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的口气是十分的恼怒,"这个他娘的俞风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这一搅可是把大家弄得鸡飞狗跳,别说咱飞宏堂在江湖上抬不起头了,就是你们二旗这一下全都跟着倒了霉!"
马延皱了皱眉头,"谁能想得到他。。。唉。。。"他又禁不住叹了口气:"我们二旗主可被他害惨了!"
我垂下眼帘,二旗主待我其实很好,可事到如今,只能是对不住了。
"听说有不少弟兄中毒了?情况如何?"
"不知怎么的一个个就跟抽了风似的,你来得正好,三旗主刚刚传话下来,叫多凑几个人手去他那听命,可能又有什么新的部署了吧。"
我暗自抽了口气,现今去张九利那,岂不是自寻死路!此时已入庄中要地,这里可不比后山,一旦动起手来,只消这几人几声呼叫,堂里高手定被惊动,到了那时,凭我们三个想要闯出堂口简直是难上加难!
"好!"夜寒的回答爽快利落。
我和方宁只得跟上。
"适才三旗主传令各旗务必自守其岗,天黑前不许再喝庄里的水。咱们那位五旗主接令巡查,不过我看他一脸怒气,刚刚碰到你们,没说什么吧。"
"唉,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夜寒摇头苦笑道,紧紧跟在马延的身后。
"哼,要是我们二旗主在,哪里容得他。。。"马延突地顿住身形,"谁?!"
我看了夜寒一眼,他慢慢放下已抬起的手。
"是我!"树荫里转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唇红齿白,凤目微挑,本是一个男儿之身,却又含着说不尽的风流妩媚。
我的心沉了下去,唐笑笑!
眼前的几个人已经不好应付,若加上这个暗器行家,使毒高手。。。
暗自把牙一咬!不管怎样,今天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小夜和方宁送出去!
向晟莲,这是你逼我的!你在暗处又计划了什么与我无关,但为了眼前这两个人的安全,别说是牺牲色相,暴露身份,就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脱困
"唐公子。"众人齐声行礼。
"看到你们三旗主了么?"
马延道:"回禀唐公子,三旗主正在议事厅,已传令下来令我们尽快赶过去。"
唐笑笑皱眉道:"你们五旗主呢?我让他多派些人手来,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这个。。。"马延有些吞吐道:"大约是实在腾不出人手。"
唐笑笑冷笑道:"腾不出人手?好啊,耽误了解毒可不关我的事!"
夜寒插言道:"刚刚我们三个倒是碰到了五旗主,他令我们前来听从唐公子吩咐。只是,这会儿我们三爷怕是有要事。。。"夜寒说着扭头看向马延。
马延立即接道:"不错,三旗主传令时甚是着急,赵大兴他们是三旗主的属下,怎么也得先去三旗主那报个到,再做定夺。"
"正是呢,他樊老五算什么?!你们三爷才是顶重要的,嗯?!"唐笑笑的口气带着十分的讥讽,"只是这解毒一事也是你们三爷急急渴渴拜托我的,唔,现在看来,也不怎么着急嘛。"
马延额角有冷汗微显,"唐公子说笑了,现下堂里有不少兄弟中毒不起,全要倚仗您施手救治,堂主急得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唐笑笑似笑非笑的道:"哎呀,你这样说可是折杀咱这个外人了,您几位还是赶快去吧,可别因为解毒这等小事耽误了你们三爷的正经事!"
马延急道:"唐公子这样说可是为难在下了,不如我们几个先去三旗主那应个峁,向他禀明这件事,我想三旗主定然会加派人手即刻去您那听候调遣。"
"算啦,算啦。"唐笑笑摇手道:"看来人家都不着急,我这是忙活什么呢!"
马延为难的看了看夜寒,夜寒出言道:"唐公子是堂主的贵客,如今解毒一事刻不容缓,再加上五旗主的命令,我们三个自应全力协助唐公子。还请马头儿向我们三爷说明情况,我想他也定不会怪罪我们。"
"你。。。"马延愣了愣。
我实在明白他此刻定是大感奇怪,堂里谁人不知,张九利的属下个个以他的号令唯命,别说是小小的五旗主,就是堂主的命令也要他们三爷的点头。可我更清楚小夜的想法,如今的局势下,与其与这几个人硬拼,不如跟上唐笑笑,他住在幽静的偏院,总还有见机行事的机会。此刻,即使会引起一些怀疑也顾不得了。
唐笑笑倒是展颜笑道:"哦?看来你们三爷手下还是有几个懂事儿的。"
马延迟疑道:"可是三旗主他。。。"
唐笑笑脸色一沉,冷笑道:"你这般推三阻四的,看来这中毒的人里定是没有你什么属下或兄弟了?!"
马延脸色发白,道:"唐公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凡我飞宏堂人皆是马延的上属或兄弟,马延决不会枉顾任何弟兄的生死!既是五旗主的命令。。。"他转头看了一眼夜寒,道:"我自当代赵兄弟几人向三旗主秉明。"
"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都挤在这儿,难不成想唠嗑么!"唐笑笑转身朝斜侧里竹林掩映的一条小路走去。
夜寒向马延抱了抱拳,道声:"烦劳!"我们几个便疾步跟了上去。
脚下不敢停顿,心里却实在不安。
夜寒不会不知道,放了马延这些人去到张九利那里的后果。唐笑笑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人物,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却怕是来不及了!
夜寒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似是一心一意的跟定了前面的唐笑笑。
这条小路比平时更加幽静,而此刻整个飞宏堂似乎都沉浸在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唐笑笑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慢慢转过身来盯着夜寒,嘴角渐渐露出微笑,笑得仿佛很愉快,"远远看见你,就觉得这样的身法很像一个人。"
心跳骤然加速。
夜寒淡淡地笑道:"哦?不知唐公子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唐笑笑的眼神渐渐犀利起来,口气却依旧柔和,道:"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那人脸上又蒙了块面巾,所以终究未能一睹真颜,不过,"他紧紧地盯在夜寒的面上,道:"他的身法我却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
夜寒依旧笑道:"那人要是知道唐公子如此牵挂,怕是要回来单独拜望。"说着向前跨了一步。
唐笑笑冷森森的道:"那晚兄台走得未免太急,没能尝尝桃花的滋味,如今是急着要品评一下吗?"
不!如此近的距离,即使是自誉武功盖世的向晟莲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躲开!小夜,莫非你为了我,竟要以命闯险吗?!
我提气越步向前,却被方宁一把按住,力气之大,竟让我一时没能挣脱开,耳边忽然有个细如蚊虫的声音响起:"耐心些,公子,附近有人!"
心头一震,什么?!
夜寒忽然大笑道:"唐公子的桃花一笑天下闻名,可惜却有一个天大的破绽。"说着又向前迈了一步。
心仿佛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小夜!不要再往前走了!
唐笑笑的脸色变了变,喝道:"你再不站住,别怪我。。。"后面的话嘎然而止,他整个人突然象泥雕一样呆住了。
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好一个剑若长虹,人如皓雪!
我长舒了口气。
萧童羽静静的站在唐笑笑的身后,微风拂过,却连他雪白的衣角都没有任何飘动,真气已然注满他的全身,如果唐笑笑稍有异动,相信此时的萧童羽一定比他更快!
若论动作间的灵动快捷,放眼江湖,能有几人及得上他!
唐笑笑虽然看不到身后的人,却似乎明显感到了这股杀气,他美丽的丹凤眼里仿佛凝上了一层冰霜,"我居然还是低估了你!"语气里充满了恨然和无奈。
"先把暗器扔了,然后将飞龙令交出来。"夜寒冷声道。
唐笑笑的眸子紧缩了一下,道:"什么飞龙令,我没有。。。"
夜寒冷笑道:"旁人也许没有,你这个进出堂口的贵客却一定会有!"
唐笑笑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剑锋微动,那原本白皙的脖颈处鲜血崩现,唐笑笑的脸色渐渐发白,当啷一声从手中掉下一个精巧的盒子。锋利的剑刃依旧压在皮肉里,血流得越来越多,他咬了咬牙,伸手入怀,一块通体银白的令牌被抛到草地上。
夜寒低头看了看,伸手便要捞起。
我急道:"小心有毒!"
夜寒顿住身形,看着唐笑笑,道:"你还想耍花样?!"
唐笑笑道:"谁说我耍了花样?"
我道:"你耍了花样也未必能逃一死,不耍花样却也未必一定会死。"
唐笑笑想了想,道:"我不想死,但却知道你们一定会灭口。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叫你们有些顾及?!"他越说越轻松,竟轻轻笑了起来,道:"也许咱们谈了这么一会儿,你们已经中了毒。"他眼波一转,叹息道:"可我要的却也不多,只不过想活命罢了。只要让我活着,总还有机会给你们解毒,你说是不是呢?"他眨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夜寒,笑容变得说不出的媚惑,"况且人家又没看到你们的真面目,不一定非要下狠手吧。"
话音未落,夜寒倏然欺身向前,一只手突地掐住唐笑笑的下颚,趁他吃痛张嘴的同时,一颗药丸直射入喉。
唐笑笑剧烈的咳嗽着,眼睛里浮现着泪花。萧童羽的手稳得象石雕般,纹丝不动,唐笑笑颈上的血不断流淌下来,染红了淡绿色衣衫,整个人显得异常娇弱,惹人生怜,他恨恨地瞅着早已站回原地的夜寒,颤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夜寒道:"你是使毒的行家,还用得着我再解释么?"
唐笑笑怒道:"你卑鄙!"
夜寒冷笑道:"我以为唐公子是个聪明人,此时正应该暗自庆幸,而不是惹自己的对头生气。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那几句蹩脚的威胁,而是留着你还有些用罢了!"说着脚下似漫不经心地一个挑射,一枚石子陡然飞起,向着唐笑笑激射过去。
唐笑笑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昏过去前含泪的双目一直狠狠地盯着夜寒,似要把他吃进肚中。
夜寒冲萧童羽抱拳道:"谢了。"
萧童羽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唐笑笑,对夜寒道:"张九利已经开始向堂内留驻的各派求援,我尽力于此,至于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尤在耳,而人已经飘起!于是这抹绝丽的白色突然的,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眼角余光中只留下惊鸿一瞥。
从头至尾他没有看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如果不是因了小夜的关系,这谪仙般的人根本不屑理会像我这样低俗人的生死。
脱困
"阿风。"夜寒道:"你带着方宁赶紧离开,时间紧迫,我必须即刻赶回门中,这些银两你拿着,里面还有三张人皮面具,虽说不算精致,混在人群中,也还说得过去。出去以后你们先到大悲寺找一位结缘和尚,把你手里的玉佛给他看,他自然会替你治伤,你放心这人绝对可靠,你只管听他的安排就是了。还有,阿风,"夜寒握住我接钱袋的手,幽深的眼睛里流连着无限的情愫,"你妹妹,我会想办法救她,你只管在大悲寺等我!记住!这一路上不许管任何闲事!"夜寒的声音有些暗哑,"你给我记牢了,我不准你,再受伤!"
喉咙哽咽,我勉强出声道:"知道了,你也要小心。至于欣儿,你不必操心,他们自称名门正派,还不至于作出株连九族的事,况且为了牵制我,更不会轻易伤了她。"小夜,你怎会知道,欣儿真正的威胁如果是这些人,我反倒轻松啊。
夜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却用衣袖小心的卷起令牌,凑到鼻端闻了闻,抬头向方宁道:"上面没毒,你拿着。"抬手抛了过去。
心头一凛,我飞身截住令牌。
"阿风!"夜寒的脸色变了变,看我把令牌放入怀中,叹息了一声,道:"走吧。"
小夜,既然你确定这飞龙令上未被涂毒,为什么还一定要扔给小宁!
你是怕万一有异,宁肯叫小宁中毒,也不愿伤我分毫!
可是,我怎能忍心害了这个柔弱的孩子,你可知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受了多少苦!小夜,不要为了我,违背了你一贯的侠义心肠啊。
抬腿要走,却禁不住转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人,他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纸,鲜红的血仍在外流,我忍不住上前,伸手点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
一边的夜寒又叹息道:"阿风,你这心软的毛病什么时候。。。唉--快走吧。"
别了夜寒,我和小宁匆匆赶往山庄正门。
飞宏山庄依山而建,本来除了朝南的大门,还有东西两个侧门,但如今既然是封庄,定然只会留下一个出口,而沿着围墙周围的机关想来也必已启动了。
那么,想要出去,就只有冒险一行了!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张九利是否已经得悉异状?!
快!一定要快!要赶在他动手之前出庄,否则,不但白费了夜寒的努力,而且小宁若是再落虎口,只怕就不会再有生机了!
或许是夜寒的人已经牵扯了飞宏堂大半的力量,又或许是庄内中毒不起的人确实很多,总之我和方宁一路赶来,竟没有再遇到波折。
当飞宏山庄巨大的门楼映入眼帘时,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伐。
门楼那宽大的飞檐直欲凌空而入,而黑色的大门更有说不出的肃萧和威严。守门的人比平日多出了数倍!
然而真正的守门人绝不仅仅是这些,在暗处定有十几只,甚至是几十只带毒的箭,只消一个信号就会凌空袭来,射杀任何可疑之人!这就是张九利一贯的风格,考虑周详、手段狠毒。
一只手伸了过来,颤微微的,轻轻握住了我的。
手心里顿时一片湿漉。
我用力捏了捏,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深吸了口气,我稳步走了过去。
小宁,别怕,哪怕只剩一分力气,我都会,保护你。
如果我将在黑暗中继续苟且偷生,那么至少让我看到你能幸福的活着。
如果我这一生注定被毁掉,那么就代我,在阳光下自由的活下去。。。
"诸位,辛苦啦!"我高声道:"在下三旗属下袁老六。"
对面几个灰衣人在我徒一出现就已经纷纷把好各个要点,扇子面似的半围住我和方宁,密密的堵住任何去路。
乍一看每个人象是随意站位,使得这个半弧显得有些参差不齐,而实际上他们之间的每份距离长短都经过精密的测算和配合演练,牵一点而动全阵!不错,这正是飞宏堂的六弧阵!
镇定!此时每一个细微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
"袁老六,你来干什么?!"对面正中的一人沉声喝道。他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狰狞。
这人正是四旗的二把手司马健,司马雄的亲弟弟。
扬手把飞龙令扔过去,我道:"三爷派我们出去办事,这是令牌。"
司马健看了看手里的飞龙令,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反是冷冷的打量我,道:"你什么时候领的命?出去办什么事?!"
我揣摸着他话中之意,口气中带上些许不悦道:"自然是刚刚领命,至于办什么事。。。飞龙令在此,难道你还有所怀疑不成?!"
"飞龙令。。。"司马健的眸子闪着野兽般的凶光,他忽然两指捏扣,"啪--"的一声,周围几人纷纷亮出兵器,似猛兽盯住猎物般的死死盯着我和方宁。
心头一紧,莫非出了什么差头?"司马兄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