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琉璃————盷

"哥哥，不要等到真的错过再去后悔。"清焕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喜欢一个人，真的，很苦。"
阿辰讶异。
"清焕？"
"他只是睡过去了。"轻轻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混合着压抑的一点点关切。
清焕像是婴儿一样沉沉地睡去，唇瓣边是来不及隐藏的苦涩，像夏花一样静美，也，稍纵即逝。
子辰不知道怎么面对，只是木木的站着。
"真的不行吗？"原站在门口，没有向前，"不可以，喜欢你吗？"
阿辰好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乱，仿佛是这么多年，所有的思绪都混在了一起，有爱，也有念。
"哥哥，球，球。"专注的原忽然被人抓住了裤子，低头，竟是一个也许未满五岁的孩子。大大的眼睛，灵动漂亮，鼻子小巧可爱，像是新鲜樱桃一样红红的唇瓣，"球。"原终于明白过来，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个绿色的球滚进了病房，却恰好在他和子辰之间，看不出那个距离更短。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
阿辰好像是一样的状况，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终于向前捡起了那个球。原的心跳忽然蓦的加快。
"宝宝乖，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吗？"从原身后走出来一个男子，笑着把孩子抱了起来，接过阿辰递过的球，"你们是--"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们一定陈医生说的那两个人了吧。"他静静地笑，右手轻挽着一个女子。她很漂亮，装扮也很娴静，右手里捧着一束百合，高贵美丽。
阿辰愣住了，不是那个女子，却是那个男人的笑，竟然有七分的相似，和清焕的笑。
原似乎察觉了这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却不知道原因。微微吃醋，没有表现出来。
"睡着了啊？"男子的语气似乎是有点失落，接过花轻放在床头，"阿焕，洛哥哥来看你，怎么睡着了啊？"右手亲拂过他的脸颊，洛是那样温柔。
这个邻居家的小男孩，总是那样安静。
"洛，阿焕他还好吧？"年轻女子走近，左手环过他的腰，那样亲密。
"医生说没事，只是贫血晕倒的。"洛浅笑开口，像是七月的阳光。
阿辰骤然觉得他好像被冰锥刺到一般。
贫血，清焕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吗？
阿辰忽然好想冲上前去，把什么都告诉这个眼前温香软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是这却是清焕的决定，阿辰握紧了拳头，转过了脸。他不想看见，明明温馨却比冰还冷的画面。
原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阿辰，他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原的心里不舒服，是什么事情竟然令他如此动心吗？
"洛，和爸爸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今天，先走吧。"白衣女子女子笑着，仍然挽着洛。
"嗯。"洛应了一声，"阿焕，下次来的时候可不要再睡着了。"洛轻点了一下清焕的鼻尖，然后转身面对子辰和已经没什么好脸色的原，"谢谢你们，阿焕就请你们多多照顾了。"洛笑，阿辰还是一惊，是那样像。
"那么，再见。阿焕。"
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辰分明看到，从清焕眼角滑落的，透明的泪色。
阿辰好像忽然明白，清焕，竟然是喜欢那个叫洛的人吗？
一直到他们离开，原都不能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原忽然忍不住，拉过阿辰开门离开。
"为什么？"原站在走廊里，再也忍不住。
阿辰的眼神空空的，却毫不含糊地开口："如果你喜欢的人带着他爱的人来看你，你会怎么样？"
他爱的人？原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指的清焕吗？心里忽然突然轻松了："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为什么？"
原忽然笑得像孩子："因为你不会那么做。"原顺势把阿辰抱在怀里，"我爱的只有你。"
辰的眼睛里忽然忍不住有泪水，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爱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自己。
"白痴，这里是医院。"阿辰的声音微微哽咽，却环腰抱住了原。
"噢。"原应着，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不管有多少人，只要有你就好。
"什么什么嘛！说什么回来帮忙，自己就已经搞定了嘛！"长廊的另一头，却是站着两个人，真真金童玉女一般，惹得行人频频回头，"哎～～～我的米兰啊，还没温馨几天啊～～～"
另一人却不语，只是浅笑。
"反正来医院了，查查你有没有怀上宝宝。"另一人笑着，拦腰抱起嘴里还在抱怨心里却不知多安心的人儿。
"喂喂--哇----"

23 梦雅
呼呼～～
从现在起，丁氏早餐正式升级为伊势早餐。
小丁在一旁气得直鼓腮帮子，到底是什么事情使某人和某某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气死我大厨也！
"丁秘，丁秘书。"助理递过来要等签名的文件，看着前面"温馨"的画面，她能走进办公室大门，已经是死了不知多少勇气细胞了。再赶赴前线一定全部死光光。不行，小命第一啊！
"噢。"小丁不爽地接过文件，"等等吧。"
"啊？"助理张成了铜玲眼。
小丁瞟了她一眼，一副难道要我死吗的表情。
助理咽了咽口水，秘书真是高见啊～～～～
"早饭。"小丁不爽地塞到助理手里。本来是带给阿辰，可是现在某某人正--
气死了气死了～～～
"啊？"助理又咽了咽口水，其实，她已经吃过了。
小丁又狠瞪了她一眼。
难道你要浪费国家粮食吗？！
助理颤巍巍拿着，呜呜呜呜呜............胃啊，你撑着点啊～～～

"你小子从实招来！"小丁终于在某某人走后，冲到了阿辰面前。她再不知道原因，好奇心就要爆炸了！
"没什么啊。"阿辰手里转着笔，唇角边是难掩的笑意。
"切，重色！"小丁不爽地哼了一句。
"总经理，有人找你。"快要撑死的助理庆幸自己居然还能说出话来。
"这次饶过你！"小丁一副你下次死定了的表情，示意助理一起离开。
工作总归还是工作嘛！
小丁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里刚好和一名女子擦肩而过，小丁讶异，怎么没见过？

"请你离开他，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那名女子清甜的声音从门缝里逃逸出来，透着寒冷。小丁站在门外，她总归是不放心，所以偷偷回来了。
"离开吗？"子辰忽然好像很迷茫，低头，他不是翎，他很清楚，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要．"
小丁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停止一般。
"你喜欢的是唯翎，不是吗？"女子冷笑，她一定要得到她要的，即使用这种手段。
"是。"阿辰抬头，直视那个女子，他的眼神，忽然让人恐惧，"但我也喜欢原，因为喜欢，所以才不会放手。"阿辰向前，面对她。
"你，不是也一样吗？本城梦雅，喜欢，所以才不会放手。"
小丁一怔，天哪，梦雅！
怎么竟然是她--？

"少爷！"玓觉得自己快要晕了，他从公司里回来以后就笑得跟白痴一样，"我的少爷啊！你闲的话拜托帮帮忙行不行？！"
"噢。"原嘴里应着，手上却完全没有动静，仍然处于神游状态。
呼～～～
气死了！
"少爷，本城梦雅已经到了。"玓一改刚才的口气，眼神停留在窗外。
"啊？梦雅？"原终于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有了反应，一下子跳起来。
"是。"玓从窗外收回视线，"已经进了大楼了。"
"这个时候。"原皱了皱眉，梦雅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很乖巧听话的孩子，所以这桩婚事虽然是由家长定的，但是这样一个妻子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一直到来这里之前都没有想过要撤婚。
可是现在--
"我出去一下。"原忽然很有溜的念头。
"不行。"玓拦住去路，"早晚面对。"
昏
"知道了。"原现在乖得跟小宝宝一样。玓不得不惊叹"爱情的力量"。

"梦雅--"
"我们回去结婚吧。"梦雅打断原的话，语气那样坚定，原微微讶异，她，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别的人，可是我想和你结婚。"
"梦雅！"原终于知道她哪里不对了，以前的梦雅，眼神里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神色。所以原，一直都不讨厌她。可是现在--，"不要，我不要这样的婚姻。"
不要，为什么他也会说不要？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梦雅，你变了。"
"变的是你，原。"本城站起来，"梦雅不好么，为什么不要梦雅。你知道梦雅心里从小到大都只有你。"
"对不起。"原低头，无论如何，是他错。是他错......
"原--"梦雅轻声叫着他，但是原只是转头，梦雅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片片碎裂。
好像是忽然惊觉，玓手里的杯子毫无预兆沉沉坠地。
"玓？"原诧异抬头，杯子里的水珠甚至溅到了他脸上，他是坐着的。
玓摇头，荒唐，怎么可能，那种事？
"玓？"原站起来，右手放在他肩头。
"没事。"玓假装安心地笑。可是心里却很慌张，这种情况，心里这样不安，只有六年前是才出现过，那个时候，原性命堪忧，可是现在，少爷明明好好地站在眼前，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到这里就不见了？"小丁下车，转了一圈。明明跟到这里的啊，那个本城梦雅到底搞什么？阿辰怎么就跟人出去了呢？那个笨蛋！不行，还是要打电话，小丁拿起电话按了号码。
电话忽然响起，玓抽回思绪，是那个秘书？
"喂喂，伊势原，你那个未婚妻来这里了，还有阿辰跟他的人走了。我跟丢了。喂喂--"玓手里的电话坠落。
小丁在那边急死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喂喂--"
"本城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玓怒吼，如果叶子辰出事，那么少爷--
"梦雅？"电话是玓听的，但是原似乎隐约猜到什么，"梦雅你--！"
"他活不了了，我要杀了他！"
"你说啊！他在哪里？"原大吼。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会，为什么！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为什么我要输给他！"梦雅恨恨甩开原的手，"我要他死！"
"梦雅，我不爱你！我告诉你，他死了，我绝对不会独活！永远都不会爱你！"原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凉，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
梦雅被狠狠推倒在地上，一如她的心，支离破碎。
是永远，都不会吗？

"见鬼！到底去哪里了！"小丁努力查找任何痕迹，心里总感觉有什么动心慌慌的，阿辰你不要出事！
"咔嚓。"前面忽然传来声响，小丁神经高度集中，是他吗？小丁慢慢前进，躲在所有可能的遮蔽物后面。

"少爷！在废城区！"玓扔掉电话，蓦地拉回原的意识。
原毫不犹豫冲出去。
他的一切，他所有生命的意义。
辰，你不能有事。

这里，好难过。
原，你在哪里？
阿辰越来越困难地呼吸，意识被一点点冰冻，只是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原，原............
是不是，要分开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总是追不上。

"阿辰！"

"缺氧导致休克，时间过长，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脑部受到了影响。"医生从急救室出来，缓缓说出了结果，"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一直呆在门外的夜天冲上去，狠狠拉住医生的领子，阿辰他怎么可能--
"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冷静地回答，夜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无力放开了手。
已经，尽力了，已经，尽力了。
可是，可是阿辰。
原像是被剥夺了思考，呆坐在木椅上，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复小丁声嘶力竭的吼叫。
"你知不知道他最后还是希望你来救他！你在哪里啊！混蛋！"
我，爱，你。
那些拂开灰尘，用尽所有的力量写下的字。
原记得他唇边还留着的笑，他一直都相信他会来救他。
可是，为什么。
原好想杀了自己，他以为他已经死了，都不会再对他笑了。是他错，是他错才会害了他。
"少爷，少爷！"玓抓着原的肩膀，试图唤回他的意识，"少爷！"
可是原的眼睛空空的，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他倒在那间几乎密闭房间里的样子，唇边留着笑。
惨白到要剥离了原的身体。
怎么可以呢，为什么不等我呢，为什么要丢下我。
你是不是，是不是在惩罚我以前没有和你说就离开了。
可是，翎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翎什么都听你的。
"少爷！"玓的心渐凉，"辰少爷没有死。"

24 睡美人
"少爷！你不要这样。玓求你了。"玓站在原身后，他不记得到底有多少天，可是，他记得，原少爷，从那天起就一直都不肯说话。
辰少爷，你为什么要让少爷陷那么深？
难倒来这里，根本就是错误的？

我都想起来了，你醒来好不好。
月亮惨淡地射进来，照在那张沉睡的脸上，却没有生机。
不知道这样多久。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可是，即使是这样，不管是六年，还是永远。我答应你，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原在床边静静地笑，和着泪,那是他一辈子的承诺。
只有他听得见。
很快，就会实现。

玓站在那里，心里惊慌，今天的少爷，好奇怪。
"如果你不能醒来，我今天就会回日本和梦雅结婚。"原站在床边，冰冷得像是雕塑。
玓惊颤，怎么可能，少爷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话！
"少爷！"
阿辰沉睡的脸，像是永远都不会醒来的莲花。
"那么，再见。"原转身。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甚至，像是没有灵魂。
玓心里的少爷忽然被抽空一般。

"少爷--"玓终于忍不住，这里，已经是机场了，难道真的--他亲眼见着阿辰对少爷的爱，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可是少爷啊，你为什么--难道你对辰的爱情都是假的吗？
原出神地盯着手里的电话，那里，什么都没有。
它忽然震动，惊了玓。
"少爷--"玓惊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不可能的，少爷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相信，少爷是真的，真的爱辰"少爷--"原终于拿起了电话，那是夜天的号码。但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原，终于按下了那个键。
那里传来的他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的声音。
"不要走。"阿辰在电话那头虚弱的开口，他的声音那样弱，像是随时都会断掉一样。原终于忍不住眼里掉下的泪水，他终于承受不住。
原，就那样坐靠在机场的柱子边，哭得那样认真，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少爷--"玓轻唤，广播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各位旅客请注意，从常州飞往原宿8677航班即将起飞。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