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皂斗[上]

吃过饭，上楼洗了澡换上干净的恤衫布裤布鞋。他出门溜达。没着繁华的的商业街一直走，看看路上穿着清凉的高挑美女，拐到一条饰品街，许多学生模样的男女牵手勾背地在店里挑饰品，过了饰品街再右拐，一股夹着凉风的熟悉的淡腥味扑面而来。
看惯海景的他对这狭长的江很感兴趣。兴致昂然的趴在堤边栏杆上注视平静的江面。堤下的石块上，许多人坐着钓鱼，江边公园里，男女老少，悠闲漫步，脸上幸福洋溢。
他有点羡慕。生活无忧的人才会有这种幸福表情吧。
诺基亚的经典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查看。是姐姐发的短信：阿曦，在学校怎么样了？
他没告诉家人他在X城。家人都以为他还在学校呢。
"还好，你不用补课吗？"他爸他姐和他哥都是老师。说来，他家在那小乡镇上，也算是书香门第了。他记得小时候跟老爸上街，一路上都见有人跟老爸打招呼：老师，您买东西呢？
"下周才开始补。有空打电话回家，昨晚上妈还念着你好久没打电话了呢。"
"好的。"他回。姐姐每次都这么说，让他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从小就和妈妈不亲，他长这么大，从没跟妈妈逛街过，也没牵手过。如果家里面只有他们两人在，不是他躲到房里看书就是他妈出去跟街坊聊天。他们从来没有像别家母子一样聊聊天，开开玩笑，说说心里话。
手指在栏杆上摩挲，栏上凹凸不平的纹理摩着他的指尖麻麻痒痒。他还在想他妈妈，似乎是小时候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俩对彼此都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这秘密里有他妈妈毫不隐藏的憎恶和他的不解。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他弄破了她的一块花布，她就向他举起剪刀。他是她生的呀！
算了，他摇头，还想这些干什么？像现在这样维持平平淡淡的关系就好了。
天黑了，江中倒映的灿亮霓虹，随着江水一波波荡漾变幻。哎！一路胡思乱想，就走到这儿来了。看四周陌生的景物，他不知自己身置何处。
往江边住宅楼间的深巷子走去。刚走几步他便停住了。这巷子太黑了，他不能乱走。退回巷口，左右看了一下，往那条看起来被路灯照得灿亮的巷子走。路上有些人来往，让他放心。拦住一中年人问："你好，请问往解放南街怎么走？"
那人指："走过这巷子，左拐就到铜峰路后街，从后街转出十字路口直直往前走，解放南街不远处就是微笑堂大超市。很好认的。"
明白了。"谢谢了。"他笑着道谢。这些巷子还真是四通八达。
走到巷子中间时，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从另一条巷子传来，他刚想退到墙角，就被人撞倒了。撞他那人飞快爬起来向前跑了几步又折回来，低骂一声"妈的"，将他拉起来拖着跑。
"干你娘的！老子逮到你非剥你这贱孙子的皮！"身后传来骂咧声。奔跑的脚步更重更近了。
"妈的！"那人又骂。拉着他闪进小胡同里，东拐西拐，左拐右拐，终于没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了。
俩人弯腰"哈哈哈"喘着粗气，两腿发软。黎曦抬头，竟然跑到堤边来了！
"你~"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一下愣住了。是他！
"嗨~~"那人满脸汗水，笑兮兮跟他打招呼。
"每次碰到你，我都很倒霉。"竟然被同一个人撞倒两次！还总伴随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很无语！
"这话说错了，上次，你要不是碰上我，肯定会被全超市的人耻笑。这一次嘛，是你自个儿倒霉，哪儿不走，偏挑那条暗巷走。要不是我拉着你跑，你这会儿估计就得躺医院了。"
"我要真进医院了，你绝对是罪魁祸首！"黎曦一把纠起他的衣领，贴近道。这人，嘴贫得让人生气！老把人当白痴耍。
"呃--哎我说你也太正经点儿了吧，开个玩笑而已嘛哈哈~~"干笑。
"谁跟你开玩笑。"松开手，他冷冷道。回去睡觉去吧~~真是多事之夜！挪开酸痛的脚，发现--左脚上的布鞋竟然破了！脚后跟整个脱胶，脚后跟都露出来了！那人也看到了，正捧着肚子狂笑。
妈的！低咒一声，他又纠起那人衣领，口气极度郁闷："你，赔我一双鞋！"
"行行，你松手！"那人理理衣服起身。盯着他的鞋子道："看你这身样儿也知道这鞋子是便宜货。多少钱？"说罢掏出钱包。
给钱我我也不知道上哪个批发市场买啊！"你买一双赔我，现在。"不然他明天得光脚去上班。
"你丫趁机敲诈！"那人怪叫一声，手搭上他的肩："走吧走吧，老子难得让人敲一次。"
黎曦甩开他的手，他又搭上来，再甩开，再搭上。
"你有完没完！"
"哈，干嘛这么小气~~跑了那么久，累死老子了，搭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真是！像个娘们一样！"
黎曦不说话了，任他勾着他的肩膀左拐右拐，走进一家灿亮宽敞的鞋店。一进门，角落里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年轻男人一脸笑容便迎上来了："小管爷，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台风啊~"痞痞笑一下，从鞋架上拿了双看起来轻便的半跑鞋。递到黎曦面前："这不错，你穿几码？"
"40吧。"这人叫小管爷？听着像古时候的哪家土财主家的少爷。
"40？"小管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手伸到他头上比划一下。"比我矮一小截儿，哈哈，阿戚，拿40码的过来~！
叫阿戚的年轻人示意店员，黎曦俩人坐沙发上，那店来把鞋子从盒子里拿出来，半蹲着，想帮他解下脚上的鞋。他连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这话让小管爷又是笑，说他农民意识太强。这跟农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习惯这样的服侍而已。
"哈哈，你不光个儿玲珑，脚也长得很玲珑啊~"小管爷这下发现这人手脚都长得很好看，不像北方男人粗大的手脚。这有这脸儿，也是细致的。
"怎么样？合脚不？"店员问黎曦。
"嗯，还行。"挺舒服的。
"鞋子是很好，就是穿你身上就贱得像地摊上四五十块的假冒伪劣产品了~！"小管爷撇嘴道。"你还是比较适合地摊货！"
黎曦闻言瞟了他一眼。"付钱，我要回去了。"
乖乖拿出信用卡结帐。出了门口，黎曦抛了句"拜拜"，便快步离开了。这条商业街转两个路口就到解放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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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班，李铃铃盯着他脚上的新鞋看了好一会才道："阿曦，你昨晚买鞋去了？"
"没，有个人把我的鞋弄破了，赔给我的。"
李铃铃闻言笑："我说呢，你怎么会买这种上千块钱的鞋。呵，真是赚到了。"
上千块？黎曦惊讶，看看脚上的鞋，难怪昨晚上他说：敲诈！

第 8 章
"阿曦！送完这份餐你就可以下班了。"李铃铃把手中的地址递给他。
滨江路1栋601。黎曦仔细对门牌号。是这里了！按一下门铃，门迅速被打开，手中的外卖下一秒被夺走，人便闪进屋里不见影了。
黎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心里大叹：又是他！即使没见脸，但那颗黄头，化成灰他都认得出！脱下鞋子，光脚进屋。那人正坐在地上狼吞虎咽，两眼盯着大背投上播放的拳击比赛。
"妈的！真是个窝囊废！这样就被打趴了，亏老子饿着肚子守在这儿！"咕哝着，关掉电视，低头又扒了两口饭，随即又抬头那向大厅过道。一脸呆傻。"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送餐的时候遇土匪了，小管爷。"他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
"呃--"
"饭都吃了，付钱吧。"走过去，伸手要钱。
"原来你是送外卖的呀？也难怪只能穿地摊货，真可怜，你不是本地人吧，是农民进城务工的？你叫什么名字~~？"没完没了，标准小管爷的说话方式。
头疼！每听他说话都让他觉得头疼。
"哎说呀你？你不说我以后点餐怎么叫你送呀？"
"我又不是专门为你送餐的！"
"你不为我服务为谁服务啊~！咱都这么熟了，还不知道你啥名儿呢？哎对了--我叫管阳。"笑兮兮说，笑容顶明亮顶真诚。
黎曦脸色缓了缓，开口道："我叫黎曦。"
"YIXI，哪个YI哪个XI？"好奇宝宝的表情。
黎曦的脸一下又绷了起来。"黎明的黎，晨曦的曦。"
"这名儿真好听儿！就不怎么配你！"管阳嘻笑。
面无表情瞪了他两眼，再次伸手："付餐费吧。我要回去了。"
"你几点钟下班儿？在住儿？下班后干什么呀？"继续问着，没有付钱的打算。
这人！黎曦恨恨道："今天五点半下班，明天晚班九点下班。住店里的集体宿舍，下班回去睡觉。给钱！"
"还真不是普通的单调啊~！"管阳不敢苟同的摇摇头，从钱包里拿钱，刚递到他面前遂又缩回去。"你电话多少？下次我直接打你电话。"
黎曦忍了又忍，罪恶的拳手才没向他脸上招呼去。"X。。。。"
"OK！"存完号码，管阳才眉开眼笑递钱给他。"嘿，下回。。。。。。"
话没说完，黎曦已经火烧屁股般甩门而出。管阳大笑："怎么这么好玩儿~哈哈~"
打那之后，管阳的电话就不分时间地打来。他上晚班的时候他十点多钟打电话叫他送餐，他上早班时七八点钟叫他马上给他送饭。说我还没上班或者我已经下班了叫其他人送都没用，管阳会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样给他念，念，念！念过一次之后他就不想再做无谓的斗争了。明显的，胜利的一方一直是管阳。
整个店面的人都知道黎曦有个紧箍咒，咒语一念，平时平静的黎曦就会咬牙蹙眉一副苦大仇深的不甘又无奈样。大伙都很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功力惹得黎曦这样？
这晚，黎曦洗过澡躺在床上看书，突然好想上上网。当下决定出门找个网吧上线和一个多月没联系的同学聊聊，再查查资料。换好衣服下楼，电话响了。是管阳！妈的！他狠狠骂。直想一刀劈了他泄恨！不能挂他电话，要不然不知道他以后还会想出什么别的法子整他。
认命的接通，还是叫他送餐。店里人见他起来，都一副好笑的表情。
"阿曦~~说实话我真想跟你一块儿去。"李铃铃呵呵笑道。
他不做声，拿了餐盒就出门了。
到那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管阳才开门。接过餐盒走到客厅。黎曦跟后，关上门。
身上只着一条短运动裤的管阳盘坐地上，埋头吃饭，脸上身上满是汗珠。小麦色的肌肤光泽闪动。那头黄发更是显得刺眼。
管阳转头见黎曦愣愣盯着他，不禁得意嘻笑着："我太帅了吗？啊，讨厌，就算人家帅也不要这样紧盯着人家嘛~~人家会脸红地~"末了还扭扭身子，抛个眉眼给他。
黎曦愕然，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这家伙~~~
"干嘛了？"怎么变成他盯着他看了？
"我说你这人长得挺一般，笑起来倒是俊得很，快追上小管爷了~"管阳愣了一下笑道，转回头继续吃饭。真的好看，看惯了他没表情的脸，刚才那笑就像突然被春风浸染，含着明媚阳光撒满屋里。
"你这头发真刺眼。"黎曦走到沙发上坐下，看他那黄毛说。其实他是想说难看，但是怕他小管爷听了不舒服，又拿他开涮。
"我二个月前才弄的，好看吧~！"得意洋洋的耙了一下头发。没见他有称赞的表情。又问："不好吗？"
"你喜欢就好。"头又不是他的。
"你不喜欢？"吃饱了，推开饭盒。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嗯--我不喜欢这种黄色，不喜欢任何一种黄色。"
"为什么？"这么平静的人会执意讨厌一种颜色？管阳直起身子，膝盖蹭了两下到他面前，伸手挑起他几缕头发仔细看。"亚麻色的？是天生的吗？很软。"
黎曦不自在的往后靠，软软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落。"嗯，从小就是这样的。"
"从小就营养不良了？真可怜！"管阳一脸怜悯的说着，惹来黎曦忿忿一瞪。他笑了："不如你跟我去把头发染回来吧，反正我都黄了二个月了，自个儿看着也烦了。"
"你自己去。"毫不犹豫地拒绝。可惜，如同往常一样，管阳一直是胜利的一方，这次也不例外。只见管阳抓起沙发上的罩衫套上，拉起他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车子一路狂飙，在诺大的市区转了大半圈之后，在一家造型屋前停下。
"小管爷~~来了？"门口一个剪着奇怪发型的小弟开门迎接。
"当家的在吧？"管阳拉他进店。
"你小管爷都来了，我怎么能不候着~~"一个留着短胡子的高个子男人从屏风后转出来。"今儿又想换什么色？"
管阳在镜子前的椅子上坐下，示意黎曦去沙发那边等，指指自已的头道："弄成黑色的。"
那男人愣了一下笑道："黑色？你小管爷打算走纯洁路线的？"给他弄头发也好几年了，他除了黑色什么颜色没染过？
管阳嘻嘻嗲道："讨厌，人家本来就是纯洁地~~！"
哈，众人听了狂笑。纯洁？！他要纯洁了，这城里就全是处儿了！

第 9 章
黑发的管阳让众人狠狠的吃了一惊。痞痞的模样似乎随着被洗去的黄色一块被水流冲走了，利落有型的黑色衬着耳上的银环发出冷质的光芒，肤色显得极健康，隐显着一种落拓不羁和傲气。
上了车，管阳把黎曦送到巷口，然后把车开到东方。
一路走到十五楼的特别包厢，管阳享受着被人极度注目的得意。
"你~~你小子想开了？吃素了？"田松愣子一下玩笑道。打从他上大学那天起，就没见他黑发的模样过，他还曾一度怀疑这小子是被管家父母从国外捡回来养的。
"什么话呀！"管阳不满。他本来就吃素的好不？只是头上花而已！
"明儿回去给咱爸妈瞧瞧，让他俩儿老安慰安慰，啊！"管诚心想他家那俩儿老要见了管阳这模样，怕是要感动掉泪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别！"管阳一听要回家，脑子立马条件反应般找借口。"反正我以后都这模样儿，啥时候都可以看到，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管诚狠瞪了他一眼："行！从明儿起，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再来这儿！我给你找了个家教，全天补课！"
"啊~~不！"管阳哀嚎。小狗一样扑向管诚："哥~~~哥~~~你好狠的心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亲弟弟呀~！"
管诚田松俩人好笑，这小子真是--让人疼又让人头疼！
"别嚎了，乖乖的。我要再见你在这儿，看我不打断你狗腿！"管诚拍拍他的头威胁道。
"松哥~~"泫然欲泣的可怜相转向田松。
"别叫我~！"田松摇手转头当没看到。"谁叫你小子几月前不加足马力。活该！"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管阳决定今晚做最后的狂欢。脑子里正想着找哪们哥们作陪时，电话响了，是荣哥。管阳看了管诚一眼走出包厢接电话。
"好巧啊荣哥我刚想打电话你。。。。。。老地方？懂了，马上到，呆会见。"挂完电话直奔18楼。
"嗨，好久不见了！"笑兮兮打招呼，入座。哎，怎么又是这种表情~！"大哥，我知道我很帅，不用这么惊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