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情400年(四八之人鬼情未了)》—— by: 吴骅

作者:  录入:07-20

☆、墓室外的“KEEP OUT”

卫禩并未注意到后面何时已早没了游客,脑中还在盘旋着导游姑娘的“良缘永结”、“琴瑟和鸣”,心内有些别扭,便由着性子愈发往无甚游人的地方走去。
沿着方才转折的弯道向前走了有十来米,他便见到左手似乎有一间不大的墓室,内里灯火悠悠,似还有好些挂画。他好奇心起,印象中墓室的游览图上在这个位置上是有左右两个对称耳室的,但是并没有“可供参观”的标识。
不过并没拦阻,进去看看又何妨?
卫禩便信步踱了进去,身后莫名卷起了一阵飘忽冷风,吹动了外头墓道之上不知谁扔下的门票一张,他只顾着朝里走,并未注意。进入那“耳室”之后,才发现内里也并不多宽阔,莫约十见方左右,墙壁上依次挂的都是画,房顶有些低矮,倒凭空让人觉得压抑。
这间耳室的灯光十足奇怪,别的地方都是LED的小灯直接照射展品,遂即便别处幽暗、有“气氛”,展品却也都是看得清的。这里却只有正中一盏月白色的灯光幽惨惨地投射下来,让卫禩莫名便打了个冷颤。
他不经蹙了蹙眉,不省得这里是规划出何等噱头——花钱是来寻求历史遗迹的,又不是逛鬼屋,弄成这样是为了省电?他对墙上的那些个字画倒还有些兴趣,便从衣兜之中掏出了手机,按开了电筒的APP,往墙上打了过去。
竟然是一个男子的画像。
从幼童、到少年、到青年、到中年,有读书、有习字、有吹笛、有骑射、有农耕,还有穿着各种各样衣着的,无一不是栩栩如生,如临真境。
卫禩不经有些赞叹,将手电又打了回来,打算从第一幅画重新细细开始看。
然而,当手电光移回了幼童嬉戏的那副图时候,他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了,只是方才也是一扫而过,真要让他说,又说不上来。他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灯光晃到了眼睛,便凑近了些,仔细看着那孩童嬉戏图。
图画的背景是在一个绚烂的花园之中,假山、桃李、小桥、方塘,颇有几分“清溪泻雪山石乱,蓬门小径幽然开”的意味儿。而画面之中的主角正是所有画中的男子,圆圆的小脸儿,长长的发辫,辫梢后头估摸着是根红色的璎珞,束在脑后,手中拿了个状似“竹蜻蜓”的玩意儿,作势要往上抛,他身侧跟着两个小男孩儿,跳起来便要去接。不远处还蹲了一个三四岁模样的,有个嬷嬷正一脸焦急地要抱回他。
卫禩看后不觉笑了起来,伸出手指,在距离那画两三厘米的地方,微微描画,然后,他注意到了画面的角落。哦不,或者说,一颗槐树之下。槐树下还立了个少年,莫约比画中的主人公要大个三两岁模样,也是笑意盈盈,望向在一起嬉闹的三个孩童,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加入的欲望。
卫禩挑起了眉梢,便又往下一副画上看了过去。
少年正在骑马,广袤的草原之上,夜风清凉。一轮明月高悬天际,似乎连马鸣草飞都能听得清晰。这画实在传神,少年一席短打,围着貂鼠风领,蹬着鹿皮小靴,双脚牢牢地踩着马镫,三力的小弓展臂拉满。矫健身姿包裹在这样一席装束之中,愈发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画面中并没有展现他在射杀什么,箭尖斜指画卷之外,更显得少年风姿、马背英雄。
卫禩弯起了唇角,觉得十足赏心悦目,这时候,却不知哪儿拂过了一道轻风,他的眼睛有些痒,便闭了闭,再睁开眼睛时候,却“注意”到了那骑马少年的身后,在画的边缘,似乎还有一青年驱使一匹青鬃马,立在远方。
缎面衣衫,眉目朦胧,能看得出是在直直地望向少年,却又辨别不出情绪……
卫禩脑中恍惚了下:方才,有这样一个人物么?
但是他没太多想,只是又往之后看了过去。
所有的画轴中果然都没有表明这墓主身份的迹象,只能依稀由着衣着、气度,分辨出定是大家人物。
接下来的画中,有高卧、有静坐、有尝酒、有试茶。诵经、焚香、莳花、听雨,甚至懒怠的负暄也逃不开去。偶而还能见到一副濯足观鱼、随缘农耕的劳作图,那主角的模样虽不似农民,却在做这些时候满脸的狡黠,像是只偷了腥的狐。
卫禩很快注意到了这些画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男主人无论是在做什么,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都有另外一个比他长了三两岁的男子,或相陪、或凝望。像是静静守候着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从幼年到中年,无一例外。
而且,这些画中的男主角,随着年纪的增长,那眉眼中的意思……怎么竟和自己有了六七分像?卫禩心头倏然便掠过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他记得,第一次用手机扫过了这些画的时候,画面中并没有那个“相伴”的男子呐……若说错觉,难道每副画都乃错觉么?
便在此时,耳根处倏尔一凉,冥冥中似听到了一个低缓却熟悉的声音。
“呵——”
卫禩一个激灵,猝然回头。
却瞅见了对面墙上的一幅画——这幅画方才也在那里,只是这样猛一回头,便显得格外扎眼。卫禩却神使鬼差地走了过去,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幅近乎等身的人像,恐怕也是这间墓室之中唯一一幅单人人像。
他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像是在看一副镜子,因其余画中的男主角形象,或寄情山水,或流连书房,古风的画笔,并不能怎样完美地勾勒出人物的五官。而这一副,却是不同……其中没有偶尔会出现在男主人身侧的两个小兄弟,亦没有每一副画内必现的“常相随君”。便只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面目端正、长身玉立。
那像极了卫禩的五官,因由画像的增大,而愈发清晰。从眉宇到眼型,从鼻梁到软唇,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一样。甚至周身气质的感觉,也很相似。若非挑鼻子挑眼,恐怕也就是28岁的卫禩阳光干练些,而画中的男子略显得温柔沉静。
却是同样的劲节秀欣,尔雅彬彬。
冬日飒爽的景色之中,白雪掩映在了碧瓦红砖街道旁,男主人是温良如玉的青年模样,带着冬日的暖帽,披着大红的猩猩毡,静静地立在一株梅花树下……
分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副画,景好、画好,却愣是让人生出了一股:“雪胎梅骨,凌寒独放”的孤高来,只是这孤高之中又自有一股风流柔婉,便是——
“天与风流标格在,寒梅疏影香无绝。”
卫禩只觉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直到此刻,他才稍稍有些信服了那导游姑娘的话,兴许并非是这画中的青年长得如何端正精致,却是画这幅画的人,将他勾勒的谪仙之姿。是谁,能用这样浓烈的笔触,细细描摹一个人,这样的如许情深?
芝兰香草,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而卫禩看着看着,心头倏然一动,其实,若从这画中的角度来看,是否就是那位“常相随”曾经负手站在和他相似的位置上,细细地端详,悄然地偷窥,最后再在回家后,将斯情斯景,誊抄于画卷之上呢?
他想着想着,却忽而醒过神来——真是太无聊了,400年前和自己有些“连像”的画作,恐也是巧合而已。谁画的,又和他有什么相关?
却在此时,一道十分明显的凉风忽地刮过了他身后,像焦急地遇上了什么。卫禩只觉得眼前花了下,那幅单人画后的墙壁上,就似乎添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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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禩眯了眯眼睛,晃了晃手电筒,顺带又抹了把后脖颈——自然是什么也没有。亦不是LED灯或手电的灯光弄出来的斑影。他忍住那悚然感觉,越发靠近了画轴——是有什么东西,像“字迹”一样黑漆漆地一团,“突然”出现在了那画之后的墙壁上……
他抿了下唇角,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伸手擒住了那画卷,慢慢从下至上,将画轴揭了开去——
「卫禩。
2013年农历7月15日,未时三刻。到此一游。」
他吓得手一抖,画轴险些脱手。这、这墙上怎么会有自己的名讳?而且……农历七月十五,不就是今天么?未时三刻……下午2点30分,手机的屏幕上端端正正地正显示着这个数字。
卫禩只觉得心魂都要吓飞一半。然而那上面,却还有别的什么字迹。既然和自己相关,又看到了这份儿上……
他一咬牙,又往上揭了揭。
「蹲下。
快点蹲下。
别左顾右盼了!
蹲下!!
就是现在!!!」
画轴“咣当”一声撞回了墙面,卫禩本能地一矮身。
而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他低下头的一瞬,耳畔传来破空之声。随后!一道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剑弩“嗖——”地一下擦过了卫禩的头顶,越过他方才直起腰时脑袋所在的地方。
“咚——”地一声,插入了地面,入地三分!
若是直冲他来的,刚才保管就命丧黄泉了!
卫禩“啊——”地一声轻叫,往后踉跄了两步,急忙忙地用手电一打,才发现这墓室的尽头有一个小门,似乎往内延伸还有房间,只是方才灯光太暗,他又专注这些画,才没有注意。他不经往后又倒退了数步,咽了下吐沫,才转身想往外跑。
然而,就在他跑出去的须臾,眼角夹到了方才那些他瞅到的“嬉戏”、“骑马”图上,此时那些画上,哪儿还再有那如影随形的“常相伴君”?
果然!
卫禩只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全炸起来了!再顾不得其他,撑着墙壁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哎~——”
他一头撞了出来,却栽上了什么温热绵软的物体,一抬头,才发现是个膘肥体壮的高大保镖,那保镖手里擒了一根警棍,一把扶住了卫禩,皱起了眉宇:
“小哥,谁允许你进里面的?没看到这地方是不许进的么?”
卫禩呆呆地“啊?”了一声,尚且没能反应过来,便本能地顺着那保安警棍所指方向望了过去。而就在他几秒之前才跌出来的那个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牵上了一根“Keep Out”的黄线……
卫禩猛地咽了下吐沫,推开了保镖,连着声道了歉,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那条黄线,怎么可能?!
这、分明是闹鬼了!
而那胖胖的保安看着他,不满地哼了一句:“什么啊,丢了魂儿似的。”而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右脸一凉一痛,似是挨了一巴掌,随后一道冷风刮过,什么东西飘向了卫禩所在的方向……
那保安似是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在了原地,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TBC
作者有话要说:  
老鬼:我怎么还不出场?!
作者:……您出场了!看,飒爽英姿的凉风,不就是爷您的真身?!
老鬼:……再不写出朕的英明神武,立即祥瑞了你!
作者:(苦逼脸)得令,下章就让您“鬼压床”~
老鬼:这才对嘛!



☆、叫做《浮生劫》的电视剧

卫禩直到重新坐回车上,背脊还是在往外不停地渗冷汗,他强自定了定神,用钥匙打着了座驾,感觉到汽车被发动机带得震颤,才微微倾身伏倒在了方向盘上,用额头抵住胳膊。小耳室之中的经历却依旧在眼前不停地回放……
突如其来的房间。
满墙和他长得六七分肖像的挂画。
画上骤然出现又消失的“常相随君”。
墙壁后精准无比的奇诡字迹。
最后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利箭……
他心有余悸地闭了下眼,方才,就在一个旅游景点,他似乎从生死场中走了一匝……说出去绝对会被人当成精神病的经历,但只有他才晓得,那根箭羽擦过头顶时候刮断的头发……卫禩不由地咽了口吐沫,用力摁响了车载音箱。
Snow on the sahara的音乐弥漫在了车厢之中,迷幻、又有些疯狂、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温暖,像是水妖的手,将人拖进了甘愿窒息的空间里。卫禩长舒了一口气,觉得紧绷地神经终于有些放松,他拧开一边的脉动猛灌了一口,将汽车的手闸放了下去。
得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汽车迅速地开出了停车场……而就在卫禩所没有注意的后座上,一股冷风微微刮过,隐约晃过了一个男人身影,冲着车载音乐诡谲的音效皱了皱眉,却在卫禩抬头望向后视镜前,倏然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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