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记----祝灵

作者:  录入:12-27

我豪情万丈地步出大殿,陆霞和陆清羽还有廉贞星君都被我甩在身後,好不快活。
抬脚正要迈出槛外,突然听到一声:"等等。"
我左脚收在半空,回头望去。
陆霞朝向廉贞星君,和悦地道:"玉衡,其实清羽的事,我觉得也不是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廉贞星君沈吟片刻,没有出声。
我伸出一半的脚挂在半空,酸痛不已。
陆清羽急急道:"掌门师兄,究竟有什麽法子,我一定照做。"
陆霞没有答话,廉贞星君凝目望向陆清羽道:"清羽,四海闹妖魔的事,你也知道。最近人界和仙界皆关注此事,据我们推断,魔族又在蠢蠢欲动。若是魔族再出一个如上次大战时那样暴虐嗜血的大将,导致结界失防,再战将再所难免。而且我们担忧,若是魔界真有能力生事,或许用不了几年。你并没经历过上次大战的景象,所以不知此事的严重。但你生来既负有保护人间,斩妖除魔的使命,若是真有大战,你的责任不可谓不重大,所以我才会如此关心你的进境。"
陆清羽一时间没有出声。我偷偷将提起一半的脚,放回原处。魔界的事,离我已经很远,我等於将他们全部抛弃。但没有我在,那帮无脑贵族和白痴士兵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不过这危兆听在陆清羽耳里,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心中最大的事一向是斩妖除魔和保护平民百姓,如果因为此而不能维护我,我也理解。
冷场了片刻,陆霞打破沈默,继续朝著廉贞星君和悦地道:"玉衡,其实我觉得,你一向对清羽的期望也太苛刻了些。就是真的要打了起来,凭他一个就算能力再超群,无非多杀几只妖怪,难道能对付得了那只魔王。这个姓秦的凡人虽然有些碍事,但也并非能碍多大的事,其实我们不用理他。"
廉贞星君神色还未动,陆清羽已一如我预料地说道:"师父,师兄。清羽......清羽不知道自己的修炼关系如此大,清羽知错了。"
我微叹一口气。
没想到下一刻陆清羽转身向我奔来,拽住我的袖子,把我复又拎回去,放在陆霞和廉贞星君面前。
"清羽虽然知错了,但还是恳请师父让我把秦又留下。若是掌门师兄嫌弃他,就让他跟著我便可。清羽早已喜欢此人,不愿再做他想,若是师父能恩赐让此人留下,清羽的修炼一定会比现在更百倍努力,并带同此人,定当不负师父所望。"
轰隆隆地,我全身好像被十六匹马的马车"呼"地碾过,简直欲晕过去。他,他这是在说双修咩?我一介魔王,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让人害羞的话,他,他居然,唉。
陆清羽却好像说的是全天下最正大光明理所当然的事一般,丝毫没注意到我,台上的他师父,还有陆霞的一丝丝窘境。
青城派是传统正直的大派,虽然门风自由,但多数弟子修的是天元之道,去修那不入流的双修之道,无疑会被众人鄙视。天庭第一正派的廉贞星君紧紧盯著他那急速堕落的单纯执著的小弟子,我想他的一腔不满一定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第二十二章

银汉渺渺,一轮半晕的圆月挂在山头。
陆清羽在大殿上的一番话,超出众人的预计。我头脑嗡的一声,已经全然不知如何应对,想必台上那二位也如是。我且来不及想陆清羽到底是何时喜欢我的,为什麽会喜欢我,只是想到将来或许该怎麽跟廉贞星君解释这件事,就一个头两个大。
但他已当著数人的面如此剖白,我怎能负他?何况我与他确有了肌肤之亲。
廉贞星君最终无言,当作放过了我。陆清羽的脑子里到底是怎麽想的,连我都实在不知道,他那比他更要一板一眼的师父,又怎会想得通。
半个时辰以前,我才和陆清羽在一起。之前我等在翠微宫内殿的宫门外,等到日头落下,方看到陆清羽出来。他看见我,仿似刚刚总算松了一口气般,但还是极其轻快地向我走来,说:"师尊已被我说通了,从此你就算是我的人,此後若要出事一切都有我负责。"
我愣愣地"哎"了一声。一根何其水嫩地小葱,对著一个老魔头说出这样的话,焉能让人不恍惚不愣神。
然後陆清羽拉著我,道:"走吧。"
我艰难地调适著自己的心情,随他回星璇宫。用饭的时候,我忧郁地想,从此後只能吃小葱拌豆腐了。
用饭完毕,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自己去练剑或是打坐,而是屏退下人,拉著我坐到了书房。
两停红烛,一展轩窗,我们二人对坐而望──这气氛,真是暧昧到了极点,只可惜对面坐的是陆清羽。
陆清羽展开一册书卷,凝目向我道:"秦又,我们以後应多多亲近,从此後你每日卯时到辰时之间,都来这里与我读书如何。"
我视线顺著书皮瞅去:天机本源经论。扯起唇角,嘿嘿笑了两声,道:"如此甚好,读书习经之事,实在是甚,甚有情趣。"
陆清羽满意地微笑,坐得离我更贴近些。我忍不住些微瑟缩了一下。陆清羽疑惑地看著我:"秦又,你觉得冷?"
我连忙摇头。陆清羽复又将精神集中在册页上。他坐得离我如此近,就连呼吸声都听得明显,烛光轻轻摇曳,映著他那一心一意看书的小脸庞。我吞了吞口水。
不行,廉贞星君都还在这山中未走,我怎会起了这种将嫩葱扑倒的淫邪心思。
年纪越大,定力是越差了。我一世英名,焉能毁於一旦。
我望著摇曳烛火,忍不住出声问道:"小师叔,你究竟为什麽喜欢我?"
那时,他抬起眼皮,奇怪地,又有些委屈地望著我道:"不是你先说喜欢我的麽?"
不错不错,锦官城那晚我确实什麽都说了,把能做的也都做了。我赶紧忙点头,"是,我是喜欢小师叔你。我是说,元昭也很喜欢小师叔,为什麽我们的待遇大不一样。"
听了我的话,他放心地笑了。"其实三年前,我第一天见到你你递水给我时就挺喜欢你了,你待我最好。而且锦官城那天你虽然说了喜欢我,却一直很规矩,跟元昭那个混蛋可不一样,那时我就决定我要回报你的一片心意。元昭,他有哪一点好,我为什麽要喜欢他?"
在追廉贞星君的漫漫长路上,我的潜意识一直提醒著自己千万不可走偏,不可被人间乱花迷了眼,更不可出墙,因此做人的几生几世,连个老婆都没讨过,更没谈过什麽恋爱。不过要守住身易,管住心难,把如此鲜嫩水灵的小美人摆在我面前向我吐出这一番肺腑之言,哪怕他跟廉贞星君长得丝毫不像,我也很难管住自己不心襟摇荡。
我慈爱地拂一拂小美人的黑发,呵呵淫笑道:"很好很好。"
然後快速起身借尿遁了出去,让他先睡不用管我。
月色茫茫,谁能理会我内心之凄凉?
有人踏月而来。
我目光如电,脱口而出:"师父!"
忽然想起,他似乎已经嫌弃我,不知还能不能管他叫师父。
他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垂下双手,有些局促地道:"今天在大殿上,多谢师父......帮我说话。"
他还穿著掌门的长袍,袍袖在月色里随风飘荡。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是来要回东西的。"
我痴呆了一下,什麽东西?
"之前给你的一柄新月,是掌门的所有物,现在我想收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我嘴里有些苦涩,低头道:"是,不过新月此刻在星璇宫,待我立刻去为掌门取来。"
"等等,还有一样东西。那日我还给你一块玉佩,也一并拿来还我吧。"
我胸口好像一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那块地方,似乎能感到那块玉在胸前脉脉地跳动。他明明说是特意为我开光辟邪,却又要要走,怎麽会如此小气。我不想还给他。
我定了定神,厚著脸皮正视他道:"对不起,那块玉我丢了,还不回来。"
他眉毛跳了一下,嘴唇一动,又闭紧了。
清风吹过,我们二人就这麽对峙著。
我不想还他。上辈子我早早的死了,陆霞送过给沈进的东西,我一样也没带走。这辈子就算他跟我断交,我瞒他一块玉,又算得了什麽。送人东西焉能亲口反悔的。我牢牢地,毫不退缩地盯著他。
陆霞的目光总算松动下来,我心里吁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放松。没想到,下一刻他已飘至我面前,猝不及防地挥手打开我的左手,伸手往我衣襟里一掏,我还未回过神来,那块玉佩便已在他手上。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非常愤懑,非常憋屈,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太小气了。他握著那块玉,看了看,嘴里默念了什麽,那玉上又浮现起淡淡的光晕。
他抬头,挥手将玉佩扔还回来,淡淡地道:"反正也没什麽用了,你扔了也可以。"
我没想到他竟这样做。一丝喜悦慢悠悠从脚後跟窜上来,我问他:"为什麽?"
"为什麽?我只不过去了一个移魂穿心的法术而已。我可不想一动念头就听到你心里又在怎麽骂我小气了。"
我豁然全部明了。这玉是一个法器,借助它可以通神。我那点龌龊的小心思,一个不漏全看在陆霞眼里了。我居然还曾乐滋滋地想他就像那开花的大蒜!他踩扁我再一脚踢下山去,也是应该的。
突然,脑子里有一个东西砰地亮起。这麽说,我真实的身份,我追的到底是何人,他岂不是一样也晓得了。
陆霞笼著长长的袖子,从上到下看著我。"如果你舍得信的话,我只想给你最後一个忠告。廉贞星君对魔族决不留情,你不要存什麽傻兮兮的侥幸。如果你一定要用人的身份死皮赖脸蹲在在山上也可,但不要指望此後会有任何人来帮你。就算是陆清羽,也帮不上一丝的忙。"
"等一等,你......"他最早在今日早上就知道我是魔族了,居然还不动声色,到底有什麽企图?"你可知道,我,我就是那人人闻之害怕的大魔王,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什麽角色?"
陆霞嘴角抽了抽,叹出一口气。"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特别笨的凡人,没想到今日才知道,你就连做魔族时也如此的蠢。你有没有听过老鼠偷油的故事?一只饿得很瘦的老鼠,爬到甕里偷油吃,他吃饱之後,十分满足,不过此时他已经变得又肥又胖,再也无法从甕里爬出来,只好死在里面了。"他停了一停,接著道:"你当年给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量,才下了这麽多层禁制?你认为现在有哪个神仙或者妖魔,能有这样的力量将你的封印全部解开?他们又为什麽要为你解开?"
我目瞪口呆。不错。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抛弃魔族的身份,先变成人,再修成仙,然後与廉贞星君共居天庭。却没想过,若是成不了仙,也变不回魔,还被找上麻烦时,该怎麽办。

第二十三章

陆霞飘然离去,留下我在原地暗自神伤。
当初我把自己打了个包扔到凡间,自认包得和粽子一般无二了,结果给陆霞一眼就瞧穿我的馒头本质,实在令本魔王沮丧。
如果我再得罪他一次两次,他转身把这事捅给廉贞星君知道,我可如何是好。
廉贞星君就是我命中的克星。想当年本魔王风华正茂,亲自带著八万魔族精英从杀向天界,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人间的勇士见了本王精良的魔军皆屁滚尿流,闻风丧胆,各路仙者比白菜帮子更不经砍。本魔王差不多就要一把火烧了南天门的时候,廉贞星君与贪狼星君率天兵天将将魔军拦在天河之外。忌惮著怕误伤了廉贞星君,所向披靡的本魔王居然在天河外苦耗了大半个月,才把贪狼星君打成重残,亲手将廉贞星君毫发无伤地缚回营帐。
魔界天兵死伤无数,天河染得血红,皆不放在我心上。本魔王脚踏天界九霄,背望悠悠天水,脉脉望住廉贞星君,单膝跪下,用魔族最高贵的礼仪向他示爱──配上本魔王略染鲜血逾显英俊的脸庞,与稍沾硝尘更添沧桑的黑色战袍,实在应该是一副华丽至极又感人肺腑的画面。我相信任意一个魔族的女子看到此情景,一定会尖叫脚软,就算让他们下辈子投胎做人也情愿。
可是廉贞星君只是微愣,就脸色发青地破口大骂我们魔族是多麽地无耻,残忍,下流,血腥,变态!
我在此之前从没想过这些丰富的形容词可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觉得更加可爱了。我苦口婆心地想告诉他,我们魔族托管了人界,从此只会让人界更加好,可他却丝毫不愿听。我们魔族在那样鸡不飞兔不跑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破魔界都能活得如此强壮,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麽就是不信我们能将人界管得更好。三界之中,天界最美,人界也有青山绿水,就只有魔界一年到头连太阳都照不进,连生出来的小魔族都日渐长得更歪瓜裂枣,所以有些本事的魔族才一天到晚想著往人间跑,而我也想在人界多占些地方。
後来廉贞星君突然说若是放了他,他可去向玉帝陈述我的要求,或许连仗也不必打。
我大喜过望,连忙说,我答应你,不过你也答应我,办完此事与我共居魔宫,一起治理这魔界人间的大好江山可好。
廉贞星君脸色瞬时又变得铁青。他说,你先放了我,不然我怎能看到你的诚意。
我认为确实如是。为了让他看到我的一片至诚,我喜滋滋地去了他的束缚,亲送他过了天河,然後等著好消息。
等到第二日,我还都没睡醒,天界就扬旌举幄,滔滔攻来。
这天界怎麽能比我们魔界更不要脸?
我十分生气,於是冲入杀阵,毫不拖泥带水砍掉碍事的杂兵把阵後的廉贞星君掳了回来。
这次他咬紧牙关,不管我口出恶言还是痴心肉麻,也不开口说一个字。
我决定不管这麽多,先砍尽天兵天将,再烧了南天门,揪下玉帝,一切也就解决了。
正准备动手时,听到廉贞星君说明白我一片好意,让我放他回去再试试斡旋。
我想了想,决定再相信他。人间说,事不过三,因此我还可信他二次。
他回去後,不出我所料,没过多久天庭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又发兵攻过来。
这次我连气都懒得气,无视那叮叮砰砰彩光乱闪斗成一团的天兵与魔族们,一路砍瓜切菜,轻车熟路地杀到廉贞星君所在的阵位,揪住他的衣领。正要提起来飞回去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
全身像被一张网笼罩下来,有些动弹不得,而且压迫的感觉在快速收紧。这才发现我正站在北斗七杀阵的杓首廉贞星之位,而贪狼,巨门,禄存,破军,武曲,文曲六星君早已布好阵法,只等我入甕。
我有些恼怒。地处天庭,他们占尽优势,平时普通仙人要借北斗七星之星光布阵就已经很叫人头痛,何况是七位星君亲自上场。这天罡之气与星辰之锁交织密布的网力量巨大,突破起来很有些耗力气。
像文曲星君与禄存星君平时根本不上战场,所以这阵法也是千年难得体会,我在里面体会了少许时间,觉得体会够了,便蓄力冲破此阵。
此时我突然反应过来,因为我站的杓首之位成为阵眼,我的力量与北斗七杀阵反噬力量之和就全加到了廉贞星君一人身上。我俯首看去,他果然面如金纸,仍竭力维持著阵法。我明白,只要我冲破此阵,反噬之力全出,其他六位星君少则吐血重伤,至於廉贞,是定会香消玉殒了。
虽然说了事不过三,却不由得又有些犹豫。
他以身做饵的时候就应知道,自己所处之阵位是死门,我不死他就得死。我心一软,居然不合时宜地在这生死关头起了几分怜惜美人的意思,糊里糊涂卸去力量,反倒扑回廉贞星君身边,替他化掉北斗七杀阵反噬之力。
於是正在此时,紫薇星曜,我自然已不及躲避,一道星光将我穿胸而过,牢牢把我钉在七星阵内。紫薇星君从天而降,拔剑向我刺来。
我全身受制,这种情况从未有过,所以气得要命,谁知道那紫薇星君又偏不知死活地一剑刺在我胸口。我怒极,拼尽全力,借紫薇星位破阵而出,匆忙逃回本营,不过已经很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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