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光明----bufobufo[下]

卡索联盟的主宰者，法斯特族族长，最高贵的血族威悉*法斯特，轰然倒地，摔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碎片。
维斯不可思议地看着从威悉*法斯特身后露出来的人影。那张脸上仍然是惊愕的表情，嘴唇微张，双目圆睁，胸口的伤似乎还在流血，原本应该还插在那里的剑不知什么时候被抽了出来握在了手上。他微微动了动头部，似乎是在向维斯打招呼。
"乔？"维斯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
然后他似乎听见有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叫他：你还好吧，维斯。
"乔！"维斯狂喜，对着那人影冲了过去，"你没事！"
抱歉让你受苦了。维斯在紧紧拥抱住乔的那一刻听到乔这样说。
"我还以为你......"维斯的声音在哽咽，"你知道我看着你倒下去后是什么感觉吗？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片空白......"
有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维斯的后脑，他听见乔温柔地重复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胡说什么呀，什么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维斯急急地说，"啊，对了，你自己的伤还没包扎呢，快，我马上给你处理！"
他埋下头，用手撕开乔胸前的衣服，看着心口那被威悉*法斯特一剑捅出来的洞，只觉得触目惊心。
"我，我得先给你止血......"维斯手忙脚乱地替乔捂住伤口。
没有用的，维斯。
乔的声音似乎很无奈。
"什么没有用，你这么严重的伤，当然要先止血......"维斯抬头看向乔的脸，不什么时候，他已经满脸泪痕。
乔的声音却仍是那么平静而温柔。
没有用的，维斯。
"怎么会没用......"维斯呐呐地说，却又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乔，后者那双平时会带着温柔笑意看着他的眼睛，此刻完全没有焦点，瞳孔已经完全扩散了。
维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低低地问道："乔，为什么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嘴唇一点都没有动呢？"
乔的脸上仍然是那个僵硬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乔。然而不知为什么，维斯却感觉乔在微笑，笑得那么无奈而宠溺，就好像是看到自己又做了什么恶作剧，虽然不赞成却也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维斯，那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死......了......"维斯无意识地重复着乔的话，"你说，你已经，死......了？"
嗯，我已经死了。
"可是我明明在和你说话......"维斯一脸的不相信。
那是我的灵魂在和你直接交流，所以你才会觉得听到我说话，如果换了别人在这里，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也不对，我刚才抱着你的时候，你还摸了我的头！"维斯争辩道，"你还杀了威悉*法斯特，救了我--如果你真的死了，那么你怎么还能站在我面前呢！"
站在他面前的乔明明没有动，维斯现在却真切地感觉到，乔的的确确在向自己微笑。
我还能站在你的面前，是因为在死前的那一瞬间，我对自己施展了亡灵复生。
"亡灵复生？"维斯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你用在那些小骷髅身上的法术吗？"
是的，灵魂魔法中我所创造的第一个魔法，亡灵复生。
乔的语气平缓安静，似乎只是在述说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
亡灵复生并不是让亡者复活，而是增强死者被死亡削弱的灵魂残片，并烙上施法者标记的法术，从此以后受施法者的控制。虽然我目前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我正好利用了死亡的力量，所以灵魂魔法的法力有了质的飞跃。我对自己施展了这个法术之后，我的灵魂力量得到了成倍的增加。总之我非但成功遏制了威悉*法斯特，也能够和你这样交流，实在是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维斯大声叫了起来，"你都......都成这样了，难道以后，你也要变成像兰奇那样的骷髅吗？"
乔沉默了很久。
"乔，你真的也会变成那样吗？"维斯见乔不回答，越发又是惊慌又是心痛，带着哭腔怯生生地问。
我不知道，我施法的时候没考虑那么多。也许会吧，毕竟我已经死了。
"乔，我的乔......"维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伸手紧紧抱住乔的腰，将脸贴在乔心口的洞上。
乔伸手回抱着维斯。
别伤心，维斯。就算我死了，那有什么关系。
维斯仍在流泪，但他知道乔的灵魂一定在冲他微笑。
还记得叔叔和你妈妈去世的时候吗？我们说好了的，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即使是死亡。
第一百零二章
格雷特荒原上，多特里亚族的领地里，多了一座城堡。与其说是城堡，不如说是内洛*多特里亚的城堡附近多了一个独立的小院。然而内洛的仆人与部下却半步也不敢接近这个近在咫尺的神秘居所，并非因为内洛禁止他们进入，而是因为那里的专职护院，是一条骨龙。
卡图亚虽然是个异常强大的存在，但是在因为死亡而灵魂力量升华的乔面前，却无法抗拒主人的意志，只能委委屈屈地从格雷特荒原的某个洞穴里飞出来。最让它耿耿于怀的，是主人搜刮去了它大半的珠宝收藏，让它一直心痛到现在，却敢怒不敢言。
卡图亚最喜欢的是常常跑到小院里来的一个名叫内洛的血族。这是因为内洛很有钱，而且每次都愿意和它小赌上几把。就算不能交流，也不用担心具体赌钱过程的问题，世界上所有的赌徒都一样，赌博就是他们的共同语言。最让卡图亚高兴的是，和内洛赌钱它从来都是只进不出，赢了就拿内洛的钱，输了就耍赖。反正亡灵和人类之间语言不通，装傻很容易。至于内洛为什么至今还愿意和它赌，呃，也许在一头骨龙的威逼利诱之下--当然重点是"威逼"而不是"利诱"--似乎确实很难有人会拒绝"小赌几把"这样的要求。。
相比内洛，卡图亚最不喜欢的也是一个血族，内洛叫他"主人"或者"维沙纳特大人"，主人管他叫"维斯"，兰奇私底下称他"小鬼头"。维斯每次跑到小院来一呆就是大半天，站在主人实验室的门口和主人隔着门絮絮叨叨地说上半天废话，虽然内洛说维斯比他更有钱，可是维斯却从来不肯在卡图亚身上花时间，更不要说赌钱了。最可恶的是，当初主人搜刮自己的珠宝，这个维斯就是帮凶，现在还时不时要自己多拿几块珠宝出来给主人做实验。龙神在上，它奉命交给主人的那些上好魔晶，从来都是有去无归的。
"主人拿那些东西是要做正经事情。"兰奇这样安慰郁闷的卡图亚。
"那个讨厌的小鬼头又来了。"卡图亚仗着维斯听不见亡者之间的交流，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挺不容易的，每天这样从前线赶回来。"兰奇笑着说。
"前线？"卡图亚嗤之以鼻，"打仗不乖乖呆在战场上，老是跑回来做什么？当逃兵么？"
"因为这里有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啊。"兰奇叹道，"小鬼头也挺不容易的，原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现在却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战斗。"
"像血族这样的种族，只有强者才能受到承认和尊敬。"卡图亚懒懒地打个哈欠，"没有实力的话，连抢珠宝都不行啊。"
"所以小鬼头不得不长大了。"兰奇说，"目前他这样的情况，最心疼的是主人，最高兴的却是内洛了。"
"内洛很高兴吗？"卡图亚嘀咕着，"那我今天要乘这个机会多赢点钱。"
维斯看上去有些疲倦地坐在乔的实验室门前。
今天也很累吗，维斯？
"和卡索联盟正面打了一场，双方都有些损失。不过别担心，我没事。"维斯说，"乔，你今天一切都还好吗？"
和昨天差不多，只是今天我的左眼掉了下来。
"疼吗？"维斯担心地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那倒没有，完全没感觉，只是好歹这眼球也在我身上呆了几十年，现在突然掉了，有些感叹而已。
"那没关系，等你实验成功了，就会有新的眼睛的。"维斯安慰道，"多特里亚族和卡索联盟看来要打持久战了。内洛说，不停战斗是能够让我变得强大的最快途径。我会努力的，所以乔也要努力。"
"嗯，虽然很困难，但是我绝不会放弃。"乔说。
当历时两百三十二年的血族内战以卡索联盟各族向多特里亚族臣服告终时，多特里亚族早已有了新的拥有金眸的族长，谣传中比卡索联盟前领袖威悉*法斯特和多特里亚前任族长克里奇更强，不仅不惧怕光明魔法甚至可以同时使用光明和黑暗力量的维沙纳特*多特里亚公爵。得胜归来的那天，在小院门口迎接维斯的，不是往常那条高傲任性的骨龙，而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战士。
"你是谁？"维斯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哟，小鬼头，这才一天不见，怎么就连我都忘了？"战士哈哈笑着。
"你......"维斯看着这个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的人，目光移到他身后背着的大剑，一个念头猛然冒了出来，"你是兰奇？"
兰奇拍拍自己的胸膛："像这样威猛强大的战士，除了我还能是谁？"
"这么说，乔的实验终于成功了？！"维斯狂喜地冲上去拉住兰奇问道。
"是啊。有勇气果然有回报，做主人的第一个试验品就是爽。"兰奇得意地说，"卡图亚现在正妒忌得发狂呢，主人特许它到荒原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发泄了。它肯定在自己的小金库呢......"
兰奇话还没说完，维斯已经冲到了乔的实验室门口，猛烈地敲门。
"乔！我看到兰奇了，你成功了！"维斯隔着门激动地问道，"乔，出来吧，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了吧！"
你来了，维斯。
乔的语气很平静。
兰奇确实成功了，但是我还没用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呢？你不是成功了吗？"维斯问道。
兰奇的灵魂里有我的印记，我在替他制造新的肉体的过程中，一直用我自己的力量来控制。可是如果是替我自己的灵魂塑造新的载体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够成功，毕竟这是对我自己施法。
维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万一失败的话，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也许会很糟。
"那么，你打算试吗，乔？"维斯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试吗？
"关于灵魂魔法，我懂得不多。"维斯说，"但是，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在这里等你。"
他仰头轻轻地笑着，虽然屋内的乔看不到："反正也等了这么久，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第一百零三章
三天后，小屋的门终于在维斯面前打开了。他看见了脸色苍白的乔，就和他记忆中乔死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冲着他温柔地微笑。
"连衣服都换过了？"维斯轻松地向乔打招呼，好像他们被那扇名为死亡的门隔开过的那些岁月，不过弹指之间。
"啊，不然身上带着尸臭，你不会喜欢的。"乔向他张开双臂。
他们紧紧相拥。
"是乔的话，我不会不喜欢的。"维斯在乔的耳边说。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在实验室的门口坐了下来。以往只有维斯一人坐在这里，现在乔第一次跨出了房间，以一个完整的身体坐在维斯的身边。尽管他们每天都会隔着门聊，此刻却仍然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说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这些就是百年的分别之间，最重要的事了。
他们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维斯突然有些奇怪地看着乔问道："乔，你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变白了吗？"
"嗯。"维斯疑惑地端详着乔的脸，"脸上好像也多了很多皱纹。"
"皱纹......"乔想了想，"这么一说，我的声音好像是比刚才苍老了很多。"
"你这是......"维斯一副不解的样子。
乔苦笑道："看来我的实验虽然成功了，但也不是完全成功啊。"
乔第一次的实验结果，在半天之内就从风度翩翩的青年变成了迟暮老人。之后这具身体开始慢慢腐烂，犹如重复当初他原本的肉体死后的经历一般。乔不得不再次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研究分析经验教训。
"虽然很想多和你在一起，但是还是不要老是拿自己做实验。"维斯在实验室外和乔说话，一脸的心疼，"灵魂魔法毕竟是非常消耗精神力的，何况是这样高级的魔法，又是施在自己身上。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到你把握大了一些的时候再在自己身上试好了。"
乔采取了维斯的意见，于是他那些灵魂力量较为强大的亡灵部下纷纷成为了他的实验品。虽然乔要求他们自愿参加，但是每天看着兰奇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就连最心如止水的巫妖也忍不住要求主人给他们制造新的灵魂载体。在试验了五个骷髅战士和三个巫妖之后，乔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高纯度的魔晶？"维斯想了想，"卡图亚那里没有更好的存货了么？"
高级魔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乔在实验室里回答道，他这具新造出来的身体早已开始腐烂。
没有足够的灵魂力量是无法以亡者的身份控制新的灵魂载体的；但是亡者的灵魂力量越强大，所需要的灵魂载体相应的也需要更大的强度。我想如果我在施法前对实验用魔晶进行进一步的提炼，应该可以造出更强的身体。
经过长久的准备，乔第二次实验造出来的身体比第一次的质量有所提高，但是在半个月后也开始明显地衰老，一个月后又出现了腐化。
"不管怎么样比第一次实验要好多了。"维斯安慰道。
第三次实验，乔的身体在七个月后才开始衰老，而腐烂更是在一年之后才出现。虽然实验似乎有了不小的进展，但新的问题出现了：乔已经无法提炼出更高纯度的魔晶了，而不能提高魔晶的质量也就意味着无法造出更能够适应他异常强大的灵魂的载体。
慢慢想办法吧。
乔倒是对此心态很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着自己慢慢腐朽，都习惯了。
"如果是高纯度的魔晶的话，我倒是想起以前在精灵的书籍中看到过一个传说。"这天，已经有了新身体的第一巫妖柯林斯*莱彻斯特突然回想起自己还是人类时看过的一些资料，对主人说，"这世间有一种叫做‘纯元素精华'的存在，但是其具体形态、为什么会出现、出现在哪里，却完全没有人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知道存在这种东西呢？"维斯问道。
"嗯，我当时应该也对这一记载表示怀疑，但是精灵族的记载应该不是空穴来风。"莱彻斯特说，"而且我之所以能想起来这个传说，是因为那本古籍上曾经写道，魔晶和纯元素精华相比，就像星辰和残屑。"
"这么说来，血族倒是有一件东西，有可能和元素精华有关。"内洛若有所思。
"什么？血族里就有这种东西？"维斯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禀告主人，那样东西不在多特里亚族。"内洛急忙解释道，"那样东西在米拉拉联盟。"
"米拉拉？"维斯有些不相信，"他们还有那样的好东西？"
"那东西具体怎么来的我们也不清楚，是米拉拉联盟的最高机密，似乎是联盟成立时参加联盟的六大家族族长同时施法，结果出现了黑色的火焰。"内洛说，"那火被称为‘誓约之火'，听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