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第二部)----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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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全身抖动地看他们抬过一口大锅,锅内是加了红椒的热醋,他们将铁笼放在大锅上刚好连头带脚都搁在大锅口。行刑手示意家人在大锅下继续烧醋。只见珠儿初时还不觉得怎样,一会儿热椒醋气蒸上来燎烤着他的伤痕累累的前半身,只见珠儿越来越难受,他的手脚,腰都叫紧紧地固定在铁笼上,根本挣不开,凤鸣只听见了珠儿那大声的喘气。这道叫做文菜,烤了足足半个时辰,那热椒醋已经滚沸地抛上来了,珠儿哼哼着晕去。行刑手将珠儿抬下来用冷醋浇醒,又将锅里的料换成了冷的,接着又将珠儿的后背向上放上去蒸,珠儿就如同一条在蒸笼里放着的活鱼,全身都剧烈的抖动,分不出是珠儿的汗,还是下面升上来的液化气了。那锅又一次沸了,爹,你放过珠儿吧,你把凤鸣拿来煮,拿来烧好了,就算珠儿做错了再大的事情,他都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怎么可以这样待他,求您,放了珠儿,珠儿快点向爹求饶,求饶。"
看来珠儿是实在受不了这种酷刑了,他抖动着嘴唇道:"放我下来,我招、我招。"就死过去了。两个玉家的兴奋之极,玉泽川命令将玉龙吟从铁笼中抬出来。凤鸣只见弟弟全身上下被烤出了五六十条紫晶水泡,极是骇人。那些水泡好象就在自己身上一样,疼得钻心。凤鸣不觉哭倒在地,弟弟你招吧,大不了咱们龙泽跟他们同归于尽。这样的酷刑,谁都是不会怪你的。
玉泽川命人将他弄醒,问道:"快将你龙泽入口所在地,和龙泽宝藏如实招来。"
玉龙吟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看他,讥讽地笑了笑道:"玉国丈大人,您不正是玉蓝烟爷爷的儿子么,这些个事,您应当最清楚啊?您怎么还来问我?这不是贼喊捉贼么?爷爷可是因为我们是您的儿子,才把我们带回来龙泽的。您亲自去向爷爷要,何必舍本求末呢?"
玉泽川气得几乎晕去,他用脚踩住玉龙吟的脸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玉龙吟苦笑道:"国丈大人,拿儿子的身子向朝廷尽忠,保住玉家的富贵,可也是划算得很。我这个不孝子道忘记了,国丈那个心爱的外甥,现在可是太子,不过,毕竟,如今的中宫可不是国丈心爱的女儿,咱们的圣君,喜新厌旧,说不定那天太子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所以国丈自然应当加倍向皇上表示忠诚了。我还要谢谢您那么快就让我去见棺材。"
玉泽川冷酷的说道:"你想死,休想,不受尽十年的折磨,你死不了,还敢贫嘴,上武刑。"
凤鸣在外头大喊道:"珠儿,不要再激怒爹了,你就不能服个软,向爹计个饶么?爹看在骨肉情份上会放你一马的。"
玉龙吟突然用尽全力咆哮起来:"玉泽川,你要是真的对我上这种刑,我从此就和你断绝父子之情,我玉龙吟有生之年决不会再叫你一声爹,再叫她一声娘,我们的情分就此断了,这酷刑就当我把你们生我的骨肉还给你们。"
行刑手将玉龙吟抬上铁床,后背朝上的放着。另两个行刑手从火盆里抬出一块大铁板,铁板下是一百零八个烧得通红欲化的铁乳头。两户玉家的人都露出了残忍之色。玉龙吟抬头看见这个刑具,他再胆大包天,也不由得肝胆俱裂,龙神最怕的就是这个,烈火煎心,熬不过去立时死了,倒也好。
玉泽川大喝一声道:"你早就不是我的儿子了,我这一生到死都不想再听到你们这对畜生再叫我一声。用刑。"行刑手将铁板按到了玉龙吟 满目苍夷的背上,凤鸣突然运起了凤舞神功,将自己的意念渗入到弟弟的心肺当中,透支着全身的力量来支撑弟弟熬过这一关。尽管如此,玉龙吟觉得背上如被千万把巨斧劈开一样,灼烧的烈火渗入心肺,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就死过去了。
这一次是怎么用水浇都醒不过了。行刑手用香烟在玉龙吟的双乳头上轻轻烙烫。玉龙吟才悠悠转醒。他惘然的睁着眼睛,背上的疼痛已经使他的精神完全涣散了。恍惚间他看见母亲古夫人向他走来,他想是忘记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蠕动着叫道:"娘,救救我。"
古夫人厌恶地吐了他一口,怒骂道:"早知有今日,你当初何必坏事做绝。"玉龙吟轻轻的摇头已经气力再申辩了。古夫人又道:"我没有你这种畜生不如的儿子,你这个荒淫的畜生,这个没有天良的贱奴,今日,你不过是受了天遣而已。"
玉龙吟不再看古夫人,回过头来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看着哥哥蠕动着嘴唇说着只有他们兄弟听得到的话道:"哥,对不起,本来要和你商量一下再断绝有关系的,可是,我忍不住了,从此,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不怪我么?"
凤鸣用手在刑室外摇摸着珠儿的心口道:"珠儿,做得对,我们没有这样狠心的爹娘,哥不要他们,哥只要珠儿。"
"哥,走吧,去做你的事,不要再见珠儿,这只会害了你。你要想办法让龙泽能和忆柔那边的人会合,这样我们的力量就会逐渐强大起来。"
"忆柔 ,对我一定要去找忆柔,只要她在,一定能治好你的,我一定要让她治好你,弟弟,你一定要挺下去,哥不会让你死的,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忆柔,她一定会治好你。"
龙吟苦笑地闭上了眼睛,治好我,治得好么,就算身体上好了,心呢?那心上的伤,还是哪个能治呢?哥哥,你仍然是太天真了。我这样的身子,在大廷广众人下受辱,还能活下去么?只求速死而已。若不是他们拿两个孩子威胁我,我要是不配合葛云他们给我治伤,那两个孩子就要死,我早就死了。活着受人家的唾弃,连父母都这样对待,活着做什么。
在这瞬间,龙吟想起了惜言,想起了惜言的伤心,被自己父母活活打死的滋味实在很不好,很不好。

在玉龙山半山腰上,云忆柔正把一个全身几乎瘫痪的漂亮男人放进温泉里:"太祖,您瘫了快十六年了,再加上火蛇几乎烧光了您全身的精力,所以虽然有大还丹,您也还要五年才能行走,十年才能复原。"
"柔,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璧儿和珠儿,珠儿如此孝顺,终于为我取来了大还丹,他已经二年没来看过我了,我好想他。你说珠儿他还好么?麒儿对他好么?珠儿那么可爱,麒儿一定会爱着他,护着他,是不是?"
云忆柔忍着泪水,笑道:"当然好了,风净尘陛下是您亲自看中的孙女婿,他怎么会不好呢?"
太祖泡完了澡了,昏昏睡去。忆柔出洞,放声大哭:"太祖,您知道么,就是您亲自挑中的人,他把泽主害得好惨。那些个探子传回消息,惨绝人寰。您 知道么,您那个亲生儿子,他主持熬审,连续熬审十天十夜,这是什么情形,那些审得人轮番去睡,而被审的人是无休止地接受酷刑。连用大刑三十六种,小刑 难以计数。泽主被拷问得腿上都露出白骨了。为了您交下来的龙泽,泽主在受什么罪啊,太祖您知道么?"她缓缓下山,她不能对太祖说,太祖身体刚在复原阶段,怎么能把这种消息告诉太祖。
山下,曲灵笑像发了疯一样的奔跑着,狂叫着,云忆柔跪哭道:"你这样,也没有什么用,咱们的力量太弱,工殿的人只会造东西,咱们还是照泽主吩咐,偷偷地招集龙泽千年以来流落在外的泽民要紧。风净尘那畜生如此折磨泽主,除了想从泽主口中知道龙泽外,还想把咱们潜伏的势力引出来,你千万不要去上当。"


二十,知友一逝痛别离
龙吟躺在匣床上,这狭小的匣床不仅是个囚人的工具,也是一个折磨人的工具,匣床底下是一把把的钝刀,初时躺上去还觉得,但是时间久了,那刀便渐渐刺进那伤口中去,慢慢地磨挫人,却比那快刀杀人还要难过万倍,你想叫叫不出,想逃却又逃不了,拼了命的扭动身子,是越扭越痛。最后他索性就不扭了,将那身子放在刀口上,将心静下来,慢慢地想应付的对策。
后背的烙印是火烧火燎地钻心,那已经不能用痛来形容了。上次熬审已经过了半个月了,当时受了整整十天十夜刑的他被拖回来的时候,连医生都以为他没救了,结果哥就是要多事,拼命用自己的精气着他,所以一口气还是缓过来了。半月来天未亮的奴隶活不用做了,白天示众,晚上他一直就被囚在这匣床上,那牢子每隔一个时辰问他一遍招了没有,问得他连想好好睡个觉都不能够。极度的伤痛加上疲倦,已经让龙吟神智逐渐地模糊起来。他缓缓地提神聚气,总要想出办法来对付这种无休止的折磨,不然自己的意志一旦瓦解,那么很可能什么都会胡说出来。有什么办法呢?他渐渐又开始陷入昏迷中。
身上和心上的痛楚在梦中好像慢慢淡去了,他正在龙泽的水田里发了疯一样跑来跑去,爷爷笑着道:"珠儿,不要闹了,快回来,要练功了。"
"不嘛,不嘛 ,珠儿还要玩嘛。"
"我的小不嘛大师,你可是龙泽未来的主人,你要为龙泽而活,所以一定要学会咱们龙泽的三大神功,对了你学什么功夫好呢?来去看看,三大神剑,哪把会选你呢?"
"爷爷,是哪三大神剑呀?好不好玩啊?"
"就只知道玩,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哥,他都已经背了十六经了,你还只知道玩。"
"十六经有什么难的,我也会背,不信我背给您听。"
"知道,知道,你聪明,可是你贪玩,所以你的成就一定就不如你那老老实实的哥哥。"
"谁说的,我一定比哥哥好。"
"好不好,还要看三大神剑怎么选。先别给爷爷吹牛皮,年纪小,牛皮倒大。"
"吹牛皮,吹牛皮,珠儿吹牛皮,吹得大大地,大大地。"一边总爱跟他打闹的柳熙阳捉弄他。
站在爷爷身边的那位祁林红叔叔突然道:"泽主,柳熙阳对少主不敬,还要惩戒。另外少主快五岁了,也应当注意自己言行,不能让下属如此怠慢游戏。否则如何号令龙泽呢?"
爷爷脸上出现不忍之色,却还是命令将表哥拖下去打了五十记板子,可怜七岁的表哥不但叫那顿板子打得晕了过去,还被姨夫罚了禁足三月,自己再去偷偷看他的时候,表哥对自己一脸的尊重,竟然连笑容都没有一个。从那天起,龙泽就没有任何人再跟龙吟开一句玩笑了,每个龙泽的孩子见他都毕恭毕敬的。因为他是龙泽未来的主人,如果龙泽能够复兴龙燕 ,他将是中兴之帝,是全天下人都要跪在他脚边的。
他跟着爷爷去见向往已久的传说中的三剑:龙神曳天,麒魂动宇,凤魄当空。
剑被封存于龙泽的地下神宫,祖先的种种遗物都被珍藏在地下神宫中。爷爷仔细而珍爱地看着那些个遗物,有信,有书,有玩意儿。龙吟看得很有趣,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抓。爷爷轻轻打了他一下道:"这是祖宗的遗物,别乱动。"
龙吟把舌头吐了一吐,便趁着爷爷不注意,迅速的在那些玩意儿上拔弄了两下,爷爷生气道:"不教你弄,你偏弄,你呀,真是淘气。你这样,我如何把龙泽交给你呢?"
龙吟低下头,用小手抓着爷爷的衣带,一边玩,一边娇道:"爷爷,让我玩一下,又不会出什么事。"
"那是对祖宗不敬,等你当了泽主自然可以开启了。"
"像爷爷一样当泽主,整天板着脸,我才不要呢,我才不要当泽主呢?"
"你说什么?"爷爷突然就声色俱厉起来,不再像春风那样慈祥,俊美的脸上倒是结了一层严霜。
龙吟很少看到爷爷这种样子,他吐吐气道:"没,没说什么,我,我只是,只是嘟噜了一下。"
爷爷没有再说话,好象很生气。拉着他朝剑厅走去,剑厅里陈列着龙泽的三大神剑,三大神剑见他们进来,全都放出光来。每把剑的光色不同,龙神剑是偏于蓝色的白光,麒魂剑是偏于红色的白光,凤魄剑却是偏于金色的白光。三把剑的光亮如此之长,以致于见多识广的玉蓝烟也非常吃惊,怎么有这种事,这在大神剑同时选中了珠儿么?按龙泽历代的规矩,三神剑必由三人掌管,这可是龙燕始君玉清泉陛下留下的遗命,是不可违的。这如何办,总不能让珠儿一人兼顾三把吧?
爷爷看着这三把剑,心潮澎湃,难道龙泽这一代真的会出一位光复龙燕的圣君么?先祖有吉言,龙泽中如果有人能学得三大神功,龙燕复兴有望。莫非珠儿这是这个人么,先祖,你告诉蓝烟,点化蓝烟好么?
过了好一会儿,爷爷已经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个大胆的小坏蛋已经把龙神提在手中,那把龙神玄金重剑,加入了七十二种金铁,经过七十二次淬炼,乃是三大神剑中最神明的利器,正是当年玉清泉陛下杀死魔神所用之剑,此剑被称为天下众剑灵之首。龙吟把龙神提着,龙神光芒暴长,发出了无比愉快的吟颂之音。其他两把剑的色彩就暗下去了,龙吟自己选中了龙神,选中了龙泽三大功中的首功,如果他能在三个人中表现最出色,就可以入主中泽了,看剑和人如此高兴,玉蓝烟不觉得喜泪沾衫。哥哥咱们后继有人啊。
以后爷爷不仅教自己龙神功,而且还让自己看了玄天密录中三大神功的全文。对了,自己怎么忘记了呢,热火的确是龙神功的克星,但是那凤凰浴火而生,自然不怕火,麒麟喷火更有御火之法,想想,那一节背过这些,想想,好象火功在第二篇下,好想是"其犹夜光之与蒸烛乎?其照虽均,质则异焉......"那一节里面的,啊,背好疼,疼死我了,不要想了,静一静,可是心定不下来啊。哥哥,爷爷疼疼我,珠儿疼死了。从小到大,珠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那是被爷爷和哥哥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等尊贵的中泽主,现在却被人家如同畜生一样的作践,一阵突如其来的苦难,让珠儿再也挡不住,又把他击打得死了过去。在昏迷之前,他好像又看见了哥哥含着痛泪的眼睛。傻哥哥,我这样子是装出来吓人的,只有那些笨蛋才会相信我伤得很重,其实一点都不重,不重,不,哎哟,我,我是撑不住了,哥,对不起,先睡会儿。
为什么天亮的那么早,好像自己才睡着一会儿,行刑手就把自己拖出去。别拖得那么重好么?大爷,我又不反抗,半死不活的,你们有必要那么死命地拖么?啊,这铁链嵌进肉里,真得好疼。玉龙吟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气,两条小腿肚上,那被先用开水烫再用铁刷刷过的肉就不由自主的像刀割一般地疼起来。
他实在拖不动那粪车了,就算你们说要杀了我的孩子好了,我拖不动就是拖不动了,受了酷刑的整个两条腿,一跪在地上就直打哆嗦,他勉强拉了半里路,路上都是点点滴滴的血,只觉得全身的精力都被抽干了,身子晃动了两下,便又倒下去晕去,任那铁枷深深地顶进血痕斑斑的皮肉当中。
他们好像不再继作践自己了,把自己又捆在刑台上示众,台下人来人网,从各国赶来的百姓,像看个怪动物一样的看着他。尊严,早就没有了,人格狗屁不是,龙吟都不想把自己当人了,你们当我妖怪,好就反悔自己当作妖怪,以后要是我能活下去,就变成妖怪把你们都吃了,看谁厉害过谁。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有人走过来,那是谁?我认识的,那儿认识的,好像很小就认识,那不是望若么?望若,你没有逃走,表哥没有叫你走么?呀,我怎么那么糊涂,表哥当时已经没有时间了,再说也太凶险,要是通知望若,说不定表哥也会受牵连。望若,身边是什么,那白白的一只,是,是小雪,小雪,你,你也来作践我么?
奚望若带着冷冰冰笑容看着他,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妖,也有如此不堪入目的今天么,列祖列宗,望若虽然不能手刃人妖,但也算是亲自为你们报仇了。龙吟抬头低低地叫了一声:"望若,他们没有难为你么,小雪,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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