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夜叉[下]

他的美人，非常强大。是最纯粹的暗之子民，是最强悍的帝王。
"巴尔贝利特......！你做了什么事！！"再也无法像好友那样保持冷静，即使是在战场上，互相敌对的状态下，长久以来的相知相惜也让菲利斯对巴尔贝利特的变化感到痛心。
"做了必须要做的事......"巴尔贝利特缓缓抬眼，看向怒气冲冲的友人，"就像你一样。"
"你......"的确，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也无法对他指责什么。菲利斯脸上的怒气渐渐转为无奈的苦笑，"我真的，会杀了你哟。"
剑尖指向好友那端丽无双的脸孔。
巴尔贝利特的脸上，又一次露出微笑。
像下定决心之后敲响的预备铃声一样，两人再度战在一起。
另一方面，渐渐深入敌军的杜乌玛，突然抽身而退，挥舞着手中与她身形十分不相称的华丽大刀，大喝一声："撤退----！"
得到讯号的部下们，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队形，在米利利姆的队伍从两方掩护之下，迅速撤退。
而正在激战的巴尔贝利特和菲利斯，同样以巴尔贝利特的突然退出而告终。
"这算什么......？"远远观战的路西菲尔交叉着双手，微微侧着头问。"难道是所谓‘诱敌深入'的战术吗？"
"陛下。"伊扎雷恭敬地弯下身体。"下一步您要如何做？"
"嗯......算了......"路西菲尔懒洋洋地挥了下手，"让他们去吧。撤退，修整。"
"是的，陛下。"部下领命而去。
单手支撑着下颌，路西菲尔闭上了双目。
远处的兵戈之声似乎丝毫没有进入他的耳朵。这样悠闲自若的神情根本不适合如今他所处的形势，可是说胸有成竹也好，或者说毫不关心也好，他完全不打算耗费过多的精力在这场战争上。
这场战役，虽然必要，但并没有那么重要。无论如何，对他而言都只是走向他所想的那个必然结果的一步而已。
"最后的最后啊，快点到来吧......"

第50章
风里带着尘沙，毫无偏袒地拂过每个人的面颊。
仿佛与已经暗沉的黑夜融为一体，巴尔贝利特和弓箭手静静地伫立在山顶。
他的脚下，是一道狭长的山谷，如瓶颈般入口窄而腹道宽。杜乌玛与米利利姆分别带领少数的精兵把守左右关口。
"这下，乌兰大概会发脾气吧......"
耳边小小的传声石里，传出杜乌玛清脆的声音。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我真迫不及待想看他们俩拔剑相向的样子了！"
巴尔贝利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唉呀......"米利利姆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一个是你的亲生弟弟，一个是你的前夫，这两人打起来的话你难道不头疼吗？"
"哈！头疼的话我就不是杜乌玛了！"
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杜乌玛爽朗的笑脸和自豪的神情。
"嘘......来了！"
短暂的交谈，以巴尔贝利特的提醒嘎然而止。
一片只有风声的寂静中，仔细聆听的话，耳力高超的人能够听见马蹄踢踏地面的声音。
一匹在前，多匹在后，渐渐的由远及近了。
杜乌玛握紧了手里的刀，同时巴尔贝利特轻扬右手，示意弓箭手准备。
"咚、咚、咚"，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巴尔贝利特手臂一挥，数百支弓箭离弦而出，射向追兵。
"有没有搞错！？接应的人到底在哪里呀--？！杜乌玛你死到哪儿去了？！"
随着身影的接近，嘈杂的马蹄声与喊杀声中夹杂着的高声抱怨，清楚地灌进女君主及其他部下的耳朵里。
杜乌玛闻言立刻催马迎上，向着来人挥出手里的刀。
利刃破空之声，尖锐而无情，瞬间逼近的刀光，让来人仓皇地伏低在马背上。
"杜乌玛！你是要砍了我吗？！"
险险避过之后的怒吼，让人清楚地分辨出声音的主人--米菲斯特菲利斯。
"啧......被你躲过了，真可惜！"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让菲利斯听清楚，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杜乌玛即刻招呼战友迎战后面的追兵。
"蠢弟弟！乖乖回去等我的教训吧！！"
话音刚落，身后立刻一片厮杀之声。
由于天使军团的追杀部队人数不多，并且毫不恋战，所以这场小规模的争战并没有持续多久。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在接受米利利姆临时治疗的时候，菲利斯哀怨地说道。"我的美人啊，上次你划破了我的肚子～这次又差点儿被路西菲尔砍断手臂～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还完好的另一只手悄悄伸向身边巴尔贝利特的臀部，被对方的长剑"噌"地一声把袖口钉在地上。
"咦～～～～美人你怎能这样对待我～～～！"
状似可怜的神情没有得到众人半点儿同情，只换来杜乌玛的一声嘲笑："白痴！"
"完成了？"
巴尔贝利特拔起剑，问了一句。
收起玩闹的神态，菲利斯点点头，"正中心脏，确确实实打上去了。"
为了拿回沙利叶的"匙"，乌兰将带有自己封锁力量的细胞锁进一枚细小的尖钉，这部分力量专门为了驱逐与自己相反的"匙"，只要把这颗钉打进路西菲尔的心口，就可以把"匙"之力逼出光之子的身体而回到沙利叶的体内。
"被砍成这样还搞不定，我还要不要叫作‘战神'了！"
菲利斯指着自己肩臂相连的地方，那个部分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另一侧的肋下。
原本这是巴尔贝利特的任务，不过在之前的交战中悄悄地转移给了菲利斯。虽然违背了和乌兰之间"不要让他知晓沙利叶在混沌海"的约定，不过一切以沙利叶的安全为先，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处理完伤口，一行人趁着夜色急速赶回混沌海。
"先去确定沙利叶的情况，"杜乌玛利落地翻下马背，将坐骑的缰绳交给部下，转头跟挂在巴尔贝利特肩上的菲利斯说："若是失败了，给我小心你的脑袋！"
"知道了知道了！野蛮的女人！"虽然语带不耐，但菲利斯仍然拖着伤体努力跟随上姐姐飞快的脚步。
一直不言不语的巴尔贝利特，突然发觉到了什么似的，把菲利斯丢给米利利姆，越过前方的杜乌玛直奔沙利叶所在的封闭空间而去。
"喂！巴尔？！"余下三人皆是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是沙利叶......？！"
"快去......！！"菲利斯低咒一声。
蓝色的荧光逐渐接近，却只见卡利利多尔斯正在入口处急得团团转，而不见巴尔贝利特的身影。但是整个空间的入口已经被蓝色的树枝包围，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天使......！发生了什么事！？"菲利斯抓住卡利利多尔斯的肩膀使劲摇晃，"是不是沙利叶？！"
"好疼......！咦？！菲利斯？！啊，哥哥他......！"焦急的天使已经混乱到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哥哥？回答我！是不是沙利叶出了事？巴尔呢？巴尔去了哪里？！"菲利斯依旧用可怕的眼神盯着卡利利多尔斯，不停地追问。
"给我放手！你这个混蛋家伙！"卡利利多尔斯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优雅高贵，挣扎中一拳打在菲利斯的伤口上，趁对方吃痛松手的时候给了他一耳光："不是你的哥哥！是我的哥哥啊--！！"
"啊？"杜乌玛和米利利姆面面相觑。
"你的哥哥？谁？"菲利斯这才安静下来，捂着伤口呻吟着"痛痛痛"，"还有能不能请你先回答我，沙利叶到底在哪里？"
"他的哥哥就是乌兰.别其克，你的前姐夫。"杜乌玛一手拨开半死不活的菲利斯，来到卡利利多尔斯面前。
菲利斯发出一声怪叫，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的关系，还是因为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痛恨的男人竟然就是卡利利多尔斯引以为傲的哥哥这件事。
杜乌玛不管他，柔声对已经开始抽泣的天使说："卡利，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51章
在意识还不太清醒的情况下，沙利叶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熟悉的力量涌进来。
是"匙"。
温暖而柔和的波动，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接着包围了全身--这是许久不曾体验过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当时如果有这样的力量的话，希达一定可以更早点醒过来，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不用再连累乌兰......不用让杜乌玛担心......
一边想着"终于回来了"，一边又担心着"不知道是谁拿回来的"的沙利叶，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乌兰略带憔悴的脸孔，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安心似的轻叹。
"感觉如何？"男人握着他的手，俯身问道。
沙利叶露出浅浅的微笑，"没事了......"
"嗯"了一声点点头，总要说点什么来让沙利叶烦恼的乌兰，刚换上那副漫不经心又老谋深算的脸孔时，突然从沙利叶面前倒了下去。
"乌兰？！"还没完全恢复的沙利叶，挣扎着伸手去揽住男人下坠的身体。
灰蓝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乌兰抓住胸口痛苦地喘息。察觉到男人身上异样的沙利叶，不由分说地撕开了乌兰的上衣。
盘踞在胸口的黑蛇，赫然在目。
"......这是......！路西菲尔的楔子！！！"
禁忌的六翼黑蛇，是光之子反叛成为堕天的标志之一。
"哎呀，从来......也没见你这么主动过呢......亲爱的沙利叶......！"
忍住心口上几乎快要让他致命的疼痛，乌兰故作轻松地调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无聊的笑话！！"以好脾气著称的沙利叶，终于也发怒了--对乌兰，更多的是对自己。
自己一直在他身边，为什么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哥哥......？！"
卡利利多尔斯的身影出现在两人所在空间的入口处，乌兰手掌覆上身边距离最近的蓝色树木，瞬间封锁了入口，连外面的声音也听不见。
"不要再使用力量了！！"沙利叶大吼，双手覆盖住那条以二维平面的身躯不停扭动的蛇，将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它，从而减少它对乌兰的伤害。
才缓过一口气，乌兰抓住了沙利叶的手："......别做蠢事！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把你的力量拿回来的！"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失去了冷静，沙利叶脑中乱成一团，除了这个办法，他想不出其他的来。
正要再次施加力量的时候，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巴尔！"
黑发黑眼的恶魔，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边。
"沙利叶，‘引导之匙'。"
平板无波的语调让沙利叶瞬间冷静下来，照着巴尔贝利特的话去做。
"我要一点你的力量，支持住。"
这是对乌兰说的，已经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男人艰难地点头。
划开掌心，将伤口贴在对方心脏的部位，巴尔贝利特把那条黑蛇正在吞噬的东西向自己这个方向拉扯。
被两方力量拉锯一般争夺，乌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在他却像几个世纪那么长。
"沙利叶！刀！"
巴尔贝利特抓住了沙利叶手中那把和抑制自己发狂时一模一样的，没有实体的匕首，把自己的血液和从乌兰那里夺取来的一部分力量，一起刺进了乌兰的胸口。
匕首的蓝光掩盖住乌兰蜷曲着的身体，乌兰发出低声的悲鸣。
光圈一点点缩小，渐渐暗淡，出现在沙利叶面前的，是一个......幼小的孩童。
缩在乌兰的衣服里，蜷着四肢，紧闭双眼。
"......乌兰......？"沙利叶轻声呼唤。
"光之子的楔子，如果不用他本人的鲜血就无法消除。而黑蛇吞噬的力量和生命与宿主本身呈正比，所以只能让他保持在力量最低微的状态。"
沙利叶轻手轻脚地用外套包好小乌兰光裸的身体，确定他没事才舒了口气。
"多谢你了......撒旦王......"
会用这种口气叫巴尔贝利特的只有乌兰，而如今却是一副稚嫩清脆的童声，听起来非常古怪。
靠在沙利叶怀里张开眼睛，乌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嘲地笑笑。
"啊......啊......那个是......哥哥......？"
沙利叶感觉到臂弯里的小身体一颤，和他一起朝入口的方向看去。
因为少了乌兰力量的维系，空间的入口早就打开了。卡利利多尔斯和杜乌玛等一行人，各自带着奇妙的表情站在远处。
"真糟糕......"
低喃了一句，乌兰再度闭上眼睛，不肯睁开。
"别再笑了！菲利斯，这很失礼！"沙利叶不悦地责怪着从看见乌兰开始就没停过"哇哈哈哈哈"的弟弟，同时给他治疗伤口的手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让"哇哈哈"变成"哎呦哎呦"。
"好吧好吧我不笑了！"菲利斯举双手投降，只是没忍了一会儿就又开始捂着嘴巴偷笑--这实在不能怪他，那个从来没让菲利斯讨过便宜的自大阴谋家乌兰，如今如此难得的让他抓住了笑柄，不嘲笑个够本怎么对得起自己？
叹了口气，放弃了对弟弟的教育，沙利叶垂下眼帘："都是我不好，害乌兰变成这样，还连累你受伤。"
菲利斯从闷笑中喘了口气，"你可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不救你要去救谁？至于那家伙嘛，他活该！"
"菲......"
"沙利叶，"菲利斯打断他的话，正色道："如今，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对了：变得像以前一样健康！等我们跟光之子砍起来的时候，可不想一直流血流到挂了没人给救！"
"哈，我明白。"
恢复了往常一般温柔的微笑，沙利叶熟练地处理好菲利斯的伤势，把他交给像木桩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巴尔贝利特照顾，转身去了乌兰那边。
舒服地躺在"美人"的大腿上，菲利斯拉动好友的手臂。
"你一直看着那个地方，到底有啥好看的？"
因为这个问题才有了一丝生气的巴尔贝利特，看着那个希达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喃喃地说："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无奈地叹息一声，菲利斯半闭上眼睛。
"巴尔，巴尔......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到什么地步都不要放弃希望。既然你已经预备了最坏的结局，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可是并不代表事情一定向着那个方向进行。好与坏，事在人为，你要知道......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嗯......谢谢你，菲利斯。但是......"
"啊，什么？"
"能不能把手从我屁股上拿开呢？"

第52章
菲利斯回归的第三天，路西菲尔率领天界大军，全面进攻混沌海。
"菲利斯......"光之子捂着自己的胸口，"我的这里......很痛哦！"
容貌的俊美程度与巴尔贝利特同样驰名于上界的路西菲尔，做出哀痛并且悲伤的样子来，简直可以达到让意志力不够强的人窒息的程度。
百战不殆的战神却只觉得浑身一冷，受不了似的抖抖身体，"拜托别说得好象被我抛弃的怨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