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眸烟瞳----蝶影微踪

"你活了这么大，竟然没爱过一个人？"白云舒略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你在十八岁的时候也没有？"
"爱，爱是什么感觉？"秋霜问。"这个，我也说不好，"白云舒略微皱眉，"爱也许就是你看不见他时会心烦，会想见他；爱就是你看见他哭心脏会抽搐似的疼；爱就是你......，喂，你还好吧，怎么跟要中风了似的？"白云舒碰了碰几近石化的秋霜。
"不要胡说！"秋霜忽然大叫起来，他指着白云舒："你一定在骗我！我，我怎么可能......不，不，不会的！"然后他转身跌跌撞撞的下山。
"小心点，老头儿！"白云舒站起来冲着他喊，"奇怪的老头儿，不过还蛮可爱的！"他眯着眼睛笑了。可念及不久前的失恋白云舒又收敛了笑容，闭上眼睛，又是上官墨锦那个冷漠决然的背影。
"其实我这次去，根本也只是抱着看看他的念头。我是一个药人，所剩日子无多。如果他真要与我在一起我也会拒绝。可为什么看到他拒绝我，我却是这么受不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应该欣慰才是，因为我的死不会带给爱人心痛。"白云舒慢慢坐下，"也许这就是虚荣心，要是是我提出分开，我就不会如此心痛。而偏偏是他先做了，于是我就受不了了，真是，幼稚！"他慢慢摇头，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白云舒的血已经渐渐变蓝了。"还要多久我就可以被推进炼丹炉了？"白云舒看着自己手指上渗出的蓝紫色的血问。
"等血变成浅蓝色，大概还要大半年吧。"秋霜说，忽然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还有半年，白云舒就要死了？
心忽然开始狂跳，秋霜开始惊慌自己的惊慌。
我怎么了，这些不都是我一手促成的吗？
"还有这么久啊？"白云舒没有注意秋霜苍白的脸色，只蹙眉抱怨，"我想快点死。"
"至于吗？这么年轻就死掉？"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从山洞入口那儿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借着烛光，秋霜可以看见他那张格外英挺的脸，那双莹黑犀利的眸子，那带着不羁狂傲微笑的薄唇。
"少主？"白云舒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烟灰色的眸子瞪得很大，"你，你来了？"
"是的，云舒我来接你回去。"晴药馆的少主楼凌走到白云舒身边，蹲下身来，伸手抚了抚他白皙的面庞，"云舒，我好想你。"
"喂，他是我的药人，"秋霜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恶心又讨厌，"你凭什么带走他？"
"秋霜前辈，当年是我送他来的，可现在我想带走他。我明白你培养一个药人很费力，但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还请你给晴药馆一个面子。"楼凌微笑着，犀利的眼眸中透出杀气。
"可......"秋霜本想再说，可脑子里忽然闪过的问题使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又凭什么留下他？难道用他是你的药人这种残忍的话留下他？留下他干什么，杀死他吗？
秋霜怔怔的看着楼凌拦腰抱起了白云舒，白云舒望着他，还是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
"少主，你原谅属下了？"白云舒惶然的问。
"行了，三年前的那剑是给你的惩罚，现在一切勾销，你放心吧。"楼凌轻轻吻上白云舒的唇，白云舒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由自主的，他看向了秋霜，却发现那老头儿一双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心莫名的痛了一下，他轻轻的问自己：
"怎麽会？"
怎么会？秋霜怎么会流泪，自己为什么会心痛？
解禁
当五姐去看秋霜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栀子花树旁发呆。
"哟，干嘛呢？"五姐走过去推了秋霜一把，"喂，喂，小七，你怎么了?那小子呢？"说着环顾四周，要找白云舒。
"他，他在睡觉。"秋霜的眼睛仍是直直的看着前方，有点恍惚的说道。
"哦，想我就见过他一次，而且那次他还晕着，我得再见一次。"五姐精神抖擞的向洞内走去。
"对！他，他不在了。"秋霜如梦初醒的喊了一句，扶着墙壁站起来，迎着五姐灼灼的目光，他低下了头："晴药馆把他接走了。"
"晴药馆？他们也想得到药人，是不是？我就知道什么长生园，晴药馆对我们秋霜关心的很，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要了解，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药人的培养方法，"五姐走到秋霜身边，小手搭上了秋霜的肩膀，"小七，你放心。最近苑毒教有求于我，我让他们帮你把那小子夺回来，嗯？"
"五姐，你还会想到他吗？"秋霜忽然幽幽的问。
"他，他......"五姐秀眉微蹙，手不自禁的抚上心脏，可依然故作镇静，"我，我早不记得他了。"
"五姐，我病了，"秋霜抬眼看向雪白的栀子花，"他走了，明明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但我在每次一抬头的瞬间总能看见他的笑。我经常忍不住的要做莲子羹，要做桂子鱼，因为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一阵风过，栀子花开始零落，比盛放时更加浓郁的香弥散在空气中 ，缓缓一波波的漾开 。
"小七，你......"五姐想厉声让自己的师弟头脑冷静，但她做不到，因为她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曾经，她也遇到过与秋霜同样的事 ， 但因为身体条件的局限使她只能把心爱的他推进熊熊的炼丹炉......虽然服过绝情丹，但心脏还是会闷闷的疼，虽然没有撕心裂肺那么惨烈，但，这是一种永远的疼痛 。
"那，大不了，再重找一个药人！"五姐洒脱的一挥如云的红袖 ，"反正你又不是我这个破体质。"
"可是，他还是会死 。"秋霜咬紧了苍白的唇 。
"七弟，你不会是要替他解禁吧 ？"又一阵风过 ， 竟已有了秋风般的萧瑟 ，秋霜望向五姐 ， 看见她脸色苍白而严厉 。
"我本来就不该让他做我的药人 。 从好久以前 ， 我就在麻痹自己 ， 我不去考虑他是我的药人这件事 ， 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 我与他非亲非故 ， 我能拿什么理由留住他 ？ 只能是--‘你是我的药人'这句残忍的话 。 现在我明白了 ，"秋霜垂下头去 ， 脸色冰冷而苍白 ，" 我是永远不可能将他推进炼丹炉的 。"
"可是 ，还有......"五姐忙着提醒他 ，"不，我不会用的 。绝情丹是个自欺欺人的东西 ，不是吗？"秋霜望向五姐 ，苍白的唇绽出一个凄苦的微笑 。
"不......"五姐想理直气壮的反驳 ，但却用手捂住了心脏 ，那里的疼是货真价实的 。泪缓缓在眼眶中凝聚 ，五姐的大眼睛格外的明亮 ，"你可以不做记录 ，到时候 ，你不会和我一样 。"她无力的笑 。
"可是，我不想忘记 。"秋霜叹了一口气 。
秋霜坐在山洞的一个角落，四周一片漆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秋霜在黑暗中轻轻的笑了，他等的人到了。
"楼凌少主有何贵干。"
楼凌看着眼前深深的浓黑，说："希望前辈能救白云舒。"
"他作为一个三年的药人，是一天也离不开培养他的草药的。"秋霜坐在黑暗中没有动，无尽的黑暗使他勇敢。
"前辈，请你救他，我知道你有办法让他不再是个药人。"楼凌轻轻的说。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还要让他变成药人？"秋霜问，"你不是为我筹划，而是自己想得到起死灵丹吧。"
楼凌身体一震，缓缓低下了头，"我现在不想他死了。"
秋霜在黑暗中轻轻的笑，眼前的黑暗有些摇晃，好像就要崩溃，然后万丈金光将会照上他满是泪水的脸 ，让他无所遁形 。
"前辈你有什么要求，我们晴药馆都会替你办到。"楼凌见秋霜久久没有反应就说。
"我没什么条件，就希望你别再为难他 。"秋霜站起身来，用力抹去满脸的泪。
"我在治疗他的时候，他的院中不可有人，"秋霜点上蜡烛，开始收拾救治的药品，银针，"还有，我在治完他后会自己离开，然后我的童子七儿回来照顾他，到时候还请楼主收留。"
"前辈，真的没有什麽要求?那百万两黄金呢？"楼凌诧异的望着似乎还在哽咽的秋霜。
"不用。"秋霜一口回绝。
百万两黄金能等价于我救他所付出的代价吗？
秋霜在白云舒的房中，现在这小屋四周都没有人。秋霜拿出银针，把银针插在已昏迷几天的白云舒的几处大穴上，然后又喝了口药，俯下身，吻上白云舒的唇，把药送了进去。
秋霜除去外衣，轻轻爬上白云舒的床，浅青色的霞影纱帐轻轻挣脱银钩，飘渺的滑下来......秋霜低下头浅吻白云舒的脸。
脸很烫，眼睛早已模糊成一片。
对不起，云舒。救你只有用这个方法。我知道我又老又丑，但请你忍耐。
窗外，第一片落叶从枝头落下。

七儿
白云舒醒时，首先看见了楼凌的笑脸。
"云舒，你终于醒了，已经三天了呢！"楼凌笑着，细长的眼睛略带疲惫的血丝。他轻轻扶起白云舒，让他靠在床栏上。
"我，我怎么了？"白云舒灰色的眼眸迷茫的看向四周，忽然看见床尾站着一个童子打扮的少年。
"你是？"白云舒望着那个少年，皱起了眉。
"七儿。"少年低声回答，"我是秋霜老前辈派来照顾白公子的。"
"老头儿？"白云舒的眼睛睁大了，"他人呢？怎么不来看我？""哦，秋霜老前辈已经将你体内的毒素拔除干净，从此你不再是药人了。"楼凌笑着告诉他。
"是吗？"白云舒没有丝毫喜色，"这样，那老头儿就走了？不够意思！他应该亲自留下来照顾我，就只派个小童子来，太没诚意了！""哎，秋霜老前辈为人已经很好了，救你没要一点儿回报，别不知足啊？"楼凌宠溺的拍拍白云舒的头。
白云舒对楼凌笑了笑，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与他保持一点距离，忽然觉得有人老是盯着他，于是他猛地迎上那视线，正好看见了七儿那张错愕的脸。
"你叫七儿吗？小伙子好俊俏啊。"白云舒眯着眼睛笑看七儿。
七儿白皙的小脸一下子红了。
"你过来。"白云舒唤七儿，七儿低着头挨过来，"少爷。""抬头让我看看。"白云舒眼睛弯的像月牙吩咐道。
七儿抬起了头。雪白的皮肤，一双乌黑晶莹的杏仁眼，小巧高挺的鼻，别致可爱的唇齿，尖尖的下巴，眉宇间虽有羞怯与稚气，但却挡不住那股少年特有的挺拔英气，果然生的相当精致俊秀。
"喂，你是女的假扮的吧？"白云舒不知怎地，很喜欢逗弄他，七儿的大眼睛中带了怒色，气气的瞟了他一眼："不是。"
楼凌看白云舒一直盯着七儿，不由有点酸酸的感觉，于是微一咳嗽，将白云舒的目光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云舒，再过半个月，我要参加武林大会，到时候你与七儿留下，不可乱跑，要以养身子为重。"楼凌吩咐道。
"武林大会？我也要去。"白云舒哀求的看着楼凌，"少主，让我去吧。""不行你的身体才刚恢复。"楼凌拒绝。
"少主，我身体没事了，醒来后一身轻松。"白云舒烟灰色的眼睛肯定的望着楼凌。
楼凌看到那双烟灰色的眼眸不由心中一颤，猛地低下头吻住了白云舒的唇，冰冷的长发水瀑般的散在了白云舒的身上。
"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楼凌在白云舒耳边轻轻的呵气，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白云舒脸红的无以复加，一瞥见，看见七儿正低着头往外走，背影纤瘦而又孤寂。
"少主，我，我还是有些不舒服。"白云舒望着楼凌，轻轻的说。
楼凌停止了动作，深黑的眼眸中是无边无际的温柔与忧伤，"那好，云舒你好好养身子。"
白云舒怔怔的望着他的眼睛，总觉得那溢满了温柔与忧伤的眼神正穿透了自己，不知落在何处。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白少爷。"楼凌走到正欲出门的七儿身边，淡淡的吩咐一句，便离开了。
七儿回过身来，正看见白云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七儿心中一慌，忙低下头，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怎么样，高兴了？"白云舒慵懒的从床上坐起。
"什么，高兴？"七儿怔忡的抬头望向白云舒。
"刚刚我拒绝了少主啊！"白云舒弯眼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刚刚你不是很伤心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七儿忍无可忍的吼起来，小脸微微泛起红潮，还带点蓝色。
"你和你师父真是一个脾气！"白云舒笑得更加灿烂了，他掀被下床，身体很轻松，没有一丝不适，"秋霜那老头儿是怎么治好我的？我真不是药人了？"
"我不知道，但你现在真不是药人了。"七儿低下头，声音有些恍惚。
"七儿，你师父是不是因为医书看的太多，少年老成，明明只有十八岁，但看上去像八十岁一样啊？"白云舒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七儿白了白云舒一眼，不理他。"我很奇怪啊，明明是个老头儿，可做出来的事，平时的表情动作语气都像个十八岁的少年，这很恶哎！"白云舒苦着一张脸说道。
"有你恶吗？"七儿瞪着白云舒，白云舒忽然一拍手，"像！好像！""什么好像？"七儿莫名其妙。"你的眼神啊！我发现你的眼神和那个老头儿一模一样！"白云舒凑到七儿身边，想看个清楚，却被七儿一把推开。
"我替你煎药去。"他匆匆的推门离开，白云舒看着他的背影，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甜蜜与快乐。
"七儿，我想吃葡萄。"白云舒趴在桌子上，懒懒的说。
"不是在桌上了吗？"七儿一边收拾吃药的碗匙，以边指向桌上水晶盘中圆大的紫葡萄说。
"可是我嫌剥皮麻烦。"白云舒眨着灰色的大眼睛，故作可怜的望着七儿。
"猪一样的家伙。"七儿白了他一眼，"那你不吐皮好了。"
"我不要，"白云舒猛地直起身来，然后用手捂住心脏，呻吟起来，"哎呦，好痛！"
"怎麽了？没事吧！"七儿忙丢下手中的药碗冲到白云舒身边，搭上他的脉，凝神静诊。
"也没什麽！"七儿放下白云舒的手腕，看他依然是一张苦瓜脸，便叹了口气，坐下替白云舒剥葡萄。
白云舒就像吃了仙丹一样，一下子笑眯眯的，七儿斜了他一眼，本想佯装愤怒，但还是忍不住轻轻的笑了。
白云舒望着七儿纤白的手指灵巧的剥着葡萄，并把水灵灵的果肉放在一只火红的玛瑙碟中，便伸手过去拿起一个，放到七儿唇边："来，吃一个。"
七儿张开嘴吃了下去，白云舒又拿起一个放在他嘴边，七儿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吃呀！"
白云舒笑眯眯的看着他，灰色的大眼睛亮亮的弯成可爱的弧度："我喜欢看你吃。"
七儿的脸微微有些红了，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说："那我还剥什么，这些我就已经够吃了。"当下拿过玛瑙碟吃了起来。
"你真不吃？"吃完几个后，七儿还是忍不住看向白云舒，白云舒左手托腮看着他，眼神有些悠远，开口竟问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