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催函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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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闻方丈,"萧御风恭敬地一揖,"师门事情紧急,晚辈怕是无法参与新盟主的加冕仪式,还望大师......"
"无妨,无妨,年轻人出师之后仍能眷顾师门,实在难能可贵。萧盟主技艺超群,无人能及,这已是既定的事实,加冕只是形式,为师门之事缺席个形式,老衲相信江湖中人都不会怪罪于盟主的。"
萧御风再次揖了揖,便离开比武会场。于知手里虽然在收拾东西,耳朵却在听着,听得仔仔细细。
师门紧急?他心里一紧,出什么事了?

萧御风师出崇剑门,崇剑门也算是在江湖上有名的门派,该门派擅长使剑,尤其是萧御风的师父屈崇严更是剑术高超,也正因为如此,在屈崇严为师期间,来拜师学艺的弟子络绎不绝,曾经一度达到门庭若市的地步。

遥望萧御风远去,于知收拾好行李,也同空闻大师揖了揖,尾随萧御风离去。
一路上,因为师门紧急而回崇剑门的人还真不少,就连础润阁的人也抬着轿子送重伤的乔润笙回师门。
当真是出了大事,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的。

当踏入崇剑门,已经是两日之后。一干人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到达崇剑门已是夕阳晚照,树影婆娑。
门厅有人候着,萧御风首先到达,一到便急切地揪住迎上来的人。
"师父他......"
"大哥......倘若七师叔还在......"
在门厅里候着的,正是萧御风的三弟,揽月山庄的三庄主--萧浩风。
缓缓将弟弟的衣领放下,萧御风暗自攥紧了拳头。
倘若七师叔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眸色一瞬间暗了下来。于知藏身在树杈间,将一切看得真切。
萧御风一步步跨入内室,屈崇严躺在榻上,气息奄奄。
步子,一下子放缓。"师父......"低低地一喊,屈崇严已毫无反应。
"师父!"萧御风猛然跪下,抓住了屈崇严的手。
被人握着手,屈崇严只能"啊","啊"地应着,另一只手也握住萧御风的。
"师父,是徒儿萧御风啊。"泪水从眼眶泫然而下,萧御风紧紧握着师父的手,学艺的往事一幕幕在脑海回放。
自己这一身功夫都是师父亲授,若是没有师傅,便没有今日的萧御风啊。可如今,师父天年将尽......
泪水默默地流着,片刻便已泪流满面。
随后赶来的师兄弟看到这一幕无不动容。
"御风......是御风啊......"屈崇严有了些意识,抓着萧御风的手不放,嘴里还一直喊着萧御风的名字。
"是,是徒儿。"
话音刚落,屈崇严的手就缓缓地垂了下来。
"师父!"萧御风惊愕地去探师父的鼻息,原来......只是睡着了。
惊得萧御风一身冷汗。

看着师父沉沉睡去,萧御风帮老人家掖好了被子,才携萧浩风走出内室。
门中的师兄弟们或在内室,或在屋外等着,萧御风走出内室的时候,眼神特意瞟向站在内室的乔润笙。

"师父怎么会突然这样?"
"是中毒。"
"什么毒?"
"仲商之血。"

树叶"沙沙"作响,谈话之人并没有发现树上的于知。
所以更不会发现于知面色泛白。

第十一章
"仲商之血。"
片刻之后......
"除了七师叔之外......当真......当真......"萧御风已然哽咽,倘若真是如此......
萧靖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萧御风不敢再往下想。
拳头不由自主地攥得紧紧的。
"大哥......"见萧御风背过身去,沉默不言,萧靖风心里也不好受,"如今之法,只有帮师父缓解疼痛,走一步看一步了。"
萧御风微微点头,而后摆了摆手。萧靖风轻拍过兄长的肩膀,然后离开,让兄长独自安静一会。
毕竟师父视大哥如子,师父遭受如此痛苦,做弟子的都不会好受。

萧靖风走后,萧御风兀自久立,身影落寞。于知见不得此般的萧御风,他见过萧御风的冷漠,萧御风的错愕,萧御风的温柔,萧御风的霸气,却被如此萧索的背影伤得内心一阵阵的刺痛。他想不顾一切地跳下树去安慰,却看见在不远处,乔润笙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
脚步声几不可闻,却让萧御风的身影明显僵硬。
"为什么你要跟过来?"萧御风低喃,"看到你,我恨不得......恨不得......"
乔润笙听到了也不答话,反而把头向上微抬。于知往树叶间隐了隐身子,生怕被乔润笙发现。
"既然你不希望我来,乔某人走便是了。"声音虚弱,不似往日般清脆悦耳,乔润笙转身,走得毫不留情。
萧御风银牙紧咬,双拳紧握,若非如此自制,他早就一拳挥向乔润笙......甚至会一剑杀了他......
他从没想过,自己从前视若珍宝的师弟,竟然冷血至此。
心,不禁发寒,血液,近乎凝结。

"如果我说......我可以救你师父呢?"萧御风的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话音。
他激动地转身,遇上的是于知清亮的双眸。
乔润笙走后,于知便飞身下树,想也未想,一句话便已从口中说了出来。
"如果我说......我可以救你师父呢?"

"若真是如此,于兄弟不论提出什么条件,在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去查明真凶吧。"于知拍去身上的尘土,说得不紧不慢,"除了解毒,这大概最重要了。"
于知的话有如醍醐灌顶,萧御风一下从悲痛中清醒过来。的确,师父的中毒毫无来由,莫名其妙,而自己竟也如此不明不白的只顾沉浸于悲痛......
"多谢于兄!"萧御风深深一揖。
于知一副"受不了你这样"的表情,一脸嫌恶地离开,萧御风在他身后追问道:"于兄尚未道出条件......"
"真凶便是条件了。"于知头也没回,走得潇潇洒洒。

第一次,萧御风对于知刮目相看。第一次,萧御风觉得,于知的戏谑和嘲讽都是假象,在这样的表象之下,藏着炽热,也藏着云淡风轻。

第十二章
于知如约为屈崇严解毒,却不让众人知晓解毒的过程。萧御风只得派人在内室之外守着,看于知有何需要,自己则组织人马开始调查师父中毒的缘由及凶手。
然而,一经着手调查,萧御风就发现一切毫无头绪。
仲商,南朝梁元帝《纂要》中有言:"八月仲秋,亦曰仲商。"而仲商之血,毒如其名,在八月毒发,中毒者症状一年较一年严重。中毒前两年,中毒者只是表现出咳嗽、发烧等类似风寒的症状,而后的几年便会出现吐血、晕眩、浑身疼痛的症状,内力下降,皮肤上出现鲜红的出血点。最终,各出血点连接,形成花的图案汇于心脏部位,这时候,中毒者就离驾鹤归西不远了。
如此看来,师父中毒至少有两年之久,只是以前以为师父是年老体弱,感染风寒,所以没有人格外在意。
此毒无色无臭,中毒者在中毒前两年也很难从脉象上判断出中毒,然而到了能在脉象上感知中毒的时候,已然错过了解毒的最佳时机,解毒也变得万分困难。
此毒最先是由七师叔研制。七师叔一生悬壶济世,每到一定时间都会下山义诊,为山下百姓排除病痛,许多人也都在师叔义诊期间慕名前来。师叔的慈心名声在外,而研制出毒药实属偶然。当他得知原本救人性命的几味药材放在一起竟成了奇毒,便立即停止研究,因此,仲商之血只留下当初师叔研究出来的那一瓶。
四年前,七师叔去世,师叔的药庐也毁于一场大火,按理说,所有的药和方子都应该被这场大火焚烧殆尽,而今却......
此时的萧御风置身于崇剑门的灶房,这里是平时烧煮师父以及师叔们饮食的地方。师父常年茹素,因此灶房里仅有些青菜萝卜。
师父中毒已超过两年,两年前可以查到的证据如今早就被磨灭,中毒的缘由教他从何查起。
一切,仿佛都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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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进入内室为屈崇严解毒,傍晚才从内室出来,一天里,于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整个人已是步履踉跄,脸色更是差到了极致。
"于公子。"守在内室之外的护卫见于知步伐虚浮,赶忙上前搀扶,而此时的于知已经无力拒绝。
几乎是被两名护卫抬着到达前厅,于知见等候的众人面色焦急,只是虚弱地摆摆手。
"没事了。"
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而一开口,眼前便是一片昏黑。

温润的液体从唇流向咽喉,模糊的意识渐渐回笼,于知缓缓睁开眼,所见是萧御风拿着瓷碗给他喂水。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于知虚弱地扯了下嘴角。如果我能把你如此待我当作视若珍宝......
"醒了?"喂水的手顿了顿,就将碗放下,又从桌上取了另一个碗,"喝点粥吧。"
萧御风把粥一勺一勺的送到于知嘴边,于知机械地张嘴、咀嚼,只是在勺子伸来的时候,嘴角会不由自主地上翘。
其实,很想被你一直这么照顾着。
萧御风只是注意着碗里的粥一点一点减少,而没有关注到于知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偶然眼眸上抬,对上了于知满载笑意的视线。
"怎么?"
"没事。"嘴角扯得更加厉害。
萧御风不以为意,继续着喂粥的动作,而正当这时......
"大庄主--"门外有人禀报。
"讲。"
"有人在新建的药房找到了毒药的方子。"

第十三章
即使是毒方这样微小的线索,也能让萧御风为之振奋。
只是......再振奋也没忘了把手上的事情先做完。
喂粥的节奏并没有因为查到线索而加快,一如刚才的小心翼翼让于知心头滋生暖意。
"大庄主......"过了好久,门外又传来声响。看来萧御风的悉心照顾已经让门外等候的护卫不耐。
"去看看吧。"坐起身,几乎是抢过萧御风手中的粥碗,于知三下两下把剩余的粥都喝完。
原本还是眉头微蹙,在见到于知能够一把从自己手里抢过粥碗之后,眉头又舒展开来。
似乎,不应该把眼前的人想得太过脆弱。
走去开门后,萧御风才知道护卫会催促的原因。
乔润笙是跟着一块来的,也正站在门外。
那张熟悉的脸,让萧御风欲言又止,刚一启唇,却又紧紧闭上,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最终......
"于兄弟,萧某先去前厅,你好生休息。"说完,大步迈开。
想向乔润笙询问那张方子,也想责问乔润笙为何可以如此冷血,在嘴唇几次开合之后,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自己当真已经恨他到这份上?萧御风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自己曾经最爱护的师弟,最爱护的师弟啊。
而乔润笙望着萧御风的背影,并未跟上。

当乔润笙到达前厅,萧御风已到了许久,到了许久,并且惊愕了许久。
揽月山庄的护卫确实在药房里找到了一纸药方,经萧靖风认定,也确实是配制"仲商之血"的方子,只是......
只是,方子上的字迹太像......太像萧御风他自己的。
看出来的不只有萧御风,师门上下,各个师兄弟几乎都见过萧御风的笔迹,而萧御风飘逸洒脱的字迹又难以模仿。
一时间,多少双或怨毒,或质疑的眼神投向萧御风。
而萧御风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绝对不是出自自己之手。
同时他自己也清楚,这是一桩阴谋,为的是栽赃陷害他萧御风,而目的......
是崇剑门掌门之位吗?还是......觊觎他新任武林盟主之职?
惊愕中的思维竟变得异常清晰,但在萧御风沉默思索之际,却偏偏有人认为他是做贼心虚,被一纸证据抢白得哑口无言。
"说话呀?怎么?哑巴了?"某个角落冒出声响,跟着,数落嘲讽四起。
"亏你还是新任武林盟主,竟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伤风败德的事情!"
"萧大庄主,你是想门主之位想疯了吧?"
"对自己的师父用毒,萧御风你人性何在!"
......
奚落之声此起彼伏。萧御风深知自己百口莫辩,只是隐忍地抓紧拳头,暗自发誓要将陷害自己的小人绳之以法。
"大哥不会这样的......"萧靖风有心帮大哥辩解,可是人少力微,一人的声音敌不过众人的嘈杂。
"你们倒是听我说啊!"说不上话,不能为大哥辩解,萧屹风也很是着急。
"我说--光凭字迹判断下毒之人,未免太过武断。"
用上了七成内力的声音清晰洪亮,在众人的喧哗之上,形成了回响。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发话者。
乔润笙还站在门边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入前厅。
"光凭字迹判断是谁下的毒,太过武断了。"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只是将怀疑的调子改成了肯定。
"乔阁主何出此言?别以为你和萧御风关系了得,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替他开脱。说不定......"
"什么?"
"乔阁主还是萧御风的同谋。"

第十四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的言语让乔润笙狂笑不止,甚至在众人猜忌的眼色之下笑到直不起腰来。
"同谋?那得到掌门之位后怎么分?岂不是还得窝里反?"乔润笙轻佻眉毛。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乔润笙做来,却也可以妖媚横生。
"......"说话者一下子呆了,不只为乔润笙的言语,更是为乔润笙的神情所惊艳。
"若我是同谋,断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有人当垫背,我还往火坑里跳,这不是傻子么?"说话间,乔润笙眼神突然变犀利,直直地盯着方才说话的师弟,忽而眼神变缓,声音也变得柔和,"不去独享掌门的位子,还巴巴的去送死,若我是同谋,绝不会这么傻。"
说完,转身要求小厮笔墨伺候,而刚经受乔润笙一番话的师弟,此时已是冷汗津津。
受不了乔润笙那令人全身发寒的眼神,更受不了那让人如入冰窟的语调。

笔墨准备妥当,乔润笙亲自研磨,让萧御风将毒方抄写一边。
浓黑的墨迹在象牙白的宣纸上晕开,笔锋勾连,好似行云流水。萧御风抄得坦然,运笔潇洒,仿若是在研习书法,修身养性,而非抄写毒方,好为自己洗脱嫌疑。
提笔收势,萧御风拿起宣纸,轻轻吹干墨迹,交给方才质疑的人比对,而在那人比对的时候,乔润笙也提笔抄了一份。
三张纸放在一起,令在场的人顿然缄默无言。
乔润笙写出的字与萧御风的如出一辙,宛若出自同一人之手,相较之下,反倒是那张原始的方子,不像是萧御风的笔迹。
"这......"质疑者已无话可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萧御风率先走出前厅,乔润笙默默地跟在后头。
"如果你对师门还有心,还师父感念师父的恩情的话,随我一道去师父屋里看看吧。"
萧御风并未回头,可他就是知道,跟出来的是乔润笙,也只有乔润笙。
"嗯。"乔润笙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在为师兄的不排斥而雀跃。

在外看守的护卫仍在内室外尽忠职守,而室内,屈崇严睡得安稳,深沉。
"这次多亏了于知了。"看着师父安静地沉睡,脸色较往日恢复了许多,萧御风倍感安慰。
"那个于知......怎么说的?"
"余毒尚未完全清除,但毒也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需继续服用解毒的汤药,再好好修养......"

推书 20234-12-26 :秋水----控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