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泪----天娜

作者:  录入:12-26

二十三 情痴
"皇上,属下查到了"一名锦衣卫走入了寝宫。
"拿给朕"皇甫祺接过对方手上的宗卷。
两日前,也就是离秋昏倒的那晚,皇甫祺派人去调查了他口中声声念著的师哥。
打开调查後所得到的宗卷,皇甫祺不禁皱起了眉,无奈得叹了口气。
原来离秋的师哥青寒当年爱上了江南大家秦家的独子秦竹筠,并脱离了戏班子随他回了江南,原本俩人过得甚是甜蜜和幸福,偏偏秦老爷就这麽一个独苗,还指望著他为秦家开支散叶,怎能容得下青寒的出现断了家中香火?於是老爷子使计让自己的儿子误会了青寒与别人有染,秦竹筠大怒下性情大变,不仅随了父亲的意愿和一名门之女拜了天地成了亲,更是花天酒地,不停纳妾养娈童,生活糜烂至极。
终於有次在酒醉後因为点小事将青寒毒打了一顿,狠心赶了出去。
其实第二日清醒後,他已是派出宅子里所有的下人出门寻找,但却没有半点音讯。
直到一段日子过去,秦竹筠的父亲病逝前因不忍目睹自己的儿子越来越荒唐和颓废的生活,终是道出了事实,老泪纵横的恳求儿子谅解。
秦竹筠办妥父亲大丧,就直奔京城希望可以亲自找回青寒,可谁知,爱人早已化作一缕幽魂远离尘世,飘然离去。
总是要到失去後才知道後悔。 为什麽在爱中的人,都是如此的愚笨呢?
皇甫祺思忖著这一切,忽然明白自己其实也是如此的愚蠢而迟钝。
如果要待到失去离秋後才知道珍惜 ,那又有何用?
现在自己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此刻不把握,那结果一定是後悔一辈子。
仿佛是在一瞬间大悟,皇甫祺的心中流淌过潺潺不息的温柔。
"皇上,公子醒了"小玉的插入打断了皇甫祺的思绪。
"醒了?"皇甫祺欣喜的冲到床边。
离秋正睁著眼睛,一眨不眨得盯著屋顶,仿佛是连魂儿都没有的人。
"秋儿?秋儿?"皇甫祺慢慢握起他的手,全数包入自己的掌心。
离秋缓缓转过头看著皇甫祺的双眸,静静道"文安不要秋儿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文安怎麽会不要秋儿,绝对不会的!"皇甫祺惊慌的否认著。
"骗人,文安不要秋儿了,他把秋儿丢了,他嫌秋儿下作。文安不要秋儿了,大师兄也不要秋儿了,娘也不要秋儿了,为什麽大家都不要秋儿了?是秋儿不够乖麽?"离秋说完停下了,瞪著一双眼怔怔盯著皇甫祺,似乎是在等他给他回答,又似乎是在等自己给自己回答。
"秋儿,你是我的秋儿,是我皇甫祺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怎麽会不要你?我要你这辈子都牢牢呆在我身边, 哪都不能去,只能在我怀里,你可以笑你可以哭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离秋看著皇甫祺,伸出另只手渐渐靠近皇甫祺的脸颊,轻触著,替他抹著那不知何时流下的泪儿,"文安你怎麽哭了?不哭不哭,秋儿不怪你,秋儿真的不怪你。"
"秋儿,为什麽你每次都要吓我,我不要失去你,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皇甫祺用力抱住床上的离秋,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没了帝王高高在上的气势,只是个害怕失去爱人的男人,任性而孩子气。
离秋没有回答,然而双手已移至皇甫祺的肩头,反扣著,紧紧地,感受著一种熟悉的气息。
眼睛涩涩的干干的,想哭,可忘记了眼泪该怎麽流了。
难道眼泪碎了後,就再也聚积不起来了麽?
他想找回那颗眼泪,他想把那滴泪用另一种方式,破世。
不是苦涩的,而是幸福的,
可为何,却做不到了呢?
"秋儿,吃点粥,好不好?"皇甫祺也坐到了床上,把离秋整个搂在怀里平坐著。
"嗯"离秋顺从的点点头 嘴角有浅浅的弧度。
皇甫祺接过小玉手上的瓷碗,舀起一小勺又仔细吹了吹,才递到离秋的嘴边,就这麽一直重复著同样的动作,离秋算是吃下了大半碗的粥,脸色也因为进食而红润了起来。
放下碗,皇甫祺把手探到离秋的额头,满意道"烧到是退点了 "
说完却依旧替他拉了拉被子,在脖颈下的高度反复捏了捏,"热"离秋皱著眉小声抗议。
"小傻瓜,多出点汗好的快"皇甫祺连人带被子的继续搂著离秋。
"可是浑身粘粘的,不舒服"离秋都嘴继续抗议。
"等御医说你可以离开床了,我亲自给你洗澡,成了吧?"
"色!"离秋扑赤笑了起来。
"你不是早知道了麽?"皇甫祺揉了揉离秋的头发大言不惭地承认道。
"文安,你还是皇帝麽?"秋儿傻傻地问了句。
"嗯?当然啊,不然我们能睡在寝宫?"
"那你为何不自称朕了?"
"总是朕来朕去很烦呐,秋儿,私底下我们还像以前在离秋苑那样好不好?"
"噢"离秋点了点头 又道"为什麽突然又对我这麽好?"
"我除了怕你会离开我,其他都不怕,你要舍得再害我可以试看看啊"
"总有原因吧?"离秋刨根问底著。
"唉,迟早也要告诉你的。你师哥的事情,我派人去查过了"
皇甫祺简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离秋!述了遍。
"你是说,师哥去世後一百天,那个男人也死了?"离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恩"
"为什麽? 你的意思是,那人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我师哥?没有变心?没有喜新厌旧?他死是因为我师哥?"
"是啊,那两个人呐,都挺笨的"皇甫祺说著,刻意把离秋抱的更紧了。
"是笨!不过我不会原谅他!如果不是他不相信师哥,也不会搞成这样。所以,还是他害死师哥的!"
"我第一次发觉我的秋儿还挺倔的 "
"文安,我想去看看师哥,好久没去他墓前清扫上香了"离秋转过头一脸祈求的看著皇甫祺"好,我陪你"
"不要,我想一个人好好跟师哥说说话!"
"好"皇甫祺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塞进离秋的手心里"这个令牌你收好,等病好了你想什麽时候去都可以""文安,谢谢你"离秋从被子里抽出两只手回身搂住皇甫祺的腰。
"小傻瓜,快把手给我放进去!"皇甫祺笑著扳开他的手臂,又硬塞进了被子里裹好。

二十四 死劫
"师哥,你在阴间碰到他了麽?你们和好了麽?有继续牵著手一起笑麽?"
离秋坐在师哥的坟前,一边清除著旺盛的杂草,一边对著碑墓默默得自言自语,仿佛师哥就在身边,依如往日耐心得含笑听著他说话。
"师哥,你们明明那麽相爱,为什麽却不能幸福的在一起呢?"
"师哥,再来一遍的话,你还会爱他麽?"
"师哥,幸福到底是什麽?"
"师哥,我好像不会哭了"
"师哥,我真的好累"
。。。
回到宫里,听说皇甫祺在云妃那里,离秋便奔去了云妃所住的重华宫。
虽然跟著皇甫祺来过好几次了,可那时他都是人在魂不在。
再加上本来就迷糊的个性,这次没了皇甫祺在身边,果然很快就在殿里迷了路。
不知不觉就走入了後殿,屋里静悄悄的,还飘著股奶香。
原来他胡闯下走进的是云妃所生的二皇子的厢房里。
那还未满一岁的小宝宝真是可爱极了,苹果样红扑扑的脸蛋。
此刻他睡得正香,手指头还放在嘴里时不时地吮吸下,奇怪,怎麽这房里,竟会无人呢?对於异常的安静离秋觉出一丝蹊跷。
其实这小皇子的奶娘刚因为有点饿去厨子里找东西吃了,而因为云妃不喜人太多,怕吵著孩子,所以除了奶妈也就只派了一个人在後殿里照顾儿子。
偏那宫女内急去了茅厕,想著立刻就会回来,反正小皇子正睡著,又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离秋低头凑近看著那在睡梦中的小皇子,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粉嫩粉嫩的小脸蛋,那五官生得跟文安还真像,长大了想必也跟文安一样俊美非凡吧。
离秋想到这,心里又忍不住难过了起来,明媒正娶或者生儿育女,这些事,毕竟还是要女人才行啊!
就算两个男人再怎麽相爱,中间还是横著一道永远看不清也拆不去的厚墙,那是怎麽努力都冲不破的,任谁都无能!力。
一瞬间,有点恨,有点嫉妒,有点无奈。
文安啊,如果我现在就掐死你的孩子,你会怎麽做?
你说过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这次你有没有说谎?
若我掐死你和云妃的孩子,你还会护著我麽?你还会说爱我麽?
你的爱到底有多真,到底有多深,到底有多重?
我实在不知道一个曾利用我,一个曾亲手把我送给别人的人,他口口声声的爱,到底算不算爱?
手已接触到婴孩紧缩在繈褓中的脖颈,正在犹豫著,食指却被一只小小柔柔肉肉的手掌握住。
睡梦中的婴孩用另一只没塞进嘴里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指头,虽然依旧闭著眼睡著,但动作却条件反射的把自己抓住的东西就往小嘴里塞。
离秋好笑的看著那婴孩的动作‘真是个贪吃的小孩',接著无奈地摇摇头抽出了自己的手指收了回来,转身离去。
踏出後殿没几步迎上一个小太监 ,那人一看到离秋,急忙提脚跑到他跟前,"公子,皇上听说您已经回宫了,正急著找您呐"
离秋点点头,在太监的带领下才算找到了坐在前殿的皇甫祺和云妃。
"去哪了,听说你早就回宫了正找你呢"皇甫祺一看到离秋,笑吟吟地就大踏步上前。
"都让你多穿点了,还不听,病才刚好就乱来"说罢皇甫祺替他拉了拉衣领。
"皇上"离秋有些尴尬地往云妃的方向望去。
但见那女子依旧恬淡而友善的看著自己,或许是初为人母的缘故,全身都散发著一种仁慈而安详的母爱的光芒。
"不必介意,我不是跟你说过云妃都知道的麽,在她面前不必避讳的"皇甫祺轻轻拍了拍离秋的脑袋。
云妃在一边含笑不语,只是看到离秋望向自己迷惑的眼神时回报他一个微微的点头。
"那爱妃你就好好休息,过阵子朕自会再来看你和小皇子"皇甫祺接过太监递来的披风,却给离秋披上札好,这才握住他的手打算离去。
刚要走到门口却见小皇子的奶娘哭喊著冲进了殿,"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娘娘,小皇子死了"
"什麽?"皇甫祺惊呆了看向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的奶娘。
就听幌铛一声,云妃已砸落了手中端著的玉杯,猛然冲上前抓住奶娘的胳膊,问道"你说什麽? 你说小皇子怎麽了?"云妃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好几调,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平和与温柔。 "回。。回娘。。娘娘。。。小皇子, 断。。。断气了。。。他。。他被人掐死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的皇儿,不会的。。。不会的。。。"云妃疯了似的冲向後殿皇甫祺也拉著离秋的手跟了去。
离秋被他扯得有点疼,他能感觉到此刻身边这男人满心的不安、震惊、悲痛 还有愤怒。

二十五 认罪
地上跪著奶娘,宫女,还有侍卫。
云妃抱著已然没了气息的皇子,默默流著泪却是再也发不出声来。
"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会断气?你们都是饭桶麽?"皇甫祺看著未满周岁的小奶娃子白嫩的脖子上一道紫红色的掐痕暴怒了!
"後宫居然出这种事,反了不成!去查查刚才都是谁来这了!你们这些侍卫都死了不成,都不要脑袋了!"
"回皇上,小人们真的未见有生人接近後殿。。。除了。。。除了"一个侍卫跪在皇甫祺脚边说道。
"除了什麽?快说!吞吞吐吐的干吗!"皇甫祺咬牙切齿著,要是知道是谁,他一定要诛他九族才能泄这丧子之痛。
"除了。。。除了离秋公子"侍卫终於把那名字吐了出来。
闻言皇甫祺厉声吼道"胡闹!再敢说一个字试试看!拖下去,斩了!全部拖下去!斩!!!"
"皇上,奴婢回来时也的确看到离秋公子刚离开。。。"那宫女不住磕著头,求饶道"皇上 真的不关奴婢们的事,求皇上开恩"
"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跪在地上的人全都齐声求饶著,顿时屋里只听到脑袋磕地的响声和一句句翻来覆去的‘求皇上开恩'。
"这里是怎麽了!听说二皇子给人害死了?後宫里居然发生这种事~!"但见皇後不知何时已带著浩浩荡荡的排场人马步入屋内。
"臣妾参加皇上"皇後像突然发觉皇甫祺般,踏进了屋才猛然倾身告安。
"起来吧"皇甫祺瞄了这几乎见不著面的皇後一眼,心里却为皇後如此迅速得赶来而感到惊异。
"云妃,详细跟哀家说,到底出了什麽事?哀家给你做主!这後宫出现这种卑鄙恶俗大逆不道残忍至极的事,太荒唐了!"
云妃没有应声,甚至连眼都没抬一眼,更别说起身行礼了。
"回皇後,有人害死了二皇子,活活给掐死了。皇後替小的们做主,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奴婢去茅厕前小皇子还好好在睡觉,回来後他就断气了啊"那宫女爬到皇後教边,继续不住磕头。
"噢?那这当中谁来过这屋子?"
"回皇後,只有离秋公子"
皇後的眼光终於射向一直呆在皇甫祺身边默不作响的离秋,赫然道"离秋,你怎麽解释?"
离秋只是笑,他想起了这个女子曾经问他 [你可曾想过离开冷宫?]
"皇後,够了!不要太过分"皇甫祺示威般的握紧离秋的双手将人掩在自己身後护著。
"皇上 ,此乃後宫之事,本就属臣妾的职责所在,如今後宫中好好一个皇子都被人害死了,臣妾若还不出声起不要叫人轻视我这皇後?到是成笑话了!"皇後也不示弱,咬死不放的硬要亲自管上这事了。
"说,是不是你? 这中间,就只有你来过,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离秋看著皇後扭曲的容颜,一阵反胃,干脆转移视线看向地面淡然道"是"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想过要掐死那孩子,只不过还是心软了而已。
毕竟下不了手,不该让那个小小的生命来承受这一切的。
只是没料到,那在暗中却早有人伺机策划著一切,这只是个可以一箭双雕的局。
或许,他从离开广寒宫的那刻就注定了踏入这个局,无可避免。
现在的一切,只是照著原有的方向滚动著。
"秋儿你说什麽!你承认什麽?"皇甫祺不信,不信他的秋儿会对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下毒手,不信他居然能那麽简单而干脆的承认这足以让他毁灭的罪名。
"皇上,我说‘是'"离秋挣脱皇甫祺还死命拽著自己的手,无畏的看著他,很肯定的又说了次"是"
这回是连皇後也傻了,她怎会轻易的想到他这麽简简单单就认了?
本来她设想好的!码反而是演不下去了,只能看著那两个人呆呆的互望著对方。
"为什麽?"皇甫祺不知道这句到底是在问何意,是问他为何要害死自己的孩子?还是问他为何轻易的就认罪?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最爱的人怎麽可能狠下这样的心肠?
"是皇上说让我试看看的,我也提醒过皇上"
"你。。。秋儿,你撒谎,你一定是撒谎,你没有做过对不对?我知道一定不是你"皇甫祺抓住离秋的双肩不住摇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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