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猜到弗兰克舅妈为什么突然就要离海伯里不远的里士满养病了,不仅仅是对健康有益吧,更是为了简。
这么说,弗兰克没有把他们订婚的事说出来,不然,他舅妈绝对不会同意搬到里士满。
魏莱紧绷着的神经一瞬间放松,她不知道弗兰克有什么打算,但是她暂时逃过一劫就可以继续想办法说服他取消婚约。
她瞥了一眼弗兰克,心里感叹,这家伙放在哪个年代都是高手啊,打一棒给一个甜头,就算简因为他故意和爱玛玩暧昧而生气,也会因为他的付出感动,就算他们的婚约会无限期地拖下去,简一时半会儿也下不了决心跟他分手。
高手啊!
魏莱的危机暂时解除,心情大好。
不过,奈特利先生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
他板着脸,目光冷淡,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魏莱对他笑了笑,问:“奈特利先生,明晚的舞会你会参加吗?”
奈特利还没回答,爱玛就抢先说道:“费尔法克斯小姐,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他,在海伯里,谁都知道我们尊敬的教区长,奈特利先生是最不喜欢舞会的,他也不爱跳舞,费尔法克斯小姐,你可以想象吗?居然有人不爱跳舞,多奇怪的人啊。”
爱玛的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
魏莱抿着嘴笑,明明互相喜欢,却又隔着一层窗户纸,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啊。
“伍德豪斯小姐,我倒是能理解奈特利先生,因为我也是一个不喜欢跳舞的人。”魏莱说,“我不否认舞会很热闹,对每个人都有好处,但是真正让我去跳,我反倒会觉得累,我更愿意欣赏别人优美的舞姿。”
“费尔法克斯小姐忘了韦茅斯的那场舞会吗?”弗兰克冷淡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魏莱一愣,什么舞会?
莫名其妙的,谁也不说话了,就连伍德豪斯先生都不打瞌睡了。
爱玛不赞同地低声说道:“丘吉尔先生,你别说了。”
弗兰克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看来费尔法克斯小姐是真不记得了。我们就是在韦茅斯的那场舞会上认识的,我这个人一向喜欢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我舅妈为此批评了我很多次。我记得那场舞会上,费尔法克斯小姐你先后和三个人跳了舞,狄克森先生,刘易斯先生还有就是我,你的舞姿非常优美,真的不记得了吗?”
卧槽,露馅了。
魏莱赶紧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弗兰克的神情,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她说记得,结果根本没这场舞会,她就抓瞎了。
还是否认吧。
“抱歉,我的记忆力不比丘吉尔先生,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弗兰克霎时黑脸,再次出现让魏莱犹如坠入冰窟窿的眼神。
奈特利察觉出不对劲,急忙打圆场:“丘吉尔先生,我们还是说回明晚的舞会吧。”
弗兰克垂下眼睑,再抬起来时,笑容满面,黑脸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
变脸怪。
魏莱站起来,同一时间,弗兰克也站了起来。
两人无语地对望一眼。
“伍德豪斯小姐,我父亲和维斯顿夫人眼下就在克朗旅店,正在做最后的布置,不过我很需要听听你的意见,希望你能去那儿出出主意,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会令人满意的。”
爱玛欣然同意。
奈特利和哈莉特也一同前往。
弗兰克似笑非笑地看向魏莱,问道:“费尔法克斯小姐,去吗?”
他迎着阳光,一半脸被明媚的光线照耀着,不得不承认弗兰克有一副好相貌,放在现代,是模特或者演员的好料子。
可惜了。
魏莱迎上他的眼睛:“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伍德豪斯先生,一个养生老人,为他自己带盐。
☆、第十八章 舞会
换舞会场地的事虽被爱玛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明眼人都清楚找到克朗旅店肯定费了一番功夫。
大家赶到克朗旅店,纷纷表示满意,对爱玛又是一番毫不吝惜的夸赞。
魏莱走在最后,粗略地打量了一下。
用来举办舞会的房间跟科尔家的客厅一样大,大约能装下二十个人,十对舞伴跳舞是足够的,屋里安装有壁炉,四周墙壁上都有点蜡烛的烛台,有一扇小门通向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另外两间房间,一间大,一间小,爱玛说那是让客人们用餐的地方。
“要经过这条又阴暗又难走的走廊才能去用餐?这房间构造太不合理了。”维斯顿先生皱了皱眉,“走廊上还有两扇窗户,要是哪个鲁莽的年轻人把窗户打开了,客人们跳了舞,浑身是汗,万一吹了风,这不是让人生病吗?”
维斯顿夫人也有同样的担忧,建议说:“要不我们就别弄正式的晚餐,放一些小三明治就可以,这样就可以避免经过走廊了,你们觉得可以吗?”
爱玛和弗兰克对视一眼,很明显不赞同,但他们俩还没开口,维斯顿先生就粗声粗气地拒绝妻子的建议:“放小三明治之类的实在太寒酸了,怎么拿得出手,会被人笑话的。我参加过很多舞会,可从没见过谁用三明治招待客人。”
维斯顿夫人白了丈夫一眼,不再说话了。
爱玛和弗兰克分别提了几个建议,但都不行。
奈特利先生真如爱玛所说对舞会完全不上心,从进门起一句话都没说,而哈莉特和魏莱一样,人微言轻,索性也不说话。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
魏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心想,那窗户还没狗洞大呢,能吹什么风。不过,转念一想,简不就是因为感冒离开这个世界的吗?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人人都恐惧感冒也不奇怪,或许,在现代人眼里可怕的癌症,在未来也会变得跟感冒一样,不用提心吊胆。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把嘴闭上了。
“费尔法克斯小姐,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弗兰克突然发问。
魏莱打了个激灵,从放空中醒过来,迷茫地回头,发现大家都看着她。
“什么,什么好主意?”
弗兰克往走廊方向指了指:“这个,你有什么注意吗?我听伍德豪斯小姐说费尔法克斯小姐你在家具布置上很有心得,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们参考一下?”
“谢谢夸奖,谈不上什么心得,只是随便摆弄而已。”魏莱双手在裙摆上擦了擦,“其实,我觉得大家不用太在意这条走廊,屋子里有壁炉,肯定会很暖和,四周还要点上很多蜡烛,也会产生热量,我相信不会有人生病的,至于走廊的两扇窗户,可以用竹帘遮挡住,这样就算有愣头愣脑的人傻乎乎地打开了窗户,冷风也吹不进来。”
弗兰克问:“只是竹帘就能挡住冷风吗?”
魏莱:“要不用木板把窗户钉死,舞会结束后把木板去掉也行。”
弗兰克:“这样空气会不流通的。”
魏莱:“……………”
找茬儿是吧。
“我赞同用竹帘。”奈特利先生突然开口。
或许是因为奈特利发话了,弗兰克没有再多说什么,魏莱随口一说的办法成了最终方案。但是,还有问题没有解决,屋里的墙纸旧了,有一些地方还很脏。
没等爱玛和维斯顿夫妇开始讨论,弗兰克就把问题丢给了魏莱。
“费尔法克斯小姐果然对家具布置有一套,墙纸的问题,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魏莱暗自好笑。
弗兰克就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闹别扭,想方设法给她找麻烦。
“我觉得可以用一些装饰物把脏的地方挡住,比如放上漂亮的烛台,或者花束什么的,只要不被看见就好。”
弗兰克眉毛一挑就是反对:“脏了,黄了,不处理反倒要遮挡住,还能再寒酸一点吗?”
要不,你来?
魏莱忍了又忍才不至于语气恶劣:“请问这间旅店是要办很多场舞会吗?如果是,丘吉尔先生就可以把这间房的装潢全都换了,做出一间富丽堂皇的舞厅,绝对不会让人觉得寒酸。我想海伯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赞赏你的能力,感谢你对海伯里的付出。但只是一晚上,没有必要特意换掉墙纸吧,再说,舞会的重点可不是墙纸,就算贴金,那也只是墙纸而已。”
在场人都察觉出气氛不对,但不知道一向绅士有礼的弗兰克为什么忽然对简发难,这可不是绅士所为,维斯顿先生唯恐儿子名声受损,赶紧打圆场,拍板决定不换墙纸。维斯顿夫人又顺着丈夫的意思把魏莱夸了又夸,刚刚还令人头疼的问题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气氛又活络起来。
弗兰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是啊,不过就是一场舞会而已。”
—— ——
舞会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开始了。
从弗兰克说要办舞会起,贝茨小姐就为此积极做准备,裁料子,做新衣,帽子,手套,鞋子,甚至是扇子都要是全新的,平时扣扣索索省下来的钱,一场舞会全用了,这架势赶得上过年了。
魏莱总算见识到了舞会在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重要性。
爱玛主动提出要用她家的马车接魏莱和贝茨小姐去克朗旅店,但是,她们都没想到,有人先到一步——
埃尔顿夫妇。
魏莱还以为上次之后,埃尔顿夫人会歇了拉拢她的心思,把她划到爱玛的朋友圈里。实际上,她奉行中立原则,不愿意掺和爱玛和埃尔顿夫人的竞争。
她也没打算上了埃尔顿夫妇的车,就心甘情愿被人看做是他们的朋友,说起来有卸磨杀驴的嫌疑,但是她真不愿意再给自己身上再添一桩麻烦。到了克朗旅店,她装作掉了东西,拉着贝茨小姐陪她找,眼见着埃尔顿夫妇进门了,她们才进去。
办舞会的房间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焕然一新。屋里点上了数不清的蜡烛,灯火辉煌,花束和彩带将墙纸破烂的地方遮住,走廊也撞上了遮风的竹帘,走廊尽头的两间房,大的用作餐厅,小的用作棋牌室。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齐了,四处走着,看着,赞赏着。外人都知道是爱玛找到这处好地方,自然而然地把所有功劳都记在她身上,一个一个地排着队去夸赞她。
魏莱一进门就和哈莉特坐到了一处,没听见别人说什么,倒是跟在维斯顿夫人身边的贝茨小姐听得一清二楚,她是知道置办舞会,侄女儿出了力的,而且她一向喜欢在海伯里传播侄女儿的才名,要是换做别人,她张嘴就说了,但这一次是伍德豪斯小姐,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维斯顿夫人看出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把置办舞会的功劳往魏莱身上拨了拨,宾客们又是一轮夸赞。
贝茨小姐感激得不知怎么是好,直到坐回到侄女儿身边还激动地念叨着维斯顿夫人有多善良。
魏莱听得云里雾里,贝茨小姐说话向来喜欢东拉西扯,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舞会开始了。
“费尔法克斯小姐,你不去跳舞吗?”为了今晚的舞会,哈莉特穿上了一条平时都舍不得穿的新裙子,做工精致华美,连发型都是重新设计的。
场上有七对舞伴,埃尔顿夫妇领头,爱玛和弗兰克·丘吉尔在一起,四周都是等待着上场或是围观的人。
奈特利先生玩了两轮牌后走出来,身后跟着的是兰斯·阿米迪欧,他们一出来,海伯里几位有头有脸的男士都凑了过去。
魏莱大致扫了一圈,听见哈莉特问她,便笑说:“今晚时间充足,还怕没有机会跳舞吗?哈莉特,你想跟谁做舞伴?弗兰克·丘吉尔先生?”
哈莉特的脸一下红了,佯装生气地轻推了魏莱一下:“简!你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今晚来的都是可敬的绅士,我跟谁跳舞都会高兴的,不过,弗兰克·丘吉尔先生可能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他和伍德豪斯小姐跳得正开心呢,我想他们还会接着跳第二支舞的。”
魏莱笑笑,不说话,扭头看向正中央,第一支舞结束,爱玛和弗兰克替换埃尔顿夫妇领头,正跳着第二支舞,完全就是一对甜蜜的小情侣。
奈特利先生站在边上看着,魏莱瞧不出他是什么意思。跟在他身后的兰斯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转回了棋牌室。
两支舞连着跳,年轻人们还可以承受,但维斯顿先生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就受不住了,第二支舞跳完,他忙不迭地提议休息一会儿。
从舞池下来,爱玛径直走向了奈特利先生,刚一开口,先前还绷着脸的奈特利立刻就露了笑脸。
魏莱抿着嘴笑了笑,一回头,发现弗兰克站到了她身边。
“费尔法克斯小姐,我知道舞会并非你所爱,但是请看在今晚这么热闹,大家都很开心的份儿上,请问——”他伸出手,“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魏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但他真有点怕会被拒绝。
“能和丘吉尔先生共舞,是我的荣幸。”她伸出手,轻放在他手掌中。
“第三支舞,《舟中厨师》!”
弗兰克一下紧捏住她的手,拉着她踏进舞池。
还好,《舟中厨师》是一首经典舞曲,贝茨小姐年轻时的最爱,这是魏莱跟着贝茨小姐学到的第一支舞,记忆深刻。
当然,向贝茨小姐学舞也用了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我没有告诉舅妈。”
第三支舞一开始,男舞伴要拉着女舞伴的手转圈,弗兰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魏莱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懂了。
周围都是人,声音大了,怕别人听见,声音小了,怕对方听不见,魏莱不回答,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弗兰克不怕别人听不听得见,听见会不会瞎想,在女舞伴单独转圈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不会同意的,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舞会是很重要的社交场所,当时的女性要想认识不错的男性,舞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在舞会上,陌生男女间的约束都没了,大家可以放开了玩。
☆、第十九章 风头
退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魏莱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上大学的时候,当时的男友劈腿被她抓住,她提出分手,在对方理亏的前提下,还死拉活拽拖了两月,她才脱身,更别说简和弗兰克还是未婚夫妻了,离结婚就差一步,如果双方达不成一致意见,这婚就退不掉。
所以她听到弗兰克的话,除了叹气,并没有太多心理波动。
第三支舞进行到了尾声,魏莱和弗兰克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彼此心里都不太舒服。
按照他们私下订婚时的计划,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弗兰克的舅妈,丘吉尔夫人身患重病,如果她病重,就无力反对弗兰克为自己的婚事做主,或者等到她去世,弗兰克身上所有的钳制就彻底没了,维斯顿先生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那时候,他就可以正大光明迎娶简了。
没想到……
弗兰克虽然笑着,但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魏莱瞥了他几眼,搞不懂他的心思,倒是抓着她胳膊的手越握越紧了。
第三支舞结束。
男女舞伴相互行屈膝礼。
魏莱往下看了一眼,弗兰克还抓着她的右手腕。
我说……
“费尔法克斯小姐,马上就是第四支舞了。”弗兰克松开她的手腕,又往上握了一点。
你是不准备松开了是吧。
魏莱歉意地笑了笑,声音里有明显的疲惫:“我很抱歉,丘吉尔先生,我有点累了,得歇一会儿才能继续跳舞了。”
她就学会了两支舞,用完了一支,剩下的要谨慎使用。
弗兰克眯了眯眼,看得她心头一跳,他像是在琢磨她是真累了,还是不想跟他跳舞,不过,很快,他放开她的小臂,十分绅士地说:“费尔法克斯小姐不用抱歉,我才应该觉得羞愧,我忘了你的身体并不太结实,如果你因为做我的舞伴累病了,我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好在今晚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玩尽兴,希望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可以再跳一次。”
他绅士地轻握起魏莱的右手手指,把她送回到座位上。
这一举动赢得了一众称赞。
哈莉特无不艳羡地跟魏莱说:“都说丘吉尔先生是海伯里最绅士的年轻男士了,我原先还觉得人们对他的评价太高,海伯里有不少年轻有为的绅士,但是,今晚,亲爱的简,我觉得人们对他的评价正合适,和他的跳舞的感觉一定很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