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天空----苍瞳

不过一年,我已经认不出你的身形了不是麽?
想以前明明闭著眼凭气息都可以感觉到他.
心下慌乱了几秒锺,立刻掏出钥匙给他开门.忽然斜眼瞟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怎的一下子镇定了.不慌不忙给他泡茶.
慌乱是因为有期待.
取茶叶的时候,莫名其妙蹦出来这麽个想法.扯扯嘴角

[有事麽?]
把茶放上我家唯一一个沙发面前的茶几上,端了个小凳子坐他对面.
他翻来覆去把玩手里的破瓷杯,也不抬头.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看那样子居然也会有些心痛
[是不是有什麽困难?没什麽不好开口的,我再怎麽都会帮你.]
说出口我都觉得这是我这辈子最义气的话.
[林珂.]
他终於开口,抬起头英挺眉毛有些拧在一起
[我们,还可以再在一起的.]

对天发誓,我从未想过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惊讶不已,睁大眼睛看他.
莫弈看我没回答,把茶杯放下,站起忽然两手就按上我肩膀.
[我没有开玩笑.]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右手,用指腹摩擦他的戒指
[...你应该是,半个月前才结的婚吧?]
他收紧手指,都要陷进我肩膀
[是.我结婚.但是婚礼上忽然看见才觉得我那一年就跟没过一样.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你怎麽可以那麽平静就离开!什麽都不说就离开!]

我茫然
[那你要我说什麽?]
莫弈忽然安静下来,只逼迫般看我.
["说什麽"?]
[难道你可以用一年时间就忘了那六年吗?]
哈 你也知道不好忘啊.

[你要我做你情人?]
半天 我终於抓住重点.
莫弈没说话,仍抓著我肩膀.
气氛变得很诡异,忽来的静默,空气有些凝结.
笑了一下,我本想挣开,却被死按著出不来.没关系,你按著我我一样说.
[不觉得对我不公平麽?]
[...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
[你要孝顺,要被人接受,要娶媳妇,要生儿育女,还要有爱情?不觉得要求太多了麽?]
[林珂!]
大概是被我凉凉的口气惹火
[你敢说你就一点都不想和我一起?一点都不想回以前的日子?]
我直直地看他
一年不见长进了啊,就认定了我林珂离了你莫弈就活不成?!
[想,想得要死.可惜回不去.]
[你...]
他无力垂下手臂,高大的身形有些颓然
[你知道的吧,回不去.]
[哪天又被人发现了,我岂不是又要流浪街头?我并不奢望什麽,但是最低的安全感你都给不了我.每每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过日子还不如现在这般相见不如怀念!]

现实,不被爱冲昏头脑,周围种种都要考虑到
这不是我从你那里学会的吗?

终於吼出来,力气也被人抽空.
[再见 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抱著头,我说

"承认爱上"这是我的自傲最低底线.
至於其他,我做不到.

又是很长时间的沈默,然後是门合上的声音.
我眼睛很痛,什麽都流不出.

其实并非真那麽自虐想要"相见不如怀念"
真能够"和他在一起"这简直是巨大巨大的诱惑.
老实说,我一想到他会用曾经抱著我的双臂去抱别人,亲吻我的唇去亲吻他的妻子,就眼睛发黑,嫉妒得想杀了他们.
所以我聪明地从来不去想.
只是,一起之後又能如何呢?
等著下一次流浪吗?

我们真的...都太弱小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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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
鞠躬

 

06
(完结篇)

寂寞到害怕是怎样的感觉?
那麽久的时间,想到还要这样一个人过下去就觉得害怕.

那天最後一次见过莫弈,我再没心情出门去海吃一顿.衣服都懒得脱,直接往单人床上一倒.
卧室的灯泡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带的室内灯光都特不清晰.
画具凌乱堆在门口斜斜歪歪的.

想大学时候我们会特意很早就跑到画室去,趁著只有我们在这段时间肆意亲密.
我又很散漫,每次外出写生时候都要他帮我检查工具.每只笔,从前的每张画都有两人时候的记忆.
我还不至於矫情到去扔了笔烧了画,我可没闲钱去买新的犯不著和自己过不去.
还想起假期跟著他回老家,说要帮忙干活儿,结果懒得很,只坐在田埂边上咬著稻草杆子看他帮母亲除草...他埋下头工作一会儿,就背著母亲抬头看我看得不怀好意.

混乱著想了很多,只更加确认了一件事.
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一晚上就睁著眼睛过去.我爬起来坐了半晌,还是到客厅把电话拿起来.
听到那头父亲一声[喂,请问哪位.]
忽然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爸...]
哽咽著说.

我决定回家.
刚下火车就听到母亲的声音叫著[珂仔]
栏杆外她身形佝偻还努力支起身子,怕我看不到一样拼命挥手
旁边是我的父亲,头发花白的父亲.
心头汹涌而来的酸楚难以形容.

一向自认不是容易伤感的人,在家的那几天却频频觉得眼眶发热.
父亲早就不生我当初的气了,反而以为我在生气才不回家不联系家里.
母亲在一边削水果,絮絮说著这几年的事.
不过鸡毛蒜皮,退休了啊,电视剧很感人啊,菜价涨涨跌跌啊,最近老是腰疼啊,隔壁七七高攀上大都市的姑娘啊.
我听了,不时应著.
父亲头发大半都白了,母亲削个苹果都要找眼镜来戴,还常常不记得眼镜放在哪里.
近四年没回来,才发现他们真的是老了

想起来,那个时候莫弈没有说错.我高考玩出那麽大篓子
不过是小孩子赌气.
不过是觉得家人都不在意我,一甩手干脆闹个大的小报复一下.

我跟母亲说了我喜欢男人的事情.
她张大嘴巴看了我很久,後来才把手里一簸箕毛豆放回水池继续清洗.
[你也大了,自己处理好就行.]
最後说.
我想她应该隐隐猜到了点莫弈的事情,儿子在外几年都每个音讯回来就平静地说自己是同性恋.其间发生的事情终不是那麽简单.

我开始喜欢和母亲说话聊天.
才发现这小老太太也挺逗的,以前居然没发现.
母亲後来说,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认真找个人过才是真的.一个人挨过那麽多时光太难.
我别嘴,可惜我没那麽容易爱上啊.
老太太就过来用手指狠狠弹了我头一下,谁说得准呢你还年轻呢.

想想也是.
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故事那叫琼瑶小说.不是过日子.
我还有那麽长那麽长的时间,谁说不会重新接受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呢?然後也会互相拥抱亲吻做爱,再觉得非彼此不可?
就像当初喜欢莫弈一样.

像一个老头子一样絮絮说了很多,讲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也无非想把它说出来然後冷静看著,毕竟之前还不敢那麽完整的拿出来看我们那些从前.
现在可以了,是不是说我也成长到"拿得起放得下"的地步?
和莫弈的七年的事,以後老了来看是不是也只会一笑而过,然後放下这些日记跑过去帮伴侣洗菜做饭?

我想 那一定很有趣.

母亲又在叫我,过去开门,看她拎了一大口袋东西黑哟黑哟的.
我连忙上去拿过
[嘿你老太太了还那麽逞强,拿那麽重东西爬六楼不怕闪了腰啊.]
母亲责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用手去捶自己的腰
[怎麽著也不能服老不是!]

[这是啥?]
母亲倔强起来比我还烈,我没理过去帮她捶背,顺便用脚尖踢踢地上的大麻袋子.
[不知道,有人邮寄过来的.]
[啊?不知道是谁寄的你都敢去取?不怕是定时炸弹麽.]
[行了,有东西给你不拿白不拿.反正这物价上涨的厉害]
[... ...]

我去提袋子,碰到的时候忽然激灵了一下.
猛然跳起来,冲到厨房拿了剪刀,两三下把口袋剪开.
里面还有一层袋子,撕开
仍是一层纸.

母亲看了我,有些奇怪
[什麽东西啊到底?]

[... ...核桃.]
我说
整整一麻布口袋的核桃,去了壳,剥了皮,细白细白的.

我蹲在地上捂著脸,
忽然间泪流满面.

-----END-----

 

後记:

用一天时间写完的东西= =|||意外的一点都没卡,真的是用事不关己的语气絮絮说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看<暹罗之恋>最後tong对mew说的,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片尾是mew对著小时候tong给他的礼物,笑著流泪.
於是被刺激= =
忽然就觉得 和很多东西比起来爱情不算太重要.如<蜂蜜与四叶草>里面也是,阿久没有选择喜欢的森田,因为她觉得不能画画的生命毫无意义.

关於林珂的想法,虽然很多就是我的想法,但我觉得还是抱有希望的好,也不要把生活想的过於市井.有些我自己也没想通的事其实是一笔带过了,自己纠结不已不如放开 顺其自然 总会有办法的嘛.

结局这样我知道很窘,不过本来就不打算给明确结局的.即使现在给了,之後说不定又有变化呢?就留个东西吊在那里好了= =+

但是谁来告诉我为什麽写完自己觉得那麽压抑 = =b
=___,= 即使如此还是希望继续写下去,怎麽说 要讲那些人的故事一直是我的动力=w=.

苍瞳
於 二零零八年八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