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洗尘的细雨

"萧劲竹是什么人？"
"萧十五公子？是殿下三舅父，新上任吏部尚书的公子，字玉竹。他父亲只有这么个儿子，怜惜得很。"
"三舅...吏部尚书的...公子？"在众多的亲戚中，他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这一家子了，听说自从萧百纳成亲时就搬离萧府。一直在地方任职，京城的宅子是在南大街，人称小萧府。萧家大府的都称那宅第为南府。南府的人从不在这儿走动，这边大府的人也不去南府，好象是被同族人给放逐了。
"这孩子的资智是萧家子孙中最好的。"
"他读了很多书吗？"外公太傅右相萧清云提到过他。
"是啊！那孩子，扬言要看遍天下的书。"
"主子应该接受右相大人的提议。若是掌管吏部萧百纳独生爱子做了主子的侍书，拥戴主子的官吏不会输给王氏一族。"秦公公瞄了瞄主子木然的脸突然出声道。
"无聊。"赵飞扬嘀咕了一句，转过脸去。"我才没有兴趣卷入宫庭斗争中。"
"那孩子是天才。"秦公公眯着眼睛淡然道：
"怎么说？"赵飞扬漫声应道。
"萧家的大事表面上看来是萧清云决定的，但据奴才了解，每逢重大的事其实是萧清云跟他三子萧百纳商量后才决定的。近几年来，萧百纳特别倚重自己的儿子。萧清云与萧百纳都是第一次应试而中状元的奇才，而这个萧劲竹资智听说比这二人还要好，他不但过目不忘，而且他极为好学，常常在外游历参师。除了文才，他还习武；他可是大侠苏小草的外孙。听说，从出生开始，就有人用名贵药材泡制他，使他的身体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还有传闻，他出生时，满室异香扑鼻。是一个全身香味的人。......"
"大内密探还真无孔不入。"赵飞扬嘲讽道。"看来这朝廷中根本没有私隐。"
秦公公干笑道："也不尽然，那些因为皇帝特别注意萧家的动向。"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这倒让赵飞扬生了好奇之心。
"皇帝与萧家关系一向密切，不过......那是皇帝登基后初次科举，尚书大人以十七岁高中了状元，虽然不少人认为是皇帝报答萧家当年支持皇帝登基特别御点的。奴才却以为尚书大人的确是才华横溢，太后非常欣赏他，懿旨赐婚把盈月公主下嫁给他，那可是相当大的恩庞，盈月公主是皇帝唯一同母的胞妹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只不过......谁也想不到尚书大人居然拒绝了，奴才当时真是佩服他啊！"秦公公停顿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却见到主子非常专著地在听，见他不出声就催道："说下去啊！"
"太后非常震怒。不过当时皇帝登基没有多久，还有不少反对的势力在暗中活动，如果在那时对付萧氏会削弱皇帝自己的力量。于是把尚书大人放逐在边远地带任县令，尚书大人是带着现在的夫人上任的。他们也没有通知任何人，私底下成亲了，生下了长子，那孩子没有活下来，是当地的条件太差了，生了病没有办法好好的医治。四年后，因主子的母亲进了宫，而盈月公主下嫁给平西郡王，太后也消了气，这才召回尚书大人。回京后才举行了婚礼，他们住在了南府，也因丧子之痛使尚书大人的性格变得阴沉些，甚少与外人来往，但他的才能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的官升得很快，也得皇帝的器重。这时主子的母亲怀了主子，而萧夫人与盈月公主都怀上了。说也奇怪战功赫赫的平西郡王夫妇与萧大人关系极好，这种缘份外人都不能理解。更巧的是萧夫人生的儿子与盈月公主生下的青琦世子与玉珏郡主和主子都是同一天出世。就因为这么巧，常把他们带到宫里跟主子玩耍。"秦公公声音越来越低。
赵飞扬突然站了起来，行进的马车倾了倾，停下了。小叶子揭开帘子，伸进头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哦，没有，继续走吧。"赵飞扬恢复了正常。

沉默可以造成强烈的空间挤压，秦公公不喜欢这种气氛，这个自从萧妃薨后由自己一手带着的主子，是自己要以性命来维护的主子，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使他快乐的成长。
"出事的那天，玉珏郡主没有进宫，青琦世子跟萧公子都遭难了。"
"他们是被当成我而被杀的。"赵少扬呻吟道："所以那人恨我，才那样说的吧！尚书大人从来也不肯见我就是这个原因啊！"
"其实那天青琦世子进宫是巧合，大概杀手的情报只有两个孩子，杀了他们后，也就没有再一步的行动了，尚书大人的确有理由对主子不满，他的儿子死时是穿着主子的衣服，是宫女发觉情况不对，把你们的衣服对换了，皇帝抱着主子从暗室走的。"
"应该是父皇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而牺牲臣子的骨肉吧。"赵飞扬讥嘲冷笑。"牺牲了别人的儿子，生怕别人不满就派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果然是父皇的作风。"
"皇帝是非常庞爱萧娘娘的，贵妃娘娘是先替皇帝挡了一刀，几天后又被人投毒暗杀的。盈月公主因丧子之痛没有多久香消玉殒了。平西郡王伤心之极把玉珏郡主托付给太后自愿镇守边关极少回京。"
"是失望吧。"赵飞扬冷笑道。"公公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主子也该振作起来了，您的命是用血给保出来的，那失去儿子家人的人是不希望您这样子不上心地活着。尚书大人今早对奴才说了这么句‘不要让死的人死得毫无价值'。"
"‘不要让死的人死得毫无价值'。"赵飞扬抓住了秦公公的手。"他真的是这么说？"
有些什么给忘记了，有些好象还有些记忆的影子，关于那段回忆，只剩下渐渐失去生命母亲的面孔......那后面还有更血腥更悲伤的人......还有更苍白的脸......有一张喜欢带笑的漂亮娃娃的脸，还有一张没有那么漂亮但生气勃勃的脸，他们消失了......自己童年的玩伴，还有那张面孔总是在梦中的浮现......。
"我......想......要做他的......哥哥，代替他死去的兄长！"这一刻赵飞扬的面孔有了一种秦岭从未见过的坚定。是下定了决心么？秦岭默不作声了。

"父亲，真的要帮他么？二哥可是因他而死的。刻薄寡恩、多疑残忍的皇帝，孩儿可不想跟他打交道。" 萧劲竹拂了拂额角的发丝，眼睛直直盯着父亲萧百纳的双眼。
萧百纳此刻摸着颌下的胡须微微一笑，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不过你祖父说得对，若是此子登不上帝位，萧氏一族危险了，诛灭九族也是有可能的。王氏、赵氏、刘氏三大家族那一家不是对我们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来点差错，好一网打尽。就算这几家子不对付我们，瞧瞧皇帝的那些儿子们，又有那个能成气候？那些资料你也看了，得出了什么结论？"
"父亲说得对，若是没有贤良的继承人，以后的情形会比现在还糟，至少皇帝还是一个勤奋的皇帝。对天下人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太坏。毕竟他当年流落过民间，吃过些苦头，稍稍知道些民间的疾苦。他的儿子们还真没有能成气候的。若是登上了位，天下人只怕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了。父亲的意思是想孩儿培养六殿下成一位贤君么？"
"你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智？"
"目前也看不出来，至少要测试一下，评断贤君的质素细分还真难，不过大体上只要有着谦让和勇气就够了。"
"哦？说说看。"萧百纳唯一觉得自己比做皇帝还要得意的事，就是生下这么个儿子。
"说起来很简单：‘谦让'就是‘海纳百川所以为大'的胸襟，要不知足，不耻问，能纳言，让微尘于镜台。‘勇气'是担当是气魄是坚固如同大山之魂，是以弱击强挺身而出的勇，是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气。"
萧百纳大笑："这天下只有我儿子你才配这四个字了。只可惜你不是生在帝王之家。"
"若果，孩儿也不过是混吃等死之辈。父亲眼中的孩儿只是天下无双，不过儿子在出外游历这期间已经改变了这种看法。世上聪明的人不少，许多人与事都使孩儿惊叹不已，在南山寺孩儿便败给一个人。"
"有这样的人？"萧百纳见儿子如此严肃，认真问起来。他一向自视极高但被自己的儿子超过数次之后，心情也能平复了。但是，居然在儿子眼中还有更聪明的人？
"一名杀手！制造了完美的杀人手法，人不是他杀的，他负责策划所以定不了他的罪。"
"......"
"这并不稀奇，江湖最小杀手的年龄记录是：二岁零三个月，杀死了一个三十二岁的镖师。"
萧百纳摸着头苦笑道："人活着还真危险。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发生的事就算是父子也未必会全说，那只是属于个人经历的一部分，是自己的记忆，只属于个人的......

萧劲竹实在想不到自己也有估算错误的时候，自我完善一向是他的信条，他总是在计算着小心地预测着。除了自己的优秀，他还精心地在用人上花心思。他的随从中每一人都有自己的特殊才能，虽然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能跟在他的身边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人是无法达到全能的，只有靠不同的人才进行互补，尽可能发挥他们的潜质，这就是身为一个核心人物、指挥官、组织者的任务。而萧劲竹自己担任着这个核心人物的角色。
他带上的是具有分析能力，能独当一面，平均质数不错他个人总管的十六岁的"素书"优点是：精确的分析理解力、记忆力、观察力。个性：柔和细腻，书卷气太重。缺点：温吞，性子慢，武功差，老爱泼人冷水，为人较悲观。职务是"总管"
十四岁的"出鞘"优点是：身体素质好，反应极快，武功最高在战斗中能不停进化的人。个性：冲动，好斗，热情奔放。缺点：不用大脑，总是惹事生非。职务是"护卫"
十二岁的"试衣"优点：善手工，很有艺术天份。忠心。个性：绝对服从主子。缺点：不爱看书写字。贪吃。职务是"贴身近侍"
十七岁的"司膳"优点：有着可媲美御厨的厨艺，天生的美食家。嗅觉，味觉都一流，用在追踪上也是极好的。个性：自大，好色，追求新奇与刺激。缺点：贪新忘旧，也是一个麻烦人物。职务是"厨子"
十五岁的"风卫"优点：勤劳，善骑射，懂马。个性：木讷寡言。缺点：无法与人沟通。总与马睡在一块儿。职务是"马夫"
十九岁的"杨渺渺"优点：施毒、解毒、针灸。个性：严谨认真，几乎一丝不苟。缺点：不知变通，常爱生闷气。职务是"郎中"
后来在路上收留了一贫如洗落弟秀才二十九岁的江雨流改名为"留书"做了总管之职。而"素书"则降为书童了。
萧劲竹的失算就在收了江雨流而惹来的是非比出鞘的规模大得多。几乎使他们全军覆灭。江雨流的死、风卫的重伤失散、出鞘与素书重伤、杨渺渺的眼残。萧劲竹在试衣与司膳的拼死相救下加上华山飞侠的出现才侥幸生还，不得已把他们三人留在开浦镇养伤，并寻找失散的风卫。萧劲竹则带伤与试衣司膳二人跟随华山飞侠前往南山寺。
"为什么去南山寺？"f
"华山飞侠救了我们，欠他们的人情，他们的恩师金秋大师是南山寺主持的师兄。南山寺主持和慧大师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救助于金秋大师，金秋大师在闭关中，便命五位弟子下山来帮助和慧大师。华山飞侠出口相邀便不能拒绝了。何况一开始孩儿就觉得有陷入局中的感觉。"
"你是说有人一定要让你去南山寺？"
"是的，用的很曲折的手段，我觉得若真是个局的话，后面会怎么发展是无法预料的。"
南山寺是在南山上，深秋的南山被深绿墨绿赭色赤红褐红桔黄枯黄覆盖着
是沉淀过后的嶷
是万丈深壑般的幽
辉煌的南山寺在艳红的枫叶下
特别的血红
那是残阳如血的时候。
一个毫无特色，不起眼的平凡的
介于少年与孩童之间年龄的青衣少年
在灰褐的石边
在枫叶满天夕阳下
是寂寞与不平常起引起了萧劲竹的注意。
他就那样地望着他
他则盯着岩石下的一株草。
他走近他时听到他喃喃道："快开花了，今天晚上会开的，这是一种野生的不知名的，但肯定跟菊花有血缘关系的小骨朵儿......"
萧劲竹注意道了：弱细的杆儿分不清该说是墨绿还是熟褐色从重压的岩石的地底弯曲地冒出来，只带有一片略有些枯黄的叶子，顶着一个出乎意料外的生机勃勃的花骨朵，是野山菊吧。
"你很寂寞吧。" 萧劲竹开口了，有多少人闲着看这野花？真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那毫无特征的脸抬了起来，整个身子也挺了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了。萧劲竹想，年龄也差不多吧？南方人！应该会大一点南方人要偏矮些。他突然靠了过来，萧劲竹吃了一惊，任何人有行动时神情动作会有些预示，但这人什么都没有，快得让他无法反应，这张脸直直地贴过来，一瞬间，痒痒的麻麻的擦过面颊怪怪的感觉。"我叫小朵，小花骨朵的小朵。"那人捧着脸直直地盯着，象狐狸。
"你来了，萧五公子。果然身上有股很浓的体香比茉莉要淡些，比荔枝要甜些。很好闻的味道。"
这个人很危险！这是直觉，来迟的直觉。
萧劲竹第一次如此无礼地转身走了。但并没有走几步就回转身来，他听到了对方的话。
"有人说你是唯一可以成为我对手的人。不过现在我很失望。你......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你可以做我的......"
还末等他的话说完，萧劲竹出手了"碎剑飞雪！"就是雪剑萧十五公子的绝招，一开始就用上这招对他来说非常冒险，他并不能完全驾驭这招，不过，自己重伤末愈，不能耗太久，只有速战速绝。
"不过......你可以做我的......情人"
面对着他的"碎剑飞雪"小朵突然笑了"果然出了这招。"

雾

华山飞侠把那封信交到萧劲竹手里
信很简单，却让人看不明白，没有一个字。六个图案。左上首是一个佛台，中间四个图案按顺序是：一条龙，一朵菊花，一个圆圈，一只老鼠。右下角是一只蝙蝠。
"龙年十一月月圆夜子时，意想不到凶手要杀的是主持和慧大师。"这是萧劲竹对这封信的解释。明天十五，后天十六。会选在那一夜动手？司膳与试衣重伤下正在治疗，自己没有人手可是调动，华山飞侠居然只是把他介绍给和慧大师就下山走了，太奇怪了，华山飞侠莫一为的行为不合常理。对于南山寺的僧人来说他不过是路过的香主，受了伤的人是来求助的，还是个孩子，无论他说什么也没有人来理会他，甚至连主持的面都被人拦住不给再见

他怕见那叫小朵的人，越怕见某人的时候，那人总在你眼前晃动。
他只好躲在僧舍里养伤。
可是若是不行动的话，和慧大师也许会被杀，不过万一猜错了呢？就算没有错自己能敌得过凶手吗？正确的答案是："不能"一定要见见大师至少要警告他小心提防。

月华满院霜满天
静悄悄的，这是名寺，僧人们严格地遵守着寺规。
这里客舍不到吃饭时是没有人出现的。
有人！被监视的感觉。
看不见，躲在什么地方？

陷阱还是圈套？小朵笑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