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草民......"九阿哥紧攥着手不放,抑制着想要冲出去的欲望。
"草民愿意,谢主隆恩。"胤禟听到此话猛的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胤禟。"八哥轻喊一声便定住了九阿哥的脚步,老四看着胤禟紧握的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九哥这是要去如厕,我也正急着一起去吧。"说完不着痕迹地拉过胤禟僵硬的手臂。
"好了,既然如此就先行告退吧"康熙挥了挥手。
"草民告退。"说完他恭敬地行着礼出了大殿,正好撞见从侧门出来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景孝诚面无表情的对他们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风从明黄黄的过道吹过,胤禟觉得有些发冷,搓了搓手臂。心似乎也随着刚才刮过的冷风飘走了,胸口空荡荡的已没了任何东西。
从乾清殿出来后,胤禟就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完全不理会十四的叫唤。
"他这是怎么了?"胤祯觉得有些生气。
"他只是心中有事想不开。"说着八阿哥加快脚步走到胤禟身边。
"你在怪我是不是。"胤禩看着路边的假山对九阿哥说道。
"我没有。"
"我知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可我却依旧袖手旁观任它发展。我知道是我太自私。"胤禩转头看向胤禟俊秀的脸膀。
"你......"胤禟没想到他会坦白承认,"这样很好。"胤禟将目光移向蔚蓝的天空:"对我来说八哥永远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即使那人是景孝诚,即使那人是九阿哥胤禟。你只要努力保护好自己就行,我的事情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怎么可以无所谓!"胤禩有些激动。呼了口气平定情绪后八阿哥胤禩云淡风轻地说道:"只要有你帮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
"八哥!"胤禟听后艰难地消化掉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怔着不能言语,"八,八哥"瞬间原本失去的七彩光芒又重回到九阿哥眼中。
"就交给我吧。我是你八哥。"胤禩对他温和的笑道。
不远处十阿哥望着九阿哥重新找回的神采苦涩地笑着,最了解他的人永远都是八哥。
一样的房间一样的人,却泛着诡异的气氛。
"九阿哥。李尽忠的事已经办妥了,只要布料供应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可以着手开始了。"这是个好消息。
"那一切就按照计划进行。"九阿哥没有展露笑容依旧平静地商议着接下来的内容。
"......那下官这就告辞。"秦道然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的气氛逃跑般地离开了房间。
"......我还没来得及跟义青说声恭喜,在这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胤禟把手中倒着的茶杯递给了景孝诚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跟平时一样。他知道他们喝下这杯茶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可那又如何,总有一天他会把它双倍拿回来。
"谢九阿哥。"景道然也像往常那样接过杯子喝下。他果然还跟以往一样,这才是现实难道还真以为他会为了自己有所动摇,能为他反抗父皇。
贴着内衣放着的是四阿哥胤禛给的手信,他用它摆平了隶属四爷党的太监李尽忠,让这比交易顺利成交。也许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得到眼前这人,一个他原本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人。
□□□自□由□自□在□□□
千 秋
我是爱新觉罗弘皙当今太子胤礽的第二个儿子同时亦是其长子,今年我已经有十四岁了。生在皇家都是早熟的,我有着皇孙天生的高贵和傲气,即使是在这个青涩的年纪我也对皇位产生了觊觎。如果阿玛当了皇帝我是不是也可以做太子,这就是藏在我心底的渴望。我努力学习功课,让自己在阿玛面前可以永远保持优异的一面。我要把小我两岁的弟弟远远抛在身后,断掉他可以追上我的一切可能。
那时的我天真的认为这就是我这辈子的追求,也是我以为的幸福的定义。如果我能一直这样相信着或许真的会比较幸福呢。
皇玛珐的儿子很多,以后还将不断的增加下去。阿玛是二皇子我是他的第二子,因此我现在有好几个年龄比我还小的叔叔。而爱新觉罗胤礼这个比我小三岁的阿哥就是我的十七叔。
关于那些小叔叔们我对他们的认识都不深,或许是因为辈分,或许是因为我阿玛是太子,所以即使年纪差不多也没有说过几次话。
我第一次真正开始关注我的十七叔胤礼是在这个冬天。
记得那天我随阿玛进宫拜见皇玛珐和几位祖奶奶,拜见完后阿玛有事走开了一会儿让我在这附近等着。
走廊外的庭院里落满了白色的积雪,远处向着天空分叉着的枯枝中异样的冒出些许绿色。皑皑白雪压着纤细的枝干,轻轻一触积雪唰唰落地,树枝似重获新生般自由地挺直了腰枝努力向上。
一个人等着有些无聊就在附近逛了逛,虽说我是皇孙可也就每年来个几次,每次来还都是差不多的几个地方。皇城的角角落落我还真没去逛过。穿过那个庭院向深处走去,路上竟没遇到一个人这让我觉的有些奇怪,该不会是什么禁地吧。可又觉的不像周围既没有守卫也没有什么告示。
正想着就听到里边好象有什么动静,我转过那个角落就见一人在漫天飞雪中踏着泥泞的雪水演练着一套剑法。那人正是十七阿哥胤礼,他手持一根树叉在树下舞的呼呼作响,震得树上的积雪不住的往下掉。
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我,因为我没有躲藏。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这个地方又不是他私人所有,难道我就不能来吗。
他看见我便停了下来,扔掉手中的树枝慢慢向我这边走来。直至到我跟前就站立不动,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向他请安:"弘皙见过十七叔,十七阿哥吉祥。"
"起吧,以后没事不要到处乱跑。"那个只到我肩膀的十七阿哥老气横秋地说了句,接着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其实我并不是在生气,皇家的尊卑一向严谨这些我都清楚,我颤抖是因为我太激动了,在我激动的同时又让我倍感威胁。刚才短短一句话似是对我的挑衅,虽然我知道这也许只是我自己这么觉的,因为就算他要争也是跟我阿玛和我没直接的冲突,可体内的血液却仍在不断叫嚣、沸腾,也许是因为刚才看到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少年在我眼前露了这么一手功夫,自己实在无法无动于衷吧。
之后的每节武术课我都用着十二分的心思在学,也渐渐地开始习惯在任何场合追逐那个人的身影......
初夏将至,天气渐热,我的心也随之变的浮躁。宫中的传闻我也略有所闻,连府中的下人也在角落各自嚼舌。
"滚!还不去叫人把这收拾了。"我对福喜吼道。他大概从来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傻了眼,在我的怒视下才有所反应,匆匆跑了出去。
我知道自己不该借这些小事来发脾气,如果传到阿玛那对我的印象不好。可理智战胜不了情感,压抑不住还是爆发了。我想我还是太过年轻不够沉稳。
皇玛珐虽对阿玛公开表示不满,可并没有要废掉他太子之位的迹象,自己在这捕风捉影提心吊胆也不是办法。我想我得想办法进宫去看看情况,如果阿玛他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了,我还能有什么指望,一切一切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就如一个一心想考取功名的人,连笔都禁止他拿了还能指望他能进考场吗!
进宫的路上遇到了十三叔胤祥便由他领着进了宫。随后他就和我分道扬镳让我自己去找阿玛。
说是进宫探情况,可我真来了才发现不知道该找谁。阿玛的额娘我的亲祖母在生产时难产而亡,宫中娘家无人,原本对阿玛极其热衷的太外叔祖父也由皇玛珐在四年前以"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为由将其拘禁。站在紫荆城的一角看着枝桠满头青,我才醒悟原来太子府是站在怎样的一个境地!
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没了支点。突然觉得世间之事不过如此,一切都变的不重要了,就连自己的生命也一样。我想那个时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不畏惧死亡的时刻,可那人一声"弘皙"就把我再次打入万丈红尘,而刚才还看透世间万物的心境也如同昙花一显了无踪迹。
"十七叔。"我向胤礼行了个礼。这一声十七叔不知怎的我是越喊越觉的别扭。胤礼这个名字才是我心中甘愿所喊,可那时的我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抱有这种心态的真正原因。
"你是跟二哥一起进宫的?"胤礼在我身边停下问道。
"我是进宫来找阿玛的,路上遇到十三叔便和他一起进宫了。十七叔找我阿玛有事吗,我阿玛刚被皇玛珐叫去。"
被明皇皇的一座座庄严的建筑群包围着,空中漂动着有些许暖意的浮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清晰的现出原形不断的上下起舞。在这样一个午后空寂中站着两个少年,当我朦胧的意识到这些时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一种难以述说的情愫。直至在很久以后它一直清晰的留在我的记忆中难已忘怀。
"哦。"胤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没事在这干什么?"
"我?我就四下看看,等着一会儿和阿玛一起回去。"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说真的皇城内很多地方我都比认识,都没有去过呢。"
"不认识就不要到处乱跑,免的闯出些祸来。"
听这话似是很不友善呢,我抬眼向他望去见他神色淡然,也许他是真的想提醒我吧。我并没有感到生气,根据我最近的多方观察我发现他其实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也是个不错的主子,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可是为什么几次见我都带着些许敌意?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上次的无意窥探。
"弘皙知道了,谢十七叔的教诲。"我真挚地躬身向他道谢。
胤礼显然没有料到我非但没生气还会如此说,不禁一愣,蓦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有些尴尬地说:"知道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也没再看我一眼。
我怔怔地看着他从我的视眼中消失。右手捂着左胸,很是诧异刚才突然漏了一拍的心跳,现在又很健壮地如同脱缰的马儿越来越快。脑子里晕忽忽地只记得胤礼微微红着的可爱模样。我忽然觉得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大好,连原本为阿玛烦恼不已的心事也被淡化不少。
夕阳西下,黑暗再次君临天下。无数的秘密在他的管辖下缜密地进行着交易。
蜡烛的爆声连连,管事的太监看来是要换人了。我站在阿玛的书房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
"弘皙。"阿玛背着手站在烛光下,黑影被拉的很长很长快要顶上房梁了,"今儿个多亏你及时把折子送来。"
"谢阿玛夸奖,这是孩儿应该做的。"
接着书房一片沉寂,不久传来阿玛轻微的一声"......应该做的吗?"像是在自语又像是无意间对我的拷问。
我猛地一震随即又恢复平静。阿玛他是不可能会知道,我从没对任何人表露过自己的心思,而且自己现在还小就算我曾经有念想要培养势力,但那些也只是在我未来的构想里。对,现在没有人会知道......那时的我只是想着怎么隐藏自己的那点念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不管我是否真的期盼那个位子,自己做为太子的长子这一身份就足够令所有的人站在神的高度看穿我的底牌。
"弘皙,你是个让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希望你不要走和我一样的路......"阿玛晦涩难明的话语中夹杂着无奈、担忧和无尽的绝望。难道......我的整个身体几乎连毛孔都战栗起来:"儿子不明白阿玛的意思。"我斟酌着抬头看了一眼阿玛慢慢回道。
阿玛别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淡然地说:"没有听明白那最好......"
"你下去吧。好好歇着。"烛火爆出的一缕白烟夹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袅袅的向上飘散。我俯身万分恭敬的行了个礼退出了书房。而直至我离开那股味道依然没有消散......
之后不知怎的遇见胤礼的次数渐渐增多,彼此的关系也在不知不觉中转好。我微微察觉到了什么却下意识的将其忽略,胤礼我的十七叔在我今后的道路上他将会成为我重要的助力,所以现在我正努力的想要加深我们彼此间的牵绊。
当时的我是如此自以为是的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切。认为那只是一个天真的少年对我伸出的友谊之手。直至多年以后我明白真相却依旧甘之如饴,原来我在很早前就已经沦陷永世不得翻身。
......
弄 玉
胤禩照例来到良妃处给额娘请安。进了内院依旧是清新雅致的布局,皇阿玛曾赞赏了一句,她便一直如此不曾改过。
宫里伺候的人不多,额娘不喜人多,有几个贴心的就已足够。可是她却从来不曾都自己贴心过,那唯一一次的疼爱也是源于那个被称为皇上的男人。
"奴婢见过八阿哥,八阿哥吉祥。"说完宫女慕风便领他着进了屋。
进屋后,便见额娘仍如以往般清丽、淡定,她从不会因自己的到来有所动容。依照往常与额娘寒暄了几句,胤禩就准备告辞。
"八阿哥。"她从来不曾叫过自己的名字,即使如此她现在一声叫唤还是让他心生期盼。"上次皇上来曾当面称赞你办事稳妥,额娘希望你能更加用心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期望。"额娘永远都只把父皇放在第一位呢,如果她知道自己的野心会如何?而且还是因为她才得以萌发的念头,如果她了解了一切,当初是不是就会对自己好一点。
八阿哥有些自嘲地冷笑着躬身回话:"谢额娘教诲,胤禩定会牢记于心。"
"那就回吧。"良妃例行公事般点了下头。
一切就像这紫荆城的走道,一条条迂回、盘桓方方正正不容任何他想。红墙青瓦,金色的九爪飞龙都是那个人的象征,而自己束缚在权力里的真正欲望又是什么呢。
"八阿哥。"无人的宽大走道上映出两条细长的黑影,四阿哥胤禛在他转身时向他走近。
"四哥。"胤禩向他行了个礼,便与胤禛并行。
"老八这是打从哪来?"
"刚去见过额娘,正好从宫里出来就遇见四哥了。"胤禩淡然的回道。
"良妃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吗,之前听说她身体不适。"
"有劳四哥惦记,没什么大碍,太医说是老毛病了,只要平时注意休息就行。"
"那就好。"老四沉吟道,"老八也要注意身体不易太操劳了。"
"谢四哥关心,四哥自己也要注意才行。我们可是总听到老十三抱怨呢,四哥的身体可是很重要的。"低低的话语中似透着些调侃,眉间原本存着的忧伤被那丝戏弄压进深处。
"你真这么认为?"胤禛似是很认真地问道。
"当然,胤禩可是很尊敬四哥的。四哥的健康当然是很重要的。"
胤禛听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人一起转弯走进皇城深处。黑色的影子在那一刻交集,并一起没入憧憧大殿里。
在七月的天气里,胤禩跪在乾清宫里却觉得有些寒冷,众阿哥都惊若寒蝉在康熙的恼怒中不敢出声。
"你们都给朕回去好好反省,再怎么说胤礽都是太子,你们都忘记尊卑了吗,难道想造反不成!胤禩,你先给朕好好在家呆一个月,想清楚了再来见朕。"说完康熙拂袖而去。
阿哥们陆续离开,胤禩由老九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平静的扫过老九、老十和十四探视的目光,缓缓走出宫去。大殿外老四深邃的目光中暗藏的到底是怎样的玄机,他已无力去猜想。
坐在马车中向八贝勒府前行,目的地是被称为家的地方,还是那个人仅仅赐给八阿哥的一个与身份相符的象征性建筑。
在他小时侯紫荆城那个如同迷宫的地方便是他的家,他有阿玛,有额娘,有兄弟姐妹。那时的他崇拜的跟在四哥后面到处乱跑。直到他慢慢长大,渐渐开始明白惠妃额娘为何会摸着大哥的脸露出那般慈祥的笑容,那是从没在他面前流露过的神情。那他的亲生娘亲是谁?是那个像水仙一样淡雅,宁静的人吗。那个人如果她对他露出笑容一定会比惠妃额娘的更温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