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得到这样一个人以后都不会放手。
徐知着低头吻住蓝田的手背,无声无息,泪流满面:如果将来真把你害死,我就陪你一起。
蓝田被晨光唤醒,睁开眼睛发现徐知着坐在床边。他看起来像是哭过,脸上却没有一点泪痕,这样的容色太过英俊,眼神太过静谧,沐在柔淡的金辉里恍然如梦。蓝田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已经醒了,顿时惊讶坐起:“你没走?不是说合同有问题吗?”
“解决了,就回来了。”徐知着微笑。
“你不用这么赶,我明天就出院了。”蓝田十分动容。
虽然现代交通工具发达,但北京到缅甸关山万里,连夜打来回,如此急切,为了什么?
徐知着却只是笑,没再多说什么,低头吻了吻蓝田的手背,柔声问道:“饿吗?想吃点什么?”
“粥吧,白粥,粘米饼。”蓝田没说随便,免得徐知着发神经打包十几份早点回来,夸张得铺到整个桌板都放不下,给来查房的医生护士每人派了一份才算完。
蓝田出身江南,在他的家乡,男人们大多温柔细腻,是宠老婆的一把好手,他自己就是中个翘楚,但眼下他真觉得自己败了。徐知着青出于蓝又胜于蓝,甚至把他从小到大身边所有的叔伯兄弟都毙了个干净。
蓝田看着徐知着起身出门,心里甜得生疼。
这么一个人,自己居然曾经怀疑过这样一个人会不够爱他?真是愚蠢。
徐知着给蓝田买好早饭,陪着吃了一顿,开车去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问情况。虽然确定蓝田最近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徐知着不想向任何人揭开真相,他甚至希望公安局永远承担着压力,不得不在蓝田身边留下人手。
这个案子领导督办,朋友关照,查了半天一事无成,警方也很尴尬。看见受害人家属杀上门也不敢太怠慢,由刑侦大队的一个副队袁肃亲自出马,带到办公室里喝茶。
徐知着简单说了海默的思路,袁肃马上苦笑,说道:“查过了。”
袁肃见徐知着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索性直接带他去技术科看监控。从蓝田在窗口打好饭,到吃完出门,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这期间有机会下手的一共有12人,而真正最有嫌疑的只有一个。
“就是他。”袁肃停下监控录像,指定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为什么?”
“首先,他虽然在食堂吃饭,但他在吃外卖。”袁肃把监控倒回去找到那个人:“用餐巾纸包着啃鸡翅,整个用餐过程没有接触任何食堂的餐具与桌面,临走时带走了所有杂物。”
徐知着眯起眼,看着那人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杂物,然后悠然起身……此时,蓝田托着一餐盘食物正往回走,两人在走道中错身而过,不到一秒的刹那,谁也看不清那人的动作,已然分离。
“其次,没有任何监控拍到他的脸,他躲开了所有正面的摄像头。”
“但如果,只是……”徐知着下意识反驳。
“最后,我们排查了剩下那11个人,个个有名有姓,是学校的老师或者学生,没有作案动机。”袁肃把王牌放到最后,一锤定音。
徐知着沉默了片刻,问道:“那食堂周边的监控?”
袁肃的笑容更加无奈:“没拍到这个人。”
徐知着想了想,终于认命:“食堂出门就是洗手间。他背了个包,换衣服很方便。”
“是啊。”袁肃也很无奈。
冬天衣重,监控摄像头拍到的身高体形并不足以为证据,而且就算法院肯入证,上哪儿去抓这个人?所以,这个人查到了跟没查到一个样,凶手锁定了,也跟没锁定一个样。
悬案。
“所以,从犯罪手法这个角度是查不出什么了,要再查的话,动机。”袁肃最后两字提了声,视线猝然一利,看向徐知着。
“但他能有什么仇人,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呢?”
“我这边,要下手也应该针对我,动他不是逼我拼命吗?”徐知着从容道。
袁肃习惯性的笑了笑,没再追问什么。北京到缅甸相隔千里,不是人命大案,不是国字头督办,异国查案基本不可能。就算徐知着马上报个名字出来让他去查,他也调不齐资源下手去办,现在徐知着自己否认这条思路,简直再好也不过。
这个案子查得憋屈,袁肃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徐知着随他回到办公室,捧着一杯新添的水一口一口慢慢喝,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神色落寞哀凉。袁肃知道徐知着的身份职业,对此人多少都高看一眼,此刻眼睁睁看着一个铁打的汉子被逼成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再想办法。”袁肃干巴巴的安慰着。
徐知着把杯子放下,低声苦笑,道:“我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他,就像是我老婆。”
袁肃有些尴尬,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却从没往心上放过,北京警察是这个世上最见多识广的职业,不至于操心这个,只是这会儿当面提及,总有点点别扭。只是他那一点半僵的笑容还没扩大,便看到徐知着的眼眶一点点红起来,没有哭,也没有泪,那张脸平静安然,却不知怎么的,看着比什么都伤心。
按说袁肃坐这么个位子啥事儿没经过,徐知着要是指天骂地或者痛哭流涕,他还真不会往心里去,可偏偏就是这一分倔强到极点的铁汉柔情,直接撞进他心窍里。
男人嘛,英雄总是要惜英雄的。
“我找这么个人不容易,这辈子,我就只图他了。”徐知着声音很低,说得真挚诚恳:“我就是难受,什么都做不了,难受的要命,特别害怕,特别害怕……”
“我知道。”袁肃从怀里摸了支烟抽,脸上已经不再是之前客套的假笑,他默默吸完半支,终于理好了思路,恍然说道:“十几前年,98年那会儿,我还是愣头青那时候。北京城里打黑,我年轻嘛,冲得那个实在,有人给我妈寄子弹。吓得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滋味,骨头缝里窜冷,几个月都没睡好。”
徐知着的视线撞进袁肃眼底,知道再多的话已经不必再说,他已经成功挑起了这个男人感同身受的苦痛。
徐知着的视线撞进袁肃眼底,知道再多的话已经不必再说,他已经成功挑起了这个男人感同身受的苦痛。
“你放心,这案子暂时结不了。我看,能不能再给你那边派点人手。”袁肃按灭烟头,再多他也做不了,但力所能及的忙,他还是想帮一帮。
“谢了,袁哥。”徐知着见好就收,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你看我也不能送你点什么,免得坑了你。不如这样吧,改天带嫂子来缅甸玩儿,你找我。”
袁肃双手接了名片,笑道:“我这个工作,不能出国的呀。”
“哦,那去云南也行,您到时候给我个电话。”
“别,别介。”袁肃一胳臂揽上徐知着:“帮你,我这是职责所在。再说了,你小子对我脾气,行吧。别这么客气,有情况给我电话。没说的。”
“是我麻烦您才对。”徐知着临走时握上袁肃的手,两个宽厚的手掌上都带着茧,重重握到一起,袁肃便感觉到了那种来自爷们儿的信任和重托,自觉不自觉都有些动容。
想办法赖上警察这是海默给出的主意,有点本事的人都不喜欢扛上大国警方,个人的力量毕竟单薄与国家实力不可对抗,如果万一不小心引起舆论压力,沾上国字头大案,总是得不偿失。
徐知着从警察局出来,开车去超市买吃的。这几天他为了蓝田吃饭的问题绞尽脑汁,一开始是随机买快餐,到手马上用乐扣盒子装起来带走。但蓝田一向挑食,之前吐得昏天黑地更没食欲,快餐店的东西这时候哪能进口,倦怠厌食,一顿吃不了一两饭。徐知着心疼得要死,只能买菜回家做。
但这年头家里也不安全,徐知着马上花大钱从美国请了专业人士过来改装屋子,蓝田那间不到一百平的小屋被生生装进去18个摄像头,24个红外探头。门、窗……所有可能的侵入路径都被盯死,大门也换了新的,实钢结构,虹膜锁+钥匙。厨房更是重点盯防单位,家里所有的食物都被翻出来换了一轮新货,恨不得连大米都可以买半斤装。
徐知着全套忙完,才算是给自己找回一点安全感,但做好的饭菜绝对不会离开视线半步,一个个封在密封盒里,开盖吃一次便不会再吃。袁肃肯帮他,也就是服这一点,这哥们是真上心,对老婆是真好。
徐知着做好饭菜带去医院陪蓝田吃午饭,吃完终于觉得困倦,趴在旁边陪夜的床上稳稳睡了一觉。醒来时,徐知着感觉身边有人,便看到蓝田坐在床边就着手机看书,一只手落在自己脸侧,修长手指细细滑过自己耳后颈边,指尖温暖,干燥而柔软。
徐知着趴着不动,就着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黯淡光线静静看着身边的人。看了半天,眼前又迷糊起来,侧过脸在蓝田掌心里贪恋的蹭了蹭,又翻身睡去。
“醒了?”蓝田低声问,见徐知着不回答,默默看了片刻,不觉莞尔,轻轻俯下身去吻他。
徐知着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这个吻,下意识回应,舌尖轻轻缠绕着,半梦半醒间的风情,令人沉醉。深冬时节,干燥暖气房中的午后,有如初夏。
徐知着朦胧中听到蓝田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你继续睡。”闭着眼,感觉到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温柔摩挲,恰到好处的力道,指尖贴在衣物下,滑过暖热的皮肤。徐知着只觉得舒服,舒服到连情欲都生不出来,只想融化,他轻轻叹气,感觉到耳边温热的呼吸,一吹一拂间,半个身子被压上了力道。徐知着知道蓝田已经睡上床来了,却被压得无比踏实,伸手揽上蓝田的腰,把脸蹭到他胸口。
“睡吧,再睡会儿。”蓝田一手揽着徐知着的肩膀,从枕边把手机摸出来继续他的阅读。
漫不经心的温存,不知时日悠长的倦怠,仿佛时间还有很多,有天长日久可供欢爱,大可浪费。徐知着嗅到蓝田身上极淡的隐约木香,只觉得连日来的心慌都被抚平了。
徐知着一觉睡到差不多四点才醒,连带着蓝田也陪他睡了一觉。一张窄床,睡下两个大男人,徐知着还好,蓝田毕竟是贴着他睡的,醒时腰酸背痛,龇牙咧嘴。徐知着看着他好笑,把人抱回病床上压平,起身去楼下找医生办明天的出院手续。
医院的事总是特别琐碎,上赶着交钱还是折腾了半天。徐知着脑子里有事,在病房门边无意中张望了一眼,顿时一愣。
病房里,一个穿深灰色正装西服的男人端端正正坐在床边,手心捏着蓝田的手臂,袖子褪到肘部,露出半条白皙的腕子,男人的拇指在手腕内侧的皮肤上摩挲,说不出的暧昧亲昵。
徐知着视线凝聚,一把推开了门。
蓝田听到门响转头,随即微笑:“回来了?”
“嗯。”徐知着点头,蓝田坦然自若的样子让他舒服了一些。
“来,介绍一下,我男人,徐知着。这位是我的老板,方风雷先生。”蓝田浑然没看出自己情人那点小心思,在床上坐起身,热情的介绍彼此。
方风雷长身立起,站到笔直后微微倾身,一只手从病床上越过去,递到徐知着身前:“幸会。”
“幸会。”徐知着不动声色的握住,感觉眼前的阳光都被挡了一半。
方风雷身形如山,站直了几乎比蓝田还要高一些,却不是修长的体格,肩膀平直宽阔,精工细作的高档西服包裹着结实健硕的躯体,倾身而来时,几乎可以感觉到扑面的压迫力。但看得出来,此人绝非刻意炫耀,只是习惯了高居人上,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严格控制而来的威仪,端正平稳,坚定踏实。
方风雷礼节性的笑了笑,退后半步坐下,再度伸手拉过蓝田的手臂细看,食指从手腕按到手肘,终于笑道:“你这血管也算是长绝了。”
“唉,别提了,昨天一个小姑娘扎了我三针才中。”蓝田抱怨。
徐知着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仍然觉得不爽,又不想醋意太过让人看出来,只能站到窗边去收拾水果篮。蓝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靠回去,跟方风雷继续聊天。
方风雷虽然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英俊美男长相,但五官极为端正,浓眉大眼,鼻梁硬挺,整张脸像石雕斧凿,连唇峰都鲜明无比,透着硬质。这般长相,这号身材,再加上这番气派,在徐知着看来实在帅得可以,心中不自觉警铃大作,竖起耳朵张开眼,把那边一举一动都收尽眼底。
可怜蓝田对眼前的危机一无所知,反而放软了声量调笑道:“晚上有约么?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