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
谢民纬紧张地爬起身,会是谁?脑中一瞬间闪过那男人的脸,还来不及否认自己的想法,门一打开就被否认了...是王苹兰。
「王小姐。」谢民纬立刻从失望中打起精神,对著来访的客人微笑。
「Hi。」王苹兰微笑,跟著谢民纬走进里头的客厅。
「真是一点都不像单身男子的房子呢,好整齐乾净喔...」王苹兰边走边赞叹,「像我房子就得请个人来帮忙整理...哈哈,能嫁到你这样的男人,女生真的会很幸福。」
「哈哈...可惜我到现在还是单身汉呢。要说房间乾净整齐的男人,可不只我一个啊...」谢民纬脑中浮现了雷胤的小套房,又马上转移话题,「王小姐今天来找我有什麽事情吗?」
「我想你也知道...我来还能为了什麽?」王苹兰迳自坐在客厅,谢民纬则从冰箱拿了罐气泡饮料出来。
「也是...」谢民纬边将饮料递给王苹兰,边说道。「你是要...雷先生现在的联络方式吗?」
提到他,谢民纬对王苹兰是一阵心虚,对自己是一阵心酸...
「不。我不想再去找他了。我是想问...你在他那儿住了几天,怎麽又回来了?」
「呃?」王苹兰知道自己在那儿住过!
「胤...他过得好吗?」王苹兰淡淡问。
「嗯。看起来还不错...」想起他一个人艰辛爬楼梯的背影,一个人走路上下班的身影。
「所以你就回来了?」
「...我本来是想留在那儿帮他点忙,照顾他的生活。不过看起来他有人照顾了...」那个年轻男人亲密地搭著雷胤的肩、还有一丝不挂地坐在男人身上。
「呵...你看起来好像在吃醋呢,民纬。」王苹兰微笑,「既然有人照顾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在那儿呢。」
听到吃醋两个字谢民纬只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自己都要三十岁的人了,怎麽可能跟人家吃什麽醋...他离开那男人不过就是因为、因为那男人不需要自己了。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既然知道他没事。过得不错,那就好了。」王苹兰起身,「但是我当初还真的很害怕你找到胤之後会对他不利呢...」
「啊?」
「因为那时候在医院,你告诉我你恨他。呵呵...」
「也是,搞不好我会谋杀他呢...」谢民纬苦笑,眼前的女人也笑了,她好像又变得更坚强了。
送走王苹兰,谢民纬又是愣愣地坐在客厅,这房子一个人住,真的有点寂寞...
也许他也到了该找个人陪伴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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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大哥~今天下班要不要再一起去喝一杯?」小伟宛若昨天没发生什麽事情似的前来找雷胤攀谈。
「我今天有事情。」雷胤随便讲句话敷衍过去。
「雷大哥...我昨天,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雷胤这才把头抬起来看著眼前表情十足认真的男孩,「别傻了...我一个断了腿的人,你一个大好青年,你想要什麽?」
「雷大哥──我可以一直照顾你、真的、我有想过我可以一直当你的拐杖当到老──我愿意一直扶著你...」
「...我只想要一个人过生活。」雷胤沉著脸,眼前人的脸也沉了下来。「所以你别再烦我了。」
後来小伟午饭也没吃完就翘班了。雷胤继续待在办公室里,上头有人问他小伟上哪去了,他只是摇摇头。
下班後,雷胤觉得今天异常的疲倦,仍缓缓爬楼梯上楼。门口却站了个男人,是Kevin。
「好久不见。住得习惯吗?」Kevin很自然地就走进雷胤的房间绕了一圈,注意到地上的大床垫,然後又看了看厨房,最後才又走出客厅看雷胤正坐在沙发上,慢慢脱掉自己的鞋子。
「习惯。」
「看起来不错,那男人也跟著住进来了?」Kevin微笑问。
「谁?」雷胤抬头,望著眼前笑得暧昧的男人。
「还会有谁?我给他你的名片以後,他应该有来找你吧。」
「原来是你给他名片...」
「他在酒吧那儿打听了好多天,再不帮他一把,我怕他还没找到你就先被那儿的其他男人给拐走了...」
雷胤冷笑,拐走也好,就不会跑来找自己了...
「...难不成你们吵翻了?」
雷胤沉默了几秒钟,「你来这里有什麽事情?」
「来看看你过得如何...」Kevin靠在沙发上,无奈地望著眼前又转移话题的男人。
「过得很不错。」雷胤回答,「没什麽事情我要休息了...今天很累。」
说完,雷胤慢慢地拄起拐杖,一步一步往房间走去。房门没关,也没打算理坐在客厅的男人,迳自解开衬衫扣子,脱掉上衣。
「雷...」不知道什麽时候,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後,紧贴在自己背上,雷胤甚至感觉得到男人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肩上。
雷几乎可以想像等一下如果男人将自己推倒在床上说要回忆高中那段热情──他也没有任何方法抵抗。
然而男人没有做别的动作,只是小声地说了句...
「雷,对不起。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跟你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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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胤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仰著头靠在背後的瓷砖墙上,让水柱从头上洒下来。
刚刚那男人向自己道歉,自己没有讲话,摇摇头,然後那男人就离开了。
雷胤从来没有想过对不起三个字可以让这麽多事情释怀,也许是因为自己也经历了不少事情...因为那句对不起,雷胤以後看著Kevin就不必闪避他的目光,也许内心仍然无法原谅他,却不再是恨...
自己呢。对谢民纬做了这麽多过份的事情,是不是也能这样说句对不起呢...两人的关系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挽回吗?
不对。两人的关系结束了。以後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雷胤扶著墙站起身,因为脚步一滑,往後倒了下去──
「唔!」头撞到了墙壁,雷胤用力地坐在地板上,手压著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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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叹口气,谢民纬上了车,为什麽明明早睡也没喝酒,为什麽就是有点打不起精神...
发动车子,谢民纬用很慢的速度在路上跑...上班途中会经过雷胤的住所,如昨天一样,他又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多瞧了一眼...
好傻。自己现在居然想见到那男人。
一路上随时都会注意著路边有没有那熟悉的身影,谢民纬又是一阵失望,却因为他望著路边,没注意到眼前路口已经是红灯,等他注意到放慢速度时已经快开到斑马线上,有个行人──
碰地一声,他听到一声巨响,脑中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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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床,雷胤只觉得头部昨天撞到的地方很痛。伸手往後脑杓一碰,果然,肿起来了。
轻轻揉了一下肿起来的部分,痛的地方延伸到整个头部,让他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甚至有点痛。
坐在床边想著要不要请假算了。
然而雷胤还是爬起身,换上睡衣,没人帮他做早餐,所以他如往常一样没吃东西就出门。
一路上都觉得不舒服,雷胤苍白著脸,脚步比平时还缓慢走出门,搭电梯下楼,然後提著公事包,慢慢地往公司路上走...
「唔...」在他停在红绿灯前,脑袋又是一阵晕,他心想著还是绕去看医生,打电话请假好了。
灯号变换,也没看路边是否还有来车,雷胤直接走上了斑马线,等他注意到时,他已经感觉到身体和一辆车子碰撞在一起──
「靠──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一个声音从车子外头传过来,「红灯欸!」
谢民纬赶紧开车门,下车。
一个中年男子刚从地上爬起来,谢民纬赶紧前去扶起对方。
「抱歉...」
「会不会开车啊!你刚刚那样子要是再快一点──就可能把我腿给撞断了!!」
「对不起。」谢民纬道歉,对方边骂边走过马路,幸好谢民纬车速不快,所以对方虽然碰上了他的车,也只有一点外伤。
谢民纬又坐上车,暗骂自己开车太不专心,发车没多久,手机响了,谢民纬把车停到路旁,接起手机──
「请问是雷先生的朋友吗?你好,雷先生刚刚被送来市立医院...」
谢民纬没有听完对方说什麽,挂上电话发了车就急奔医院。
那男人出了什麽事情?怎麽突然被送进医院了?该死!刚刚应该听完电话再挂。脑中一团混乱,责怪自己怎麽把雷胤放著自己就离开了,明明知道他不方便,还像小孩子一样乱生气离开。
喝一次酒而已──自己犯得著管他吗?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向,他和别的男人乱搞自己凭什麽生气。
除了责备、不安,谢民纬想著他还有很多话没说──
赶到医院,急诊室里头一整排的床位,上头躺著各样的人,但每个人脸上都挂著阴郁的表情,受伤的、赶来看情况的,谢民纬问到了床号以後,在人群中穿梭,一床一床找,急著要找出那熟悉的面孔──
找到了。
男人闭著双眼正躺在床上。护士在一旁拿著笔不知道纪录著什麽...
「他没事吧!!」谢民纬立刻冲上前抓住护士这样问道。
「您是雷先生的朋友吗?」护士问道。
「我是。──他没事吧??」谢民纬又问了一次。
「他没事,只是一点外伤。那请你来这里办里一些手续──」
护士说,雷胤在过街的时候被闯红灯的车撞上,对方有煞车,所以雷胤就只是手肘、脚部和腹部有外伤,基本上没太大的问题。
办理完手续,谢民纬走回他床位旁,看著仍然在睡觉的男人,谢民纬松了口气...
男人感觉到一旁有人,微微睁开眼睛,和谢民纬对上目光,他伸出手──谢民纬接过他的手问道,「需要什麽吗?」男人没有回答他,握著他的手,又闭上眼睛。
如果,在你醒来时,需要的就是这双手,我愿意一直牵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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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民纬处理完医院的手续过後,坐在那里等雷胤又睡了两个小时,谢民纬才开著车送雷胤回家。
两人停车走路回公寓时,谢民纬总是跟在雷胤身後,深怕他又一个不小心会出什麽事情,这让雷胤觉得有点不悦,毕竟他早已适应这种拿拐杖的日子,有个人在自己身後紧张兮兮的让他很不舒服,但是雷胤没有跟谢民纬说,只是一路上都沉默。
谢民纬翻了翻冰箱,只剩下一盒蛋,煮了饭,简单弄了蛋炒饭,雷胤正好洗好澡,身上原本包扎起来的伤口全部都拆开,因为有伤口的关系,雷胤穿著短袖短裤走出来。
这男人手好细、脚也好长...谢民纬这样打量著他。
「嗯?」雷胤疑惑地回应谢民纬的目光。
「没事...吃饭吧。」端了个饭碗到雷胤面前,谢民纬心虚地别过头,低头吃饭。
「等等我再帮你包扎伤口吧?」
「嗯。」
两人吃饭的时间还是无止境沉默。
也许雷胤在思考著要不要说声谢谢,鲜少道谢道歉的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也许谢民纬在想著要说些心里话,却因为雷胤的沉默让他想著是不是自己又多管閒事了...
结果两人相对无语。吃完了这顿饭。
谢民纬收拾完餐桌,拿了出院前从医院买的纱布、棉花棒、透气胶带等等买回来要帮雷胤包扎伤口的东西,走到客厅坐到雷胤身旁。
「好痛...」优碘碰到手臂上的伤口,让雷胤皱眉。
「忍耐著点。」手臂上一大片的擦伤,谢民纬将优碘涂抹在整个伤口上,一阵阵的刺痛感让雷胤眉头愈皱愈深。
「好了,其他地方不用了。」手臂包起来後,雷胤准备起身,上药的感觉痛得让他咬牙。
「不行。还有脚上──」
「不用。那是小伤」
「不行。伤口会发炎。」
「不要。」
谢民纬皱眉看著眼前态度强硬的男人,又看了看他的手一直紧抓著沙发,「...难不成,你怕痛?」谢民纬笑著问。
「......」雷胤瞧著眼前对自己笑的脸,很难得有机会看见谢民纬对自己笑,笑起来的脸看起来好可爱...「...你几岁?」
「你问了一个让我不想面对的问题。」
雷胤勾起嘴角,猜了个年纪,「25?」
「──29了。那你呢?」
「二十四。」
谢民纬愣了愣,对了这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有问过...
「......还真年轻。」谢民纬无奈回答,身边的人这时缓缓起身,如往常一样要回房间休息了。
谢民纬也跟著爬起来,搀扶著起身的男人往房间走,才突然想到──
「你药还没擦完。」
「嗯?」雷胤装傻,接受谢民纬的帮忙,一步一步地往房间走去。
「等等睡觉前再帮你上完药。」
走进房间,绕过地上那床垫,却因为谢民纬踢到床垫,一个重心不稳,他拉著雷胤一起倒了下去。
柔软的床垫抵销了这两人一起倒下了重量,谢民纬仰躺著倒下,雷胤压在自己身上,谢民纬睁开眼,同时和雷胤四目交接...
「唔...」雷胤想摆脱现在这种尴尬的姿势,却不小心碰到了脚上的伤口。谢民纬赶紧起身扶起雷胤。
「没事吧?」
「没事。」
结果谢民纬还是没有替雷胤上药两人就熄灯睡觉了。
半夜时,雷胤突然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上了自己的床...他睁开眼,黑暗中,他惊地看见谢民纬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怎麽了?」雷胤疑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房间内太暗,雷胤从谢民纬的姿势猜测谢民纬双手双脚支在他身体的两旁。
「胤...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谢民纬低下头,将头埋在雷胤的颈侧,身体重量也渐渐加在雷胤身上。
「怎麽了?」
「我做恶梦。」雷胤听见谢民纬闷著的声音这样在耳边说道。「我梦到你死了。被我开车撞死的──」
雷胤沉默。
「如果你就这样死掉。那我会後悔一辈子。」谢民纬又继续说著,「我以前真的很恨你,从第一次见面──」
「纬,」雷胤打断谢民纬,「你恨我是应该的,在梦里杀了我,我也不意外。」
「......我不要你死。」谢民纬抬头,黑暗中雷胤仍然对得上他的目光,「我不要你死。」
「我住进来的那几天,我甚至还会作梦梦见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我只是一个残废。」
「所以我才能感觉到你需要我。」
「我需要的只有拐杖。」
「......你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
谢民纬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刚刚说的我愿意是什麽意思,男人的手已经将他的头压著好能亲吻到他──
谢民纬惊讶地瞪著眼睛,直到这个吻结束,他还没回过神。
「今天,被撞到的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我一直没跟你说几句话。」雷胤道,他的手轻轻抚著谢民纬的後脑杓,「对不起。谢谢。还有...」
雷胤稍微把头扬起,在谢民纬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话,谢民纬听了也跟著复颂一次──
「我爱你。」
雷胤今天被送到医院时,拿著手机,按著他在内心不知道念过几次,早就背熟起来的号码,交给护士小姐。希望能联络上他。
他想著,如果就这样死去...至少也要见谢民纬一面...然後告诉他,那几句话...再问问他...
如果,我还能醒来,你会愿意一直牵著我的手吗...
两人生活在一起一年了。谢民纬要雷胤搬去与他同住,每天接雷胤上下班。那栋房子由於之前是让谢民纬的爷爷奶奶住的,所以空间让两个人生活很适合。为了要让雷胤生活更方便,谢民纬也请人来改建过房子,在房子加设了许多安全设施。
阿姨知道谢民纬和男人同居时,几乎没办法接受,气得来家里大骂,却也说不动谢民纬。
那时候,连谢民纬也差点无法接受阿姨的炮轰。只能请雷胤暂时住到王苹兰那儿避一阵子──
「你阿姨很希望你能娶妻生子呢。」两人分隔了一个礼拜,好不容易才找机会出来一起吃饭。
「是啊。我以前也梦想著娶妻生子。」谢民纬苦笑。「倒是你...娶过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