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重写版）----嶙屹

"如果你是他们，会从什么地方拦截？"直直地盯着屏幕，科尔希德的眼睛连眨也不眨，完全忽视了克雷默的问题。
"地面追捕的话，上了高架之后......从一号和五号立交岔口的地方，反方向包围过来。"看了看导航系统上面的地图，克雷默腾出右手指出了唯一的三岔口，综合高架继续前行，即将一分为三通向三个方向。
"三号呢？"一条高架分为一号、三号、五号立交，科尔希德提到了克雷默完全没考虑的三号立交。
因为正是下班高峰，往城郊方向的车是平时的几倍，双向六车道的三号现在也调整车道，5条正向车道和1条逆向车道，"不可能，现在是离城高峰，上了三号的话，根本不能动......"
"先上综合立交。"
随着车流笔直地向前，克雷默顺利地开上已经显得拥挤的综合立交，想到这里几乎九成的车都要拥上三号立交，他就一点都轻松不起来。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克雷默的眉毛渐渐皱起来，"他们在调度直升机......如果是从东边的分部大概还要半小时，但是如果是直接从当地调度......最多还有15分钟就能到达。"
"知道了，他们跟上来了没有？"
"还没......好了，我知道了，我来看看有几个！"把身体侧倾，克雷默把悍马的前车窗打开一条缝，正好可以从反光镜向后查看，"看不太清，起码有两辆政府专用的别克，不过还远。"
"那就保持距离，接近到快可以攻击的时候告诉我。"
"我知道了。"
后面追踪的人应该已经发现他们了，但是却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应该是还没有得到命令。克雷默开着车，渐渐感觉感觉整体车速提升了，难道是科尔希德的功劳么？斜了眼睛看，科尔希德默默不语地看着电脑，一动也不动。
车速加快的后果很快显现出来，车距拉开的同时，政府的别克很快插缝地超车上来，原本一直保持在四个车身之外，现在有时已经能接近到只差一个车身。
"科尔希德，他们很近了。"
被克雷默突然的大声吓到，科尔希德抬起眼睛的时候里面毫无神采，就像之前在酒吧时候看到的一样，但他很快眼神凌厉地一偏头，指向被丢在后车厢的冲锋枪，"我来开车，后面的人你搞定。"
悍马车厢非常宽敞，克雷默缩起腿脚，一转身，直接滚到后座。他有些心慌地回头看，科尔希德还做在副驾驶座，方向盘和右门都是放空，但是......车却很正常地在开，科尔希德通过和车辆电子系统接洽，而直接控制了车么？
现实没给克雷默太多考虑的时间，把冲锋枪架好之前，车后窗上突然出现三个凹坑，然后窗的玻璃网状地裂开。"科尔希德低头！当心子弹！"克雷默一侧身贴在车体最厚的地方，把椅背和车门的转角作为掩体，不得不地端起冲锋枪，三天没有摸过枪，此刻整个人好象都活过来了一样，熟练地开始反击。
然而，本以为会移动到驾驶座上的科尔希德，只是坐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闪耀的电脑，手指却在细小键盘的计算机上飞速舞动。
车开得很不平稳，时不时地就在直线路径上来个左右晃动，但克雷默完全没有可以抱怨的地方，
四驱车庞大的车身以难以想象的灵巧闪躲着，躲开的都是对方对车子关键部位的射击。
虽然可以连发的冲锋枪是优秀的随身枪支，但是在移动目标，甚至是自身位置都不停变动的枪战方面，似乎没有特别卓越的表现。短期交战之后，克雷默可以确认的是，他干掉一个打伤另一个，但自己的悍马也应该全身是洞了，在颠簸晃动地厉害的车厢内，他能清楚地看到三辆别克，但是是不是还有其他追踪车辆，他实在无法确认。
通讯器里面也只有静电声了，想是对方应该发现了，所以切掉了自己这个通讯器的频道，这样会不会被反追踪啊？"科尔希德，这个通讯器......"
"没关系，放着。"到岔口之前最后一个转弯，科尔希德有意地从最外道转到中间，弯折出一个如果不顾忌其他车辆就非常适合射击的角度，身后的射击果然还是停止了，"克雷默上来开车，去三号立交。"
导航上面显示到岔口的路程只剩下1公里，现在车速超过120公里/小时，方向正对着三号立交，照这个速度不到30秒，自己的车就会进入三号立交。用力皱眉，克雷默丢下枪，还是爬回驾驶座，"科尔希德，你确定上三号立交？"
三号立交现在已经可以用眼睛看到了，上面如预计的一样充满了车子，都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前行着，"现在变道虽然有些仓促，但是要转到一号立交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开吧，我有准备。"科尔希德的口气冷冷的，但克雷默没能分神去看他的表情，否则就能发现他皱着眉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但紧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又失去了神采，额头上也蒙着细汗、脸色煞白。
身后的车辆紧紧跟着，但并没有再次射击，克雷默沉默地开着车，方向正直朝向三号立交，车厢内一时间无比安静，所有嘈杂的引擎声、鸣笛声都仿佛不存在一样。

克雷默几乎已经能想像出来，自己驾驶的庞大四驱车就会以120公里/小时的速度，一头扎进最高时速不到50公里/小时的三号立交车流中。
一咬牙，笔直地冲上三号立交，巨大的冲撞、轰鸣的撞击声似乎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克雷默心里知道科尔希德一定是有把握的，所以他选择相信，但是本能地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他选择闭上眼睛深呼吸。
"克雷默，睁开眼睛看着，我告诉你什么叫做能力！"科尔希德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加速，倒数3秒。"

二十
3......
2......
1......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身后追击的车辆都已经减速了，克雷默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再次踩下油门。深深吸气吐气，克雷默在心里大骂了一句，死定了！
0......
突然之间奇迹发生了，3号立交入口一公里的所有车辆都象中邪一样，以正中为界限向左右两边拐去，中间立即留出一条一车宽的通道。加速中的四驱车毫不犹豫地冲入其中，然后在身后跟踪车辆做出反应之前，穿越了这一公里的通道，消失在异常空旷的三号立交上。整个过程不到10秒种，跟踪的车辆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恢复了正常、在立交上横七竖八地掉转着方向的车辆围得水泄不通，彻底失去了目标的方向。

全体人员看着现场的视频，仿佛摩西开红海一样的画面一次一次在屏幕上重现，指挥室乱成一片，现场发回的报告也一片混乱，"报告长官，三号立交入口完全堵住了！""目标已经看不见了。"
"车辆定位呢？追踪设备呢？"弗拉德忿忿地重击桌面，到嘴的肉就这么丢了，他冲着指挥室的人怒吼，"向交通部门了解情况？直升机还要多久才能到位？"
"车辆定位还是不明。""追踪设备无法启动。""交通部还在接洽。""直升机还在赶，还有5分钟......"
"5分钟！5分钟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愤恨地捏紧了手上的资料，弗拉德气得咬牙切齿，不由就大声起来。
指挥室顿时一片冷然，"抱歉......"
"告诉交通部封锁三号立交离城方向的下行。"
"但是，他们......"
"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他们的失误我们才丢了目标！"
"了解！"
"直升机到了之后，叫他们沿着三号立交搜索同类车型，尤其是没有定位反应的车！"
"了解！"
0224博士，你果然有两下子！肆无忌惮地使用旧名，毫不在意地以真面目示人--是料定我们找不出你的真实长相，是充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细心吧！的确，资料库的资料被毁地差不多，但是，你不知道吧，为了自身利益，你的旧日雇主凯罗莲已经透露了你的资料。就连你信赖的克雷默......
别急，我们走着瞧！
猛地起身一推门，弗拉德风一般地走了出去，"有情况叫我！"

车已经继续行驶出很远，克雷默才反应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应该摆出一个笑容，但是脸上的肌肉还有点不听话，手也有点抖，"怎么做到的？"
"现在所有车都有导航，为了安全起见，在服从驾驶者意志之前车辆首先服从交通导航网络的指令，所以只要干扰交通导航网络就好了。"科尔希德拍了拍手上暂时合拢的电脑，也松了口气。
虽然科尔希德以轻松的口吻描述，但是克雷默还是能想象出来，要入侵交通导航网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很累？"
"还好，"科尔希德露出一个明显不是还好的疲倦笑容，然后又振了振精神，认真地望向克雷默，"对了，如果是你，丢失了目标，又无法确定定位，这种情况下还会继续搜索么？"
现在的三号立交上空得惊人，穿过刚才一公里的通道之后，又向前开了几公里，克雷默发现这里车子的密度还不及刚才综合立交，车速平均都在120公里/小时以上。作为离城高峰期间的三号立交，这情况显然有点诡异，但是，更诡异的事情刚才已经看过了，所以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应该还是会地毯式搜查吧？从车型上着手，甚至封路，所以因该尽量早离开立交。不过，对方的指挥官是谁，我还不知道，这个也是因人而异......"
"是一个叫‘弗拉德'的人。"科尔希德叹了口气，再次打开电脑。
"是弗拉德？！你确定？他的话，前两次怎么会那么轻松地就放过我们？"虽然对弗拉德不是很了解，但是克雷默还是有所耳闻，然而前几次险险逃过追踪的情况，看上去并不太像传闻中弗拉德的作风。
"呵呵，我耍了点小手段。"
"他是那种除非有确定资料，否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嫌疑的人......"除非，他是在放线钓鱼，或者完全不知道嫌疑人的资料......怎么可能！克雷默甩甩头，让这无稽之谈从脑海中离开，"不过是他的话，直升飞机肯定会过来的，说不定还会封路，我们最多还有3分钟，一定要离开立交。"
"我知道了......"低下头，科尔希德再次沉入计算机的世界。
伸手打开广播，夜间的娱乐新闻立刻充斥了车厢，克雷默好奇地望了科尔希德一眼，"你一直在弄电脑，具体在做什么内容？"
"打开这辆车的定位，顺道改变你的定位，还有，等另一辆车......"
另一辆车？克雷默眯着眼睛想了想，不太明白科尔希德的意思，但也没有出声询问。
经过前两个匝道口之后，克雷默就发现身后的车辆明显多了起来，直到经过第三个匝道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上行匝道居然是关闭的，而自己开过匝道之后一会，它才开放，"是你把上行匝道关了吧？怪不得刚才车速突然加快。"
"嗯，如果不关，我们就算冲过入口，也会陷在之后的路段。"
娱乐广播突然中断，各个广播频道都插播了交通网络的通告，告之了各位在3号立交上的驾驶者，刚才的事故是由于交通导航网络的失误而造成的，并表达了交通导航网络的歉意，声称会为此作出合理的解释和赔偿，及时地安抚了各位驾驶者的情绪。另外通告还做出了可能要进行封路的声明，并希望驾驶者配合与理解。
克雷默在心里暗道一声国"果然"，"科尔希德，我打算转到反方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等一下，"科尔希德也看着他，向他伸出手，"先把刚才那个通讯器给我。"
反方向的车道和正向的车道之间有不矮的护栏，硬闯而不被发现的可能几乎没有，克雷默听着广播里再次重申的通告，皱起眉头。
"保持车速和方向，车来了。"科尔希德这么说着，突然就打开了副驾驶座的窗口。
一辆几乎一模一样的四驱从右后方插入，降下驾驶座的窗口，科尔希德挥手把通讯器丢进了车厢，和自己的车保持了几秒钟的并行之后，关上了车窗呼啸而去。
克雷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悍马消失在车海中，一时间不能说话，他敢决定地说，刚才那辆车里并没有驾驶员。
"是我在开，别看了！"看着克雷默傻乎乎的样子，科尔希德不由叹了口气，"再向前500米左右，我在护栏上开了个2米宽的口......"

在科尔希德的指示下，克雷默顺利地调了头驶在了与刚才相反方向的车道上，然后轻易地在最近的一个下行匝道下了立交。
终于合上随身电脑，科尔希德放下座位，半躺着闭上了眼睛，"我有点累，你先开到北区再叫我。"
科尔希德真的是累了，光看他在一台电脑上操作，克雷默不由想知道，除了入侵交通网以外，他到底还做了哪些事情。
关上了广播，克雷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拂开他脸上的发丝，露出下面精致的脸孔，合拢的眼睛上面睫毛颤动着，在脑袋下面交叠着双手，科尔希德的睡姿像小孩子一样。然而，他的才能和胆识却比自己更胜，克雷默看着他，各种思绪在脑海中来回，他一直很想问科尔希德一个问题，却总是找不到机会。
科尔希德，你到底为什么要找上我？

 

二十一
在漆黑的大街小巷里绕行，窗外偶尔的灯光呼啸着从视野中流逝，科尔希德半闭着眼睛侧躺着，完全不看路地操纵着汽车，以熟练到可怕的程度在每个转角惊险地转弯。不过四驱车没有开前灯，也不必看，北区除了工厂就是贫民区，入夜之后的路上几乎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也没有任何人。
在熟悉城市的陌生角落停下车子，示意克雷默已经到达目的地，然而科尔希德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靠坐着微眯着眼睛，展开手臂伸向克雷默。
"干嘛？"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克雷默一时间愣住。
"抱我下车。"科尔希德用甜腻的声音发着嗲，小孩子似地要抱抱，"腿软了。"
揉了揉科尔希德已经乱掉的头发，克雷默做出一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刚才还无比英勇地让我往密不透风的三号立交上面开，我才腿软呢！"
"因为我相信你啊！"弯着迷蒙的眼睛，科尔希德深深望向克雷默，抿着的嘴唇笑得恬淡，浅色的红晕在脸颊上堆积起来。
不是没有见过科尔希德表现出羞涩，但克雷还是有点吃惊，因为这和上次酒吧中伪装的腼腆不同，感觉很真实--这样的科尔希德到是挺讨人喜欢的。不过，克雷默还是没有伸手去抱他，"你先呆在车里，我去看看状况。"捎上手枪的克雷默先行下了车，环视着四周观察着这陌生的场所。
黑夜中看不太清楚墙壁的颜色，但是这应该是一堵水泥墙，旁边是虚掩的金属质大门，用脚踹了踹立刻传来刺耳的声音，看来铰链的地方已经生锈了，门上也没有挂营业公司的牌子，大概只是一家废弃的厂房而已。
总之，所有废弃的厂房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光从外面观察的话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正在克雷默疑惑的时候，背后传来四驱车引擎的声音，回头的时候科尔希德已经从车上下来了。然后四驱车在无人的状态下，自动地发动起来，在弯曲而复杂地小巷子里几个转弯，然后消失在眼前。如果之前没有看到高架上那辆同样也无人驾驶的车，克雷默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现在也稍微能够接受了，这种难以料到的事情。
"我已经查看过了，这里很安全。"走到克雷默身边伸出手来勾住他，科尔希德闭上了眼睛把脸靠在他手臂上，就这么靠着不动，居然呼吸渐渐平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