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下午还要练球的张领队起身离开餐厅,决定有些事情还是别搞太清楚比较好,他们的重点是在打球,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反正那也不是他管得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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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不到广森鹰打球?」令雍难得整张脸黑了大半,僵硬的脸部线条一点都看不出是平常那个风流倜傥优雅潇洒的贵公子。
丞非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看著窗外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的风景,一点都没把他的雷公脸放在眼底,连回话都很懒。
连停红灯踩煞车都很大力......丞非整个人重重往前一倾,脸差点黏在玻璃上。趁著停红灯的空档,令雍转过头冷冷盯著他看:「给你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你还想要怎样?我不相信汉殷羊那边开出的条件会比我好。」
「确实没有你的条件好。」丞非坦然迎上令雍不满的眼光,将这些年没见到的轮廓用眼睛代替双手在心中深深描绘一遍。
时间只带走令雍的青涩张狂,没将他悠然的气质折损丝毫,俊美依旧,多的只是越见成熟的男性魅力与优雅。
「你为什麽不要?」
「广森鹰是一支好球队,但是里面没有好球伴,对我来说蝙蝠跟小明的吸引力比广森的高手还要有趣得多,你们队上那些大内高手比较适合当对手,不适合当队友。」丞非凝视著令雍深沉的眼瞳:「我宁可待在汉殷羊跟蝙蝠他们一起挑战广森鹰,也不要在广森里面听别人的閒言閒语,你给的条件太好,好到我不敢接受这些待遇背後附加的蜚短流长。」
令雍转过头,不再多说什麽,可是他的表情还是不怎麽高兴。
他的心意丞非当然知道,只是他不想要被别人说他是因为跟令雍的私交甚笃才拥有这样好的待遇,他宁愿从中上待遇开始打起,快乐打球、没有压力。
丞非望著令雍的侧脸,沉迷於他锐利的侧面线条,爱笑不笑的勾起唇角:「我才刚回来,这麽久没见面了,一见面就要说这些吗?」
「那你想说什麽?」
「说说你当初跟柏昀结婚而现在离婚背後的事实怎样?」
令雍并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握著方向盘的收依旧稳定,甚至连颤动都没有,他只是专注的看著路:「你既然这样问就代表你已经知道了吧,何必再说什麽?事实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你没有其他的话跟我说吗?」
「你想听什麽?」
至少说你有点想我也好啊!丞非差点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但还是忍了回去,转过头去翻了翻白眼:「哪有人这样讲话的啊?!」
令雍微微偏头,眼尾扫了丞非一眼,瞄见他一脸不爽的样子,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连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总算在自作主张的丞非面前稍微扳回一成!
丞非没有错过他嘴角那一点点上扬的弧度,突然之间他发现身边这个总是呼风唤雨随心所欲的大男人也有幼稚的一面,为了报复他私自去跟汉殷羊签约,他硬是不肯好好跟他讲清楚当初结婚的实情。
其实这样玩下去真的没什麽意思,丞非转过头望著令雍,认真的说:「喂,我真的有点想你。」
就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他们车子两边突然冒出两台高速行驶的黑色宾士车,其中一台超到他们面前挡住他们的车,另一台从外车道将他们挤到慢车道边缘,呈现两车包夹的形势,令雍缓缓露出风流倜傥的潇洒笑容、踩下煞车,然後转过头问身边的人:「你刚刚说什麽?我没听清楚。」
丞非忍住想要叹气的欲望,他真的不晓得老天爷是不是故意的,连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出心底的话都会遇上黑道生事,他指著外头六个黑西装黑墨镜的凶神恶煞,无奈的笑著:「你能先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麽回事吗?」
令雍对他笑得异常迷人:「很简单,有人要请我们去喝茶。」
丞非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双眼,眼见令雍的笑容越灿烂他心底就越不安:喝茶?就怕这茶不是寻常人喝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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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坐上对方的车,双双被蒙上眼睛带往不知名的地方,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什麽话,只是十分有礼貌的「请」他们上车,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在黑暗中渡过。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总算停了下来,他们被高头大马的黑衣人扶下车,带进陌生的密室之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令雍表面无动於衷,心中却不停盘算:他们一路被带到这里,连两人蒙面被带下车都没被人家发现,显然对方是直接把他们带到地盘上去,而他在车上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萦绕不去的檀香,心念电转之间,他恐怕也猜到来人的身分了!
放眼当今台湾黑道,能够同时派出六个优秀的黑衣保镳出来「请」人,而保镖手上皆带著一串绿色佛珠,车上还有烧香後留下的檀香味......对方就算不是直接隶属青玄帮也绝对差不了太远。
青玄帮,广森集团并没有得罪过黑道人物,至少他手下的人在黑白两道间的公关做得还算不错,没道理向来没有利害关系的青玄帮会绑上他......难道对方的目标是丞非?!
但是丞非不过才回国几天而已,对方为什麽要找上他呢?这点他倒是想不通......正当他沉陷在自己的世界中思考的同时,坐在他身边的丞非却突然往他身上紧贴过去,他虽惊讶却也没有突兀跳开,深知丞非的个性不可能随便黏得那麽近,他静观其变。
果然,丞非的手从他背後伸过去,递给他一支锐利的指甲锉刀。
身为职业棒球员,他总是随身携带指甲刀以备不时之需。
令雍接过锉刀的同时也紧握了他布满硬茧的手,丞非想要用力抽离却反而被握得更紧,令雍还更进一步凑到他发际,用唇瓣找寻他的耳壳,柔软湿润的唇贴在耳鬓低声呢喃:「你这把刀是准备让我贞操受到威胁的时候自尽用的吗?」
丞非忍住把刀子抢回来然後往令雍身上捅的冲动!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身边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地球人,明明该要很紧张的时刻他却可以玩得很随便,然後,该要一笑而过的事情他却反而会记在心里。
「你可以选择自杀,也可以选择把这支刀子插进对方的肚子说是自卫杀人。」丞非低声咬牙回答。
令雍低声笑了,那暧昧的笑声在丞非耳边制造出相当的效果,即使被蒙住眼睛他也能想像身边这家伙的笑容有多得意......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身边这人似乎很喜欢招惹他。
丞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虽然他不知道为什麽会衰到一回台湾就被绑架,但他没有忘记当初回台湾之前自己下的决心,他不愿意再躲藏,现在又遇上这种事情,如果他再不说......也许以後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於是丞非用力回握令雍的手,撑起荆轲刺秦王的气魄准备将男子汉的告白说出口的刹那,门被打开了,开门声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靠!到底是怎样?他是要告白被打断几次才爽?
对方开了门之後走近他们身边替他们松开眼睛上的布条,他们这才看清房间的摆饰十分气派,典雅明净的客厅点缀许多古色古香的装饰品,东方的古典巧妙融入现代化的房间里。
他们对面的太师椅上坐著一位身穿黑色唐装的中年男子,虽然对方气度不凡,但眼神却流露著一股亦正亦邪的气息,满身雍容高贵的气势尽败於那双深沉的眼瞳,对方一看见解下布条後的令雍,立刻轻皱起眉头,怒斥身旁的六大黑衣卫:
「你们竟然对广森集团的大公子如此不敬!我只是要你们请于先生过来作客,你们这群办事不力的废物怎麽连苏大公子都请了过来?成何体统!」
对方这几句话可是有学问的,短短几句给足了苏令雍面子,也很清楚的说明了对方的目标只有于丞非,要他别轻易插手。
他也很上道,双手交叠在膝前,微笑著回答:「难得青玄帮的袁长老有如此兴致邀人作客,邀的还是我从高中一路关心到现在的学弟,晚辈怎能不作陪呢?」
袁长老表情明显一僵,没料到一个後生晚辈一出口就点出他的身分,而且也巧妙的说明了他与于丞非的关系匪浅,摆明了人是他罩的。
「要淌这浑水要几分本事,小子,你想清楚了?」不再迂回,袁长老的表情一冷撂下狠话。
令雍倒是很沉得住气,笑容依旧:「没有他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是与整个广森集团为敌,我想袁长老没必要为了小问题伤和气,这点小事我们两个小辈明天睡醒就忘记了,也不会为难您。」
「哦,明天就忘了啊?」袁长老一张冷脸随即换上笑容:「其实我也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跟于先生商量商量。」
「什麽事情你就直接说好不好?」丞非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脸不耐烦,他对於眼前这两只狐狸的高来高去没兴趣,他只想知道对方为什麽要绑他,到底要他做什麽?偏偏他们讲了一堆都没说到重点,他听到都快要失去耐心。
袁长老微微一愣,倒是没料到于丞非这麽单刀直入,跟苏令雍的迂回深沉完全不同,此时令雍看出他的错愕,带著淡淡温柔宠溺的微笑说:「他们原住民大多比较直来直往,不来含蓄内敛这一套。」
袁长老点点头:「很简单,就是要请于先生专注於你自己的工作,未来我们青玄帮的事情请你不要插手。」
「你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吗?」丞非实在是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你父亲是青玄帮上一任帮主吗?」袁长老的疑惑不会少於他。
「谁知道啊!」丞非皱眉,他从来没听他妈说过啊。
「你爸是青玄帮上一任帮主?」令雍难得这麽惊讶,平时的稳重顿时都被错愕取代。
「我根本连他姓什麽都不晓得好不好。」他妈又没说过。
「你太扯了吧!」令雍没想到他漫不经心到自己的爸爸叫什麽都没问过。
「我干嘛去问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叫什麽?反正我以後也不会帮他立牌位!」
「可是你没有一点基本的好奇心吗?哪天你在街上遇上你爸爸跟你认亲你却不知道他是谁,这样不是很怪吗?」
「你管我,我不想理他不行喔?与其去问他叫什麽名字我不如拿来练球!」
袁长老一时也傻眼,只能看著他们两个在他面前吵了起来,他很努力想要插话却发现没人理他:「听我说一下话好吗......那个......」
「闭嘴!」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对他吼了一声,接著回过头去继续吵,令雍原本没有动气却也被丞非的态度激到微微动怒:「你对你爸都可以这麽不在乎,你可以跟我说你到底把谁放在心上吗?」
「那是我的事情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麽?我把谁放在心上你真的不知道吗?」丞非也有点受伤了,本来他只是不爽自己因为那个素未谋面的爸爸而被绑到这里,说到後来自己反而更气令雍干嘛因为他爸爸对他这麽凶!
「你从来都不说我怎麽知道你到底在乎谁,你当初去日本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把身边的人都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到底去哪里,你到日本去之後也都是我主动联络,如果不是我坚持下去你根本就不打算继续联络对不对?」
「为什麽跟我翻旧帐?当初是你说我们玩玩而已,後来你跟潘柏昀在一起我有说过半句话吗?你嘴里说在乎可是你的举动却让我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你的在乎!」
现在是什麽状况?袁长老越听脸越绿,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但是他们的对话还没结束。
「这麽多年你一点都没感觉我对你的用心吗?」
「你有说过吗?」
「你自己也没说啊!」
「我不说你就感受不到吗?你以为当下面的很轻松吗?每次都痛得要死我还不是咬牙忍过去,因为是你!你以为我干嘛到现在还带著你给我的戒指?到日本去还天天揣著你的照片想你跟你老婆有没有很恩爱?你以为这样很好受吗?」
「我也不懂你,为什麽可以这麽轻易离开,每次相处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我说的话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多少年来我要什麽男人女人没有?可是我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吗?甚至为了当年你那一句『道平鹰不错』就把球队买下来,可是你就是不肯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连这次回来也要去汉殷羊打球,广森哪里不好你说啊!」
话讲到底,这些年他们表面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实上很多事情都在乎得要死,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装风度。
呃......现在讲得还不够清楚吗?袁长老一脸迷惑。
他们两个把多年来的怨气宣泄出来之後,只能瞪著对方说不出其他话,也同时发现刚刚是他们认识这麽久以来第一次吵架,争吵中才发现这麽久以来他们有太多话都没说出口,太习惯闪躲以致於失去看清对方的机会。
「咳!你们......都说清楚了吗?」袁长老有些迟疑的询问著。
「抱歉让您老看笑话了,晚辈该说的都讲清楚了。」令雍脸色还是有点铁青,不过他还是勉强端出一张笑脸,没让人看出那张笑脸底下的懊恼--他怎麽会在外人面前就跟丞非直接吵起来了呢?要是传出去,对他们两人的名声都有一定程度的杀伤力。
「你也不必想太多,只要於先生保证不插手青玄帮内的新帮主之争,我绝对不会让多馀的话柄流落外头。」
「那就在此先谢过袁长老,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想要先走了。」
袁长老也看得出来他们有很多话要回去好好聊一聊,拍拍手叫门外的保镳将他们送回去,临别之前笑著对他们说:「年轻人,该说清楚的事情就尽快讲明白,免得到时候後悔莫及。」
「多谢提醒。」令雍的表情明显不善,一旁的丞非也没摆出好脸色,显然他们回去之後还有很多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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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衣人载回到车子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他们都没有说话,令雍方向盘一转只说了句:「去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馀光发现到一抹不寻常的光亮从右手边窗户外反射而来,出於长年来的直觉,他马上踩下煞车、转过身伸手将丞非整个人拉倒在排档杆上,他整个人压上丞非的背,同时一颗子弹破空而来,直接钉入他护著丞非的左手臂,鲜红的血液立刻飞溅出来!
「你!」丞非还不晓得发生什麽事情,一转过头就望见自己的白色外套上沾满了点点殷红的鲜血。
令雍恍惚间只看见丞非著急的脸孔,很多很多话他都还来不及说,张开嘴想讲些什麽,却已经模模糊糊坠入黑暗中......
第十章
医院的空气总有一股让人想要狠狠狂吐的味道,那是徘徊在生死之间,哀伤又矛盾的气味。丞非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医院走廊闻著这种气味,流泪。
令雍躺在病床上沉睡,而他只能站在门外隔著一个小小的玻璃窗看他呼吸起伏,玻璃窗反映著他流泪的脸庞,他的双眼始终注视著令雍的左手臂,耳边彷佛还能听见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时对他说的话:
「左手臂被子弹穿过,子弹卡在骨头里面,已经取出来了。可是他的左手以後不能够像以前一样使力,就算复健也不能回复到以前那样。」
如果说之前丞非还会妄想著令雍可以站在投手丘上跟他对决,医生的这一席话无疑宣判了他的绝望。
他曾经说过天赋是一种孤独的宿命。他的左手是上天的玩笑,老天爷要他拥有一项别梦寐以求而他却用不著的天赋,如今,上天将他的天赋收回,丞非却代替他感到极端不舍!
「副队长。」祈明从他身後唤他,他没有回头。
「我不晓得应该怎麽告诉他。」丞非的声音带著浓重鼻音。
「他不会很在意,你也很清楚他向来不怎麽在乎他投球的天赋,让他失去左手投球的能力未必不是好事,让他一直怀抱著用不到却很想使用的天份是种痛苦。」
祈明跟著他一起望著玻璃窗内躺在床上的人,有些自言自语的开始说著:「从小他就是最杰出的哥哥,不管是在棒球还是其他方面,可是他始终用他独特的关怀对待他身边的人。他从不给我压力,因为晓得我喜爱打球所以他放弃棒球接掌公司,事实上他也热爱投球,只是他从来不说。他看似冷漠其实比谁都还要温柔,嘴巴说出来的话似假还真,事实上那只是他掩饰自己的一种方式,他太孤独也太不习惯表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