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药监的人吃饭。”
“切,白感动了,我还以为你专门过来看我。”蓝田笑道,无意中带了一点撒娇的味道,让徐知着眉心直跳,然而,在蓝田自己心里,却是一点暧昧的影子都没有的。
方风雷大他近十岁,相识早,交情也深厚,而且初见时他就是那个朝气蓬勃青年,方风雷便是那个经历世情的壮年。兄弟之别,分得鲜明,到现在都改不过来,蓝田看到他就觉得自己可以放肆点,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方风雷就是那个比他还高的高个子。
方风雷显然也吃他这一套,听到他抱怨便凑近了一点:“就为你,提前订了6小时机票,时差都调不过来。”
“您是铁人。”
“说吧,怎么回事?”方风雷张望一下病房:“怎么搞成这样了?”
一说到这事儿,蓝田的愁云就上来了:“谁知道?警方说没线索,查不出来。”
方风雷眉头紧皱,一张脸风雨欲来,沉吟了半天,迟疑问道:“我,应该找谁去帮你……”
“得了。”蓝田抬手拦住:“今时不同往日啊,大哥。你们老外资本家的话也不是那么好使了,你要是高层有门路,让药监早点高抬贵手是真的。我这边,警察是真尽力了,我们校长都盯着呢,还这样了。”
方风雷倒也没反驳,半天叹了口气说:“你这是得罪谁了?”
蓝田苦笑:“威瑟斯庞研究所?”
“胡扯。”方风雷一巴掌拍到蓝田脑门上。
话题进入死角,徐知着适时拿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方风雷礼貌地摆摆手示意不吃,蓝田也不客气,一人独占,伸手接过时在徐知着脸上吻了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徐知着下意识地扫了方风雷一眼,却意外撞进此人眼底,那双眼睛过分锐利明亮,几乎有种逼视的意味,让徐知着自然的生出不悦。然而只是一瞬间,方风雷的视线已经调转开去,端正肃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方风雷倒也没反驳,半天叹了口气说:“你这是得罪谁了?”
蓝田苦笑:“威瑟斯庞研究所?”
“胡扯。”方风雷一巴掌拍到蓝田脑门上。
话题进入死角,徐知着适时拿了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方风雷礼貌地摆摆手示意不吃,蓝田也不客气,一人独占,伸手接过时在徐知着脸上吻了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徐知着下意识地扫了方风雷一眼,却意外撞进此人眼底,那双眼睛过分锐利明亮,几乎有种逼视的意味,让徐知着自然的生出不悦。然而只是一瞬间,方风雷的视线已经调转开去,端正肃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还有谁?”蓝田嚼着苹果。
“日本……那边?”
“不可能吧。”蓝田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商业竞争哪有这样玩儿的?
“也是。”方风雷终究也觉得这种猜想过于猎奇,并不坚持:“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不同过去,树大招风,还是在身边带点人吧。”
蓝田的表情垮下来,抱怨道:“我没钱。”
“我借给你。”方风雷明显不肯放过他:“早点习惯也好,你早晚都这一天,等股份配下来,别以为你还能像原来那么乱来。”
“不用,我有钱。”徐知着终于忍不住插话,眉峰一挑,眼神又冷又硬。
方风雷一愣,像是一时不能理解徐知着这突然而来的怒气,倒是蓝田火速回过味来,一双眼睛笑得弯起,伸手揽到徐知着腰上,笑道:“对,我们有钱,用不着你这财主。”
方风雷神色疑惑,在徐知着和蓝田脸上转了转,也懒得追问,直接问道:“那我帮你联系?”
“不用,我来。”徐知着的后背被蓝田热乎乎的胸口暖着,神色和缓下来,嘴角挑了点笑意:“我就是干这行的。”
蓝田微侧着脸,在徐知着没有注意的时候笑得温柔旖旎。
方风雷有些诧异。
蓝田从容道:“放心吧,有他在。”
从他从昏睡中睁眼的那一刻起,徐知着就坐在他床边,温柔而有力地抱紧他,告诉他:“放心,有我在。”从那双坚强的臂膀中,蓝田切实感觉到了那种被人严密保护着的安全感,那无微不至极端精细的庇护就像一道墙那样挡在他身前。
大约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觉得恐惧,蓝田有时想。
“哦,那好。”方风雷点头,这人所有的神色都淡,除了偶尔有一点点暖融的笑意,惊怖苦怒都不形于色,可这看到徐知着眼里就有点轻视的味道,忍不住握起蓝田的手合在掌心抚弄,带着他的手腕叉起苹果块喂自己,秀恩爱秀得连狗眼都要闪瞎。
方风雷再迟钝也不是真瞎,虽然想不明白徐知着的心思,只以为是年少情热,就是这么个甜腻死人的个性,也实在有点坐不下去了,便起身整了整衣角,披上大衣告辞出门。
蓝田看着大门合拢,哈哈笑倒在床上,徐知着斜眼瞥着他,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嘲道:“笑什么?”
“晚上吃糖醋排骨好不好?”
“哦。”徐知着莫名其妙。
“给你省点醋。” 蓝田笑得眼角带泪。
徐知着沉默片刻,起身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去,冷了脸,怒气冲冲地瞪着人。
蓝田一看,哟,不好,又逗过了,马上调头去哄:“怎么了?摆这么个脸?”
“你跟他很熟啊。”
“那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蓝田实在忍不住恶趣味。
“挺帅的。”
“那当然,十年前更帅,迷死人!”蓝田弯眉笑眼的。
徐知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有鬼,但就是咽不下那口醋劲,没法儿装淡定,只能硬着头皮嘲下去:“那你怎么没下手啊?”
“直的啊,追不上。”
“也有你追不上的人?”徐知着嘲道:“老子没遇上你之前,比天安门的旗杆还直!”
蓝田忍到这一刻终于破功,哈的一声笑出来:“行了,没影的飞醋吃的有模有样!我当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孩子都有三个了!”
徐知着一下被将死,脸上慢慢红起来,讪讪咕哝道:“我怎么知道。”
“好好好,你不知道。”蓝田凑过去吻他:“可爱死了。”
徐知着知道这次防心太重,让这老流氓又得瑟一回,但拔掉一个情敌的感觉实在不错,就算是没影的情敌也爽,心情暴靓的情况下,还真做了一顿香喷喷的糖醋小排,吃得蓝田满脸意味深长。而且方风雷在无意中帮他开了一次口,解决了徐知着忧心许久的一个大患——请保镖。
寻常人看明星富豪身边站着高大壮汉总觉得威风,其实严格安保的日子非常难过,衣食住行都受限制,身边永远带着人,隐私全无。徐知着特种军人出身,生活单调点也就算了,像蓝田那号花花世界的宠儿,往常应酬多,会议多,朋友遍天下,如今让他龟缩到严密的安保之下,不啻是种折磨,所以徐知着就算不放心也找不到适合的机会提。
刚好,趁这次意外吓得人人胆寒,又借了方风雷的口名正言顺摆上台面,蓝田虽然也苦恼,但自由和命相比,到底还是命更重要,非但不敢抱怨,还觉得实在麻烦了徐知着,心里相当过意不去。
蓝田人是出院了,身边烂摊子实在不少,学校那边要上门哀求,胆战心惊的扮柔弱,请领导继续关照。实验室的小子们要尽力安抚,没心没肺的装英雄,免得影响大家搞科研的斗志。知情的朋友们要去报平安,不知情的得考虑是不是应该让他知个情。最难办就是家里,蓝田生性报喜不报忧,本想着凶手抓到了再告诉爹妈,现在警察摆明说没戏了,简直把他纠结死——
说吧,怕吓坏老人。
瞒吧,又怕瞒不住。
蓝田愁得一脑门官司,搂着徐知着长吁短叹。徐知着心里愧疚得要命,又不敢说明,只能一味劝解,拍胸口保证说反正年前有他在,一准儿没事。
蓝田愁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现在年薪多少?”
“二十几万吧。”
“你说,改天我要是发财了,我就把你给雇了。这样,你就是我的贴身保镖,专属司机,特别大厨,嗯……”
“嗯,还有……”徐知着把蓝田的脸扳过来,微微挑了挑眉,眼神轻挑。
“还有?”蓝田微微一怔,转而笑弯了眉眼,声音一下低到哑暗:“还有,我的心肝宝贝。”
这答案不合预期,却是比预期更好,徐知着只觉十分满足,唇贴上去,把两个字融在翻搅的唇齿间:“成交。”
光是最后这一个头衔就足够他倒贴了,徐知着心想,还要什么钱?
这会儿,他总觉得蓝田在开玩笑;当然,这会儿,蓝田也不觉得自己是认真的。
年前虽然百业不兴人心浮动,徐知着还是抓紧时间带蓝田去考察了一下北京的保镖市场,可惜技战术水平过于低下。徐知着把时价放到1000块钱一天一个人,还是挑不着什么高手:用不了全英文界面的监控系统,出枪太慢,格斗太水,人质掩护动作做得连他这个前狙击手都不如……简直一无是处。
徐知着百般挑剔,怒气冲天,不像是做生意,倒像是砸场子。但保镖这个行当地域性太强,就算徐知着不吝钱财,从国外请回来的人不了解中国国情也不合用。所以再怎么嫌弃,最后还是只能挑了一组,说好一个月10到20天服务时程,包食宿行,提前两个月给详细的日程安排表。
蓝田拿了合同书翻看,啧啧叹气:“真贵,比我工资还高。”
徐知着心头一悸,马上脱口而出:“当然是我给!”
蓝田转头望去,一时被徐知着眼中复杂浓烈的情感所震撼,犹豫了几秒,伸手按在徐知着后脑上抚过刺硬的短发:“傻瓜,你的钱还不都是我的?”
这话说得戏谑,徐知着马上被逗笑了。
蓝田哄好情人,才坐下来一条条细看合同内容。与寻常人的想象不同,专业保镖绝不是你想干嘛就陪你去胡闹的行当,合同规定得很死,这个不能,那个不许,所有的公开活动都要加钱,饮食尤其受限制。蓝田的眉头渐渐皱起,举手投足都露出排斥与无奈。徐知着坐在一边静静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保鲜膜裹紧,深深的,缓慢的绞痛,好像喘不过气,随时会滴出血来。
蓝田签好合同,默默哀悼完自己逝去的自由。准备起身时视线一岔,一跤跌进徐知着那双泛着淡淡辉泽的专注眼眸里,在那里,是这些日子以来无数次涌起,又强行压制下去的哀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蓝田顿时惶然,迟疑间,伸手按到徐知着肩上,看着他仿佛如梦初醒,眼睛闭了一闭,再睁开时已经换了一付模样,温言笑着问道:“好了?那走吧。”
蓝田跟着他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握上他的手掌,随即被分开五指扣住。
北京的冬日天蓝地阔,风冷得硬朗,蓝田一路无言,坐进车里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还是说道:“对不起。”他总觉得自己还欠徐知着一声道歉,却震惊地看着那人好像被什么东西点爆了那样瞬间变了脸色。
“没有,没有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徐知着倾身压过去,表情扭曲得近乎狰狞。
蓝田愧疚道:“可是……”
话音还没启,唇已经被咬住,徐知着吻得又急又乱,声音起起伏伏,挟裹着急促炽热的呼吸,也一样的杂乱无章:“别道歉,别说这话,别……”
蓝田被徐知着吮得气息不稳,缓了片刻才躲得开,一手按在他肩上,无奈地说道:“我总是让你担心了。”
“那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徐知着紧紧盯着他,感觉到眼底涌起的泪意,却硬生生忍住。他只能说这一句,做到这一步,仅是如此,还可以算得上情深,再多就过了,会显得怪异。
果然,蓝田露出难堪得近乎僵硬的表情,有无失措的说道:“如果你不是想讽刺我,你真的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你的责任。”
徐知着没再说什么,马上发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车厢里沉默了片刻,徐知着像是忘了之前的话题,温声问道:“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看着办吧。”蓝田深吸了一口气移开眼镜,把脸埋进手心里,感觉到泪如泉涌。生平第一次,他发现原来太过体贴的温柔就像无比锋锐的利器,足够划开最坚韧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