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魂物语————和叶菲菲

"颢！"一个声音，预期中响起。
我并没有立即停止别人眼中的热吻，一会儿后，我才带着一脸的意犹未尽恼怒望向秋野。他的脸滑过无数表情，最终却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一脸平静地盯着我。
我的心忽然一震，觉得在这天旋地转的一刹那，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只是那一道车门，而是整个世界。
为了逃避他不带情绪，却能压得我无法顺畅呼吸的双眸，我转身面对女孩。
"今天不能送你了。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去找你。"只有自己才知道，装出这样温柔的声音几乎要了我的命，心里拼命祈祷，秋野千万不要听出我话里的颤音。
俯下头，我该很完美地吻女孩的唇，可当那娇艳的红唇放大地出现在我眼中时，一股真正让我想吐的恶心感油然而生。我在一瞬的犹豫中将唇轻轻印在了她唇边的颊上。
"哦。"女孩怏怏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开。她转身的那一秒，视线是投给秋野的。我看得很明白，那一个眼波里荡漾着倾心。不可否认，秋野不凡的仪表和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他如此的高贵俊逸。即使现在这样没有感情的冷脸，也是让女生尖叫的帅气。
我瞥了一眼秋野，还好，他只是盯着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的眼神。
女孩远走，我和秋野的沉默继续。许久，他重新发动车子，驶进了大门。由始至终，再没有一句话。
我松一口气，也跟了进去，准备面对一场战斗。轻松也只有先在这短短几分钟了，我清楚地知道，该来的责难是避不过的。这，还是我自己找的。

第十八章 决绝·花葬

一进我和他的房间，便看见秋野坐在沙发上。他还是面无表情，像是没察觉到我进来一样，动都没动。我很怕他这样的面具，看不出情绪。我宁愿他大声的吼我，愤怒的瞪着我，也不要这样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冰冷。
带着因他表情而生的寒意，我坐在了小吧台边上。为自己斟上半杯红酒，仰头就口，我需要一点刺激来增加勇气，而且那女孩残留的唇膏芳香也让我感到恶心。
"颢，我想听你解释。"声音也听不出情绪。我却好希望他能愤怒起来，这样沉寂的他，我没见过。
"解释？没有必要。如你所见。"我也是个执着的人，认定了要报复，认定了要他也受到伤害，我硬是忽略了自己心中对他这种表情的不忍，说着自己一早演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如我所见？你吻了她，你说要去找她？"秋野的声音还是平淡，眉却微蹙。
"是啊，你吻我是为了什么，那我吻她就是同样的原因。"
一个迅速的转头，秋野脸上的面具终于全数尽失，焦急，愤怒，不可置信："你爱她？！"
没想到秋野给出了这样直接的答案，是了，他口口声声都说着爱我的。
"是啊，我爱她。"当一个人被疯狂的念头攫住时，你不能奢望他能有多么理智或正确的话，比如我，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这样的谎言。
"你不可以！！"终于被激怒了。秋野的声音满是愤怒，急切地向我大叫出声。
我像听到一个笑话般大笑了起来。染上酒意的迷蒙双眼微眯着，我知道自己肯定笑得花枝乱颤一般张狂。几分钟，止了笑，我轻佻地说："不可以？你爱我我就不能爱别人了啊？"好笑的摇摇头，我再喝下一口让我疯狂倍增的酒，"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不爱你。而且，我很正常哦，我爱的是女人，不是你啊。呵呵呵。"
....."那女的是谁？"秋野没再大声责问，只带着浅浅的愤怒。
"怎么？又想用你的财势去打压她？我不会告诉你的。爱一个人，是要保护她，而不是伤害她。"
"...颢，你在埋怨我吗？"至此，秋野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尽是无奈。他的眼中，写满了失意和难过，周遭的空气也浸着丝丝的疼痛。
"埋怨？不，我在陈诉事实。"其实，初听他这句话，我有些震惊，自己，真的像是在埋怨呢。
房间静了下来。或许我们都在沉思该如何解决这磨人的纠缠。
我用执着的叛逆将自己淹没，故意忽视了许多刚才涌起的别样情绪，比如他那伤痛的眼神带给我的震动。我在心中制造着一波一波的报复快感，蔓延我的全身...
"颢，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爱你。"意外的，他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哽咽。我一抬头，他那蓄满晶莹的黑眸直直撞到了我的心脏上，猛地一下抽痛，差点滞了我的呼吸。这点疼痛又一下被其它某种邪恶的因子吞噬，让我不禁怀疑，他欲出的泪，是否真实？
"颢，我不想放了你啊。"
我没有开口，确切的说，我无法开口。乱成一团的心，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我不熟悉，现在情绪歇斯底里的我又理不清，只得压下。这让我的心口一阵闷痛，如骨在喉，疼痛难当，却又不能一吐为快。
"....颢，你再好好想想，和我在一起这几百个日日夜夜，你到底有没有快乐过？"他的眼睛中，我第一次看到乞求。
极速在血液里沸腾起来的酒精让我双眼都发红，有些混沌的脑袋根本无法去回忆过去。惯性的反抗让我立马就冷笑出声：
"不用想了，从来就没有！"斩钉截铁的坚决，"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你让我感到痛苦，绝望的痛苦！"我将已经泛着血色的视线投向了手中的高脚杯，玫红的液体衬着水晶反射的五彩光芒，妖冶地晃荡。我不受控制的扯开一抹笑，嗜血鬼魅的恐怖般，一字一顿，"我最大的快乐啊，就是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秋野先是吃惊，甚至微微张开了嘴。看看在酒精操纵下几近疯狂的我，低下了头，嘴角也扯开了一抹笑，无奈而悲凄。
"颢，我想我还是屈服在了众人关于爱的评论之下...我爱你，我会让你得到幸福，也会让你得到快乐的，一定会。"他的话近乎呢喃。
我心中一动，他决定放开我了吗？可他那种视死的表情和悲凉的口气，让我充满了不确定和，一种不明所以的恐惧。
"颢，好好休息吧，别喝酒了。一切，明天再说吧。"他望向我，眼神如此深邃，却没有向外传递任何讯息。"结果，你一定会满意的。"
他转身出去，那背影，看在我眼里，怎么如此孤独，如此沧桑，如此...绝望？
...
冲了好久的冷水，我才勉强压下了酒精带给我的混沌和激狂。
浑身冰冷的我躺在床上，难以成眠。e
有些艰难的回忆刚才那翻激烈的对话，我暗暗吃惊，酒精的威力不可小觑，特别对我这个不胜酒力的人，居然让我有勇气说出那么些伤人的话。真实度，又有多少呢？
想起秋野说的明天，面对我可能得到的自由，我自问是怎样的心情。兴奋吗？好像不，我根本没有很久前预期中的解脱的快乐。如果真的自由了，我又该何去何从？我的心，又该归依何处？
混乱的思绪中，我不经意就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一个人的沉静深夜里，我无法欺骗自己。我对秋野，早没了恨，那本就不该给他的。我只是无法接受他对同样身为男人的我的碰触罢了。然而矛盾的是，我的身子却沉沦于与他的欢爱。原来，一直无法接受的，只是我世人常态的心。那现在呢？如果无法接受，我怎么会发现自己其实不恨他呢？难道是我已经接受他了吗？为什么我又一心想着要狠狠的伤害他呢？唉，好复杂，要想明白自己想些什么，原来，竟是这么难。
.....种种思绪攫住我的神经，几近天亮，我才顶着困倦的脑袋，昏昏睡去。

第十九章 绝望·樱亡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将我从沉睡中唤醒。昏昏沉沉开了门，门外是一个佣人，那个将我带进秋野家大门的中年妇女。她还是面无表情，递给我一个信封，
"今天早上少爷要我转交给你的。"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模糊中我问了一句："他呢？"
"医院。"
"医院？！"我一惊，脑袋瞬时清醒了许多。
"他自杀了。"她说完，转身下楼。我却觉得她最后瞥向我的眼神中，有责难。--我猛地回过神，理解了她短短数字。秋野自杀了，他自杀了？
我飞奔下楼，不见爸妈，拉过刚才那个妇人。
"现在....他，他在哪家医院？"我的心狂跳不已，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
医院，急救室外。
我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爸爸，和没有了往日优雅姿态的妈妈。他们都沉默着，我也沉默着。我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面对。
心里一阵绞痛，是我害了他吧。他亦如我般绝望了吗？真正的绝望？走向极端的绝望？不行，不能再想了，我的头快要炸掉般剧痛。
此刻的我不再有恨，不再有愤怒，不再记得报复。只希望，他能像上次我捅他一刀那样，醒来后不停的叫人找我，要见我。
我承认，此刻的我，真切的不希望门里的那人死去，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我就是不想他死......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我和爸妈都围了上去，谁也没有开口问，气氛好沉重。医生拉下面罩，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的世界因这句话而天旋地转，他真的就这样走了？我真的再也无法看到他了？
不！我不要！！我说不出话，内心却在歇斯底里的狂喊，我不要他死！这一刻，我终于将许久以来被自己故意忽略的点点滴滴感受拼了起来：
我不恨他的，我甚至已经开始习惯了他的存在与呵护。
可是，为什么我的醒悟与坦白是在这一刻？在我与他天人永隔的这一刻？一片水雾遮住了我的视线，脸上划过一道滚烫。
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识......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我躺在家里的床上。
这张床啊，他拥着我入睡无数次的床，淡淡的，萦萦绕绕他的气息，似乎还在。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我最大的快乐是你死在我面前。""会让你得到快乐的。"--会吗？现在的我快乐吗？那眼泪是怎么回事？不，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不要他死，我需要他的怀抱，拥我入睡。
炫，你回来，好不好？我睡不着....炫，对不起我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其实就算我对你，不如你对我的感情深，我也是放不下你的......炫，对不起，那天那女孩是我花钱找来骗你的，我不爱她，一点都不。......炫，回来，好不好。
我闭上眼，心，真实地哭喊着。

炫死后的任何仪式我都没有参加。虽是秋野家的养子，自认为害死他的我，却无法面对那样的场景，让我悔恨让我痛心。
"颢。"妈妈叫住了我，"炫在他走的上午，将秋野财团他名下的股份转给了你.....所以你现在是秋野财团的继承人，两年后的社长换选后你就是社长。"妈妈依旧高贵优雅，眼神是严肃认真的。对她的话，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炫离开才十天，她是妈妈，为何不见一丝悲痛？
"颢，既然你以前如此讨厌炫，他走了是你的解脱。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秋野财团是你的责任！"她转身离去。
她的话让我觉得恶寒阵阵，不复一语，我也转身上楼。
进了炫的房间，看着这些曾伴他度过朝夕的东西，难过，内疚，自责，一起涌上心头。压得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桌上一瓶琥珀色的玻璃瓶跃入我的眼帘。那是他以前常用的古龙水。拿起它，我洒了满满一室的清淡香味，感觉中有了他的气息。
蜷缩在沙发上中，我想起了昨晚的梦，其实，那全是我和他过往的点点滴滴。
以前的他对我总是柔情备至，虽霸道，却是掺杂了满满的爱意。会在我噩梦后温柔安抚我，会在我生气时逗哄我，会在我恶语相向时包容微笑。我呢？对他从来都是冷淡无比，偶尔的几句话，也是说的绝情难听。我是真的伤他太深了。
将头深深埋入臂弯，懊恼，悔恨，都不足以描述我疼痛滴血的心情。后悔更像是毒药般点滴渗透我的肌肤，侵入骨髓。
...上床，我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呼吸着他残留的气息，熟悉感欺上心头。真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伸手从后面抱住我。真的好想念他的味道，他的怀抱，他的眼神，甚至他带着霸道的动作和话语.....
想到这，我猛然间醒悟了，我对他，不仅仅是习惯而已。我，是爱他的吧，一如他爱我的那种爱。原来，承认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我发现它花了太多的时间，难的是我爱的人再也不会知道。为什么，我总执着于报复，刻意记着他对我的伤害呢？为什么，我要忽视自己在他怀里的感觉，去加强恨意呢？为什么，早些时候我不能坦诚，偏要说出违心的话呢？...人的执念太可怕了，一直强调出来的恨意，蒙蔽了我的眼我的心，看不到到他的温柔，感受不到他的爱。更封锁了自己的真实心意，让我错失了一生的最重，遗失了最爱。此时才来惋惜，却已了无用处。
思绪一片混乱的我，忽然记起那封信。炫留给我的那封信，我至今没有看过。于是找了出来，就着昏暗的灯光，我看了起来。罪恶感像是六月的雪，让我在冰与火的交替中感受嗜骨的痛。

第二十章 永别·花逝

"...颢，现在的你，快乐吗？如你所愿，我想我还是死了好。我是真的爱你，曾说过，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的。只是没想到，你也有些贪心，要的，竟是我的命。不过无所谓了，二十年来，你是我第一，也是唯一的希望，如果你都不爱我，不要我，那放逐自己，是最好的办法。我也活得很累的。"
读到这，我的泪已将我的视线模糊得看不到任何字。惩罚的狠狠擦掉泪水，心好痛，为他，为自己。我错了，炫也错了，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也许，时间会让我发现自己爱他的心意，而他，却等不到了。
"颢，十二年前，我们就见过了呢。在日本长野，你爸爸去参加秋野财团的商讨会，带上了你。那天我看见小小的你站在樱树下傻笑着看樱花，便和你说话了。你知道么，那时的你，好单纯好可爱。当你问我樱树下的人是不是痛苦时，我觉得我的人生出现了一点光亮和希望。如果，有人能那样心疼我在乎我是否疼痛，我是死也甘愿了。于是，和你做了一个白痴的约定。"唯一最好的那个朋友"是指爸和妈那样关系的人，八岁的我不会表达，也不懂两个男的像爸妈一样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之前任他给我讲这个传说，要我做他什么樱树下的人，我都只是熟悉。这时，儿时的记忆竟像影片般清晰的呈现在我面前。漫山的樱花，铺着花瓣的白色长椅，那脸色酷酷的小男孩，一脸笑意的自己。我全想起来了，还有那个我根本不明白含义却傻傻应下来的约定。炫那样痴的人，怎么偏偏遇上了又傻又迟钝的我呢。
"那短短几分钟的回忆，让我看到了水晶一样的灿烂和希望。在每天的回想中，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你。这十二年来，我是靠着要和你再见这样的信念过来的。当我能独立做事开始，我就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你，看着你长大。终于，有了个机会让你来到我身边。没想到你却忘了，忘了我们的相遇，忘了我们的约定。更让我难过的是，你恨我，像对仇人一样的恨我。我以为时间可以让你接受我的，只是...."
"其实，我不是妈妈的亲儿子，我的生母是她的姐姐。她俩是上代秋野社长，也就是我外公唯一的两个女儿。生我的时候，妈妈难产过世了。现在的妈妈继承了财团却不能生育，于是我过继给了她。你看到的妈妈是假象，对爸爸的冷淡，对我的宠溺，都是假象。
她爱上了心有所属的爸爸，外公也不答应。妈妈却一意孤行，以死相逼，运用权势，嫁给了爸爸。日子久了，妈妈明白自己只是得到了他的人，而他的心，永远住着另一个女人。她放弃了，却因为家族的声誉，还是貌合神离的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