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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傅宁偷偷回家探视了双亲和周若梅及宝贝儿子,不敢久留,赶在日昭下朝前回到炅宁宫。恰宁贵人在殿中陪了明妃,两人谈得正欢。一见他,忙招呼他坐下,傅宁心情愉悦,行礼坐了,抬眼却见跟着明妃的不是往日的桃月,而是一个俐落娇甜的宫女,不禁多看了两眼。明妃留意到,笑着说:"这是我新收的宫女星杏。桃月不小心跌伤,就换她跟来了。"
宁贵人抿嘴一笑,说:"姐姐你就是心肠软!见星杏哭了,就收了她。"傅宁听她含笑带比的一说,才知道星杏是初进宫的秀女,分了在御膳房,受了大宫女的欺负,躲在花从中哭,恰被明妃听见,听她的口音很熟悉,像是母亲娘家东蔺洲那边的,一问之下果然是,又见她可怜,便干脆收在身边了。
星杏听宁贵人一提,想起以前被欺凌的日子,不由得眼红红的,含泪欠了欠身子,说:"幸得娘娘爱护,奴婢无比感激。"
明妃含笑受了,转头对傅宁说:"傅将军,上次成亲王送了两盆月海棠给我,你见着了,可得帮我多谢他。"又指指桌上:"这是刚才成亲王送来的贴子,你不在,就搁在这里了。"
傅宁忙拿起,打开一看,却是越齐约他明天到府上一聚。倒有些意外,原来前些日子越齐摆宴,席上越齐笑钟无忌全无半点名士风流,钟无忌反讥越齐的歌舞全无新意,两人又争得不可开交,下了赌注,看谁拿出的节目让人心服口服就赢了。越齐憋了劲要钟无忌服输,嚷着要闭门谢客,才不过十几天而已,怎又发贴子给他?
傅宁正疑惑着,听得小顺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皇上驾到!"连忙放下贴子,和众人一起跪迎。日昭带江澄观进来,见着明妃,不由一怔,笑道:"明华也在啊。"明妃忙站起回道:"我今儿去御花园赏花,顺道过来和妹妹聊聊。" 知他今晚翻了宁贵人的牌子,含笑对宁贵人眨了眨眼,向日昭行礼后带人辞了出去。
她一走,宁贵人自也不敢久意,和江澄观后脚就跟了出去。
日昭在傅宁的服侍下换了身便服,悠然坐下,看见桌上的贴子,拿起一翻,不满地哼了声,抛下贴子,转头见傅宁垂手站在一旁,面色虽然如常,想也知道心中定然失望,本不想理会,转念一想,傅宁被他安置在炅宁宫,名是二等侍卫,却无实务,又不准随便探视亲朋至友,自是寂寞,也不宜逼他过甚,以免生事。成亲王来贴邀请,这种小恩小惠不能不示。想到此,松了松领子,笑着说:"我明晚去明华宫,你若想和成亲王聚聚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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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齐一见傅宁便欢喜得什么似的,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拍着他的肩头说:"好兄弟,你可来了!这些日子我埋在书卷中几乎闷得淡出鸟来!"傅宁止步,愕然说:"阿齐,难道你想埋书苦读,与阿无一争高下不成?"
越齐瞪着傅宁:"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努力攻读能让人这么惊讶么?哼,谁说我要读书了,我是要从书中找出些奇闻逸事,排出让百有禁忌赞服的戏来!那小子,居然说我不学无术,就连排戏听歌观舞都落在人后,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傅宁见越齐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暗笑。越齐向以娱玩风流自居,阿无说他这方面不行,正中他死穴,怪不得如此怨恨不满了。
到得开席,傅宁见只请得他一人,讶然问:"阿无怎么不来?"
一听提起钟无忌,越齐脸便沉下来:"谁要请那不识趣的小子?开宴开宴!"傅宁绷紧脸皮,强忍笑意,与他干杯,一饮而尽。放下杯,一双素手伸过来,将酒杯斟满。傅宁看是个面生的婢女,意外地问:"咦,怎不见牡丹儿和洁莲?"
越齐拂了拂衣上的酒渍,漫不经心地说:"百有禁忌借走了,说要帮我好好调教一下。"
傅宁扑哧一笑。越齐有点羞怒,正要张口辩护,一想这不是越描越黑么?便转了话题,漫不在意地说:"小傅,上次皇上遇刺之事,冯三定派人查了周老先生几次,你小心些。"
他口中的周老先生是傅宁岳父,原太子傅。越齐这一说,是提醒傅宁,也是质询傅宁。傅宁放下酒杯,看向越齐,平和地说:"阿齐,我们是大顺国的臣子,自然忠于大顺国的皇上。我岳父恪守臣道,钱顺诚当年权倾朝野,百官无不甘顺附和,我岳父为他醉酒在先帝面前失态,便直指其面,厉声斥责,清正忠直之心,天下皆知,可不怕他查。"
越齐听他一说,正颜称和:"周太傅我也是极是钦佩的。"话音一落,又变得嘻皮笑脸,问:"小傅,你今晚有空吧?"
傅宁没有回答,只是笑问:"什么事?"
越齐笑眯了眼,说:"我叫人在听香水榭中摆了酒席,准备了歌舞,咱们今晚好好松泛一下,不醉无归!"
傅宁见他笑得古怪,便知端睨,心中大动,想到日昭今晚临幸明华宫,有何不可?便点了头,笑道:"好!"
听香水榭在成亲王府内院,是一座湖心亭,只舟楫可至,湖里满是田田的浮莲,时至初夏,开得正艳。围湖长廊上挂着的琉璃灯澄亮的灯光洒下来,如置仙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傅灯还是忍不住赞叹:"好景!亏得阿无怎么想出来的!"
越齐有些悻悻然,这听香水榭虽在他成亲王院内,却是由钟无忌亲自构图,一手组建的。不想就这个问题谈论下去,他拍拍手,一手抱琵琶的美貌少女从画舫中探出,轻盈地跨入亭来,欠了欠身,一旁坐下弹了起来。
良辰美景,佳人如玉,傅宁和越齐都不禁有点熏熏然。越齐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嚷道:"小傅,你看着,这回我非叫百有禁忌那小子服输不可!"
傅宁摇了摇沉重的头,搭着他的肩说:"好!阿齐,到时我们一起取笑他!"
喝了几坛九酿花露,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傅宁逸兴横发,扶着案桌站起,踉跄几步走到亭中,"当"地拨出剑来,边舞边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有了酒,平日锁在眉间淡淡的忧郁便全散了去,露出以前快意桀傲的本性来,弹剑当歌,逸兴于飞,月色灯光下那意气风发的面孔亮得几乎让人无法逼视。
越齐也不甘落后,劈手抢过那少女的琵琶,手一挥,乐声铮然而和,却是一出《破阵子》。两人一吟一和快意无比,仿若倒回年少轻狂的快乐时光。
无边的黑暗突然罩下来。正在狂欢的两人停下,愕然看见满廊的璀璨灯火一齐熄灭。
极温柔极动听的声音传来,微微带着几分责怪:"是何人打扰了我?"
傅宁和越齐对视一眼,喝问:"谁?"
那人没有回答。淡淡的香气传来,眼前一亮,湖中的一朵红莲摇曳着亮了起来,然后是二朵、三朵......慢慢的满湖亮起错落柔和的莲灯,淡淡月光照射下来,令人如置梦中。傅宁和越齐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几乎以为自己错进了灵阆仙境。
细微动听的乐声响起,傅宁和越齐闻声看去,却不见任何人。迷惑地转过脸来,不禁张大了口,作声不得。只见湖面上不知何时俏生生地立了三个女子,正娉婷地踏水而来。正中的女子身着水红纱衣,戴着极华丽精致的莲形花冠,形容似乎极熟悉却又极陌生,圣洁高贵无比。裸露的玉足一步步踏上台阶,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没有一点水迹。两人傻傻地看着那女子款款近前,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走到近前,只见她衣饰华丽精致无比,绝色容颜上却脂粉不施,整个人就如珍珠一般发出淡淡的晕光,绝代风华益发让人目眩。傅宁和越齐犹自反应不过来,已听见女子背后那一对侍女柔声叱道:"大胆!见我家仙子还不施礼?"
越齐惊醒过来,对着那女子一个长揖,朗声问道:"小王唐突仙子,只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那女子微微一笑,月色刹时黯淡下去。她微启双唇,轻轻说:"奴家是司掌六月的莲花仙子。方自在宫中恬睡,不意听得佳音,忍不住溯音而来,还望两位施主不要责怪。"
越齐神魂颤倒,眼盯着那女子不放,连声说:"不责怪不责怪!"亲自为那女子搬座执酒。那女子婉然推却,眼波在越齐脸上一转,轻轻说:"奴家打扰两位雅兴,甚是不安。就以一舞谢罪如何?"
越齐连连点头。那女子娇婉一笑,衣袖一拂,悠扬动听的乐音再起,湖中水面渐渐翻滚,引得满湖莲灯不住摇曳,接着数十个绝色少女从湖中冉冉升起,上身仅用二片莲瓣护住玉乳,下身着了莲瓣并成的莲裙,在水面上翩翩起舞。迷离的乐声,动人的面容,妖媚的舞姿,闪着水光的玉肤冰肌,在月光灯影下构出无比魅惑的画面。
一曲终了,越齐和傅宁犹自发呆。那女子柔声轻问:"两位施主,不知这只舞跳得如何?"
越齐转向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突然大声说:"百有禁忌这小子!我算服了你了!"
远处长廊有人轻笑,一只小舟如箭般荡过来,片刻钟无忌掀衣而入,平时淡然的脸上此时也不由地挂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他适意地在席中坐下,闲闲对越齐说:"某人,你说这次的赌注向你要什么好呢?"
越齐负气地说:"由你!"
钟无忌打量他会儿,笑着说:"罢了,一时我也想不出要什么好,暂时记下,下次想起再向你要好了!"
越齐满心不自在,哼了声说:"随你!"忍不住瞪向先前的女子:"好哇!居然串通别人欺骗你家主子!"
那女子连忙跪下,笑着说:"主子上次吩咐要听从钟大人安排,洁莲不敢违背!"
越齐气泄了一半,颓然坐下,愤声说:"狡猾的狐狸!"
傅宁看他气急败坏的面容,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越齐精神一振,哼,不扳回一城非君子!向洁莲使了个眼色,斥道:"还不谢谢钟大人今次的调教之恩?"
洁莲盈盈站起,执了壶腻入钟无忌怀里,娇声说:"奴家敬大人一杯,谢大人调教之恩!"
钟无忌面色大变,他也不是不近女色,只是他有洁癖,只能忍受只他一人的女子,别人碰过的从来不要。洁莲贴上身来,心里就觉得一阵恶心,连忙要避,但洁莲用力巴住他,他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时之间如何摆得脱?虽然奋力挣扎,仍被洁莲压了上去,倒象被洁莲奸淫似的。越齐见此不禁哈哈大笑,说不出的得意畅快。钟无忌气得发抖,颤声说:"好好!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下次看我怎样讨回来!"用力将洁莲推开,衣衫不整地跳上舟就离开。
越齐和傅宁笑不可抑,喘息着倒在亭中铺着的地毯里。洁莲娇笑着偎过来,腻声说:"主子,奴家可要讨赏!"
越齐拍拍她的翘臀,笑着说:"傅将军才是罪魁祸首,你向他讨去!"
洁莲娇柔地嗯了声,直腻入傅宁怀里。媚眼如丝,那有刚才圣洁高贵的半点模样?傅宁脑中轰地一响,不禁抱紧了她。他于去年率兵击抗北狄,军中严禁女色,他是主帅,自是身作表率。回京数月,因周若梅有了身子,产后又下红淋漓不止,他未敢近身。家中的其它艳仆美婢,又因他深感对不起妻子,怕娇妻伤心,一概不沾惹。加上抄家、贬官、日昭纠缠,他脚不沾地地周旋打转,算来这年余竟是从没与女子欢好。此时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偎过来,如何能够抵挡?当即欲火如炽,翻身把洁莲压在下面。
一旁传来越齐沙哑含糊的声音说:"好美人儿......乖乖不要躲!"已和那两个侍女滚在一起,为所欲为。
乐声犹在低低响起,莲灯仍在轻轻摇曳,初夏的凉风吹过,亭上挂着的风铃脆脆地零乱响着,渐渐地,夜便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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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早上才回到炅宁宫,洗漱后倒头便睡。直至午间,有人推醒了他,才茫然打开眼睛。一看却是日昭,吓了一跳。原来日昭今天陪太后到御花园中赏花看戏,偷得空儿便来炅宁宫打个转。见傅宁犹自窝在床上睡觉,有点担心,忍不住弄醒他。
见到日昭,傅宁不敢再睡,正要起床,日昭按住他,皱眉问:"傅将军,你没事吧?"
傅宁摇摇头,说:"没事,只是一时睡过头了。"
日昭凝视他,见他虽然睡眼蒙胧,却是气色极好,想是在宫中无聊,只得埋头大睡。放下心来,笑道:"朕只坐会儿,你睡吧。"边轻轻把傅宁推回床上。
傅宁见日昭不追究,心中反倒有点诧异。不过他向来喜怒无常,傅宁也习惯了,便柔顺地躺回床上。
日昭见傅宁乖乖躺下,黑色长发披散在月白色中衣上,衬着还有些困意的面庞,感觉上竟有些稚气。忍不住坐在床沿,伸手轻轻拨弄他的长发。傅宁实在不喜欢他这种行为,脸微微一侧,但随即控制自己,任日昭抚在发上。偷眼瞄了瞄日昭,见他神色愉悦,显是心情甚好,心中一动,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皇上,臣多日未见家人,不知可否回府一探?"
日昭抚着他头发的手一顿,"多日?"他笑着睨了傅宁一眼,继续抚弄他的长发,"哦,什么时候?回多久?"
见他意动,傅宁大喜:"今天下午,一个月。"
日昭斜斜挑起左眉:"一个月?"他扫了傅宁一眼,淡淡说:"给你一个下午时间,今晚回来。"
傅宁大失所望,但一想到能看见父母妻儿,心又鼓动起来,看着一脸惬意坐在床边的日昭,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好赶回去和家人团聚。无奈日昭直逗留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他一走,傅宁马上跳下床,随便梳洗一下就赶了回家。
傅父傅母和周若梅都没料到他今儿又回,又惊又喜,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了顿午饭。傅宁儿子也抱了出来一齐用餐,那小小婴儿已七个月了,取了名叫傅安,十分讨喜可爱。傅宁自回府就一直抱着不肯放,连父母妻子要抱都不让。周若梅又笑又恼,嗔道:"都说抱孙不抱子,可你次次回来就抱着不放,哪有这样当爹的?"傅宁听了只是笑,就是不放,大家直摇头,只得由他。
他们夫妻自成亲以来就离多聚少。吃过饭后,傅父傅母便离开了,由得他们两个独处。傅宁一边逗着儿子一边听周若梅说着些府上的琐事,心中说不出的温馨和乐。只是望着妻子温婉动人的面容时,想及昨晚妻子孤枕零清,自己却窃夜狂淫放纵,不由地内疚心酸,将儿子轻轻放到床上,傅宁一把拉过妻子紧紧抱进怀里,低低说:"梅梅,我对不起你。"
周若梅用力回抱他,哽咽说:"不,能与相公在一起是我的福份。"
傅宁听了更是内疚,越发拥紧妻子,轻轻磨蹭着妻子光滑柔腻的面孔,轻声问:"梅梅......你身子好了些么?"
周若梅脸一阵飞红,羞答答的说:"医生说再过一个月就无妨了......若相公......我......我想行的。"
傅宁挫败地将头埋入妻子胸前,嘟哝说:"还要那么久啊!急死我了。"周若梅见他孩子气的举止,不由地扑哧笑了,随即低下头去,玩弄着衣角,轻声说:"相公,若你要的话......我......我不要紧的。"
傅宁叹息一声:"唉,我宁可等你好了。"若梅身子向来娇弱,他可怕这次尽兴后,妻子离回复的日子遥遥无期,那可不是更折磨他?
听他一说,周若梅也不知心里是感激还是失望,抱紧了丈夫的腰,轻轻偎入丈夫宽广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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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在府里直逗留到掌灯时分才依依不舍地回宫。一跨入炅宁宫,便感到气氛不对,他讶然地望着满殿惊悚鹄立的太监宫女,正纳闷着见垂手侍立在房门口的江澄观对他直打眼色,心里打了个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便相问,在房门口踌躇了会,掀帘而入。房中只日昭一人阴着脸坐在那里,手搁在桌上,手旁是金丝缠成的长鞭。见他进房,慢慢地抬起眼来,一双眼里,满是嫉恨嗜血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