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有一个极其年青声音在耳边轻轻的悦耳笑:"你们的人马已经到外面了,不过却晚了,咱们仙俨教占了个先。倾霜教的这点基业是完了,不过这笔帐可是寄上你们龙泽身上。柳殿主,如何?我这借刀杀人计不错吧?等他们副教主损兵折将回来,自然对龙泽切齿了。"
柳涔挣扎道:"你是谁,既然嫁祸,你索性做得再像一点,把我杀了,岂不是更能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啧啧柳殿主那些个风流事,江湖都传遍了,今日见到柳殿主才知道当年那风攸太子怎么被你迷住了。再下也喜欢如柳殿主这样的,好不容易见到了,怜惜还来不及,怎舍得杀。来个标记吧。"说完那个家伙居然趴下来,在柳涔脸上狠狠的亲了两下,留下一股男子特有的清壮之气,格格笑道:"不错,脸真是柔嫩,如果不是半身是血腥味,味道就更好了。我不给你包扎了,中少主和那个屁神医已经可以看见了。咱们后会有期,柳殿主记得,如果龙泽不要你,来仙俨教,我林泠爱煞你了。"
他竟然是林泠,仙俨教主亲至灭了倾霜教总坛。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居然敢偷香,柳涔又气又恼想抬头将人看清楚,但林泠已经不见了,模模糊糊中远处的风涵正焦急的大叫自己的名字。柳涔没有气力再应了,倒下去晕了过去。
柳涔再醒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了,床前是一大票子着急得冒火的眼睛,柳熙阳是死死守了七日,眼又肿又陷。风涵看他醒了,高兴流泪大叫道:"快去禀报泽主。柳殿主醒了。",
柳涔的小腹受了极严重的伤,肠子都已经出来了。再加上他跟人拼命,所以多条血管破裂,幸亏晴轩是绝世神医,一条小命挣扎了十来天才缓过来。为了避免伤口发炎,柳涔没有在柳家,而是在泽主练功的中泽宫后冰壶洞内。玉龙吟听说柳涔醒了,也是喜极了,不禁为表哥掉下泪来。想想天下父母心,这可是一样的,要是自己儿子出了这种事,也会心碎的。玉龙吟回思前情,这事情全由自己的一时性起引起,自然内疚,亲自来探望柳涔。安慰了他许久。
一伙殿主经泽主特许也来看柳涔。一路来的时候,司马逸云一个个骂过去:"听见没有,见到小柳,那个开出不寸当的玩笑,别怪我揍他。咱们谁也不提那些事,大家好好给我逗小柳开怀。咱们十二殿主差点就不完全了。"其他殿主一个劲的点头,谁不爱柳涔呢?这小子心地好热心肠,人又清雅,其他殿手头紧转不开,只要向柳涔开口,他是一定竭力帮忙。十二个拥进来,大家转送他不停的逗趣,柳涔的心就松下来了,看来大家并不笑话那丢人的事。
柳熙阳在外头憋了半天的气,进来想臭骂柳涔瞒着他如此大的事儿,不把他放在眼里。柳涔一见他,哽咽的叫了声:"爹!"眼泪清清的就如山泉般挂下来了。柳熙阳一看他那一丝两气,俏脸煞白的样子,心中发憷,再也骂不下去。破例温柔的给儿子擦去眼泪道:"好啦,保住了性命,保住了柳家的命根子就行了。别胡思乱想了,爹不怪你,你也是为了龙泽才受了那么多苦。这事儿已经过去了,谁也别回头看。你别再上心。"
风凝来看他,又笑又唱,和小柳丝晨旭一起把柳涔给逗笑了。柳涔那风吹雨打的心总算稳下来。他稳下来了,他爹心思活了。柳家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柳熙阳总叨叨着对不起祖宗。那时候自己不明白涔儿的一片苦心,涔儿背叛自己,拿着鞭子狠狠抽了涔儿一顿。以后知道错怪了儿子,以见儿子受了几番折磨,实在形容憔悴,便不想在子息上再逼他。眼下知道儿子也是同表弟一样阴阳合体的,这柳熙阳的脑子就动大发了,他偷偷问忆柔:"我的涔儿还能生不?"忆柔回答得也有趣:"你想一窝窝给柳家下小崽子是不行的,不过调理得当,再生二三棵小柳树应当不难。"柳熙阳一听喜之不胜,跑到爹灵位前磕头,打定主意,趁着柳涔现在全身是伤,肚子又伤得只能躺着,折腾不起来,马上招个养儿子进门,就算是便宜他,把涔儿配了他,让涔儿赶紧开花结果,说不定也和司马家一样生一对孪生子,那就美透了。还有风攸那个臭小子,一看就扎眼,这小子当年唆使涔儿来背叛我,这家伙是不能让他上门的,吩咐家将们,如果风攸来了打出去。
风攸每天都去冰壶洞,可是都叫柳家的人赶出来。虽然听说柳涔已经脱离凶险,但是想起那天看到涔儿全身浴血的躺在风涵怀里的样子,风攸不亲眼看看这心就挂在半天上。柳涔没有见到,却听到了柳家放出的想招个儿子上门,配柳涔的消息。风攸是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悬崖峭壁,连他爹风净尘叫了他十来声都没有听见。风净尘被允许在龙泽上宫外活动,就看见大儿子垂头丧气的从珠儿打坐的冰壶洞出来,叫了他十几声,风攸才抬头,远远给爹请了个安,含着眼泪又垂着头走了。风净尘已经听了侍卫们再传柳家准备招婿的好事,那些个侍卫都想去试试,风净尘听了觉得很荒唐,风攸既然已经和柳涔都有了孩子,你柳熙阳就顺水推舟得了,何苦为难孩子们呢?
到了一更天,风净尘和往常一样偷偷去璧儿的衣冠冢前上香。他施展麒魂变,龙泽中除了龙珠还有谁能挡得住,到了龙须根这块儿,风净尘就见远远有火光,是从璧儿墓前发出的。定睛一看是珠儿坐在哥哥的衣冠冢前,风净尘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珠儿不期而遇,内心激动得想大喊大叫出来,却又强忍住了,躲到了一棵棵极大的树后,慢慢移动,找个稍近位置痴痴的看着珠儿。此时松风阵阵,就把风净尘的轻微呼吸给遮住了。
珠儿正在对璧儿说话:"哥,你说怎么办?我知道你活着的时候是最疼攸儿的,那时候他有所求,你一定满足他。我也知道攸儿犯下的错不能全怪攸儿,我的责任更大,当年我只想到回龙泽救泽民,却没有去带攸儿,以至于攸儿被他们控制了心魂。攸儿能活下来,我也很感激上苍了,他过得很苦,我看在眼里心上也疼。可是表哥的意思是很明白的,攸儿是绝对不行的,他死也不会让这两个苦孩子在一块。这是表哥的家事,我不好说话,再说表哥为了龙泽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我如何还能以泽主之威相逼。哥,你给弟弟拿个主意,说怎么处置好?"
风净尘听他说得如此凄凉悠长,痛到了极点,眼泪星星点点的洒在树上。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自己,如今却给珠儿带来了无尽的心扰,而自己却只能束手无策的旁观。风净尘枉你八尺的汉子,连个废物都不如。
珠儿一直在入情的跟璧儿讲话,讲涵儿,讲凝儿,原来珠儿这样会说,可是他却只能将所有的心事交给已经亡故的璧儿,璧儿你要听,一定要听,不然珠儿太孤独了。风净尘也听得痴了,他的眼睛全在珠儿身上,突然一根松针落到了他的眼睛里,风净尘拿手一拂,也就在这时,看见有三个人影,从不同的方向攻向了珠儿。好快的身手,好强大的杀气,风净尘打了个寒噤。刹那间,他已经判断出来者每一个的功夫都在他之上,而此时珠儿全身松懈,无论如何都避不过这一关了。
转念之际,风净尘用力一蹬大树,借往后的蹬劲提高自己的速度,同时还顺手折下一根松枝,直向那攻向珠儿腰际最弱处的人攻去。
玉龙吟正聚精会神的跟哥哥说话,听到风声接近自己时候,三个人已经从三个方向对他发出攻击了。他是坐着的,连连站起,只能避开正面的攻击,龙银带挥出,将攻向腰际的人的钢刺卷住,往外一带,一连串的动作神奇的避开了两个,但是攻向后心的那个却挡不住了。玉龙吟连运气都来不及了,他今天没有任何防备,在龙泽如日中天的时候,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敌人来攻,任谁都不会想到的。只在眨眼功夫,他刚刚想到敌人是谁,那后心的风已经迫上了。玉龙吟一咬牙,不管如何今天我都要将天象五魔尽数除去。反正死亡对自己而言是迟早的事,寒毒大发作起来,照样无救。后心被击中,死得反而更快。
他听到后心重重的一记,自己的心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痛感。再看自己腰侧那个敌人,他的刺被自己卷住了,自己刚想带飞他的兵器,一根松枝从那人的胸口直刺进去,那人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倒了下去。在玉龙吟的背后,运足气用大半个胸替他挡了一掌一鞭的风净尘口中鲜血狂奔,在成功击杀了珠儿右腰的敌人后,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泽主快走。"便也倒了下去。
玉龙吟看着他倒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厌恶还是其他,他没有接风净尘,只是用脚轻轻一挑,让他躺下去的时候平稳些。活着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准备进攻。玉龙吟冷笑道:"当年的天象五魔中,闪天魔和云天魔成名最早,他们代师传徒,所以你们三魔雾天魔,雪天魔,雨天魔比他们要小十多岁。刚才死的那个使分水刺,应当是雨天魔。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这是家兄的墓地,我不想污了家兄的眼,请你们走人。今天的事我不计较。"
雾天魔道:"你杀我的师兄师姐,是天象门的刻骨仇人,你当年还不我们师姐的对手,今日我们的本事已经不在师姐之下,两人联手,杀你易如反掌。如果你胆怯了,就主动受死。"
玉龙吟知道风净尘伤得极重,要速战速决。他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们不知死,那么休怪本尊不看你们活了七十来年。你们这二十四年中,在黑道呼风唤雨,好日子也到头了。"
山下的侍卫听到激烈的打斗声,长老殿主们纷纷赶来,中少主抢先赶到,等大家到的时候,只看见地上有三具尸体,而泽主则站在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面前,冷冷的对人道:"弄个担架来,传晴轩过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弄得大家都比早晨的雾还要糊涂,长老们有许多人见过天象三魔中的仅剩三魔,为什么那三魔放着黑道老大不当,要攻击泽主?为什么风净尘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的后心都快碎了,却还没有死?......
风净尘以为自己这一次是死定了,在灵魂出窍之际,却听见珠儿趴在自己耳边说:"怎么?想死,我还没有玩够你,哥的大仇还没有报,我受过的凌辱你还没有尝过,你就想死?想得倒美。"啊,珠儿还想折磨他,说明珠儿恨他,珠儿在眼里还看见他。对自己不能死,自己要承受珠儿的疯狂报复,这是自己下半辈子最大的愿望,没有实现之前怎么能死呢?他努力挣扎着收住自己那急于逃逸痛苦的灵魂,他的手用力往上抓,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是璧儿的手么,那么清柔,那么有力。手上有一股暖流涌进来,是凤舞神功,是的,应当是璧儿。璧儿你的英魂来护我么,我不值得你护,不值得啊。
然后便是全身的巨痛和沉重浓密得无法呼吸的黑暗,那一定是无间地狱,而自己这个满身罪恶的人就在地狱的烈火中煎熬,血都被烧干了,肌肉都被烤焦了,心肺都被燃着了,好疼,好疼,灵魂快点离开,疼死了。不行,珠儿被巨大的火柱炮烙着,他都没有死,你怎么能死,回去,不准离开,回去。
时间有多久,不知道,眼前是朦朦胧胧的光亮,到底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啊呀是在天堂,因为耳边传来风凝快乐的声音:"晴轩,师伯真的醒了么?他真的没有凶险了么?"
"嗯,少主,幸好送得及时,两位少主又抽了些血出来,有大还丹和绿心莲的血,自然不会死了。"
"噢,不是璧儿,是两个孩子救了我,我是在做梦。"他刚想睁开眼,耳边只听见风凝的聒噪,可是声音真的好啦,没有比听到风凝的声音更能唤起风净尘心中的温情了。正盼着风凝再关心的问晴轩自己的伤情,风涵讨厌的声音响起来道:"好啦,师伯要休息,你不要再聒噪了,还是关心下泽的事要紧。"说完便将风凝拖走了。风净尘想要张口说"孩子你们别走,陪陪我好么?"可是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他又晕过去了。
李如宁破例给了风净尘好脸色看,这些天都是他们在医殿侍候,伏侍风净尘倒也全心全意。李如宁和罗平是看在风净尘这次拼死护泽主的份上。泽主武功盖世,当然不用人去救,不过这家伙用身子挡住了铜锤,还击杀了一个敌人,这倒也的确叫人佩服。肋骨全被砸断了,心肺都裂了,看来他救泽主的心思倒是真的。既然他还有点人样,自然要待他好一些。
十五,一池清波风吹皱
刑殿办事效率极高,二天功夫,就从黑道上查清了这三魔为什么要来刺杀的原因,他们接受了二千万两白银,是倾霜教雇他们三个动手的。龙泽诸君立时便要出发剿灭了倾霜教,为泽主出口恶气,泽主却淡淡得把这事抹过去了,反正杀手已经完蛋了,倾霜教想必也再拿不出二千万两买凶杀人了,再说黑道三大顶尖高手全都折在泽主手上,江湖上还有谁那么不知死活,来和龙泽作对。三大恶魔一死,泽主也对现在的龙泽很放心,对小少主的也就不怎么拘束了,让他随意在龙泽宫和周围的那些显贵府里玩,不过每天不能过中午。
风攸每天都到医殿来探视爹爹,替风净尘擦身、喂药。风净尘见他总是萎靡不振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是自己毁了这个儿子。想张口问问他柳涔那边的事,却又怕事情不洽,问了反而叫儿子伤情。过了二十来天的从医殿回到上泽宫,风净尘看风攸越来越低迷,很是心疼,珠儿,你就不疼他,不帮着他么?
那晚李如宁侍候他入睡,风净尘真的熬不下去了,他轻声细气的问道:"李侍卫不是我要多嘴,实在是天下父母心,谁都望着自己的儿女好。敢问您,这柳长老家里的事儿怎么说?"
李如宁看了看他,脸色道还温和,想他为儿子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倒有些同情他,就温言道:"风爷,听说柳家正在说合傅亮声傅大人,这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成。人家傅大人到底是龙燕的总督,也是一品的封疆大吏,或许不肯到柳家来入赘吧?我说您也甭急,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担心也没有用。还是好好养伤,别想得太多了。"
风净尘一听,傅亮声是什么人,柳涔能看上他么?心里头整天记挂这事,脸上更是病容憔悴。他在发呆,风凝叫了他几声师伯才回过神来,便笑着伸手拉他道:"小心了,别撞在床上。"
风净尘和凝儿说了一会儿话,凝儿讲了几个小笑话,风净尘却乐不起来,又不想拂了凝儿的心意,便勉强笑了几声。风凝停住话道:"师伯您不开心么,身体有什么难过的地方么,我叫蛐蛐给您来看。"
风净尘停了一会儿,自觉有些三八的问道:"凝儿,这傅亮声是什么人?"
说到傅亮声,风凝就来气了。他嗓门就大了:"师伯,傅亮声是鸿雁乙卯科的状元,仅仅八年功夫就成了天燕城的总督。这个王八蛋,才死了老婆不久,便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张做势的来探望涔哥,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这家伙八成是看上了柳家的势力想借竿子爬上宰相的位置,眼里头就是权势两个字,哪儿安什么好心啦?"
罗平刚好送水果进来,便低声笑责道:"小主儿,大家好歹也是一品大员,您说话就留点口德,别这样作践人家。这傅大人我见过,一表人材,武功虽然不高,可是文才精华,令人见之忘俗。配涔爷倒也不委屈涔爷。"
风凝哼一声,撅了撅嘴巴没有再说,嘟着嘴出去了。风净尘听得哭笑不得,这小儿子说话也真是刻薄,几句话儿就把傅亮声给剥了皮了,这个腔调倒真是像极了以前的珠儿。自己常常在怀念以前珠儿说话的神情和口气,过去那些让自己气得半死的刻薄话,如今听起来都甜得很,什么时候珠儿才回再来刻薄他呢。
风凝一边出去,一边嘴里骂:"大舅舅这个糊涂,还没有老,怎么就糊成这样,眼睛往哪里看?好好的攸哥看不见,就看见傅亮声这个势利的鬼儿。"
他在骂柳熙阳糊涂,柳熙阳还在夸自己聪明呢?他一看傅亮声上门来探伤,眼里一副温柔样,就心中大动。这年青人长得俊挺,嘴又甜,对丝儿也好,这不是涔儿的好配么?老天知道我的心思,可可就派了这么个人来。拿定的对象便立即派人去说合。那傅亮声也真还是风凝说的那种心思,不过另一层倒是真的喜欢柳涔,也就一拍即合。不过提出了条件,如果要是有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得姓傅。柳熙阳高兴得连声应承,这大柳也不管家中的中柳怎样想,桌子一拍,婚事就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