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啊......"
"这......这......"老百姓们恐惧地往后退去。胆小的早已逃走。
"怎么了?"舞不解地看着护在身前的月。
"回去慢慢告诉你。"
"来人!"龙霈惊慌失措。台上的一行人大都手忙脚乱起来。
刑场四周突然出现满满一圈弓箭手。为首的人发令:"放箭!"
"龙霈。你不是想看冰花寒么?!"风迅速盘旋而下,叫嚣着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脚尖轻点地,飞升至半空。
发端如烟花般纷飞,缭乱了视线。
绝美的容颜有着沉静的美丽。
忘了说话,忘了尖叫,忘了逃跑。
透明的剑,洁白的梨花蓬勃着积蓄强大的力量。
剑指苍穹。
银色的光束缠绕着风向四周扫去。
空中飞来的箭纷纷落下。一圈弓箭手倒地而亡,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这里的所有人原本都逃不掉的。他只是不想伤害无辜的百姓。
蜂拥上来的禁卫军很快缠住了炎。
不忍血腥的他,只是防卫。
血红色的长鞭挥舞,互住周身。
突然从那个所谓的审判席上飞出的银光在一片混乱中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剑背格开了星、月。
电闪雷鸣的刹那,冰凉入心。
只是晚了一步,只能看着血,从他按着伤口的手指缝中不断流溢。
泠举剑。从剑刃迸发的强大内力几乎把空气撕成两半。
剑直直挥落。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眼前的一片。
他的剑,从未见血。这,是第一次......
人们已经忘了恐惧。直到,慧仁师太在他们眼前,在一瞬间,被劈成两半。。。
惊叫,逃窜,咒骂,兵刃之声。一片混乱。
时间却在两个少年前静止。
喷涌而出的血只是沾污了他的剑,一身白衣,依然干净飘逸。
尽管是黑色纱衣,血迹,依然清晰可循。
失去血色的唇,渐渐苍白的脸。孱弱的身体,终于缓缓倒下,掉落在一个永远温暖的怀抱。
我真的好希望,可以帮所有我爱的人实现愿望。
所以,我放开了泠。
所以,我和吟在一起。
曾经哦~~有两个人说过,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好可惜哦,你们的这个愿望,我没有帮你们达成呢~~
泠不经意地用力推开吟,让舞躺在自己怀里。
捧着他的脸,仿佛是世间最易碎的宝贝。
"不要死......"
"我不会死啦......我还要一直一直爱着你嘞~~"苍白的脸,虚弱到缥缈的笑容。
突然好怕,再也抓不住这样的笑容。。。
"可是......泠......我好累哦......爱你......真的好累哦......我......能不能停一会儿?......"
"不可以!......只要你不停下,我再也不会让你感到累了......不会了,我答应你......"
看着两人,吟只能苦笑。
该走的是我呢~~~
轻轻叹气,转而说道:"泠,用冰花寒封住伤口,他失血太多了。"
"噢......噢......"手忙脚乱地运气,缓缓启掌,将体内极度阴寒的真气推入泊泊流血地伤口。血的流速慢了下来,终于在一片白霜结在伤口时停止了。
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包围着炎。
"炎!我们先走!泠。你留下殿后。"一向沉着的泠慌了神,吟只好指挥起来。
长鞭猛烈的扫过,在空中留下淡淡的金色痕迹。
身边的三个士兵胸前齐齐被划上黑色的焦痕,深及骨头。
不再恋战,掩护着星月把舞抱上马。
终于,他的世界彻底宁静了。
所有人都步步逼来,缩小着包围圈。没有喧闹了。这里只有生、或者、死。
"各位,今天,除了她。"挥手指向地上被竖直劈开的慧仁师太。"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各位让我走,今后总有机会,决一死战。"
没有人停下紧逼的脚步。
"那,我就只有,抱,歉,了。"
周身四起的狂风,昭示着他的愤怒。
其实,他并没有把握,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能不能脱身。
突然,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包围圈中闯出。
一如当初见她时的鲁莽,叫嚣着:"我要为师父报仇!"只是,目光中少了恨意,多了份坚定。
同样青涩而又中规中距的剑法。
泠毫不避让,只是微微侧过头。女孩在他耳畔轻轻说:"挟持我。"
他反手拉住女孩从自己身侧滑过的身影,举剑险险地扫过她的刘海,蛱蝶微步,绕过身,把剑架在她细细的头颈上。
众人停下步子。
这实在是一个险招。以龙霈的狠毒,也许根本不会管一个不相识的女孩的生死。
没等龙霈发出进攻的指令,那个可以看穿一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走吧。"
一离开那些吃人般的视线,泠便放开了剑下的千莲月。
"干吗要这样?很危险......"
"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泠疑惑地问:"是么?什么时候?"
"你们抓了我,却没有杀我。"
泠突然想把对她用影花幻的事告诉她,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忍住了。
"可是我杀了你师父。"
"是她先重伤舞的。如果你相信的话,这是报应......人生本就是债,我们都有自己的债要还,那是师父欠下的债,不能怪任何人。"
"比起上次见你,你成熟了很多啊。"是什么事情,让你突然成熟了?又或者,在血腥上演的那一刻,你突然成熟了?
"谢谢。"说完,便转身离开。
风萧萧,吹落一地叶。萧索的场景让人觉得凄凉。
回宫的路上,千莲月的话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
"人生本就是债,我们都有自己的债要还。"
那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怕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
焦急地推开门,那些熟悉的黑色纱幔、床帏,此刻染着死亡的气息。
"没事吧?"坐在桌边的炎起身问道。
没有回答,泠径直走到床边。留下他默默地低头。
吟起身让开,拉着炎出了房间。
房间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曾经那个邪媚的人已经处于昏迷。曾经勾人的丹凤眼紧闭着;曾经烈焰般的红唇纸般苍白;曾经铺洒的茶色长发被汗水浸湿......
他开始想,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再用那种挑衅的语气说话;没有人再媚眼如丝地笑;没有人再坏坏地捣蛋;没有人再顽劣地吐着小舌头做鬼脸;没有人再对着所有反光物照镜子......
突然确定......没有人会比他更爱自己。
倾尽全部爱到筋疲力尽,才笑着离开,留给他完整的蓝天,给自己支离破碎的痛楚。
我用漫不经心的伤痛撕扯他,他接受所有的伤,甚至让伤口再深一些。为的就是证明我们曾经在一起;为的是让自己彻底绝望,心死地离开。
"就算回忆里都是伤痛,我也不想忘记。"
有时候,人们总是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忘了留意身边的风景。
而此刻,最美的风景却垂于生死一线。。。
静静地想着,任泪水无声滴落床沿。
为什么想要偿还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回头的时候,来时的路已经消散?!
为什么不给我重来的机会?!
低下头,让长长的黑发划过肩膀,落在身前。
蓦然!惊心的颜色让他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冰花寒封住了伤口,不会那么快失效的啊!可是,为什么......伤口的血开始渗出?
血流速度越来越快,没过了薄薄的冰层。
昏迷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朱唇启合。泠连忙把他扶起来,躺在自己怀中。仔细地听着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血,开始淌下。
"看起来......这就是回光返照了哎......"他开始笑,微微牵起最轻柔的角度,漂亮到无以复加。
"不要说话了。躺下吧。"他的坚强反而更让他揪心。
"不要嘛......都要死了......让我看着你......"
泠开始抱紧他,感受他生命的流逝,感受自己的心被一起抽走。终于明白了真正的痛苦是一点一点放弃所有生命的希望。
神啊!如果要带走他,可不可以也一起把我带走?
"泠......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在你的怀抱里死去......那对于我,是奢望......你离我那么远......你一直走一直走......永远不会回头看我一眼......"
"我们重来一次好吗?离开所有人......我们到一个没有人会找到的地方......重新开始......"
舞微微摇着头:"你忘记了吗?......我们说过的......来生在一起......这辈子,我们已经错过了......既然许定了......就改不了了......今生......我们注定分离......"
"泠......这一次......我......真的......要......放手了......"
怀中的力量向下坠,带着他的心坠入无边的黑暗。
世界无声了......
真的,回不去了。真的。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宋 柳永)
阴谋,情感......交织成冗长的乐章。
遮盖着缠绵的爱恨情仇。
心,开始沉沦。
哀歌......为谁而响起?
悲伤绝望的宿世孽缘,究竟何去何从?
花之冢
短剑破窗而入,削落一缕黑玉色的长发,纷扬着地。
随着沉闷的声音,短剑扎在床柱上,把一张纸牢牢钉住。
娟秀的行书写着: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破解"祭"的秘密。--镜
镜。冢花宫第125任影宫宫主。在下任宫主继位之时,并没有按惯例和另三位宫主一起退隐,而是一个人离开。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置之死地而后生......
泠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心翼翼地解开舞沾满血的衣服。果然不错,伤口穿过了妖娆的罂粟花。血勾勒着罂粟,噬人的美丽。
抿了抿唇,他从柱上拔出了短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抽开腰带,把衣服滑到肩下。
冰冷的梨花,完全曝露在空气中。
举剑,刺下。果断地好像刺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让血滴落在怀中人的胸口。
血没有再流淌,静静地凝成血珠。
"月!"
闻声而入的月一看眼前血流成河的场景就吓傻了。
"快!......去叫吟和......吟他们俩来。"
疼痛不算什么。只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指间溜走。
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我不会让你放手。
我要和神抢夺你,会成功吗?......
"这......怎么回事?"愣了三秒,吟才顺着泠的眼神看见了那张字条。
"吟......"
"什么都别说了。"吟上前扶住泠摇摇欲坠的身体,从他手中拿过剑。
空谷幽兰,在猩红色的簇拥下也有了尘世的华美。
血珠更亮了,纯红的珠子,仿佛是珍贵的血石,渴望着最后一次的涅磐。
炎很快明白了。他很怕疼,却不想再做那个永远被人保护着的孩子了。
疼痛,瞬间击穿了身体,撕裂着皮肤。
滑落的血缓缓地流淌着。终于和血珠交合,刹那的光华,璀璨夺目!
恍如剥离的意识如飞沙般旋回。
光芒越来越亮,红色慢慢褪去。直至完全变成水晶般透明的珠子。
光华流转,暖暖地扫过每个人的身子。
血收干了。鲜明的剑伤突然消失了。光滑的肌肤,各色的图腾。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血珠的光芒所到之处的生命气息足以抵御所有的死亡、伤害。
仿佛是在地狱之火前被强大的力量召回。舞缓缓睁开双眼。
多天以后,调理好了身子。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炎回到冢花宫,找到被吟打晕的星、月。在舞的一堆药里找到了他曾经自夸过无数遍的所谓什么都能解的灵药,却只有一颗......
泱泱花海,光滑的水晶球被四色的光芒托在半空。
深厚而纯正的内力铸成的气场,暗流涌动。
黑发的男子点头示意。
气场骤然增强,汹涌着强大的力量,扑向晶莹的水晶球。
花浪翻滚,漫天舞着花瓣,娇艳欲滴的花瓣被搅入气场,飞腾着。
光芒万丈,遮蔽天宇。
王者般的璀璨占领了整个空间,很快,分成四道回射入四人体内。
暖暖地在经脉里涌动,仿佛刚来时被师傅灌输内力一样,打通了经脉。
水晶球慢慢变小,光芒慢慢变暗......风吹来,灰飞烟灭。
气场也慢慢消散开去。不等四人睁开眼,就感觉呼啸的风声。
一模一样的短剑,扎在泥土中。
"凤宫主不希望天葬花这样绝杀的武功流传,在"冰花寒""柔花绝""影花幻""炽火烈"中下过咒蛊,而出现在你们身上的花形图腾,不仅仅是冢花宫的标示,更是咒符。唯有自身的血贯通了咒符,才会解开。而这时你们的血混于一处便是‘祭'。
如果到第127任宫主仍然无法破解‘祭'的秘密,天葬花将永远埋藏在历史的尘埃下。这就是为什么武林一定要致你们四人于死地。只要你们无法练成天葬花,武林再无后顾之忧。126任,无数的人为之杀戮,没有人可以破解。天葬花是有灵性的武功,它会把自己交给凤认可的人。无疑,你们是继凤之后,冢花宫最优秀的宫主,是配得上天葬花的人。--镜"
为什么如此的机密,武林会知道?
镜,究竟是谁?
生活似乎真的平静了。
每天都在花海中练天葬花,然后各自回房。
但任谁都知道,这只是粉饰太平。
泠回到房间,刚想关门就被抵住了。看了一眼,便放手让他进来,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说清楚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恩断义绝,我们没有关系了。"
他眼中的决绝在增强,心中充满的是对舞的承诺,"永远不会让你爱得那么累了......"他亏欠太多......
他的语气却软了下来:"泠......那是我的错,是我笨,我傻......你再原谅我最后一次可以吗?"
"你傻到不分敌友!?你傻到把我送到刀下!?"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爱你啊......一直没有变......"
"送爱人去死......你还真是爱的彻底。"泠冰冷的讽刺终于击溃了炎的防线。泪水如珍珠般落下。
"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你没有珍惜的,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已经很清楚自己爱的是谁,你对于我,只是多年前那个可爱的孩子而已。"
认真地看着炎依然稚气的脸,他说出了所有的话。
沉默很久,待哭泣慢慢停止。炎终于开口:"你记不记得,古琴上的死结,我们扎上的那天,你说过‘我们永远不分开'......"
"对!没错!可是你不要忘了,是你推开我的,那就不要再回头了!!所有的伤,都是你给自己的。"
泠情绪激动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在他无力倒在刀剑之下的时候,跪在他面前,为他擦去血迹的是舞,而不是面前的他!
拿起柜上的剪刀,掀开银白色的纱幔。"咔嚓"。干脆利落,绸缎落下,紧系十年的死结,在手起刀落下,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