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论》......这本不是以前就有人写过嘛,吴国的韦昭写过,再说名字太学术,冷饭!
《睡眠不足情况下抗皱三十六法》......你连美容都在涉猎哦!
《残棋呕血》......名字平平,还是竞技类的,血淋淋的,女孩子会喜欢吗!
《教你如何下棋与睡眠二者兼得》......这个也能写书吗?
......
"我说,你除了下棋和睡觉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么?"发现手里的书都是这一类时,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
"也对,如果你拿出点时间来做别的,应该能站在更远的地方射中靶心吧!"太子抱着胳膊,但当他瞥见对方那羞涩的神情之后,不由得隐约痛恨起自己的刻薄来。
"算了,你站过来吧!"太子缓和了表情,款款牵住了庆之的手,如果你还记得太子手里拿着书这种细节的话,在佩服你细心的同时还是交代一句已经扔了。
将军的手本不该如此滑腻,太子的手则向来都是如此,两只手搭在一起,稍微一动就会滑开。
"嗯,这样良辰美景中,我们怎能不留下些值得回忆的东西,来纪念初识,陈妃?"
陈庆之以天雷击顶之姿唇齿翕张欲辨忘言地呆滞在御花园的枫香桐影之中,自然也就忘了把手抽回来。太子妃这件事他从始至终没有参予过,若说是皇上的,太子总不至于连一个侍卫是男是女也分不出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太子已经在他手里添了一匹绢帛。
"这是我写的《出书不求人》,里面详细介绍了写作技巧有《诗人--屈原速成卷》《散文家--司马相如养成卷》《编辑--十天变孔子》和《实战演练--黄冈学王题霸一拖三》,包括各种题材哦,拿去看吧,对你或许会有帮助......"那个出了一千五百卷书全部圆背精装加护封烫银字过UV其中七百五十三卷彩印本销量过万的太子转了个身,"你写什么内容,自有你的打算,不过......"太子以四十五度角仰天憧憬着远目着:"与其灿烂着随波逐流,不如寂寞着做自己。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火起来,你喜欢的题材也被千万人追逐,啊,那时......啊,那时......"
......
傻是傻了点,但是不无纯洁,是个很好欺负的类型--太子如是评价与太子妃的初识。所以我想大家也应该重新认识一下我们主角的内心,其实也是不无黑暗的。
皇帝陛下自然不会否定这样一场婚姻,现在有纶音天言的撑腰,也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当若干年后陈庆之回忆起那个虚无荒诞的邂逅他的满是梧桐落叶景阳宫的下午,一定会放声大哭继而狂笑,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日剧或耽美网站。有的时候我们明明知道那是深不见底的坑,却心甘情愿地跳,哪怕跌得粉身碎骨,哪怕虽然粉身碎骨却还没死,这一点尤为可气,坐在坑底看蓝天,才发现那天原本是如斯之蓝,而我们竟未曾仔细看它一眼。自由,可贵的自由,但你终究没有幸福来得诱惑。
这样也好,我们也憧憬那样一个落叶如花的下午,这样的下午,断不可错过。
第三章
威武的陈将军和儒雅的太子殿下结合的消息传遍了东洋西域,从种满了玉米的扶桑到树上结着面包的拂菻全都在绝望中沸腾了,人人洒下殷红的葡萄酒祭奠自己死去的单相思爱情并喝下殷黄的啤酒庆祝自己审美情趣的新生。
陈庆之的海报一霎贴遍了大梁国所有衙门的公示牌,上面写明了他的年龄性别民族籍贯星座血型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歌曲和电影以及工作履历,人们热情地祝贺太子殿下喜结良缘,期待着皇室早添新丁--这一点的确值得期待,因为那将是个医学奇迹。
而如果男人能够怀孕,也未尝不是女性的福音,她们辛辛苦苦地萌,这些许微不足道的事情,算作给她们的回报吧,可惜时至今日我们连这一点补偿都没给她们做到。
有人好事地谈论起陈将军和太子的角色分配问题。一部分人以为太子既然是太子,必然要高居上位;而又有一部分人则坚持强调陈将军是戎马出身这一点;还有一部分人和稀泥,认为虽然攻守形势早已了然,但不妨以上位调转来弥补,这样双方都能在满足感与羞耻心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他们说得如此惟妙惟肖又不遗余力推广这个模式,仿佛当事人听了之后就会照办一样。
当陈庆之一脸懵懂地追问太子,太子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太子说就像恋爱中的女孩子对男孩子那样啊。
"可是我们都是男孩子。"陈庆之两手一摊。
"忘了那一点吧......不过暂时也可以不忘记,你只要像往常那样就可以了,不用因为身边多了我而刻意做什么,在这段时间里,我会照顾好你的。"
事实证明这句话是荒天下之大谬,陈庆之对太子如此言听计从扎实执行,而一旦他如实展开自己的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之后,太子也没那么圣人。
其时太子正半掩纱罗坐在夕阳斜入的敞轩台榭上迎着晚风调琴,嗯,没错,是琴,头发或者衣服什么的被微风掀过又落回原处,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太子妃裹着棉被在昏鸦老树的庭院里龙脑石上雕刻的棋盘上研究棋谱,连身边的一切包括时间包括今天还没吃午饭包括自己现在这样出来不过是为了上厕所都忘记了,更不要提他那新婚燕尔的老公。
一连十五天,他每天只在旁边的树上摘个毛桃吃,困了就趴一会,始终对着那副棋局。
当今皇帝好歹是以武开国的半生戎马,现在中国尚未统一处在南北对峙的状态,这样说只是为了表明当今正是将军们用武之地,也间接说明当今太子妃当初作为皇上的爱将,绝非浪得虚名。
当年皇上在军营中百无聊赖时找人下棋,大家都觉得白天打仗晚上还要下棋没这加班的精力,只有陈庆之这小兔崽子精神的跟什么似的,听说下棋就立刻跑来了,而且他打围棋围得很好,就算是皇上这样的高手在他面前连个活三冲四都做不出来,皇帝本来打算下围棋下不好,就随便做出个五星连珠一口咬定打从一开始就是在下五子棋,结果在陈妃面前竟然围棋也赢不了五子棋也赢不了,这样只好也大大肯定他的能力,在军中,只有他成为了皇上的爱将。
于是太子坐在台城柳岸看那些个流水潺湲,听风吹过的声音,贴身小厮陈霸先在花前月下连打了五十六个哈欠之后终于忍不住说殿下咱们回去吧,可太子说风光正好,夕殿萤飞,难道霸先你这样在大内吃过数百顿饭的人也缺乏这种审美观念吗?
但这位贴身小厮翘起小指来依然不以为然的神态说:"这和审美观念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如果是因为自身魅力比不上围棋这点小事的话,我劝您最好回到太子妃身边去以取代在这里吹冷风,我尊敬的亲爱的美艳的在大内吃过上千顿饭的主人"
如果太子预先知道太子妃现在依然在下围棋他会选择站在冷风里分外五个时辰不眠不休,而如果他预先知道太子妃此刻不仅痴迷而且还颇有预见性地披了一张棉被,那他将会永久地站在秋天的寒风里,但在这之前,他要把晚饭给陈妃送去先。
信手拈来的婚姻,事先毫无感情铺垫果然要不得。
哪怕是生活交集太少这种事也难不倒我--太子对月祈祷如是说,以下省略,然后撇开嘴角露了一丝笑容。
在他说完誓愿之后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原来是连老天都吓哭了。
......
太子与太子妃貌合神离的小道消息很快散布开来。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受不了舆论压力的太子卷起铺盖来到了陈妃居住的小院,肩披棉被坐在陈妃身旁,打算与陈妃一起钻研棋谱。
但他一坐下来就已经晕了。
太子算不上不懂围棋,可陈妃的下法他的确不太容易理解。
假使正常,围棋是黑白交替下手的,而陈妃的围棋是黑棋走三步白棋才走一步,用他的原话是战场上不可能随时都是势均力敌因此臣妾下的乃是以弱胜强棋,现在是敌人三倍于我,一会我们要下敌人十倍于我的......太子听了顿时目瞪口呆但提出了要和陈妃下一局棋,陈妃欣然答应。当时的围棋横竖都是十九格,于是太子提出自己执黑跟陈妃下一局敌人三百六十一倍于我的,等太子布署完了棋盘上已经全是黑子,陈妃无处落子自然直接认输了。
从此之后帝国的完美太子又多了一个神话--轻松击败第一国手陈妃。
这一幕不小心被谏官们,看到了。太子与陈妃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的情状粉碎了他们生活不和谐的谣传,只见太子下了一粒棋子之后开心地望着陈妃,其时他披着棉被抱着腿坐在陈妃身旁,不经意地帮他把防寒披肩往上拉了又拉。
那温婉的充满生活小情趣的一幕深刻镂在谏官们脑海里,假使太子生活幸福,而皇上急于把皇位传给毫无其他生活忧虑的太子,那么今年皇上舍身的机会又会大增了。
就算制造出第三者,也决不能让这种事情,那个发生。
天,的确是有不测风云的。
国防部接到了一个案件,北方来的身份可疑的人物死于边境,据说那男人及他的贴身随从一行三百多人都死在了边境上的客栈里,国防部截获了凶手。当然杀死这么多人的话,凶手也有四十三名,他们全都是北方魏国派来的杀手。
由此国防部迅速展开了调查,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死者的头目的身份证号码是"甲丙甲丁戊癸己丁乙戊",拥有这个号码的人是魏国的皇族元灏。因为魏国内乱,他早就想要流亡到南朝,同时提出只要皇上接纳他并帮他光复帝位,他愿意将豫州和徐州都赠送给大梁国。
但是魏公子不在了,这件事情就只好就此罢休了。
皇上因此茶饭不思,看样子他从来没有这么苦恼过。以至于在太子和太子妃来问安的时候心慌意乱地错把般若波罗蜜读成了菠萝波罗蜜,这件事促使太子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重要决定。
"父皇,儿臣去替您收复徐州和豫州吧!"太子微微一笑,不经意瞟了一眼太子妃,笑意更深。
"可是你......"皇帝自然要非常舍不得。
"魏公子死了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只要找个人化妆成他的样子,就可以继续打着正义的旗号进军洛阳了!"太子胸有成竹地说,"儿臣已经翻译了数十本经文,却从来没有为国家做过什么事情。"
"随便找个人化妆就是了......"皇上眼里的光芒又炽烈起来,"你看沈约怎么样?"
太子在脑海里思索确认了沈约是谁之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皇帝陷入了艰难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沈约被列于考虑之外而为他难过,然而七十岁的人演青春戏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儿臣已经看过魏公子的身份证照片了,我有把握化妆成他的样子!就请答应儿臣吧!"
"但这个任务实在太危险了,沈约不行,我们还可以换别人嘛!"
......
第四章
建康城很快谣言四起,陈妃将要率领军队北赴洛阳,还没休完婚假的他将要千里迢迢地到河洛之间出差,抛下那美艳不可方物的人间极品,这一点为京师中热衷于婚外恋的无聊贵族衣冠禽兽们津津乐道并无限憧憬向往着,也被那些女性们以此伤感万般地慨叹人间美满如盛开的花朵样易逝,在缤纷的季节就抛闪繁华,这,据太子贴身小厮陈霸先看来,实在是太过于令人伤情了。
但是京中显贵们的垂涎自是枉然,太子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通情达理的他把自己幽闭在同泰寺的一座佛塔里,以诵经来祈祷陈妃的安然并且早日归来,每天只由内臣送去饮食,谁,包括皇帝,也不能在陈妃回来之前见到太子。
话说当陈妃穿着盛大华丽的甲胄在御门前深情回眸时,围观的人跌倒了三千五百人之多,如果这样形容不太礼貌的话我就说是因为伤感而晕倒好了,反正本朝的史官是这样记载的:庆之被簇金绣冠,衣白袍,乘白马,英姿益壮,回望宫门,叹息良久,马亦为之踯躅再三,京中士女,当此情状,莫不挥涕。
据代表太子陪同太子妃出差的贴身小厮陈霸先指出当时陈妃的确再三遥望同泰寺太子幽居的宝塔,这一点在粉丝眼里着实重要,很少有偶像已有配偶还这样让人心醉神迷的,事实证明偶像肆无忌惮的宣布婚姻的关键在于绯闻双方的魅力而不在是否单身是否纯洁。
陈妃在宫门前回眸的那张经典照片当天下午就刊满了诸司衙门的内部文件,没多久就流散到市面上,有些商人把它翻拍下来制成微型头像,可以装在便携式熏香炉上,装帧在《肘后备急方》的彩页里,前者可以在如厕之后拿出来赏玩一番,后者则可以在突发休克或心脏病时观瞻一眼起到安乐死的作用,因为看一眼这个就会心跳加速,这个不用我来解释,各位来自现代社会,应该都知道心脏病的原理。
北魏王族元灏的马车在前面踽踽独行,后面跟着大梁国派去的军队,全员名单只有陈庆之一人,因此他穿着虽说很帅,但终究也是踽踽独行,当然,这要把陈霸先排除在外,他是奴隶算不得人。
有人对这件事提过建议,陈庆之是本朝围棋国手,又是太子妃,总不能让他这样就孤身上路啊!
皇帝回答略显无奈:我国为正义出兵,如果派了太多军队的话,就会被别人说是侵略或者别有用心了。
但是那些人又继续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派上几千人算不得多,毕竟北魏是有五十万骑兵五十万步兵的国家,眼下一人一骑一奴婢,别说打仗,就姑且算是和亲似乎也没凑够仪仗,再说和亲也该嫁公主翁主郡主,没听说嫁贵妃的。
皇帝摇了摇头,再没有说话。
京城里送行的人看见陈妃这样凄凉的状况,莫不萌生出爱怜与保护欲,然后黄门中一骑飞来,朝着陈妃远去的背影大喊"太子有话要交代",送行的群众听到太子俩字纷纷闪开一条通路,陈妃也驻马回首,于是又一幅经典海报诞生了。
"不管怎样,都要活着回来见我!即使不能在你身边,我也会在佛祖面前为你祈祷的!"小黄门官转述着太子的话,周围的群众就像看了辰韩马韩弁韩连续剧一样眼泪啪嚓的。
剧情的转捩点。
"孩他妈!带好咱们的孩子,我跟陈将军去洛阳了!"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吼,紧接着一个魁梧的男人跳了出来,朝着陈庆之飞奔。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男人扑向陈庆之。
"孩他爹你放心去吧,保护好陈大人!"那通情达理的孩他娘在人群中未知的角落里回应着。
"其实......"孩他爹满含热泪回望江宁城,"孩他娘,瞒了你这么多年真是对不起,其实我也是个......我也是个......"他竟然哽咽住没说出来,不过傻子才不知道他想说啥。
人群再次分开一条路,孩他娘身披青蓝土布短袄,头裹纱巾,怀里抱着四五岁的小孩,孩子手里拿着拨浪鼓,女人一口吴侬软语,泪眼婆娑地说:"我......都知道......你去吧!孩子长大了,我会告诉他爹是怎样的男子汉,他是个好攻君。"
群众再次晕倒。
男人炯炯有神的目光里也泛起了涟漪,他捏了捏拳头,放声喊道:"兄弟,你出来吧!"然后人群中也钻出另一个男人来,男人甲微微笑了,拍了拍男人乙的肩膀,没有什么话,一切都融化在那无言的微笑的眼神的交流里了,这就是男人间无言的情谊,他俩就并肩站在陈庆之马前,连陈霸先的地方都给挤没了。
戏剧性的逆转出现了,群众沸腾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陈将军让我也去吧!"一对对男人从人群里钻出来,从看似毫不相关的角落里钻出来,比如缝纫店老板和酒楼伙计,比如茶馆说书师父和妓院大茶壶,比如宰相府的三等家丁和尚书府的二等家丁,但他们都是中青年,打仗完全没有问题,眨眼间庆之身边就堆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