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什么事,滚开!"汉辰怒喝声吓得汉威心头一颤。
"龙官儿, 你眼里还有没我这姐姐。孩子都跪了几个小时了,他起得来吗?"凤荣大姐过去搀护了小亮一瘸一拐的起来。
"都出去吧!"汉辰一句大赦令,众人忙七手八脚的送小亮回房,玉凝吩咐着下人去打水拿药。上下忙作一团。
汉威悄悄地随了众人往书房外走去,"我说让你走了吗?"大哥的一声断喝,汉威忙停了步子,紧张的看看大哥铁沉着的脸,又求救的看着玉凝姐姐。玉凝果然放弃了小亮那边,陪了笑对汉辰劝道:"汉辰,才了了一个,怎么又大动干戈的。"然后嗔怪道:"大姐还在这儿呢,你要教训小弟也不急在这一时呀。"
"你还是先顾去顾那个没娘的孩子吧。"汉辰愤然的话,是扔给凤荣大姐听的。
凤荣当然知道他的话外意思,看着被噎得一脸尴尬的玉凝说:"弟妹你别理他,他有本事就把这个小浑球儿打死了,大家干净。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留着,现在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给他这个脸呢。"
酸楚温情
汉威早猜到大哥定然会被他编排的这场奔波而戏弄得火冒三丈,既然小亮暂时安然无恙,大哥拿他出口气也是应该的。
汉威心里虽然得意自己的调虎离山妙计能轻易的把大哥算计进去,但是对大哥的厉害还是心有余悸的。汉辰在书案旁拉过椅子坐下,目光直视着汉威,仿佛在审视一个出了远门归来的孩子。汉威凑到大哥身边,低眉顺眼的认错道:"大哥,都是威儿的错。",见大哥拉着脸不说话,汉威就知道大哥是不肯饶过他。汉威忙贴膝跪下哀求着:"哥,饶过威儿吧,不敢了。",汉辰长吸口气看着他,汉威被看得发毛。汉辰没说话,按了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汉威刚想舒口气,大哥的另一只手已经不动声色的停到他的腰间,迟疑一下开始拉开了他的皮带扣。
"哥!"汉威一阵羞愧和紧张,他竭尽了最后的时机一把按住了大哥的手,嬉皮笑脸的撒娇般求告着:"哥,就看在威儿这两天在姐姐那边受的折磨上,饶过威儿吧。"。
汉辰轻笑了一下,没了先时的怒容,但是还是拿开了汉威求饶的手,径自解开了汉威腰间的皮带扣,熟练的抄出桌下的家法藤条。汉威知道是没有回旋余地了,藤条抽在肉上的滋味是汉威最怕的。
玉凝在屋外听到小弟汉威夸张的喊叫着:"哎哟! 哥,哥。饶了威儿吧~~~哥, 唉哟~~啊~~", "哥~哥哥~~~大哥~~~"小弟哭告的声音让玉凝心里酸酸的,听他几乎不再求饶,而不停的呼唤着大哥。
玉凝生怕丈夫把一腔的怒气发泄到弟弟身上,正要咬牙推门去劝,大姐在后面叫住她:"弟妹,你做什么?"
"大姐,这,明瀚他下手也太重了,小弟都长大了,怎么还打这么打他。"
"他们哥俩的事情你别管,小弟今天的心机,连我都未必想得出。龙官儿平日只有算计人的余地,几曾轻易落入过谁的圈套。你让他哥出口恶气吧。"
大哥手下还是留了几分力气,估计只是想惩戒他而已,所以虽然疼痛,但是也不象先时的几次暴打的让他痛不欲生的疼。待停了手,大哥才教训了一句:"心机和算计都使给自家人了,你说该不该打你。",见汉威开始啜泣了不说话,汉辰又打了两巴掌骂道:"你还委屈了不是?"。
见汉威还是一味的饮泣,汉辰接着教训道:"你多大了也是我弟弟,长兄当父。我打定你了。"。
汉辰签过急件,客厅门口便听到里面的笑语喧盈。
见罗嫂正端了一碟果子往厅门外走去,汉辰猜她多半是去看望小亮,于是叫住她。
罗嫂聪慧的不等他开口问就低声道: "少爷那边斯大夫来过了,怕惊扰了姑太太她们的兴致吧,所以开了药就走了。"
"没什么大碍吧?"汉辰问。
罗嫂道:"只是皮肉伤,要些时日养的。" 偷眼见汉辰略含担忧,便又说:"才喝了半碗粥,小爷在那里陪呢。"
汉辰知道小亮平日跟汉威的感情比他亲近几成,又怕这时候过去吓了小亮,也便示意罗嫂下去了。
小亮同汉威下棋的细致劲儿,竟然没查觉到父亲的到来。
看着两个出落得清秀出众的孩子,汉辰也颇有了些儿女绕膝的快慰。恬然的,他轻轻从后面凑上去在一旁静观,汉威发现了,正预反应被汉辰暗示下止住。伸手帮小亮下了一子,只听小亮兴奋的叫道:"盘活了。",一抬头见是父亲,忙挣扎着跪直起来身子敛住了笑容,正声叫了声"父亲",又慌忙的下床。慌乱中棋盘碰翻了,子洒了一地。
伤势未愈的他慌乱间立足不稳向前跌去,汉辰一把揽住他道: "小心些,这么大了还毛手毛脚。"伸手爱抚地拍拍他的头,小亮却惊慌的躲开了,一本正经的扶了床框躬身立着,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令汉辰本温和的心顿时冷下来。
一旁审视着微妙变化的汉威机警的圆和说: "小亮儿,不是早说了你阿爸不生你的气了。"。又转身对面色青冷的汉辰说:"哥,小亮儿有些吓到了,刚才作梦都哭醒求你别打他呢,"
汉辰强挤出些笑意说:"好好玩,早些睡,"
静了片刻转身出门,心中堵塞的难言。
汉辰直直身,放下笔,这几日军务十分的繁忙,日本人总有要深入中原的趋势,风声已经十分紧张,各地涌来的灾民不断。 汉辰侧头见趴在写字台前飞笔誊挪文件的小弟汉威,汉威挽起的衣袖处露出了小臂上两条清晰的淤紫鞭痕,汉辰忍不住轻轻用手去抚摸。
汉威猛的抽触一下缩回了手,抬头诧异的看着大哥。
"还疼吗?"汉辰关切道。
"没事的,不碰它不疼的。"汉威怯懦说,一副可怜的模样。汉辰不由得伸手抚摸他的后脑勺说:"知道疼就好,可长记性了。"
汉威扑的笑出声来:"你知道我是不长记性的,今天才进会厅时,我倒忘了伤没好,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疼得立刻跳了起来,弄的旁边的老周还当怎么了。我只能编说,坐的太猛扭了筋。"
汉辰无奈的笑笑。
"留下的你来做了。"汉辰揉揉倦怠的额头,转头望时,才发现汉威竟然是一直跪靠在自己身边,下颌顶着写子台边沿在誊写着文件。汉辰顿然嗔怪说:"好好的不坐椅子,跪在地上做什么,不累吗?"
汉威轻侧过脸,调皮说:"这样舒服些。"
"随你了,我先进里面歇歇,你干完也快去歇着吧。"汉辰槌着腰站起来,汉威伸手欲去扶,汉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了,进了卧室。
门开了,罗嫂端了水进来问: "爷睡了吗?"
"才进去,没呢."汉威答道。
稍时,罗嫂出来,轻扣上卧室的门,轻声问道:"阿弥托佛,竟是有现报了,叫你不上药,只能跪在地上作活了不是。"
见汉威打躬作揖的求她不要再讲,罗嫂逗的扑哧的笑出声来,忙又捂了嘴忍忍说:"你喝些什么,我给你拿去。"
"酸梅汤,冰凉的。"汉威不假思索。
"你有伤,不能吃这些发物。"罗嫂拒道。
"算了,绿豆汤也行了。"汉威沮丧着.一幅可怜的样子。
罗嫂好言相劝着,"绿豆是散药的,你才在吃中药,不能喝绿豆汤的。"
"横竖都不行,你还问我干什么。"汉威佯怒,头伏在案上接着干活不再说话,一副赌气的样子。
"不然我帮你拿些温的桂花蜜乳来,又润肠,又顺气的。"
"蜂蜜呀,粘粘的,不喝也罢。"汉威头也不抬的干起活来。
"又使性子了不是,要不是你撑着不上药,怎至于今天还坐不下凳子。小黑子说你两天都没大解了不是。"
汉威放下笔无奈道:"你们快赶上保密局、黑衣社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爷,你再不听话我可告诉爷去了。"
"好好,拿来吧,我喝。"汉威胡乱应承着,又小声嘟囔:"怎么是个女人都这么麻烦。"
汉辰在门里听的真切,待罗嫂出了门便推门出来。汉威忙直起身道:"还两篇,这就完了。"
"你可上药了?"
"嗯?"汉威没听真切,心中寻思不知道刚才的对话是不是大哥听了去。
"斯诺拿来的那个特效创伤药你可用了?"汉辰追问道。
"吃了,"汉威机敏的应承着。
"进屋来。"汉辰命道。
汉威有些迟疑。
"都会脓了,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汉辰又气又心疼。
"那是什么鬼药呀,抹了疼得要死了。"汉威执拗道。
"不疼能治伤吗?那是老斯从德国拿来的,紧俏得很。不是心疼你,才不会拿来呢。"
汉威赌气说: "他自己肯定没试过,我宁愿再挨顿打也不抹那个杀人的药。"
猫的秘密
汉威从大哥房里出来反带了门,罗嫂正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等着他的消息。
汉威一见她,就故意用手扶撑这腰,咬了牙一副痛苦难当的惨样。"罗姐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吧,可如了你的愿了。"
罗姐委屈道:"没良心不是,我倒庆幸刚被老爷听到了按了你上药呢。不然真落个病根怎么办?"
"小叔。"小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怯懦的躲在一边闪出来。拉了汉威不容分说的到了一边,没说话眼泪直流。
"又惹祸了?"汉威猜测道。 小亮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味的哭。
"你不会吧?小叔的伤还没好,你不会又惹了事让我帮你扛家法吧?"
"不是我,是婷婷被抓走了。您救她呀!"
深夜,汉辰被猫叫声惊醒,他猛的坐起,大叫"来人呀!",把玉凝从梦中惊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几天来丈夫经常从噩梦中惊坐起来,玉凝也十分担心。家人开始到处去抓野猫,玉凝倒给了汉辰一杯水,关切的问:"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猫怎么惹你你们杨家了。"
汉辰批了件衣服下地定定神:"你先睡,我去看眼小弟。"
玉凝也起身下床道:"我陪你去。"
"他定是睡熟了,你怎么去?"汉辰的话里充满了嗔怪,玉凝立刻明白了,平日汉威睡觉多是不爱穿睡衣,从小改不掉的毛病,所以他房里伺候的也就是小黑子形影不离的,都没用过丫头。
汉辰推门的时候,小黑子从外间沙发惊醒,惊慌的问怎么了。汉辰示意他继续睡,就径直推开汉威卧室的门。昏黄的壁灯下,小弟侧卧着睡得正香,汉辰轻轻的帮他掖了掖被角。汉威被惊醒,半眯了眼念了句"哥呀,有事吗。"正要尝试着醒来,被汉辰按下低声道:"没事,睡你的,外面抓野猫呢,我怕吓了你。"
"唉呀,又是猫。你烦不烦啊。"汉威不耐烦的呢喃着,拽了被子翻个身接了睡,半个被子压在了身下,从后背到修长的腿都露了出来。
"这么大了,怎么睡觉也不老实。"汉辰叨念着拍拍汉威的屁股,帮他拉掖着被子。宽肩窄腰,颀长的腿结实的臀部,小弟的身材真是十分标准。汉威又一翻身仰过身嘟囔道:"大哥睡吧",看着小弟清丽而弧线优雅的面容,想想那如魂魄般死死纠缠的猫,汉辰心里十分紧张。
回到房中躺下,汉辰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
"倒底什么事你那么怕猫?"玉凝十分的不解。
"我看明天去法空寺给她烧柱香吧,再不你去打听下,什么地方的法师灵,请个来作法事吧。"看了丈夫少有的惊慌,玉凝就更好奇了。"谁呀?给谁烧香呀?"
"威儿的亲娘。"
"就是你说的那个江南美女的小妈?"玉凝见汉辰点点头,就更奇怪了。
既然也睡不着了,好奇心就促使玉凝千方百计的纠缠汉辰说起了这个尘封的秘密。
"你知道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让养猫吗?据说他小的时候亲手杀死过一只猫。"
"笑话,他老都杀人如麻了,还怕杀猫?"
"据说是小时候淘气,就把那只白色的狸猫开膛破肚的活剖了,而且那猫肚子里还怀了小猫。"玉凝听了咧嘴道:"怎么这么顽劣?"
"据说当时奶娘就说,他要有报应的。后来老爷子都中年了,路经美女如云的扬州,可能是英雄气短吧,就‘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了'"
"取了个妓女回来?"玉凝猜测着。
"是弄来个女人,但这小夫人确实是个名门之后。当时他在扬州什么女人没见过,当地官员见他沉醉女色,为了讨好他,就帮他牵了这段姻缘。扬州余家有个绝色的人称江南第一美人的的小姐,才十五、六岁。那余家是个书香人家,前清的官后来没落了。正赶了他家出了点官司,山穷水尽的急了用钱救人,就把个女儿不知道怎么的卖给了老爷子作小。老爷子满心欢喜的花了重金买了个宝似的把她接回家来。英雄美人,千古佳话,当时确实轰动不小呢。真是个绝色佳人,你若见了就知道什么是美人了。那清秀脱俗,肌肤如雪,眉目五官没有再可挑剔的,天工玉琢的美。走路那就是弱柳扶风,轻盈娇小。"
玉凝倒是不气,饶有兴致的听下去。
汉辰就讲述了,这余家小姐卖到杨家,是签了契的,同娘家终身不相往来的。余家小姐是个冷美人,郁郁寡欢,也不苟言笑,老爷子都恨不得千金博美人一笑的逗她开心。这美女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老爷子喜欢的有如心尖儿肉,第二年就生了威儿,粉嫩嫩的十分可爱。老爷子中年得子,也宠得很。
"难怪汉威长得那么标致,看来是随了娘。"
"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大凡大户人家的小妾的孩子都会生得好些。"
两人相视一笑。
汉辰又说,后来威儿两岁不到的时候,为了点捕风捉影的艳闻传去了老爷子耳中,结果老爷子勃然暴怒,反关了门就把这个‘辱没门风'的小夫人剥光了倒吊在房梁上一顿家法暴打加严刑审问。可怜这美女,就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三魂七魄的出了窍。后来八成也是伤口处理的不好,就成了坏血之症一命归西了。
汉辰闭上眼,沉默不语。十六岁那年那个令人想来心酸的惨景历历在目,让他难以入睡。
"所以你们都瞒了小弟这个事儿,说是他娘是得了瘟疫死的。"玉凝终于明白了。
"过去的事情也无法弥补了,以后的日子才是要关心的。让他知道得越多,负担越重。何苦让他遭这个罪。"汉辰叹息道:"而且杨家也遭了报应,第二年一场大的瘟疫,我的三个弟弟,五个妹妹都死了。"
"那大姐说的威儿当时是最先得病的,族里要把他活埋,后来被你救下了,是真的假的?"玉凝试探道。
"这个是真的,我当时也怕他活不下来,叔公们都担心他是小夫人的冤魂回来讨债的。当时爹也很犹豫。可我一看他那可怜的眼神就舍不得。"汉辰缩回被子里睡了。
"那跟猫有什么关系?"玉凝还是不解。
"小夫人死了的第二天,她养的那只狸猫死在了家门口,很是诡异。结果小弟才两岁,走路还不大稳的样子,就蹲在那死猫边上哭着喊娘,怎么劝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