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凤归云----苏珂[上]

作者:  录入:12-31

"这麽诱人的条件,放弃了可惜。"指著红色锦帛,太一一脸的谐谑。
"条件好?那你去啊!"一旁的玉衍白了他一眼。地宫这块饼确实美味诱人,不过可不代表摄政王那边好消受。"看你能不能摆平那个摄政王再说吧!"
"说到摄政王,他三百年後就会成为你半个主子哟。"摩挲著下颚,太一风凉话一句让玉衍立刻黑了一张脸。
这是他的痛,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终生大事被一锤敲定。那该死的东青帝......该死的父皇......最该死的还是那个完全不在状态内的碧瑶!竟然什麽也不解释,害他在父皇的"两情相愿,不如早成吉事"面前百口莫辩!
"现在悔婚行不行?"这是自从他知道婚事已定後最常问到的。
"别说风凉话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站在他身後的重华一巴掌往他後脑勺拍去,成功的打掉他所有幻想,"怎麽样,觉得父皇的提议如何?"

"天地两宫联婚?"桁苓嗤之以鼻,"鬼後已经对我们没有危害,何苦又去趟这混水。"
"可是若联婚的话,对我们而言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太一摆明了自己赞同的立场,"两边都是自家人,其乐融融不更好?"
"那你去娶啊!"玉衍抱臂冷哼。
"喂,老四,收一收你那妒夫嘴脸,羡慕自由的我就直说。"太一咧嘴笑的张狂,然後在自己被飞速砸来的茶杯击中之前闪开。
一见他们又有开打的架势,重华及时端出了兄长的威风。
举手敲了敲玉石桌面,他示意他们两个坐下,然後问,"联婚是个好主意,对吧?"
太一和玉衍不约而同的点头,桁苓别过脸哼哼两声。
满意地看著他们,重华微笑著丢出了重炮,"那......谁娶?"

是啊,谁娶?这是个好问题!
面面相觑,然後难得的默契至极,三人一起跳开三丈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一个就够我受了。"
"我很爱惜生命。"
"绝对不要。"
开玩笑,谁想去做东青帝的妹夫啊?又不是嫌命太长存心找死。
早料到他们的回答会是这样,重华朗声一笑。
"早就没对你们抱希望了。"
"什麽意思?"桁苓不解的问。
"其实父皇早已决定选谁,但是因为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才会特意来信问一下。毕竟是件大事,大家的意见都很重要。"重华自袖中拿出了一份书信,放在桌上。
"父皇属意的是东曦。"

"老九?"太一支手撑在桁苓肩上,把他当柱子靠,"如果是他的话,我没意见。"
"母後舍得?"玉衍狭长的凤目角梢挑高。东青帝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不小心若是惹到了他,那才是麻烦!
"这个......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重华耸耸肩,"自然有人负责安抚她。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就只等著东曦的答复了。"
"等他从南天回来後再说吧!

南天 苍冥宫

摇著手上的绢帛,苍奕一脸神秘莫测的诡笑。
"有没有考虑捞半个地宫来玩玩?"
"叔父,别笑话曦儿了。"东曦苦笑连连,温和的脸上不难看出些许尴尬。没想到消息传的如此之快,地宫的事,父皇也同他提起过,但并没表示过属意於他。现在知道了被推出来的是自己,让他浑身不自在。
见也没见过的人,会是他以後陪伴终生的伴侣?躲了母後那麽久,怎麽还是没能躲过这种结果?
看出东曦的苦恼,苍奕放下手中的卷帛,状似不经意的说,"如果你真不喜欢,也没人会逼你。天地两宫势力相当,没什麽好争的。而且真要过去了,你头上可还压著个大麻烦呢。"
"大麻烦?"
"可不就是那个难缠到极点的青帝。"他打开折扇,开始忽悠悠的扇著,"我瞧你见了他几次,他对你倒是和颜悦色的,所以你怕是不知道。那家夥,翻了脸是什麽事都干的出来的。你呀......就乖乖的离他远点儿吧......"
"我知道......"东曦苦笑。他知道叔父是为自己好。
"你也见到他翻脸时候的样子了的。"苍奕眼底精光一闪而逝,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麽。
"是啊。"东曦想了一下,有些漫不经心的说,"我知道。"
苍奕看著他的表情,也不再说话。放下折扇,拿起茶盏微呷一口,笑容越发的高深莫测起来。
这孩子......真的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当日在华清宫外他虽然对这孩子的心思有了一些了解,可现在看来......
"东曦。"
"恩?"
"你觉得癸已这人怎麽样?"
"为什麽这样问,叔父?"
"没事,只是有些奇怪你之前和他的熟捻而已。"苍奕放下茶盏,换了个姿势,用手撑著下颌继续说,"我认识他这麽多年,还没见他对谁好过呢。鬼後就是个例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鬼後爱他爱到发狂,我想也只有他才忍心把那麽一个娇娆美人丢去巫山孤独终生吧。"
"是吗?鬼後她......"东曦不宜察觉的皱眉,正要说些什麽,苍奕突然惊叫一声打断了他。
"啊!我忘了。他也不是没对人好过......说起来......"凑近几分,他仔细的打量了东曦一阵子,就在东曦不自在的动著身子的时候,他说,"这麽说起来,你倒是和那人挺像的。"

呼吸一窒,东曦不知不觉的竖起了双耳。苍奕没放过他任何一个举动。
"恩,你们的眼睛最像。"漆黑幽深,透著一种温润的光泽。"不过那人的性子比你冷多了,而且啊......你们都爱穿这种银灰色的衣服......"意味深长的看了东曦的肩颈处,苍奕笑出了声。
"果然,他最在意的还是那个人。"
"青帝他......"在意的,是谁?
恍惚间,脑海里转出了一个轮廓模糊的景象。白茫茫的水泽,和那苦涩的泪海。
"是......北灵帝?"
"咦,你知道?"苍奕打开折扇,遮住大半个面容,有些吃惊的模样。
是啊,怎麽会不知道呢?能让青帝那般苦涩的人......
东曦勾了勾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
"帝君他......和北灵帝......"
"他们彼此相爱!"没等东曦说完,苍奕就急急说道。捏扇的一手五指微微使劲,将折扇握的更紧,几乎能看见手背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曲折延伸。
那样的青帝......也会爱人?一瞬间,东曦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苍奕不再说话,把视线移开,落在了一旁的屏风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沈默在屋子里弥漫开,过了好一会儿,东曦才站起身子,声音有些低沈的说,"这段时间有劳叔父的教导,曦儿也该回重天城去了。"
"要走了?"苍奕淡淡的说,"那些阵法你也学的差不多了,别的麽......我也没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东曦点点头。南华帝是六方皇族中唯一一名不能承受神器的皇子,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强大的力量作为依靠,所以转而开始攻读九宫之数与八卦阵法。
"对了,地宫的婚事......"
"叔父你觉得我该怎麽做?"他不答反问。
苍奕怔了一下,然後说,"你若受得了那人,这婚事倒是的确有助天地两宫。之前娆影执政,让两宫之间落下了不小的嫌隙,现在结成姻亲,百益而无一害。"
"那曦儿也没什麽拒绝的理由了。"东曦微微颔首,"如此,曦儿告辞。"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苍奕终於垂下眼睑,轻轻笑出了声。
彼此僵持了这麽多年的局面,终於出现了新的转机呢。只是,癸已你要怎麽应付呢?
东曦,那麽真挚的恋慕著你的孩子......你会怎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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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後,收到染涟公主选婿消息的各方人马纷纷写信至地宫,并附上了多的离谱的贵重彩礼。
书房内,癸已一边听著晴云念的礼品清单,一边在桌上的一堆书信里挑三拣四,不时地摇头皱眉。
"帝君,这已经是第三十七位了。"终於念完来自西天的一份清单,看见癸已又将一封书信扔开来,她不禁喟叹,"难道真没一个人可以?"
"我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得看染涟。"他随手拿来一份书信展开在晴云面前,"就说傲修给我的意见吧,他说的那些人,清一色的都是浪荡子!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把丰隆也列在其中,我肯定傲修这家夥是存心凑热闹。丰隆的放荡多情都快成天地间的一则传奇了!"
放下书信,他接著说,"其实,不管是谁,我都希望他和染涟最终能两情相愿,举案齐眉。若染涟能有娆影一半的坚强,我又何尝不想让她自己做主一切!"
可是她是那麽的柔弱胆怯,像一只还未出世便受了狂风暴雨,然後再无力生存的蝶。只是那样怯怯的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殒灭。

"帝君。"一位女官手捧书信走进书房,"天宫送来了信函。"
"天宫?"他微怔,晴云接过信函承给他。
待看完里面的内容,他的神色里闪过一丝迷惘却不自知。
天宫求婚的人只有一个,日神---东曦!
说不清心里莫名的感觉是怎麽回事,癸已垂下眼帘,轻声的吩咐,"都下去罢。"
於是,包括晴云在内的一群人衽了衽身,然後尽数退去。

东曦,如果是他的话,应该没问题吧?那个温和的小皇子......
觉得胸口似乎闷得慌,他转头看向窗边,发现窗户严严实实的关著,於是走过去,打开窗户透气。窗外三存茜草长满了一地,它们没日没夜的疯狂抽长,向著天。
那个温和的小皇子,已经从未经世的少年变成了挥舞长剑领兵诛邪的日神......
"是日神了呐!"
有著好看的如黑耀石一般墨黑深邃的温和眸子的,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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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里已经选定了人,但癸已仍是找到染涟,对她说,"东曦是最能让我放心的人,可若你不喜欢就大声说出来,你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但一定要记住,一旦选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说这些话的时候,癸已美丽的红眸里隐约透著淡淡的无奈。
双手规矩的放在膝上,凝神怯怯的看了他许久,染涟才勉强绽放笑颜。
"全凭哥哥作主。"
就是染涟的这句话,癸已当天就命人退了所有礼彩,并昭告四方,染涟公主夫婿已定,为天宫日神。

是在两宫正在商谈婚事的期间,千年一度的镇鬼祭在度朔山上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那是自天地两宫形成後便一直流传下来的祭典,借此祭典监察检阅万鬼,以示神威。而位於度朔山桃木树下的中央鬼门便是鬼界万鬼唯一被允许每百年一次,为期三天,可以出没於人界的地方。
祭典上,天地两宫会各自派出武将,比武斗法。在为期十天的祭典里,一天三场比试,十天内胜出最多的一方将会被委以重任,镇守至关重要的中央鬼门。
第十五章
从罩著黑纱的软轿里出来,夏日明晃晃的阳光刺痛了染涟的眼。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适应眼前的一片明亮。在幽深暗尽的世界里呆了太久,她早已忘记了明亮是怎样的感觉,早已忘了太阳的热度。
身後的侍卫为她撑起华盖,晴云搀扶著她,走上了约三米高的观礼台。往後的十天内,每日白天他们都会在这个高台上观看比武。
台上锦旗华盖云集,安置了很多席位。应邀前来的四方贵宾和两宫重臣都已陆续抵达。
台前是一块宽广的方形空地,但现在里面站满了浑身溢著肃杀之气的天兵鬼将。从没见过如此宏伟的盛世场面,染涟腿一软,跌坐进了身後的椅子中。见公主落座,早已恭候多时的地宫众人也纷纷入席。

"晴云,癸已哥哥怎麽还没来?"看著身边与自己并排的空座,染涟强自镇定的问她。在华美黑衣纱裙的衬托下,她脸色苍白得如同断了翅的蝶。
"帝君应该很快就会来了。"晴云无奈一笑。她总不能告诉公主,帝君老毛病又犯,在启程来祭典之前便不知所踪了吧。

祭典很快便在武斗中拉开了序幕。一直到当天夜宴来临,东青帝仅露面不到半刻锺,便再未现身。
"那就是染涟公主?长得倒是挺美,和鬼後有几分相似呢。"托腮看著对面宴席上,从开宴起便一直低头,似是羞涩的染涟,太一略略的打量了她一下,"现在我终於知道为什麽东青帝要为她烦心,连婚事都要包办了。"
那位地宫的公主,实在太柔弱了,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如鬼後娆影那般厉害的女子已算是世间罕见,能与之媲美的,大概也只有北天的攸妃娘娘了吧!"重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过太一的话,"听说她在这之前一直住在地宫。在娆影的阴影下,不是变得在她之下就只能是在她之上了。很显然,这位公主是前者。"
"所以,有时候女人太强了也不是件好事,害人害己。"冷冷开口,玉衍意有所指。听见他难得一次的冷言冷语,太一和重华耸耸肩,很自觉地往後退了些。隔壁桌的一名明豔女子哼声以对,是碧瑶。
耳边是玉衍与碧瑶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视线触及的是人声喧嚣,宴会歌舞升平。目光最後落在了染涟身上,东曦状似无意的勾起嘴角。放下酒盏,他最後看了一眼染涟,然後起身离席。
一步一步顺著阶梯步上整个宫城中最高的云台,从台上俯瞰灯火通明的宫城,东曦神色沈静如一潭无波之水。
突然,细微水声自云台下面的镜湖传来。借著皎洁月光,他毫不费力的看清了那个突然从湖底探出头的人。
在湖中悠悠漂浮的红色纱衣和红色长发......
"帝君?"他失声叫道,旋即又想起癸已说的,不想再见到自己。然後匆忙转身就准备离开。
湖里的癸已听见了喊声,撩起一摞挡住视线的红发,他仰头看向湖边的云台,以及台上一袭银衣,正慌忙的想要离开的人。
"你跑什麽?"癸已奇怪的问,然後游到湖边。
上岸後,他拿起扔在地上的外套披上,然後将长及足踝的红发捞起来看了一下,又放开,任它们胡乱的披散,几乎覆盖整个身子。
至始至终,没有与东曦再多说半句话的迹象。
看著他明显的冷淡,东曦虽然因为他的话语而停下脚步站在云台上,心里却是想起了前不久在苍冥宫中发生的对话。
──青帝他......也有著深爱的人......

还有,那头红发......长的离谱......记得白天的时候,发长也不过及腰而已。
正失神的想著,眼前突然冷光一闪,并且迅速逼近......
本能的警觉让他来不及细想,飞快的拔剑,反手一挥便将那泛著银白冷光的东西格开。随著长剑斩过,一缕红丝也飘摇落地。
是头发。
"在做什麽啊!"似乎有些恼火,飞上云台的癸已没好气地低喝。却不知到底是在恼火自己还是东曦。
看见被自己格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东曦怔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还是保持著恭敬的语气缓慢说道,"帝君,下次请您别再突然对一名武将亮出有危险性的东西了。因为我们武将的本能反应就是御敌和......杀敌。"
"武将?"癸已微笑起来,眼神更加冷淡,"这麽说来,倒是我冒失了,日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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