回去我自己建造的小草屋那,哪知道你竟然在里面,当时我好开心,因为你在里面。"
又抓了一点蕉椒撒在李亦的手臂上,沈翎继续擦。
"于是我急忙挤进去,想跟你挨的进一些,想着要怎么和你说话,说什么好。"说到这里,李亦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那么臭,把你曛得直接把我给扔出去了。"
沈翎放下已经被自己擦好的胳膊,又抓起另外一只继续擦。
"后来......"说到这里,李亦停下了,叹了口气,他斜眼看了看沈翎,又把视线转向面前的水面上笑着说:"认识翎真的好好哦,认识晓哥哥也好好,你们都是好人,愿意做我的朋友,总觉得我好幸运呢。"
"笨蛋!"沈翎终于忍不住,一把将李亦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李亦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得话有多煽情,还一脸迷茫地看着沈翎:"怎么了?"
"亦儿,答应我好吗?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坚强的活下去,不管......"沈翎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能做到吗?"
"......"听了沈翎的话,李亦觉得好难受,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