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马克西姆同志详细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喜欢GAY。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在马克西姆先生眼中GAY真是天下最美好的男性,他们通常都很爱干净,脾气温柔,喜欢做饭,会照顾人,会请他喝酒,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抢!妹!子!
徐知着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擦干净手,收拾好桌上的杂物,把纸巾扔到纸篓里。他一直在思考海默会给他派个什么样的监工,现在才发现那女人绝逼是妖邪转世,都说生完孩子笨三年,在妖物面前妥妥是无效的,有这么一位极端不靠谱的大爷成天跟着,他想干点什么坏事都只怕是有心无力。
徐知着脑子转得快要烧掉,这世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虽说以后他都在欧洲发展,没机会踏入亚洲,但马克西姆知道他老底,万一把底泄在这只猪头手上,他就混得太憋屈了。徐知着想了半天没想出半点辄来,最近他接触的全是聪明人,与聪明人办事累却不烦,背后千回百转,一句话点到即止,他是真心忘了怎么跟正蠢才交流相处,简直想把海默那个女人追回来求退货。
马克西姆BLABLABLA赞美完男同性恋们,视线一转指着屏幕问道:“所以,这是你老婆加客户?”
“嗯。”徐知着心想你倒还不是太笨。
“可老大说你得罪了一些人,要跑路,那你老婆怎么办?”
靠!徐知着崩溃,老大你还说了什么?
“所以我离婚了。”徐知着不动声色:“你老大没告诉你吗?”
马克西姆的嘴巴张成一个O字,半晌,露出无比同情的表情说道:“我真遗憾。”
“没关系。”被这么个二楞子同情让徐知着感觉哭笑不得。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可以哭出来,我不会介意的。”
徐知着眨了眨眼睛,发现他本来倒是想哭的,但被这二货横插一脚,一切情绪都像脱缰的野马那样奔向了不可知的囧地。
“所以Zorro,你还是很爱他。”马克西姆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在徐知着胯下扫来扫去。
“ Peacock 我现在叫 Peacock。”徐知着被这奔放的视线和跳跃的思路闹得浑身寒毛倒竖,但还是记得头号要紧的正事,连忙更正。
“哦,那你现在叫什么?”
“皮科克……”
“这是个姓。”马克西姆一脸认真。
“我姓肖,我的中文名叫肖勇,英文名叫Peacock Xiao!”徐知着在发飚和示弱中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马克西姆强壮的二头肌和“我喜欢GAY”的自白,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七分真伴三分假,徐知着声情并茂地向马克西姆讲述了一个相知相爱不得相守的爱情悲剧。
“OH,honey!I’m so sorry!(这句翻不好,不翻了)”马克西姆泪流满面,湛蓝色的眼珠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单纯又真挚。
眼睁睁看着一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哭得像小鹿斑比,徐知着表情僵硬,内心奔腾着一千万头草泥马,随手抽了一把纸巾递过去。
徐知着递到一半才想到不对,马克西姆却已经毫无芥蒂地接到手里,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徐知着靠到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往下一层一层打量这个人。有时候没下限也有没下限的好处,至少,甭管你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他都没感觉。
“但,那你为什么不带他走。”马克西姆醒好鼻涕。
“因为他是个很有名的科学家,他的工作很重要,他不能跟我走。”徐知着说道。
“上帝啊,这可真酷。”马克西姆再度惊叹。
徐知着一直盯着马克西姆的眼睛看,而后者仿佛无知无觉,干净的蓝眼睛坦然对视过来。徐知着眸光一闪,调转开视线,渐渐露出一点放松的笑意。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如此直白无畏,一种是真的聪明,一种是真的干净。无论马克西姆是哪一路,应该都不会太难相处。
“我很爱他。”徐知着指着屏幕:“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好他,就像一个男人应该做的那样。”
“那当然。”马克西姆一脸认真:“我会帮你的。”
徐知着失笑:“为什么?”
“你这么漂亮,还这么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马克西姆上前一步,伸出手。
“当然。”徐知着郑重的站起身,像一个资深的老兵那样紧紧握住马克西姆的手,然后用力一拽,把人拉进怀里,握拳捶上对方宽阔厚实的背。
当马克西姆手臂勒紧的瞬间,徐知着忽然想起陆臻曾经说过的话,他说:小花,我知道你一开始对我特别好是有理由的,因为我官儿大,我前途好,我将来能帮你;但我觉得那没关系,谁和谁最初接近的时候没有一点理由呢,我也喜欢你长得好看,人和气。而且我相信,现在我们处久了,我们就真的是朋友了,真的是朋友了……
那是一个黄昏的时候,那时的陆少校年纪还小,青葱纯净,眼神干净澄澈。
“我相信等我们处久了,我们就真的会成为兄弟,真的好兄弟。”徐知着决定在这大个儿身上冒一次险。
“耶,那当然。”马克西姆大笑,蓝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徐知着给蓝田购买的安保项目差不多是TSH个人私保服务里最高的那一档,价值60万美金一个月。除去徐知着和马克西姆两个打酱油的见习生,整个团队共有12人,中国四人,海外四人,另外有四个人跟随蓝田的行程表飞,一步不落。团队主管每周三开一次大会,客户所在地时间每天早上8点开例会。
徐知着作为付钱的雇主和上面有人的见习生,得到一张椅子列席旁听。他虽然理论上也算同行,但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级别的个人私保团队,瞬间秒杀了过去遇上的各路草台班子,考虑到这就是自己将来要干的营生,徐知着自然学得很用心。但坑爹的是,带头大哥是法国人,一口法式英语说舌头随时都能抽筋,此君说英语徐知着只能听懂个基本,说法语徐知着基本听不懂,只能录下来回头慢慢听。倒是马克西姆小朋友真人不露相,一开口英法德瑞萄五语全能,闲来无事时,还能十分热心肠的给徐知着翻译法式英语。
徐知着虽然从里到外的换了一套身份,就算是让警察逮住了,也不能查出半点篓子,这里毕竟是中国,与蓝田还呆在同一个城市里,那种莫名的压力让徐知着不想出门。
整个团队工作忙碌而紧凑,人都跑在外面摸点查路线,大部分时候总控室就留给徐知着和马克西姆看守,反正徐知着闲来无事都要看看蓝田当消遣,这活儿也干得不累,倒是趁此机会,跟马克西姆打得火热。
有时候第一印象并不靠谱,尤其是遇上怪胎,人生哲学自成一脉的那种,你觉得他怪他蠢他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活到今天,其实多半只是你不了解背后的真相。
战场是最残忍的自然选择地,而马克西姆是一名机枪手。
当徐知着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在战场上,机枪手是难得的,比狙击手还要容易挂点的存在。他们是整个队伍的火力中心,他们是战友维护的重点,也是敌人攻歼的重心。一个出色的机枪手必然拥有非凡的勇气、惊人的爆发力与强大的责任感,他们必须拥有那种保护弱小的豪情与为战友抵挡杀戮的牺牲精神……只有这样,他们才会选择这个职位,才能从中得到乐趣。
——那种,我可以保护所有人的快乐。
徐知着几乎是毫无顾虑的向马克西姆展示了自己脆弱与伤痛,然后毫不亏心的把他当成了第二个左战军来使唤。他们同情他,关爱他,甚至怜惜他……过去的徐知着根本受不了被比自己弱的人同情,而现在完全不是个问题。
徐知着终于学会了坦然面对自己所有隐秘的渴望,他喜欢被爱,爱情,亲情,友情越多越好……他喜欢被人保护,喜欢被照顾,即使那些事他自己可以干得更好。以前徐知着总会因为这样的自己感觉无比卑微与难堪,而现在不会了。
其实想通了,那又怎么样呢?谁不是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爱而活着?甚至想通以后,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不招人待见,因为那种显而易见的虚伪与别扭:什么都想要,又总想讨好所有人,嘴上说无所谓,做事却特别拼命;明明很想得到帮助,又生怕会得罪人,总想成为最无辜的那个,总想要不被人责怪,所以害怕主动,害怕承担责任……扭曲又焦虑,无法放开心胸信任别人,把自己与现实隔开了一道墙。
而现在墙倒了,赤裸裸的现实的风扑面而来,才发现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便不再会被宠辱与得失左右,焦虑难安。
徐知着活了三十多年,终于想明白了一句话:尽力去做,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总控室是一间商住两用的三居室,有个东西不太齐全的厨房,徐知着窝在家里吃了三天泡面,终于有点受不了,便写了张单子让马克西姆去菜场帮他买了三斤猪五花伴与各色香料。
大肉到手,徐知着磨了磨破刀,切块焯水,等他炒完糖色,下葱姜蒜爆香,放肉,颠炒,最后花雕一喷,奇香四溢……马克西姆一脸震惊地站在厨房门外:“你在干什么?”
“中国菜。”徐知着头也没回:“我在做饭,油烟有点大,一会儿就好。”
“不不不不……”马克西姆两眼放光,闪得比灯泡还亮:“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徐知着本打算是留着吃两顿的,只能省下一半喂兄弟了。
“OH! My honey, you’r so sweet !(翻出来太恶,算了)”
马克西姆欢呼雀跃,徐知着几乎可以看到一只巨大的狗尾巴呼拉一下甩出来,在他身后使劲儿的摇。
一小时以后,马克西姆得到了一盆红烧肉盖浇饭,徐知着咬着筷子,看这哥们一头扎下去,嘴里不断的叨唠着“上帝啊”“我的天!”吃得唏哩呼噜。
“还要吗?”徐知着有点迟疑。
“可以吗?”马克西姆把盆递过去,双目璨亮,尾巴摇得呼呼直响。
徐知着划了一小半肉给他,马克西姆顿时露出了感动到要哭的表情。
“好吃吗?”徐知着忍不住想笑。
“实在是太美味了!!上帝啊,你真是个天使!”马克西姆咬牙切齿的吐字,红亮的酱汁沾在胡渣上,与他严肃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徐知着把纸巾盒子递过去:“晚上想吃点什么?”
“还有晚上????!!!!”马克西姆惊呼!
晚上,马克西姆同志得到一盆黑胡椒味的青椒牛柳盖浇饭,小马哥把盆儿舔得锃光瓦亮,就差咔嚓咔嚓把瓷片啃下去。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马克西姆吃到了黄烩青鱼,酱爆牛蛙,双椒牛腩,红烧羊肉,糖醋小排……马克西姆的口味与蓝田有微妙的相似,好甜不耐辣,只是一个重口一个清淡。
徐知着对他当然比不上伺候老婆,基本一天炒一个菜拿来拌饭吃,但即便如此,徐知着也成了马克西姆心中的圣人。甚至把事儿得瑟远了连海默都知道,专程打了电话过来调笑:“真有你的。”
徐知着笑了笑,脾气很好的样子。
吃人的嘴短,马克西姆同志自然也不好意思太闲着,每次徐知着开工,都极为狗腿的跟进去帮打下手,此人看着粗,心却细,而且手稳又伶俐,实在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横竖不是自己老婆,徐知着使唤起来也不心疼,砸个蒜,切个姜的小事便都扔了过去。
直到有一回,马克西姆捏着姜块问道:“这东西要削皮吗?”
“不用。”徐知着随口答了,手下却忽然一顿。
生姜要削皮吗?
过去自然是要的,何止要削皮,每一块姜都得精挑细选的找出来,要小心切掉结巴和虫眼,甚至切出蝴蝶和枫叶的形状……从什么时候开始,切姜已经开始不削皮的呢?
徐知着莫名感觉到心痛,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就已经发生了,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沾衣欲湿,你却不察。你还没有忘记他,但一切都变了,两个人从岔路上分开,各走一边。
那个人,进入了回忆里,变成一个一直想打,却又不敢打的电话;变成一直怀念,却近乡会情怯的故土……有如,初恋。
“怎么了?”马克西姆见徐知着停下。
“其实我以前切姜是削皮的。”徐知着说道。
“为什么?”
“拿给他的东西,总想做得漂漂亮亮的……”徐知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