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香,宁公子来了。"青青道。
延香放下手中的眉笔,轻叹口气。
瞅瞅镜中的容颜,收敛了愁容,提衣起身迎了出去。
那人正坐在厅堂里,饮着酒。
"延香,来,好久没见你,让我好好瞧瞧你。"那人牵了延香的手,叫他坐在自己身旁。
延香静静坐下,恭敬道:"宁公子怎么这会有空到延香这里来了?"
那人微微一笑,自唇角溢出的潇洒风姿让多少人沉醉。
"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宁公子,叫我宁铭。宝贝延香,快叫声听听。"纵是外人看来无尽宠爱,于延香而言,却不得不暗自苦闷。
"宁铭。"声音低柔婉转,如清风拂低柳,细雨落庭檐。
"不愧是我的延香,声音真是美的无与伦比。可是......"宁铭抚过延香白皙的面颊,摇摇头道:"你这表情却不太高兴呢。"
延香慌忙低头,柔声道:"延香不敢。"
见延香如此低头,宁铭又不忍,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道:"我知道了,你定是怨我这么久不来看你,生我的气了。可是我这一个多月去了江南,虽然身在他乡,可是没有一天不想你的,这不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吗?"
"延香知道您对我宠爱有加,又怎会生您的气呢?"延香忙答道。
"延香最懂事了,你是不会生我的气的。那一定是最近累着了,我听说你排了新戏,一定是演出太多把你累着了。"说着将延香的细腰轻揽入怀。
延香乖乖倚在他怀里,任凭他抚摸自己。
"延香,你瘦了,果真是给累着了。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都变成皮包骨了。"说着,缓缓退去延香的外袍,高档丝绸的淡紫外袍随着宁铭的手如流水般滑落地上。
延香只是躺着,偶尔视线相遇时赋以微微一笑。莹润的眸子黑如点漆,眼波流转间,宁铭的思绪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宁铭解开延香里衣的带子,不时在他额上轻啄,当他的手触及延香肌肤之时,延香娇嫩的身子不禁一颤。
"怎么了,我的手太冷吗?"宁铭收回手,在嘴边呵气。
延香温柔一笑,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两人终于开始了温柔而激烈的缠绵。
"老爷。"正当两人缠绵时,门外忽然传来顾管家的声音。
"什么事?"宁铭并没有停下来,一面急促地喘着气,一面问道。
"夫人和小姐知道您已经回来了,所以全家都出到府门口候着呢。"
宁铭停下动作,道:"知道了,我马上回去,你先在门外候着吧。"
"是。"顾管家退了出去。
宁铭看看身下的延香,背对着自己,因为刚才进行了一半的情事而呼吸急促。他披上衣服,拨开延香披散在背上的黑发,在温热的背上轻轻一吻,并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出两步,回来将延香的外袍披在他赤裸的身体上,然后匆匆的走了。
延香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呼吸渐渐平复,冬日的寒气自门缝透进来,薄薄的丝袍怎能抵住深冬的寒冷,慢慢驱散了刚才身上的热气,身体渐渐冰冷起来。延香把头偏向一边,自门缝中看出去,庭院里已被白雪覆盖,梅树上也积了雪,风吹雪落,纷纷扬扬,竟分不清是落雪,还是落花。
"延香?"青青匆匆赶了过来,见延香趴在地上,担心他睡了,小心的问。见延香睁着眼睛,知是还醒着,便走了过来。又喊了几声,见延香没有反应,有点担心,蹲下身来摸摸他的额头,竟比冰还冷。
"延香,你冻着了,快起来。"说着将延香自地上拖起来,淡紫的袍子又流到了地上,露出延香已经冻得有些发紫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哎呀,延香!你怎么让自己就在这里这么冻着啊!"青青连忙把衣服给他披上,延香却还是盯着那庭院中的梅树。
"青青,你看......院子里那是梅花,还是雪花?"延香颤抖着嘴唇断断续续的问。
青青瞅了眼开着的门,走过去关了起来,道:"当然是雪,咱们这院子什么时候开过梅花了。"
青青扶起延香,将他搀回了卧房。
延香躺在床上,青青为他盖上厚厚的被子,将被角都仔仔细细掖好了,又去端了火盆来。见延香躺着并无睡意,又泡了壶热茶,放了些凝神的草药,端给他。
"延香,来,喝点热茶暖和点。"青青把他扶起来。
延香喝了青青端的茶,渐渐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道:"奇怪,宁铭明明说过有闻到过梅香的啊。"
青青无奈的摇摇头,径自出去了。
第二章
"玉公子,玉公子在吗?"
听到有人叫门,青青迎到了大门外。
"请问你是......"门外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绫罗绸缎,身份自是不凡。
"我是宁蕙儿,我哥哥宁铭让我过来看看玉延香,玉公子在吗?"那姑娘长相很伶俐,声音也是甜甜脆脆的,瞪着双灵动的大眼睛往里面望去。
"延香近日感了风寒,所以身体不适,恐怕不宜见客。"青青笑道。
"果然是病了,前日我和哥哥一块去看玉公子的戏,可是他没出场,哥哥说恐怕是延香病了,就让我过来看看。你看我还带了探病的东西。"说着举起手里的一包包药材和补品,又甜甜一笑。
"既然姑娘是来探病的,那就随我进来吧。"对这个可爱的姑娘,青青不知为什么有了好感。
青青引了蕙儿去见延香,延香在卧房中倚床而坐,并未梳洗,见有人进来吃了一惊。
"你就是玉延香?"进到卧房,蕙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延香道。
延香看了看青青,青青忙解释说是宁铭的妹妹。
"延香不知道您要来,故未梳洗,真是失礼了。"青青搀着延香下了床,披上外袍。
"不打紧,我就是来看看。果真如传言所说,真是美人,倾国倾城不止可以形容女人的啊。"蕙儿点头称赞,然后顾自找个凳子坐了下来。反而延香有点不知所措。
"过奖了,延香不敢当。"
"你不用紧张,我和哥哥间没有秘密,否则他也不会派我来看你了。"蕙儿又笑着眨了眨眼睛。
延香无语。
"你怎么不问问我,哥哥为什么不亲自来。"
"宁公子自是有要事要忙,又哪里有空来看我这微不足道的戏子。"说着断断续续咳了几声。
宁蕙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了看延香,见他表情冷淡,并不是在讥讽,便道:"我哥哥自然是有很多事要忙的,连我都顾不过来,何况是你。让我来看看你已经是很看得起你了。该看也看了,那我就回去了,你好生养着吧,等你好了,我会去看你的戏的。"
说完也不待青青送,自己就走了。
延香身体虚弱,撑不了很久,青青又扶他到了床上。
"这些药和补品......"青青说。
延香看也没看,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自这之后直至病愈,宁铭也没有出现。
第三章
这日,延香演戏回来,天色已晚,行至巷口,忽然听到有女子呼救,赶过去,发现是几个强盗正在欺负一对主仆。
延香过去大喝一声:"什么人?"声音清澈却不乏英气。
那几个强盗便冲他而来,延香并不慌张,身段轻盈,借力使力,三两下便将那些强盗放倒,带着那对主仆逃了开来。
"玉公子?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几手?"声音甜脆,一看正是宁蕙儿。
"原来是宁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要当心啊。"说完转身便走。
"等等,我和哥哥吵架,所以离家出走了,这月黑风高的,我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啊,不如让我到你哪里去住一晚如何?"宁蕙儿抓住他的袖子道,"我们这样碰到不也是缘分吗?好不好?"
"这......"延香犹豫道,看看四周无人的街上,确实很担心她们两个姑娘。
"要是我再遇上刚才的强盗,那该如何是好啊?"宁蕙儿愁道。
"好吧。"延香答应道。
延香将蕙儿带回自己的宅子,叫青青收拾了偏房给蕙儿住。
"真是麻烦玉公子了。"蕙儿谢道。
"宁小姐不必道谢,这宅子本也是你们宁家的,你不用客气,小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了,小姐也不要称我什么玉公子,叫我延香就行了。"
"好啊,那你也叫我蕙儿好了。"
"那怎么行?"
"那我就叫你玉公子!"蕙儿撅起嘴巴强道。
"好吧,蕙儿。"想这宁家小姐还真是很任性。
宁蕙儿在延香处住了下来,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每日观察延香生活,发现他只是看看书,喝喝茶,也不见他练习唱戏,很是奇怪。
"青青,延香为什么都不练戏?"蕙儿奇怪,问青青道。
"延香从来都不练戏的,给他谱子,他上台就能唱。"青青一面忙着织补一面答道。
"真的?那他岂不是天才?"蕙儿惊讶地叹道。
"可不是,我还不知道有什么是延香不会的呢。"青青得意的说。
蕙儿一面听着一面点头。
"不过,延香已经不唱戏了。"青青有些遗憾的说。
"咦?为什么?"蕙儿很吃惊。
"不知道,只是延香已经和班主说了,唱过那晚,就是遇见你的那晚那出之后,就不唱了。"
"那他以后怎么生活啊?"
"我也不知道,延香这个人就是这样,所有心思都装在心里,别人永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青青终于收起手里的活。
"终于做好了,拿给延香看看去。"青青站起来高兴的说。
"青青,这是什么?"蕙儿拿起青青做的东西,仔细的摸摸,是上好的绒段,黑色底子,下摆处绣着金色的藤蔓。
"是我给延香做的披风,上次他在厅堂里给冻感冒了,我给他做了件厚的披风,怕他下次再冻凉着。"说着捧着披风,蹦蹦跳跳的去找延香了。
蕙儿看看院子里,此时雪已化了,唯一的一棵梅树却还光秃秃的。
"再过两天天就暖和了,树也都发芽了,还穿什么披风啊。"蕙儿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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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铭终于得到消息,知道蕙儿在延香那里,匆匆赶来。
"蕙儿,你这丫头,说你两句,竟然就离家出走,为兄还说不得你了啊?快跟我回去。"宁铭大喊道。
"不,我要在延香这里再住几日,我和延香处的刻好了,对不对延香?"蕙儿竟拽住延香的胳膊,赖着不肯离开。
延香被吓了一跳,这宁蕙儿在这里住了这些日子,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这会说什么关系好啊?
偷偷看了看宁铭,发现他竟然真的有些生气,延香低头不语。
"你这丫头,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冲过去拉着蕙儿要她离开。
蕙儿却不肯松手,一拉一扯,竟然将延香的锦袖撕了下来。
延香看看宁铭,他却没有看延香一眼。
那二人终于走后,青青道:"好好的袍子给扯坏了,就这么一件淡紫色的外袍,真可惜。"
延香看看自己的袍子,淡淡的紫色,上好的苏州丝绸,虽然没有刺绣,但却剪裁恰当,延香穿着刚好合适。
延香脱下外袍,道:"反正是他们宁家的东西,宁家人弄坏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第二日,宁铭又来。
"延香,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刚一进门,宁铭便大喊道。
延香来到厅堂,看到他手中捧着一件衣服。
"昨天,蕙儿那丫头把你的衣服扯坏了,我给你带了一件新的来,你看合不合适?"宁铭抖开衣服。水蓝色,上好丝绸,没有刺绣,但是光泽照人。
延香脱下外袍,宁铭为他披上新袍子,一面赞叹着。
"延香还是穿淡色好看,显得你的皮肤特别的白,而且眼睛也特别黑。怪不得你总穿那件淡紫色的袍子。"宁铭笑道。
延香看看他,微笑道:"劳您费心了,延香怎么过意的去。"
"说的这是什么话,看延香你漂漂亮亮的我最高兴了。"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宁铭摸摸延香的脸,延香凝视着他,黑色的眼睛,仿佛有说不尽的情愫。宁铭在他颈上轻吻,慢慢拉下新的外袍,两人就势缓缓躺下。
青青端着茶来到门口,见厅堂内这般情景,便悄悄掩了门离开。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看,发现梅树已经发芽了。
第四章
第二日早晨,青青到延香房里唤他起来,却发现延香已经醒了。
"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青青将落在地上的新袍子挂起来,一面整理着,一面说:"真是太好了,有件新的了,虽然紫色的了,不过这件新的光泽要好多了,昨天没有说,你穿上这个的时候,映照的皮肤像珍珠一样呢。原来那件虽然也好看,可是有些旧了,没有光泽了呢。"
"恩。"延香轻声答应着。
"宁公子真是有心啊,不过我以为宁公子知道你喜欢淡紫色呢,你总穿那件淡紫色的,旧了也不舍得换。"青青笑着说。
"不是我喜欢淡紫色,是他喜欢淡紫色。"延香有气无力的说着话,好像似睡非睡,又再闭上了眼睛。
"延香,今天你......"
"下不了床的,你忙你的去吧。"说着,转过身去,好像要再睡一会。
看着延香的背影,青青觉得有些心疼,什么原因,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背影让人觉得很孤单,脆弱,让人不忍心。
几日后,宁铭又找延香。
搂着延香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春色。
青草绿了起来,红色和黄色的迎春盛开,将院子里填满了春天的缤纷和生气。
"延香,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宁铭喝了一口酒问道。
"延香怎敢。"
"你看你跟我说话的语气,好像你比我差一大截一样,你并不是什么卑劣的下人,你何必这样轻贱自己呢?"
"延香受您宠爱恩惠,当然对您毕恭毕敬啊。"
"可是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对我没有感情,觉得你是因为欠我的所以在敷衍我,无法拒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宁铭叹口气。
"那您想让我怎样?"延香抬头看他。
"我想让你从心里喜欢我,因为想和我说话而和我说话,想吻我而吻我,想和我在一起才和我在一起。"宁铭低头看看倚在自己怀里的延香,认真的说。
延香一笑,宁铭很吃惊,他还没有见过延香这样的笑容,是与以往的微笑不同的。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姿态,没有勾人魂魄的妩媚,可是却更加清丽脱俗,让宁铭忘了一切,只觉唯此一笑足以。
延香慢慢贴上宁铭的双唇,细细的吻起来,并不激烈,却无比缠绵。
"这是我想吻你,才吻你的。"延香轻轻道,脸上也浮起一抹红晕。
整个过程,宁铭仿佛置身云中,失去了方向,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自己只说一次,想要他从心里喜欢自己,他就能瞬间让自己感觉到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延香,我真是看不透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又把延香搂得更紧些。
"延香心里还能想什么呢。"延香看向梅树,两只黄莺刚好飞进来落在了树枝上,一块欢快的唱起了歌。
"延香,我那次那样对你,你不生气吗?"宁铭问道。
"哪次?"
"就是在我刚回来那天。我就那样扔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