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到时,麻理子回应地说‘是穗花带回来的。’
“大概是谁送的吧。应该不会是随便从别人家摘的……”
“因为是和喜多川先生在一起哦。所以不会那样的对吧?”
麻理子笑着说。堂野轻抚着紫色小花的花瓣,身后传来了‘嗒嗒嗒’的脚步声,穗花正向自己奔来。小手
一把抓住堂野的裤腿,像要说悄悄话似的要求堂野俯下身子。堂野弯腰把耳朵探过去,听到穗花小声地说
着:“……圭的家里有花。”
“喜多川的家?”
“在庭院那里,有好多好多哦。”
女儿的头上也戴着用同样的紫花编织起来的大约十厘米左右的花冠。拿下来仔细看时注意到,花茎都被紧
紧缠绕成一个个的小团,由此连接着每朵小花。真是很精巧的东西。
“爸爸,那是穗花的。”
女儿踮起脚,伸出手把花冠又重新戴在头上,‘嘻嘻’地很开心的笑着。
喜多川的家……那个有庭院的古老房屋只从外面看过,却从没有进去过。
“喜多川先生真是穗花的王子呢。”
麻理子宠溺地轻捏着穗花的小脸蛋。
“穗花是圭的未婚妻呢!”
女儿撅着嘴说着这句无论何时都挂在嘴边的话。
“之后圭要送我黄色的花冠呢,我们约定好的!”
穗花紧握住花冠,紫色的花瓣一片片地散落在地板上。堂野带着一种莫名复杂的心情茫然地看着那些掉落
的花瓣。
下一个周日,堂野从下午开始加班。由于打工的女孩突然辞职,加上之后又无人接替,要想完成她所留下
来的一周分的杂务,根本是不可能的。
过了五点,想着差不多该回家了的堂野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放入皮包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麻理子打
来的。
“穗花,不见了……”
声音带着难以克制的细微的颤抖。
“吃过午饭后我在沙发上睡了一会。两点左右醒了之后,发现本来应该是在看电视的穗花不见了。玄关的
门是开着的……本来还想应该是喜多川先生把穗花带出去玩了,但是平时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可是现在
都过了五点还是什么联络都没有……”
堂野不自觉地偏过头。
“大概是因为穗花任性的不想回来,喜多川也只能勉强陪着吧。打电话到他家里试试呢?”
“打过了,但是都是语言留言。而且,喜多川先生来家里带走穗花的时候都会事先跟我打招呼的。虽然说
,也可能是我刚好在睡觉的时候喜多川先生来了,然后穗花开门后两人就一起出去了……但是,就这样不
锁门也太粗心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面对一直嘟囔着‘奇怪……太奇怪了’的妻子,堂野只能劝她冷静些。
“去公园找过了吗?”
“还没去。因为想到穗花可能会在我出去的时候回来,所以就一直留在家里。”
堂野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后,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妻子焦急地说‘穗花不见了’,堂野也没有太大的动摇。才五点半而已,大概还赖在喜多川家吧。
在回家之前,堂野先去了喜多川的家。打过一次电话过去,但是没人接听。在喜多川家附近的一块空地处
停下了车子,推开了那好像仅仅只是作为装饰的铁门,走了进去。从铁门到玄关有一条大概五公尺左右的
混凝土步道。黄昏的这里一片阴暗。庭院中,除了树木和杂草,还有一些高到伸手不及的植物,即便是走
在其中的孩子,似乎也会迷失踪影。
玄关那里没有门铃。门上挂着一块手掌左右大小,写着‘喜多川’三个字的木板。
堂野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答。难道说不在家?……这么想着的时候,横向地拉了一下,门就这样无声的开
了。连门都不锁,神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条呢。
阴暗的玄关口,看到了喜多川那双白色的运动鞋。但是旁边却没有穗花的小鞋。
“喜多川,你在吗?”
堂野大声地叫着。听到走廊深处传来脚踏地板的‘嗒嗒’声,紧接着玄关便一片通亮了。
“……你?”
喜多川就这样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破旧的睡裤。一脸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事?”
“今天,你没去我家吗?”
喜多川搔了搔头,问道:“现在,几点了?”
堂野看了一下手表,回答说‘六点十分’。喜多川咋了下舌。
“和工地上的朋友一直喝酒到天亮,回来后就一直睡到刚才,所以没去你家。”
堂野此时才体会到妻子的不安。
“中午过后……大概两点左右,穗花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喜多川踏上拖鞋,从堂野的身边穿过直奔庭院。
“喂!穗花!你在的话就快点出来!”
喜多川叫着穗花的名字,穿梭于好像丛林一样的庭园之中。堂野也一起寻找,连地下室都没有放过地搜了
一遍后也没有穗花的影子。
本以为只要来到喜多川家就可以找到女儿的堂野开始陷入了焦躁。如果一个人出去,仅仅是迷路的话还好
,然而一想到可能会被什么人拐走……堂野就感到极度不安和恐惧。
“如果不在这里的话就算了。我再去附近的地方找找看。”
正准备回去的堂野肩膀突然被紧紧地抓住。
“我帮你一起找。”
“啊……但是……”
“这种事人越多越好吧。”
喜多川说的没错。比起一个人盲目地四处跑,人手越多搜查面也就越大。
“我也很担心你家的那个小家伙。我换件衣服,去你家的路上我会沿路找找的。”
“……谢谢。”
喜多川走进了房间。堂野也返回车里,一边留意着道路两旁有没有女儿的身影,一边小心地行驶。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四十五分了。穗花还没有回来。当听到堂野带回了‘女儿不在喜多川家’的消
息时,麻理子瞬间脸色惨白地瘫坐在玄关。
“喜多川也会帮忙一起寻找。总而言之,我再去公园附近找找看。你就留在家里。”
对麻理子说了句‘一定会找到的,你一定要振作’后,堂野又跑了出去。结果,公园的附近还有大路上全
都没有穗花的踪影。甚至跑到穗花所在的幼儿园,然而周末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完全没有可以容孩子进入
的空隙。
在公寓附近又绕了好几圈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堂野联络上麻理子说会先回家一趟后,走回了公寓。
麻理子紧握着无线电话坐在玄关口。堂野一回来,就一脸欲泣的表情抬头看着丈夫。
“还没有找到穗花吗……”
“……我会再去找的。”
“老公……我们报警吧……”
堂野摇摇头。
“找寻失踪的孩子不是警察的职责吗?如果说孩子不见了,他们会有好的搜查方法吧,说不定还能给出什
么很有效的建议呢。”
警察……在堂野的脑中,曾经被以流氓罪冤枉入狱的痛苦回忆再度复苏。那种完全拿对方当犯人一样的调
查询问,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愤恨难平。虽然心中这颗无法拔除的刺,然而现在已经不是顾及自己的过去的
时候了。为了那微小的自尊,也许会后悔一辈子。堂野按妻子所说的报了警。想着一旦报告了警方四岁的
女儿从中午过后就失踪的事情后,说是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一定会委派一名警官前来调查。所以堂野一
直小心地应付着。
电话打过后十五分钟不到就来了一名年轻的警官。从麻理子发现穗花不见开始,一直详细地询问了将近一
个小时。最后由警署出了搜查令。搜查令下达后,四名警官在堂野地带领下在穗花可能出现的地方进行了
一次仔细地搜查。
此时,堂野女儿失踪的事已经传遍了街坊四邻。住在同一幢公寓中的住户们连同房东一起也加入了寻找的
行列。然而彻夜的搜查却仍然没有穗花的身影。此时唯一的安慰就是,还好现在不是冬天。这样即便迷路
在外面睡着了,也不用担心会被冻死。
当天空逐渐显现鱼肚白的时候,整晚奔走已憔悴不堪的堂野听到了和自己一同找寻的老人这样低声嘟囔着
:“要不要到附近的河底找找呢……”
河底……也许已经死了的可能性一下窜上堂野的脑中。
早上七点,一起搜查的警官对堂野说:“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也知道您很担心,但是如果不稍微休息一下
的话,以后会没有体力的哦。”
像被对方强迫赶回家一样的堂野,这次又要面对妻子的追问。
“穗花找到了吗?”
虽然说过一旦找到会马上打电话联络的,然而一到家麻理子还是迫不及待地询问孩子找到没有。
“警察说让我先回来休息一下。一会和公司请过假后会再去找的。”
从厨房的水管中接了一杯水。回过头,看到麻理子呆然地坐在餐桌前。
“你要吃点什么吗?”
麻理子摇摇头,目光注视着堂野的脸。
“你……生气了吧?”
麻理子轻轻地低语。
“诶……?”
“你一定生气了。因为我睡着了,没有看好穗花。但是……就算是你的话,这种事情也是无法控制的吧…
…”
妻子紧咬着嘴唇,颤抖地站了起来。全身都充满了紧张感,好像随时都会崩溃掉。一直拼命搜查的自己,
完全没有余力去考虑一个人留在家里焦急等待消息的妻子的心情。
“我根本没有认为穗花的失踪是你的过错。其实……我和你一样,中午也会有想小睡一下的时候。所以…
…不要再自我责备了。”
紧紧地抱住妻子那细细颤抖的身体。麻理子抓着堂野的衬衫,伏在他的胸前低声地哭泣。一边安抚着好像
孩子一样的妻子,一边将她的身体横放在沙发上。大概是哭泣缓解了紧张的神经,麻理子不久便睡着了。
堂野给公司打了电话,告诉龙田自己女儿失踪的事。也说明了如果女儿找不回来的话,不得不一直请假。
龙田听后大惊,起初先是沉默,后来则是安慰说‘公司这边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你还是把精力放在找
女儿的事情上吧。’
堂野换下昨天的衣服,拿着钱包走了出去。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三明治、饭团和茶后回到了家里。然后把
一张写着‘醒了之后吃点东西吧的便条放在餐桌上。而堂野自己只喝了一瓶罐装咖啡。虽然说让麻理子吃
点东西……然而一想到现在的穗花可能正饿着肚子,她恐怕也没有什么胃口了。
晚上继续在公寓附近搜找的堂野在天明前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有话要和他说。回到家后,除了昨天来问
话的那位警察,还有另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警官。略微谢顶,和堂野身高相仿,却带着一脸明显的肥肉。
眉眼微微下垂,一副好像财神一样温和的脸。
“我是负责此案的柏井,请多关照……”
柏井微点了下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堂野和麻理子并坐在对面。一坐下柏井就立即开始做起了说明。昨
天和今天,他们在四岁孩子半天内可能走到的地方全部搜查了一遍,都没有,如此可见,自己走失的可能
性很低。以当前的情况看,意外事故或是恶意的绑架可能性很高。
恶意绑架……在听到这个字眼时,堂野的背脊不禁震颤了一下。谁会对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呢……光是想
,就难受得想要作呕。
“那个……很有可能是出于怨恨。最近,你们和什么人发生过纠纷或是结怨了吗?”
麻理子很快地回答说‘没有’。
“那先生呢?”
柏井询问堂野。
堂野的脑中很快的掠过几年前被冤枉入狱的事。
“没有。只是……”
“只是?”
柏井接过堂野的话尾,取出记录本抬起头。
“我想早晚也会知道的,所以还是现在说出来吧。其实,我曾经服刑过八个月。”
柏井细长的眼睛一下吃惊的睁大了。
“是被指控犯有猥亵罪。但直死我都声明我是被冤枉的。说到怨恨的话……我最初能想到的就是当时那个
身为被害者的女性了。但是,我觉得此事和她没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身为被害者的她也不知道我现在的住处,而且比起她来,倒是我损失比较大啊。
”
柏井搔了搔头顶稀薄的头发,问:“那,能先告诉我那位女性的名字吗?”
“我忘了。”
“诶?”
“那对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记忆,被监禁,剥夺了两年的自由。真的是很难受……想要忘记……所以,
真的已经不记得那些细节了。”
“哦,不过这种事调查一下就会知道的。”柏井说。
“怨恨这条线索还很不清……现在我还想再确认一下在穗花失踪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首先,从夫人开
始……”
在麻理子回答的时候,堂野注意到柏井总是在问”有没有人可以证明呢?”。
“那个……”
虽然知道在妻子和柏井交谈中突然插话进来很不礼貌,但堂野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们是孩子的父母,难道您是在怀疑我们是犯人吗?”
眯着细眼,柏井以淡淡的语调回答说‘这是工作需要,还请见谅’后,低下了头。
堂野也同麻理子一样,被仔细地盘问了一遍在穗花失踪时自己的状况。
柏井的讯问甚至细微到从家到公司有多远距离的程度上。
就在堂野和柏井说话之际,门铃响了。麻理子慌慌张张地跑向玄关。
“老公……”
厨房的门口传来了麻理子的声音。
“是喜多川先生……怎么办?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帮忙找穗花呢。也不能总这么麻烦他,要和他说,
我们已经拜托警察处理了吗?”
“啊,喜多川的话,我和他说吧。”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和柏井说过后,堂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玄关和喜多川说明了穗花走失,之后
他们会拜托警察处理此事。喜多川紧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表情叹了口气。和堂野一样,一晚没睡四处奔
走的男人,此时的眼睛胀红而充血。
“一旦找到穗花,我会马上和你联络的。所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喜多川低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后,离开了堂野的家。回过头,在厨房的门口处看到了柏井正看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