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冰洋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先听我说......"
"我想起来了!冰洋那个家伙,一定是妒忌大哥你的首座位置。那一年,他没有机会跟你比剑,心里一直不服气,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暗算你,肯定使出全身本事想压倒你--这小子,简直太过分了!"
烈海越说他越生气,猛然一拳打在石台上,击得石屑纷飞,簌簌而落。
春城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好象比刚才在净魂台上还要发晕。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烈海,你要记住,一定要回去,守住夏灵山......不论发生任何事情,千万不可以放弃。"
"这个当然。只要有我夏烈海在,绝不会让一个魔兵踏上夏灵山半步!"
"不,我的意思是说......无论你接到任何指示,出于任何理由,夏灵山决不可以弃守......哪怕是风总领主的命令!你明白吗?"
春城用那样迫切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在以所有残存的力气期待他的承诺。
烈海怔了怔:"啊?......既然大哥这么说,我保证不会弃守就是。不过......风总领主应该不会下这种指令吧?"
"总之,记住你的职责。还有,保管好流火剑,不要交给任何人......你听清楚了?是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之外,就算是你最信任的人......也不可以。"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春城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异常困难。烈海连忙扶住他,倚靠在台阶上。
"这个我明白!大哥是担心我的灵剑被人骗去,又用来偷袭别的什么人吧?我可以发誓,除非把我打倒,绝没有第二个人能碰我的流火!"
咳!春城实在很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最终决定还是把那件重要的事先说完:
"好吧,你答应了就好......现在,我告诉你流光剑在哪里,你替我去......"
"这不对啊,大哥!你刚才还叫我不要随便把自己的灵剑交给别人,现在怎么又要我去拿?应该是你自己出去之后,再把它取回来!"
"烈海!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已经......出不去了。"
像是被突然点燃的炸药桶,烈海腾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
"不许你这样说!谁说你出不去?我说了要把你救出来,就一定不会把你留在这里!"
"你......烈海,我是要你......"
--算了!跟脑袋一根筋的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有办法了,大哥!我先去把那三个魔头打倒,再叫他们帮你把锁链打开--就这么定了!你在这里等着我。"
春城还未反应过来,烈海早就按捺不住,宝剑挥出,一道火龙同时袭向堂上的三大巨头,人也跟着扑入大殿之内。
这家伙,是想以一敌三麽?!
冥风和海狼神,一直都在留意着烈海的动静,眼看对方说来就来,丝毫不敢怠慢,身形一晃,长身而起。
远在另一头的朱鼎见了,当即高喊一声:"夏领主,我来助你!"
一片乌金的光雨当头罩过去,却是正对着三大魔头之首的龙岩而发。
粗心的烈海并没有看见,就在他离去之后,净魂台上的余光刚刚消散,已然失去任何防护阻隔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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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的火龙一发不可收拾,瞬间蔓延成一片翻滚的火海。温度陡然上升到令人无法忍耐,火焰中央凭空出现一个赤红的火球,在急剧扩大,猝然炸开,迸射出万道焰芒。烈焰所到之处,许多不及躲避的魔兵,连叫喊一声都没有,就被连人带盔甲彻底熔化,像是烈日曝晒下的雪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烈海最拿手的绝招之一"赤日熔金",取自"夏日炎炎,骄阳似火"之意。剑风激起的高温,足以将寻常的金属烧熔成为灰烬,遑论铠甲下面的血肉之躯?要想抵挡这一招,必须有真气护体,或者是灌注了灵力的神兵利器。否则的话,绝对是一面倒的大范围杀伤性招式。
火势的前锋尚未到达身前三丈之内,热浪已经灼人肌肤。海狼神忍不住大声喝彩:"来得好!先接我一招!"起手拔出身上的独门武器--
百狼之爪,这是一种形似狼牙棒的短杖,两端都嵌有锐利的钢爪,尺寸虽不大,分量却极为沉重。所谓"百狼既出,必定染血而归",上面不知浸染了多少手下败将们的血泪和精气?
但见腥风阵阵,无数黑影攒动,千万匹凶悍的恶狼,犹如从另一个时空抢闸冲出,仰天长嗥,挡在了火龙的正前方。
两股无形的巨力同时向前一撞,砰然巨响,大殿内外刹时飞沙走石,遮得半个天幕都暗了一下。两相交错而过,火势毫无衰减之意,径直越过狼群,不可阻挡地一路推进。而"百狼之爪"的去势也是丝毫不歇,直冲入殿外的王朝武士阵中。
这真是交战以来最血腥可怖的一幕:
仿似闯入了无辜的羊群,饥渴的恶狼在尽情肆虐、绞杀......上百号人转眼就被撕成血沫和碎块,其中甚至包括混杂在中间的魔军士兵。一蓬蓬的血雾和肉屑噼里啪啦,雨点般飞溅开来,范围越扩越大,直至散落整个中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尸的味道,仍继续朝着殿内延伸。
冥风不禁皱起眉头。他一向注重衣着和仪表,实在不愿意让这些血污沾上自己的衣衫,下意识退开了一步。
不料那火头刚刚绕过海狼神,便如翻江倒海般奔涌而至,顿时封住他上下左右所有的去路!
倒不是冥风的防备有所松懈,他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的攻势会如此肆无忌惮,而且不可理喻--刚刚和海狼神交换完一招,立马就挑上了自己,根本连停顿一下的时间都不需要。
他当然不会知道,烈海一天到晚用来打架的事件,比睡觉还要多!但求打得尽兴,完全没有章法可言。难得一次遇到这么多高手,真是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六只手,急不可耐要大战一场。
冥风可不希望衣衫被火燎到,无奈之下,只得又退了半步。
怒海(四)
与此同时,朱鼎的巨魄剑也到了龙岩的正前方。
一溜乌金的光影带起猛烈的劲风,虽然不若"流火"那般霸道和嚣张,却是气魄沉雄内敛,绝对不容小视。
哪知龙岩不避不闪,闪电般伸出右手穿过剑影,空手去夺他的灵剑。
朱鼎手中剑光即时兜转,顺势使劲拍下。这巨魄剑素以招沉力猛著称,每一击均含千钧之力,哪怕是被剑风碰触到,也会筋断骨折,吐血而亡。
那大魔头仍是视若无睹,欺近身前,单掌切向他的脉门。
朱鼎心中着实有些气恼。早听闻伏魔岛的五大巨头实力非同一般,居然如此小瞧自己,自是毫不客气,手腕一震,巨魄剑加速击出,挟着奔雷之势横扫过去!
间不容发之间,龙岩的手掌触到剑锋,立刻反掌为抓,指尖贴着锋刃向外一带,先卸去大半的力道,只用三个指头稳稳夹住剑身。巨魄竟如焊在铁柱上一般,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朱鼎隐忍不发,沉声喝道:"为何不使兵器?难道你想徒手对我的剑吗!"
龙岩漠然摇头,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你并非我的对手。久闻博浪侯的大名,我姑且跟你切磋几招。"
单手放开剑刃,双掌齐出,拍上朱鼎的胸膛。
在沙场上纵横了二十多年,朱鼎的功夫比起龙岩固然有所不及,临敌经验却是毫不逊色,更非徒逞意气之勇的一介武夫,当即双手握紧了剑鞘,大喝一声,运足十成力气当头怒劈。
两人的身材都是一般高大魁伟,动作和反应丝毫不显得笨拙迟滞。巨魄剑因为过于厚重,原本并不适合近身搏击。但在朱鼎手中使来,既是刀剑,又可当枪棒,一招一式全是举重若轻,却又大开大阖,气势如虹,眨眼间就与龙岩交换了十几招,斗个旗鼓相当。
而在另一边,烈海的身影飞坠直下,前招火势未歇,后招的剑光又到,划出一堵数丈高的火墙,迎面向着冥风力压过去。
真是太过强悍的剑势!
冥风已经退无可退,被迫一个旋身,衣袂翻飞如舞,带动近旁的火龙"呼呼"绕了两圈,在身边流转不息,姿势说不出的飘逸和潇洒。
宽大的袖袍同时扬起,一点银光倏然射出,又倏忽而逝,只听见"叮"的轻响,流火的剑尖竟被生生撞偏了三寸,火光全部消失。
聚集在殿外的魔兵直看得眼睛发直,叹为观止。得以亲眼目睹三大巨头各展绝技,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场面!尤其是那魔首冥风,在魔军中见过他动手的人向来寥寥无几,更不必说看到他亮出兵器,简直如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稀罕。
最惊奇的还是烈海。方才一击之下,未曾占到上风尚在其次,居然没有看清楚挡住自己宝剑的是什么东西,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禁大为好奇,一落地便想再冲上去,探个究竟:
"好身手!咦,你那是什么兵器?不如我们再试一次!"
不等对方回答,挺剑迎上,热烫的火链交织成一片火网,疾推向前。
冥风真没碰过这样的对手,颇有些哭笑不得。他见地上到处都是粘乎乎的血迹,又不想弄脏自己的鞋底,唯有一挽衣袖,飞身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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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外,可谓乱成一锅粥。既有被烈海的"赤日熔金"所伤的魔兵,也有倒在"百狼爪"之下的王朝武士。两方人马交错在一起,都是惊魂未定,又彼此忌惮,不得不放缓了攻势。
远在净魂台上的春城,心中何尝不在着急?
他深知以烈海和朱鼎两人的实力,如果是一对一单挑的话,碰上伏魔岛六大巨头中的任何一个,尚且胜负难料,何况现在以二敌三?加上大殿之外,还有一万多名虎视眈眈的魔兵和魔将们,时间拖得越长,只怕更加难以应付。
心下一紧,待要支起身子,忽然气血攻心,只觉得天旋地转,徒然趴在石阶上,无力地喘息。
恍惚中,似乎有一个柔软的东西在轻拂自己的背脊和脖颈,耳边还有温存的呢喃。侧头一看,原来是神鸟御奴正伸展开一对五彩的翅膀,亮晶晶的黑眼珠显露关切抚慰之情。
然而,春城已经连说声谢谢的力气都没有。刚要开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每牵扯一下都会疼得直冒冷汗,怎么也无法挣扎坐起。
就在这时,一双细瘦的小手悄悄扶住了他的手臂,帮助他撑起上半身,还体贴地拍打他的背心。一个男童怯怯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帮你拍一下就会好些的。"
听上去好耳熟的声音哦。
春城勉强回过头,这才看见站在身后的,是那个叫"小石头"的山里孩子。他微喘着气,对小石头露出嘉许的微笑:
"谢谢你,好孩子......我觉得好多了。"
自从上次带出雪牢之后,小石头就和那些领主的家眷们关在一起。说巧不巧,这次的魔山大会,又和众人一起被塞进第二辆囚笼。好在他年幼无知,尚未懂得情欲之事,"邪神之舞"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加之他身材瘦小,外形毫不起眼,从头到尾都蜷缩在角落里,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后来,囚笼的门被打开,小石头也跟着大家跑了出来,一直躲在幽暗的地方。反正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有谁会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他也早看到了那个曾经两次维护自己的"大哥哥",就是不敢走上前去。如今见他被独自留在净魂台下,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并不是魔军的一时疏忽,才让小石头得以接近春城。实在是形势变化得太快,彻底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不管怎样,囚犯至少有索魂锁链禁锢着,笃定跑不了,所以也不急于上前缉拿。
还在正殿内的众位领主们,情形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身上的锁链已经放开,幸存的不少弟子也是身负武功的好手。眼见负责看管的魔兵们都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尽被眼前五大高手的对决所吸引。正可谓机不可失,明知是冒险也要拼死一搏。说不上是谁领的头,众人一拥而上,夺过那些兽人的兵器,群起向堂外冲去。
28位领主,加上尚有行动能力的四十多个俘虏,其中当然包括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这样一帮子人要想突破魔军的层层防线,无疑比登天还要难。所幸绝大多数领主虽然伤残在身,到底功力不失,只需要一点时间稍作调息,兼有合适的兵器在手,对付几个魔军小卒还是绰绰有余。
有十来个伤势不太重的人互相打个眼色,不约而同掠向那几排黑铁架,企图夺回自己的灵剑。
修布带领的一队兽人也在这时赶来,很快分出一半人马包围了这些放置灵剑的铁架。修布举起手中的短戈破口大骂:
"给我好好看着这些灵剑!他奶奶的,哪个俘虏敢逃跑?一律格杀勿论!"
尚未来得及接近的领主们被迫废然而返,顿时陷入魔军的重围之中。
混乱严峻的局势,正在与龙岩剧斗的朱鼎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可不能像烈海那样一味耽于厮杀,宝剑挥起一蓬光雨,跃出三丈开外,朝着龙岩微微点头,气宇轩昂,语音浑厚铿锵:
"龙岩大人好俊的功夫!朱某受教了,下次再领教你的枪法!"
巨魄剑挟着沉重的风声,突入敌阵。
龙岩也不追击,只是站在一旁,观看烈海和冥风的交手。
乌金的剑光像大山一样倾倒下来,层层推碾过去。挤成一团的魔军被杀得血肉横飞,断肢和残骸纷纷落下,迅速扫开一条血路。
朱鼎扬声高喊:"在净魂台下面会合!大家跟我来!"
得到如此强援,众人均是精神大振,齐声呐喊,奔出堂外。外面的近千名武士也集结成整齐的队形,一步步朝净魂台靠近。两帮人马大有汇合在一起的趋势。
海狼神刚和烈海对了一招,挥手收回沾满鲜血的兵器,不禁杀性大发,冷然一笑:
"朱大将军好气魄!来尝尝我百狼之爪的厉害!"
笑声未绝,阴风惨惨,巨大的黑影挡在面前,黑影中现出一头龇牙咧齿的巨狼!
见这一招来势异常凶猛,朱鼎临危不乱,飞身急退,巨魄剑横向一格。两股劲风激荡,顷刻间掀起层层气浪,将周围的魔兵也掀翻在地。
只是这样一阻挡,朱鼎也从队伍的最前方,落到了众人之后。
没有朱鼎的开路,众领主的动作并未放缓。他们已被羁押得太久,求生的本能,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仅凭一腔勇气,竟然一路拼杀到净魂台的前方。
蒙渊和御奴不愿沾染上这浓重的杀气,振翅高飞,双双离开净魂台。
修布气喘吁吁带着大队魔兵追击出来,正在指手划脚指挥手下如何分头拦截。突然听到堂上龙岩大人一声低哼,不耐烦地喝道:
"修布,不要浪费时间!"
修布吓出一头冷汗,哪敢怠慢?大步走上台阶,一脚踢开小石头,伸手揪住春城的衣襟,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统统给我住手!他妈的,谁再乱动,我就宰了这个人!"
春困(一)
众人愕然停下手,望向净魂台。
只见修布一只手扯住春城身上的锁链,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另一只手举起短戈架在他的脖颈上,目露凶光,环顾众人。
"听到没有?我叫你们住手,全部放下兵器!"
锋利的尖矛故意顶住穿透的琵琶骨,春城全身一震,咬紧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呻吟。
众领主均有些不知所措,互相交换探询犹豫的目光。围攻的魔军也跟着罢手,脸上都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双方僵持在净魂台下,一时间分外安静。
修布恶毒地一笑,手上用力一摔。春城原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忍不住一声轻吟,跪倒在青石台上。低垂的锁链碰触到坚硬的地面,叮当作响。
他还想用手支起身来,怎奈一切都是徒劳。修布得意扬扬跨前半步,一只脚踩在春城的后心,换上阴狠入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