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亲眼看着对岸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慕容西城用掌风把慕容兰泽缓缓托上悬崖,而自己的身体却向深渊坠落。兰泽趴在悬崖的边缘,看着这一切发生。
大光明顶雪山崩塌,原本的玉宇琼楼,仙宫一般的修罗圣教殿堂沉入深渊,化为乌有。
中原武林七大门派高手齐聚大光明顶,个个剑拔弩张,准备对付从修罗圣教逃出来的余孽,只是让他们失望了,他们把守的路上无人逃出,似乎所有的人都随着修罗圣殿的倒塌而埋葬了。
"真可惜。"武当的冲虚道长提剑在冰雪深渊前走了几圈,他着急的直跺脚,白胡子一翘一翘的,"慕容西城这个混蛋,他这么早就炸毁了修罗教,这么多的不义之财,名剑,武功图谱都随着修罗教殉葬了,真是作孽呀。真是作孽呀!"
那一刻,什么江湖道义,正道,为天下苍生这样的大道理都不讲了。本来吗,这么多高手不在家里休息,跑出来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修罗圣教无尽的财宝,武功秘籍,还有名满天下的神兵利器吗,至于别的,谁管那么多?
朝歌谢洛阳眼神闪烁。
他在七大门派中不算最拔尖的,他来似乎只是为了维护所谓的江湖道义,毕竟修罗圣教这些年倒行逆施,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再说,就算从这里能真得到一些什么珍宝,其他几大门派早就抢劫一空,谁会把他这个小小的朝歌谢氏放在眼中?拿不到什么好处,白白惹了一身麻烦。
只是,此时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一抱拳,"各位前辈,既然邪教已经被剿灭,在下想要先回去了。"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到嘴的鸭子飞向深渊了,也知道在这里待着着实无趣,自然也跟着谢洛阳下了大光明顶,各自回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洛阳在第三天的夜里,独自回到大光明顶。
"碧君,碧君。"
谢洛阳在隐蔽的一处山洞中找到蜷缩在那里的母子两人。
"洛阳。"女人一见谢洛阳就扑了过来,"洛阳,你怎么才来,我怕死了。"
"别怕,别怕。"谢洛阳抱着女人安慰他,"我这不是来了吗?别怕,慕容西城已经死了,如今你就是我的了,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谢洛阳一转头看见那个孩子就坐在山洞里的大石上,对他的到来既不高兴,也不害怕,没有任何表情。
"洛阳,他是我的儿子,慕容兰泽。兰儿,快过来,这是谢叔叔,他会保护我们的,以后我们跟着他就不用担心了。"
慕容兰泽,慕容西城的儿子。
这个孩子的名字,姓氏,甚至他的样子都让谢洛阳看了极不舒服。
"兰儿,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一般看待。"谢洛阳说完问女人,即使他尽力掩盖,可是依然很急切,"碧君,修罗血经呢?"
武林至宝,修罗血经。得到它的人依法修炼,可横行天下!
"那个,在决战之前,西城已经把它烧毁了。"女人似乎想起当时的事情很害怕,她抱紧谢洛阳,而谢洛阳听她这么一说,心就冷了。费了这么多力气,终于等到这一天,眼见着邪教完蛋了,可是他的修罗血经也跟着完蛋了。
他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他想要把眼前这个女人扔进大光明顶的悬崖,让她随着她那个丈夫死去吧!
"不过,......"
女人的话让他心思翻转,连忙问,"什么?"
"兰儿会背。让他背给你听。"
谢洛阳闻言回头看着孩子,那个孩子也看着他。
那么精致的面容,纤细的脖子,似乎不堪一击,他的脑子中就有震惊武林的修罗血经吗?
"兰儿?"女人也看着孩子试探着问。
"是的,我会背修罗血经。母亲,我们和谢叔叔走吧,等离开这里,安顿好了,我会给他默写出来的。"
孩子跳下大石,走山洞中走出来,他看见远处的雪山早已经融化,修罗圣教也已经不复存在。残留的那些人为了争夺财宝而内斗的不可开交已经让父亲带走殉葬。这里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是修罗圣教覆灭的一大原因。
而谁也没有看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站着一个白衣道士,他细的双眼看着这里,看着幸存的母子俩个,也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鹤峰师叔,我们快快上山,我们武当传令过来,冲虚师祖正在迎客峰那里等我们,让我们快去和他们回合,好彻底扫平魔教!"
一个小道童跑上来叫他,而那人咯咯笑了,长剑一横,"随我下山。!"
"师叔,您要是再违抗师祖的命令,又要被关在静心崖了!师祖本来看你不顺眼,你不要再不顺他的心意了!"
"哼!早晚有一天,等我得到修罗血经,我定要冲虚那个老匹夫好看!我把他锭在静心崖上,让我吹五百年的冷风,哼!走!"
两道白色身影,快速下山而去。
朝歌谢府的人知道,主人从大光明顶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孩子。主人只说是自己在路上遇上新近丧夫的女子,看她品貌不错,人又可怜,于是纳她为妾,带回谢家。而那个男孩子是她的儿子,就当是他自己的儿子,只当谢家从此多了一位少爷。
只是这位二夫人不拜祖宗祠堂,而那位新进门的小少爷则几乎无人见过。
主人禁止任何人把这两个人的事情传出去,也禁止他们在府邸中讨论这两个人,尤其是对那个男孩子,只要听到任何有关他们的话,都要死人的,所以从那之后,谢府中谁也不敢再说起这两个人,那母子两个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狐狸精!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自己死了丈夫就来勾引别人的丈夫!"
谢家原本的二夫人则莲雷厉风行,带着一堆脂粉英雄闯入西花园。她原本是谢家大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谢洛阳收了她,让她做了二夫人。谢家的大夫人自己吃斋念佛,而一切惩罚人,处置家法的事情自然要留给这二夫人。
"自己进谢家还不算,还带了个拖油瓶。这要是传出去,可让我们谢家的脸往哪里搁哦。"
则莲一路上大呼小叫的走着,别人不拦,甚至还有一种要怂恿她过去闹事的意思。
谢家的长公子谢长熙从外面刚回来就隐约听见后院有人叫嚷。他今年不过才十五岁,父辈女眷的事情他当然不便管,正想找人过去看看,别让他们叫嚷的太厉害,影响了娘亲念经,这个时候,后府的总管谢普从垂花门那边跑过来,一来看见谢长熙在这里就叫,"长公子,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后院打起来了。"
"女眷的事我不能管。你自己找几个粗壮的女工,把她们拉开就好。"谢长熙摘下斗篷给身后的人,侍候的小童也接过去了。
"不是,不是。长公子,是二夫人她们和新来的小少爷打起来了。那个小少爷会功夫,他几下子就把人打伤了。现在来福他们已经去找老爷去了。"
小少爷。
谢长熙听见这个词感觉怪别扭的。
他谢家就他和二弟两个儿子,如今二弟正在外面学艺,原本的称呼小少爷就是叫他二弟的。如今父亲纳妾,这又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还在后面闹事打人,谢长熙这次是不管不成了。
谢家的府邸特别大,这边有一个湖面,把谢府的花园分成前后两院。前面是谢家处理公文和管理外面事物的地方,而后面则是内宅,住着女眷和仆役。
谢长熙一过望月桥就看见假山那边乱成一片,二夫人和她带的那群人胡乱倒在地面上,要不是看到血迹斑斑的,他有些想要笑出来。
假山上坐着一个孩子,白皙到几乎要透明的肌肤,他的头发墨一样,丝一般,长长披露在后背上,他的脸颊上有两道血痕。
那双眼睛,如冰一般,他看着自己,只这一眼,就好似在忘川河上最后一别,纠缠前世今生。
"长公子。"下人看见他过来好像看见了主心骨。"您快评评理,您一定好好惩治这个小杂种。"
"住嘴!"谢长熙一耳光挥过去,把那个多嘴的人的牙都打掉了。
那个孩子听见他过来也看过来,谢家长熙,华丽清俊的少年。孩子一下从假山上跳了下来,不理睬任何人。
"站住!打了人就要逃吗?你当我谢家是什么地方?"谢长熙一伸手拦住他。
"那你要我怎么做?"孩子回头斜睨谢长熙。
"到后面跪祠堂去!"
谢长熙此话一出,一片抽气声音。
眼前这个所谓的小少爷只是野种,如果他也有资格跪进谢家的祠堂,那么就是谢长熙承认他是谢家的真正的少爷了。
"长公子,这,--,这不合规矩呀。"有仆妇跪趴到谢长熙脚下。"夫人知道了一定不依的。"
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的人更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有的甚至哭起来。
"是呀,长公子,谢家家法大如天,怎么可以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进祠堂呀?"
"夫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长公子,您可要顾忌夫人的颜面呀,--"
"呜呜,长公子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呀,不能便宜这个杂种!"
嘿嘿,--
在这一片声音中,孩子独特轻灵的笑声好像幽灵一般。
"真可笑,好像你们谢家是天下第一香饽饽,谁都要巴结着,讨好着,谁都想进你们谢家门。要不是为了我娘,我才不来谢家住呢。"
他说着甚至还用手拍拍嘴唇,打了一个大哈欠。
"就是谢洛阳跪在我面前,求我进谢家,也要看看我是不是有这个心情。"
"住口!"
谢长熙原本不在意他,可是听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亲,心头火一起,反手就想要抓住他,把他按在后面的祠堂中好好跪上三天,让他懂些规矩。
谁知道孩子身体很灵活,在反手一抓的时候,孩子刚好躲过,看似不经意,其实用的是很精妙的身法。
这个功夫是,--
采莲步!
这是修罗圣教的武功!
这个孩子是谁?!
孩子几步就走远了,谢长熙拿出随身的软鞭冲着孩子一挥,把孩子卷住。孩子虽然武功高明,毕竟年纪太小,他根本就不是谢长熙的对手。谢长熙反手一用力,带回软鞭,把孩子甩到地上。
"啊!"
孩子看样子是疼极了,他倔强的咬住嘴唇。
"和我去祠堂。你既然已经是谢家的人,就应该按家法办你。"
谢长熙过来拉孩子,这个时候,身后一人叫他,"熙儿,住手。"
是谢夫人来了。
"母亲,打扰您念经了。"谢长熙恭敬站在一旁。
谢夫人手中一直拿着一串佛珠,他说,"熙儿,这个孩子是你父亲带来的人,就把他送回西苑吧。则莲,你这次也太胡闹了,你自己关自己两天,不许出来,算是罚你。"
在那个孩子眼中,谢夫人空有一张活人的面皮。她的面容虽然是慈祥的,可是她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带着恐惧,带着死气。
谢夫人根本没有看他,好像他是脚下的蝼蚁一般,卑贱而肮脏。
"是。"谢长熙自然遵从母亲的意思。
孩子看着他们,忽然绽开笑颜,冲着谢长熙伸出自己的手。雪白的皓腕从衣服中露了出来,他娇笑着说,"好哥哥,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该消了吧,扶我起来好不好?"
孩子的声音好像带着毒药的蜜糖,抹在心上蛰着都疼。
"孽障!"
谢夫人闻声变脸,她过来反手就打了孩子一个耳光,而那个孩子就近顺手一推,谢夫人本来被他推的后退了两步,谢长熙一把抱住她,没让她受伤。
"收回你的话,你不配这么说。"孩子冷笑着从地上起来,他用袖子擦了嘴边的血迹,"如果你知道你的丈夫曾经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理直气壮的面对我了。"
"洛阳,洛阳他做了什么?"谢夫人开始发抖。
孩子忽然笑了,如梦似幻。"你说呢?"
这么暧昧的话,满院子的人都不是好人,自然也不会往好地方去想。他们肯定想着,眼前的少年如此绝色,肯定是他勾引了他们的主人!
"你,--,你!"谢夫人用长指甲指着孩子,双手颤抖,她忽然感觉胸闷,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就这么活活被气晕。
哈哈,--
仿佛再看多么滑稽多么好笑的戏,孩子笑的腰不直不起来了。
谢长熙一把抱起谢夫人,回头看了孩子一眼,那个孩子也看着他。
"够了!如果你不想跪祠堂,就快些回去,别在这里胡闹!"
满院子的人原本还有好戏看,谢长熙而管家谢普把这里看热闹的人全记住名字,都罚一个月的月钱,他们一看不好,连忙散了,许多人走时还狠狠看孩子一眼,暗自骂他两声。
只有孩子站立花园中没有动。
他抬头,看天空中,浮云流过,候鸟南飞,又是秋季了。
往年在大光明顶,这个季节可以去打猎,如今呢?
想着想着,胸口一股难以难受的刺痛让他无法承受,--,他双手捂住胸口,可是那里还是和烂掉一般的疼痛。
哇,--
他一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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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夜晚,月朗星稀。一顶小轿把朝歌城有名的大夫请进了谢家。他看见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那样的美色甚至可以让月光害羞,不敢再照耀着他。
"大夫,请您救救我儿子。"旁边有一个女子,她跪在大夫的面前,哭花了脸。
"碧君,快起来,大夫会救他的,是不是,袁大夫?"说话的人正是谢洛阳。
袁大夫连忙说,是是是,赶紧到床前和孩子号脉。
他的手指一碰孩子的手腕,原本白皙的手腕就黑了一块,袁大夫连忙松手,他仔细看了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被慈悲掌打到筋脉断裂!
而慈悲掌就是眼前这位武林名宿谢洛阳的家传武功!
这,这个,--
"大夫,我儿子究竟怎么了?"女人哭泣着,着让袁大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这个只是小公子只是偶感风寒,我开几贴药,请到药堂抓齐,熬好,每日三服,很快就能好。"袁大夫一面说,一面擦汗,他连忙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匆匆写了药方,交给谢洛阳,然后连诊金也不要,就匆忙走了。
谢洛阳吩咐下人去抓药,而碧君还在哭。"洛阳,兰儿是我唯一的儿子,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呀!"
"没事,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谢洛阳搂着沈碧君,一直在安慰她,可是他的眼睛却盯着床上的孩子,眼睛中有冷酷,嘴角有笑意。
"碧君,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可是兰儿还病着。"
"下人会照顾他的,你快去休息,要是你也病了,兰泽会伤心的。"
谢洛阳软言好语,搂住沈碧君向外走。他吩咐仆妇丫鬟伺候沈碧君去睡觉,而自己则又回到这个屋子中。
床上的孩子睁开了眼睛,沈碧君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谢洛阳和慕容兰泽。
"我能活下去吗?"孩子问微笑着的谢洛阳。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再人前再施展武功,你会活的很好的。毕竟,谁也不忍心伤害你。"
他还只是个孩子,就已经是这般出色,再过几年,不知道会出落成什么样子呢。
谢洛阳的手指在孩子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孩子把脸猛地转向一旁。
"别碰我!如果你还想要修罗血经最后一卷。"
"这个自然。"谢洛阳收回手指,"兰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你,太明白我的心思,这会让你很痛苦的。如果你不想你的母亲受苦,就把修罗经好好默写给我,我会让你们母子两个享尽天下荣华富贵,毕竟碧君是我的女人,而你也是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