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落雪山————绢诗

作者:绢诗  录入:12-27

「找什麽?」九云将半紫星牢牢压在床上,眨了眨睡意浓厚的双眼,翻起身,单手支腮,看著半紫星。
九云伸出手,轻轻的拨开半紫星散在两颊边的紫色发丝,手掌抚上半紫星苍白的脸颊,眼睛闪过好几种情绪,从欣喜、怜惜到最後的漠然。
半紫星的表情,正忍耐著什麽样的痛楚,慢慢开口:「九云......我的药箱,我要找药。」
九云一跃而起,迅速的把桌案上那日几乎整个打翻的药箱拿到半紫星身边,药箱已经让醉绿整理过,药品整齐排列著。
九云扶起半紫星,让他在药箱里找药,九云瞥见半紫星手腕上的白布巾微微染红,便阻挡著半紫星找药的动作:「要什麽跟我说,我帮你拿。」
「我没关系,让我来。」半紫星紧蹙双眉,急欲找药。
「我有关系,你别动。」九云坚持不让半紫星乱动,半紫星闭了下眼,立刻退让。
「药箱最下层,白色药瓶,给我两颗。」
九云依言找到白色药瓶,旋开瓶口,倒了两颗在手上,鼻子凑近闻了一下:「这是做什麽的?」
「止痛。」半紫星的颊边已经冒出冷汗,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晶莹妖艳。
「你哪里痛?快跟我说。」九云一急,握起抓著药丸的手,看著半紫星,顺手擦去他颊边的汗水。
「手上的伤在痛。」半紫星表情比刚刚更显痛楚,身体甚至也微微抖著。
「我找蜜儿来看,你等等。」九云右手凌空划起法诀欲召唤蜜儿前来,却被半紫星阻止。
「别!」半紫星用没受伤的手拉住九云的衣袖:「我其实不碍事,只是痛得难受。」
「不碍事又怎会痛成这样?」九云的表情看来有些不悦,似乎有更大的怒气,只是被他隐忍著。
「我的身体能适应一定程度的毒而不被其侵害,相反的,身体的敏感度也相对提升,所以就算是一点伤,都会让我难受。元仪,把药给我,我没事的。」
九云闻言,紧抿著唇,不语,转身倒水。
半紫星又挣扎著起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著,九云按住半紫星的肩将他压回枕间。
「你别再乱动了。」这句话倒是真的隐含怒意,半紫星不解的看著九云。
将药丸丢进自己的嘴里,九云跟著含了些水,俯低身子,贴上半紫星苍白的双唇,将水跟药丸一起送入半紫星口中,然後退开。
「要多喝点水吗?」九云虽然问著,却不打算等半紫星的回覆,立刻又在口里含了水,半紫星还来不及回答,九云的双唇已经再度贴上,舌尖顶开半紫星的双唇与齿列,将水送入,顺势缠上半紫星的舌,就是一阵强势的缠绵掠夺。
半紫星没有一丁点的抵抗,闭上眼,柔顺的任九云缠吻著自己,被撩拨的心乱如麻,心跳加速,最後,半紫星微微的开始有了回应,九云却在此时退出。
九云的眼里弥漫著浓浓的柔情凝视著床上为了救自己,差点赔了小命的人。
而半紫星浅促的呼吸著,唇带浅笑,如花初绽,使人心醉。
心里好像有部分渐渐沉陷那份柔情上,无可自拔,半紫星首次不抗拒这种感觉的袭击,任漫漫波涛冲击著自己已然卸下防备的心,对九云......动了心。
承认了自己心意的半紫星,瞬间豁然开朗,顿时也觉得轻松许多,笑容不觉浮现脸上,犹胜芙蓉醉人三分。
九云又见半紫星笑容,竟惊艳而失神,迷蒙的双眼凝视著半紫星,一会儿才回过神。
九云立刻又绷起脸,直起身,就坐在床沿,背对半紫星,清楚的传达出怒意:「半紫星,你在职务上执行过当,我考虑解除你医者的职务。」
原来,是这件事情令他不快了。
半紫星拉扯著九云的衣袖,轻轻的说:「可是,圣主,就算我不是你的医者,我一样会用这样的方式救你。」
九云拉回自己的衣袖,不见缓气:「我不准!如果不是定天倾知道蜜儿也是医者,跑去将她带来,你就有可能就此死去。」
气没缓过,怒气又升,九云继续念:「你知道我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四处都是血迹斑斑,而你又只剩下一口气吊著,我身上的毒是解了,而你居然让毒下肚,让前来救你的蜜儿几乎束手,而我......恨极了无力救你的无能为力。你真是......让我头痛!」
「元......。」半紫星欲开口却被九云打断。
「住口!蜜儿说,你是以身试毒以便调制出完全的解毒药,这麽险的做法,根本是不必要,这毒,尚无法要我的命,而你居然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举动。半紫星,你......。」九云越说越怒,这也是半紫星第一次见到九云发怒。
九云的怒气,听在半紫星耳里,竟化成一阵阵暖意遍流心底,於是半紫星缓缓开口:「元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真有悔意?」九云这麽问让半紫星有些傻眼。
「是。」
「那你发誓,在我面前,以我的名起誓,今後绝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九云语气坚决,非让半紫星放弃以此种危害自身生命的做法。
整个呆愣住,半紫星看著九云挺直的背影,浓绿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身後,半紫星伸手摸抚著九云的长发,轻轻的叹了口气。
半紫星许久不言,起誓是神圣的事情,半紫星不想违背良心,左右为难。
九云微微低垂下头,不闻半紫星誓言,怒而起身,疾步而出。
「元仪......。」半紫星惊愕的开口,没想到九云竟是如此震怒。
「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淡漠冷然的一句话,道尽九云的极度不悦,半紫星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看著九云的背影消失夜半的茫茫夜色中。


18

半紫星忽然想起什麽,挣扎起身,单手拆著已经染红的布巾,重新上药包扎。只有单手能用,包扎的动作显得笨拙,心里好像著急什麽,越是想快速处理,就越是笨手笨脚。
金创药几乎洒了一手一床,半紫星和布巾奋斗著,努力使它平稳的缠绕在自己伤腕上。
这时却有脚步声轻柔慢缓的进入屋内,半紫星抬眼一看,竟是醉绿。
想到在被下的自己是赤裸著的,半紫星连忙拉高丝被,直到颈部,只馀双手裸露在外,不过,这仍然令半紫星不自在。
「醉绿姑娘深夜来此何事?是不是圣主有什麽事情?我等等立刻过去面见圣主......。」
「别急,医者,」醉绿几乎是抿著嘴笑:「圣主命我过来照顾医者,并嘱咐医者身体伤後过於虚弱,不宜外出,所以,请医者安心休养。」
醉绿迳自拉过半紫星的手,重新帮他上药、包扎。
半紫星忍著扯回手的动作,垂了垂长睫低声道谢。
醉绿端过刚进来时就端在手上的药汤,小心的奉上:「这是蜜儿主子调制的药汤,请医者趁热喝了。」
半紫星无言端过,刚喝了一口,便有些惊愕,想了一下,便整碗喝完。
「夜露深重,请医者早些安歇,醉绿在门外候著,有事请吩咐。」醉绿脸部的鳞片退得几乎快没了,越发可爱的脸上,一直带著微笑,令人无法拒绝。
「谢谢......。」半紫星叹了口气,看著醉绿往外走去。
本来想无论如何都要撑著伤体去找九云一趟,取出九云体内尚未取出的银针,顺便看看他的状况,之前醒来尚无机会察看他的身体,也不知复原状况如何。
再叹一口气,可如何能平息九云的怒气呢?
今晚,自己是走不出这个门了,刚刚的药汤里,下了不少强迫人安睡的定神草,虽然在喝下第一口早已发现,自己又如何能拒绝这样的好意,於是便无奈的接受了。
因为身体尚未复原,定神的药效发挥的十分迅速,半紫星很快的意识朦胧,陷入睡眠。
「他喝药了吗?是不是已经入睡?」门口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听起来轻脆又柔软。
「禀圣主,医者应该已经入睡。」醉绿低声回覆著。
「他的伤?」
「已经包扎好了。」醉绿看著九云如此担心半紫星,回到宫里不过数刻,却又立刻前来探望,九云这样子急切也是前所未见。
「我进去看他。」九云动作轻缓的推门而入,深怕吵醒刚睡著的半紫星。
半紫星那份以命救人的执抝执著到令人忿怒,九云向来就不愿意以强迫的手段逼使任何人,这次却破了前例,结果还是遭到半紫星拒绝。
九云无奈,找了蜜儿商量,以让他不要担心任何事情休息到身体复原为由,下了以不伤害身体为原则的安睡重药在药汤里,更重要的是半紫星对身体的创伤痛楚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在睡眠中复原,至少能让半紫星减少痛楚。
看著半紫星依旧苍白的面容,九云深感自责,如果不是自己为色所惑,怎会遭到这样的毒手,然後连累半紫星差点牺牲生命来救。
九云伸手轻抚著半紫星毫无血色的脸庞,心底又涌起异样的感受,这使得九云更加焦躁,唇一抿,便转身离开。
知道定天倾定会来关心自己的伤势,除了殿门口的守卫,九云已经遣散了所有的侍女。
一阵风过,定天倾果然来到。
「哈哈,半紫星不愧是你的御用医者,你恢复的真快。」
九云尚未答话,定天倾已经发觉九云寝殿里的一片狼藉,十数枝银针深刺在墙上、床上,点点银光和红梅交错。
「这些是什麽?」定天倾指著那些沾著血滴的银针问著。
「那些是半紫星施在我体内的银针。」九云有些嗫嚅的说著,接著手掌向上平伸,金芒跳闪,十数枚银针同时回到九云掌上,九云小心的将银针放在一方白布巾上,然後折好、收起。
「九云元仪,你当真变了许多。哪来那麽大怒气,用这种方式逼出体内银针?你不痛,半紫星肯定会痛的,我去跟他说。」定天倾暗笑著,果然被九云一把拉住。
「别去,我让他睡了。」
「也好,我等他醒了再去。」
九云脸色一变,心虚的说:「别告诉他,他身体不好,我不想他担心。」
「咳,怕他担心,你还这样胡来?」定天倾看著九云的模样差点失笑出来,这小子分明和自己一般陷入情网,他居然还没自觉。
不过,定天倾始终只是笑著,并不打算介入其中,半紫星肯为九云豁命,关於他那不明的来历背景,也就没什麽值得注意的了。他想起那晚搀扶著被蝎女灌醉的九云到半紫星住处的时候,半紫星注视他的双目中,有著怒意,他的目光,只凝视著九云。
定天倾这趟来,主要是告知九云毒蝎一族已经全灭,这两族在前代的恩怨早是纠缠不休,九云已经带著全族停息所有战火,毒蝎族居然设下毒计欲送九云入黄泉,定天倾一怒为友,带著鹰族精锐,花了一天的时间,剿尽整个毒蝎族。
九云静静的听完定天倾处理的经过,有些动容:「此番若不是蒙你相救,九云早入黄泉,好友......。」
「哈哈,感谢的话就省了,下次喝酒找我可以,找女人就免了,你风流的性子该改了。」定天倾潇洒的笑著,对於生死至交的九云,总有著牵挂,因为九云的性子过於善良,太过纯洁,在这浑浊的世间里,九云就像一颗无瑕的美玉,无光自辉。


19

接连著几天,半紫星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连清醒的时间都是意识模糊,几乎是无法拒绝,只要醒来,就有人喂药,然後便再次陷入睡眠。
半紫星心中挂念著九云,终於昏睡的第三晩,在醉绿端了空碗离开之後,立刻起身,半紫星摇晃著头,企图保持一丝清醒,跌跌撞撞到了药室,找出与安睡草相抗衡的药品服下。
背靠著药柜,半紫星滑坐到地上,撑过药物发作的时间,意识也渐渐清醒。
半紫星低头检视了自己的伤口,划开的伤口已经结成了密密的痂,稳稳的封住伤口,疼痛也消减大半。
体内的毒性似乎也已经被身体融合,不再有不适感。
原来用这方法对付自己真的有效,伤口在睡眠中的愈合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蜜儿不愧是个医者,竟知道利用这种方式来加快伤口恢复的速度,但,被人强迫著睡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半紫星不敢抱怨这点,毕竟这次为了九云的事情,自己也许真的太过,但,半紫星心中仍然认为,那样做才不失为一个救人的万全之法,更何况要救的人......是九云。
沉思了一阵子,听到醉绿的脚步声离开之後,半紫星缓缓的走出门,一路上清凉的夜风袭面而来,身子感到微凉,半紫星停下脚步,有些发窘,急著出门,身上居然只著单衣。
幸而夜深,路上已经没有族人过往,而元仪殿的守卫也丝毫不感到诧异,对半紫星行了礼,也不阻拦半紫星进入。
已经在床上休息的九云,本想掀被起身,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过去探望半紫星,没想到居然有脚步声朝著自己的寝床走来,於是九云便不动声色躺下,静观其变。
来的人脚步虚浮无力,九云听著蹙起双眉,心中大约已知来者何人。
那人来到床前,隔著纱帘,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心里却一阵欣喜,想掀开纱帘,好好的看一看他,此时,念想一转,想到半紫星那日不愿答应自己不再以身试险,九云忽然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之间,有些发闷,便不想去理来人。
来人脚步一顿,停在纱帘之前便恭敬的单膝点地,轻轻的开口:「半紫星深夜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圣主安歇。」
九云紧抓著锦被,胸口那股气一下子就转变为腾发的怒气,现下什麽都想挑剔半紫星,便不悦的说:「谁准你这样跟我行礼的?给我站起来,你身体尚未复原,休要如此大礼。」
「是。」半紫星从命的站起,无奈的发现九云的怒气居然没有稍减。
「你为什麽半夜偷溜出来?」
「偷溜?」半紫星不解,这次出来,虽是有意避开醉绿,但自己也不是被禁制著,怎麽会是偷溜?
说溜嘴的九云连忙定定神,接著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时间你应该入睡了,不是吗?」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你。」
九云心中一动,很想就这样原谅半紫星,好几天没跟他说话,心中倒是十分想念,虽然每天晚上帮半紫星擦拭身体,或是直接带他到浴池,总不见他清醒模样,那时候半紫星有时都会张开眼看著九云,但总是无意识状态。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九云暏著气,话语中还是拒人於千里:「你还有什麽事情没跟我说?上次你落下峡谷後所受的伤,不是更重,你就能忍著没说。」
「别气,所以我向你要求回到我自己的住处,用我惯用的药,才能撑过那些痛楚。」
半紫星苦笑,看来让步是一定要的了,否则,九云可能闷气生上一阵子,对健康也不好,於是更加轻柔的说:「圣主,半紫星已经知错,我愿意以圣主之名起誓,今後绝不再以身试险,否则天地共弃之。」
「好了,」九云一把掀开纱帘,将半紫星拉到床边坐著:「我只想让你做出保证,并不要你发这样的毒誓,希望你能明白,生命的可贵。」
半紫星点点头,露出微笑。
九云见著半紫星笑容,有些入迷,半紫星迳自伸手,探向九云几处大穴。
「嗯?元仪,之前我埋在你身上十数处大穴里的银针,已经取出?是蜜儿夫人帮你取出的吗?」半紫星诧异的问。
九云回神,神情有些窘,窘的是看著半紫星居然可以入迷,另外是银针一事。
九云取出那日包在布巾里面的银针,银针早已经在那日定天倾离开之後,九云亲自清理过,上面乾乾净净发著银色的光辉,没有一丝血的痕迹。
「还给你,应该没少吧!」
半紫星低头点了点,共十三支银针,的确没少。
九云赶在半紫星再次发问之前,先开口堵他,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生气是胡乱逼出体内银针就不好了:「你的身体呢?伤口还会痛吗?」
「已经好很多,伤口也不那麽疼了,我想跟蜜儿夫人谈谈,顺便谢谢她连日来的开药医治,今後,我已可自行处理,便不须再麻烦蜜儿夫人了。」
「当然,明天我让醉绿带你前去蜜儿那。我让醉绿继续留在你那边。」
「谢谢圣主,但半紫星不惯有人服侍,还请圣主召回醉绿姑娘。」半紫星低垂著长睫,似乎在想些什麽。
「也好,时日一久,说不定醉绿就爱上你了,那时我便是要,也要不回她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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