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狠狠心,猛地将裤子拉上腰际,一下子痛得蜷缩在地上不能动。慢慢等这
一波疼痛过去,再伸手到前面,解开他们乱系的草绳。
4 我在马房里躺了一夜。后面痛得要命,全身的骨头好像已经被打得散开了,
冰血被体温捂化了流在棉裤上,裤子沾湿了又硬又冷。天气冷,偏偏不干。动一
下就划动伤口。
马房勉强可以挡风。可是我的手脚早就冻得僵了,动弹不得,旧棉衣当不住
寒,我只能尽量缩成一团,还是冷得发抖。
那几匹马的背上都披了毛毯,我想去够,可是够不到。只能望着那张暖和的
东西,幻想它披在自己身上……
一整夜挨过来,我没有办法睡得着。痛与寒冷交替折磨着我,并没有半个人
来过问。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太阳照了进来,却照不到我身上。我忍着剧痛,想要移
过去一点点,可是手被扣在柱子上,半点移动不得。我觉得好像是在发烧了,头
很晕,身上到处都痛。
直到入夜,没有人过来问过。小三儿偷偷来过一次,给我塞了两个馒头,急
匆匆走了。他说,大管家下令,谁也不许理我。他对我就那么痛恨,或者说,干
脆冻死我算了?我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早来到。弟妹还太小,若
是能够再过五年,不、三年也好,大弟就可以顶事儿了……
我的感觉好像渐渐消失了,发热也感觉不到了。到处都痛,后面没有上药的
地方大概是在烂了?动一动伤口就扯开。要死得这么窝囊么?死了也死得这么难
看……只是,希望有人通知一下弟妹,要他们过年傻等……
正在迷糊间,有人过来搬我。我一惊,模糊看见大管家好像站在不远处,有
人拉我的手。他们认为我死了吗?不,我不要被活埋!
顾不得股间和地面摩擦痛得要命,我拼命挣扎,表示我还活着。可是每一下
都好像推在棉花上,毫不着力。那两个人一味的拽了我就往外拖!我怕极了,如
果他们要弄死我,再放连天都等不及么?
“蠢材!这样抬,还不痛死了?抬木板过来!”
是大管家的声音,都要死了,还管我痛不痛的?
那两个人把我放下,不一会儿,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放上了一块硬板。我
想要下来,不要送去活埋,顿时眼前发黑。转念一想,死在这里,和死在府外其
实毫无分别,便放弃了。
走了一段,竟然还在府里。我被放在地下,两只手把我反转过来趴着。还没
有等我叫出口,裤子被往下一撕!布片和凝结的血渍连血肉一起带了下来,我叫
也叫不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身上居然是暖的。头也不那么痛了,四肢懒
洋洋的不能动弹。腰折断了一样的疼。臀部虽然痛,可是有清凉的感觉,应该是
上了药。
怎么回事?我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抬眼看看四周,是我平日住的屋子、,
身上的被褥又软又厚,屋子里还生着火盆。这在平时,在下人的屋子里,可是不
会有的。
正不明白,小三儿跑了进来。看见我,喜滋滋道:“醒了么?你抬回来的时
候,可吓死我们了。你怎么就挨了那么多板子?听说三十下不到就晕过去了啊,
真是受罪。饿了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了。于是一边吃小三儿拿来的粥,一边听他罗索。
他们几个都以为我死定了,谁知道大管家居然亲自送了回来,还吩咐了好好照看。
送来了上好的药和饭食,还给了几十斤碳。托我的福,大家都可以烤火了。
我默然。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以为四无葬身之地的时候,却一下子回到
原来的位子上。
但是,我也实在无法回答小三儿的问题。他聒噪了一阵子,见实在问不出什
么,就罢了。
过了十几天,我的伤口渐渐愈合,可以下床走一两步了,又过了十几天,臀
上、背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每天抹药,居然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可是我这样呆在屋里不做活,担心领不到工钱。当我按时得到了那一百文之
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就在我准备照常开工的时候,小三儿担心地冲我说:“大管家叫你去。”
“什么?”我吓了一跳。大难不死,他又想怎么折腾我?既然要害我,又何
必费神就我,当时不管也就完了。用得着那么费事吗?硬着头皮,我来到他住的
小跨院。
管家不在,两个小厮见了我,道:“来了来了!”不由分说把我拉进一间偏
屋里让我等着。就在我以为会拿出什么古怪的刑罚来的时候,他们却抬来了一大
桶热水!
望着热气腾腾的大木桶,我才想起,我好像有一个月没有洗澡了。一下子身
上痒得难受。虽然是冬天,可是我还是能够闻到自己身上的隐隐的酸味。他们又
靠过来,也不解扣子,上来就用两把大剪刀把我身上脏兮兮的旧棉袄给剪了开来!
我一阵心疼。他剪了我的衣服,我可穿什么好?现在可不是夏天,随便可以
找到衣服遮一遮。可是这两个人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扯住我里衫又剪。他么应
该闻到我身上味道,都皱着鼻子。近两不去碰我身上。
“好了好了,我自己来!”眼见就要里衫也不保,今天不脱是不行的了。我
忙退后。他们也嫌脏,住了手。用棍子挑起我的旧棉袄,一边出去一边说,“哈
大人要你仔细洗干净,一点味儿也不许有,你可要仔细些。”出了门,居然“咔
嚓”一下子,下了锁。
怎么办?我身上只剩一件破了的底衫,冷得要命。我望着那热水,又看看少
得可怜的衣服,终于还是跨进了木桶。
5 一个澡洗下来,水居然是黑的。
周围有布巾和单衣。我捡起来一看,仍然是仆童装束,放下一点心来。快手
穿上。正在为湿淋淋的头发发愁的时候,只听见锁响,一转头,大管家和刚才的
两个小厮进了来。
哈大总管的表情显得很惊愕。眼前一亮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眼
光,只好退后几步,低下头。
“不错,王爷果然是有眼光的。居然在垃圾堆里捡到了宝。”
他走过来,勾住我下巴看。我对上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时,觉得心里发寒。他
的目光不断在我脸上游移,好像在鉴赏古董。
“嗯,肤白如脂,凤目直鼻,”他又离远看了看,“秀美而不妖媚,果然是
难得一见,可称之为极品。”又在我腰上捏了一把,咂咂嘴,“不错……”
极品?他在说什么?我是人,不是东西!我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哈总管居然不恼,道:“跟我来。”
那两个小厮忙不迭地给我套上一套棉衣。一边穿,一边神色异样,颇为不自
然,脸色都红红的。难道这屋里水汽太重,薰着了么?
我乖乖地听话,跟着大总管左弯右拐,来到一间暖阁。并不是上次我摔下来
的那间屋子。哈总管要我等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是什么人在里面?哪个姬妾么?靖王爷有一个正妃,不过听说死了。另外还
有几个姬妾,然而都并不特别得宠。如果是她们其中的一个救了我,也不太可能。
我和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瓜葛。
正在胡思乱想间,哈总管出来了。道:“进去。”
于是我跟着他鱼贯而入。里面斜靠着卧在软踏上看书的,居然就是靖王爷本
人!
他不是很讨厌我么?
我尽量低头,不去看他。这次看到的,是一双软底的便鞋,不过上面的花纹
绣制精良,一见就知道不是凡品。
靖王爷并不出声。而哈管家却退了出去。
“抬头。”
仍然是平淡却威严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我稍微抬起来一点。还
是不敢看他。他穿着的便装舒适得体,映衬得修长的身材舒展无比。
他不耐。干脆走过来挑起我的下巴。即使这个动作实际上轻佻,可是在他做
来,却有另外的气度在。
“你叫什么名字?”
我犹豫了一下子。我虽然在这里做了奴仆,可是并不想让人家知道,徐家的
子孙在这里做着奴仆。
“阿长。”我回答,按照我通常告诉他们的名字,告诉靖王爷。
“识字吗?”
“识锝几个。”实际上,我自小读书,经史子集都涉猎过。然而,一个奴仆
是不能懂得太多的。
“姓?”我迟疑。终于没有说。
他居然并不追问。
他又坐回软塌,慢慢地品着茶。他的手长大有力,扶在茶碗上也显得十分有
把握的样子。良久,闻到:“阿长,跟了我,可好?”
“嗯?”我一时没有听清,或者说,没有听懂。
“我是说,做我的人。”他加重了这几个字。
我忽然明白了。其实他和常侍郎其实是一样的,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只不过
他用了一种更为平和,看起来更为高雅的手段,去达到同样的目的。
我咬着下唇,不愿出声,表达我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