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萨枢诔却异常冷静,凉凉的哂笑,『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风焕日愣愕了一下,接著放声大笑。『萨枢诔...你果然是大师。』
他边笑边摇头,潇洒的下床,离开房间。
是,他是在说他自己。
他虽然是在嘲弄萨枢诔,但所说的全是自己的渴望和恐惧。
他怕萨枢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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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焕日离开後,萨枢诔立即跃下床,在房间内到处摸索敲击,想找出逃离的通道。四围的墙是坚硬的金属材质,通风口和天花板一体成形,无法推开,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看起来不难破坏的门。
虽然看得到出口,但细长的锁鍊却牢固的铐在手脚上,难以扯裂。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坐回床铺。
幸好风焕日没变态到放把斧头在房间,要他学夺魂锯那一套,砍断自己的脚逃脱。
『叹什麽气呀?大师...』风焕日端著餐盘,优雅的出现在门边。『怎麽愁眉苦脸的?糟蹋了你那张迷倒众生的脸。』
『像个囚犯一样被监禁,不叹息难道要笑?!』他轻嗤,冷睇了风焕日那总是微笑的容颜,『要是换你被我囚禁,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呀...风焕日...』
『当然。』风焕日把饭放在折叠式的矮桌上,拿起其中一个碗,递给萨枢诔,『我很乐意和大师共处一室。』
『喔?』萨枢诔挑眉。
『但我并不想被监禁在你的手上。』他知道萨枢诔现在看中的只是他的身子,到手之後没多久就会把他给扔弃,让他重回绝望的孤寂之中。所以,他不愿当被动者,他也没当被动者的习惯。
简单来说,萨枢诔就像只刚捕获的猛兽。
尚需调教。
『哼...』空口说白话。
萨枢诔接过风焕日手中的碗,不客气的大啗了起来,加上昏睡的时间,他已经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饥饿感早就驾驭了他的理智。
风焕日玩味的笑看著萨枢诔,对方以光速进攻整盘的饭菜,彷佛旁边无他人存在一般,『大师呀...』
『嗯哼...』他饿了,别吵他。
『你不怕我在菜里下药毒死你?』
『不怕。』萨枢诔从碗上抬起头,挑衅一笑,『我死的话,就再也没人陪你了。』
这话只是他随口说来讽刺风焕日的。他猜想,风焕日和自己一样,把对方当成是有挑战性的猎物,到手之後玩个一阵子就会倦腻。
在风焕日对他倦腻之前,他笃定自己不会太快丧命。就算倦腻了,风焕日也不可能在长清苑里对他不利,毕竟这里还是属於清风的地盘,苑里成员的行动会受到注意。
只要他能踏出烛龙阁一步,那麽处境将会猪羊变色!
风焕日闭著嘴,微笑不语,静静的盯著萨枢诔的一举一动。
『大师...』
『哼...』
『你以为寂寞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
萨枢诔挑眉,『不然呢?』这里还有其他人?嗯哼,的确是有,路过的浮游灵先生正茫茫然的穿墙而过。但他相信,风焕日绝对看不见。
『还有你呀...萨枢诔...』
萨枢诔扬起鄙夷的笑容,高傲的冷哼,『呵,抱歉,我的人缘可比你好一万倍呢,风焕日...』
光是店里vip的客户就有数十人,更别说那些迷倒在他西装裤下的无数苍生,除了他们,他还有肃岚和桑格,在萨律尔陪著他长大的两个长者。
虽然说桑格只长年岁不长智...
『喔?』风焕日笑了笑,收拾著萨枢诔吃光的碗盘,『你确定?』
萨枢诔得意的浅笑,『我闭著眼随便都可以举出一百个人...』迷恋他的,崇拜他的,对他又爱又恨的,对他寄予重望的...太多了,唾手可得。
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向风焕日夸耀的,在这风焕日所主宰空间里,这是他唯一可以用来证明自己高过风焕日一等的优势。
『那只是数据呀...』风焕日摇摇头,站起身,望著萨枢诔,『那群人中,有任何一个人了解你吗?萨枢诔...』
『当──』
『萨枢诔。』
『是。』啧!该死,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想要什麽?你追求什麽?』
萨枢诔皱眉,这个问题风焕日已经问了好几次了。『我说──』
『你确定你所认知的答案是正确的吗?』
『我──』我知道。他想这麽说,但是却迟疑了。『当然确定...』这句话说得极没说服力,声音里带著作贼心虚。
了解他的人...好吧,或许那些莺莺燕燕不了解他...不,不对,那些人不是不了解,而是他根本没给人家了解的机会。他的身份,他的使命,他家乡的一切,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连癸朔也只是工事上的告知而已。
不对,他有肃岚,有桑格,那两个人从小看著他成长,当然会了解他...
是吗?
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质疑著自己。
风焕日的问题,像是一盆水,泼向他内心深处的那片泥地上,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乾涸的泥地,让那埋藏在深处,不敢去触碰的想法受到滋润,悄悄的等待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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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风焕日悄悄的进入了房间,缓缓爬到萨枢诔的身上,对他又亲又咬。萨枢诔警觉的以为风焕日又要拿他泄欲,心里一阵愤怒,反射性的抓起了枷在手上的锁鍊,勒圈住了风焕日的颈子,反压在对方身上。
『哼...你太大意了,风少爷...』萨枢诔嘲讽的低语,紧抓著锁鍊,威胁性的向两边拉扯,白钢制的细鍊在风焕日的颈上压陷出了一道痕迹。『後悔把我囚禁在这了吧...引狼入室的行为是相当危险的...』
他原本预期风焕日的脸上会出现惊慌而恼怒的神色,但是对方却一如往常,若无其事般的躺在床上,笑吟吟的开口。
『我说过了...』
风焕日举起手,萨枢诔警戒的拉紧了锁鍊,却无法让风焕日的举动造成片刻的犹豫,彷佛那条鍊子是空气做成的一样。
风焕日触碰到萨枢诔的脸,大掌柔柔的抚摸,『叫我风焕日。』
萨枢诔错愕了一秒,握著鍊子的手不自觉的放松,他像著了魔一样,顺从的开口,『风焕日...』
风焕日扬起满足的笑容,捧著萨枢诔的脸,『我永远不後悔。』接著,在萨枢诔的唇上留下深深一吻。
他不後悔,就算是引狼入室也不後悔。
孤独了二十几年,只有这只狼看出他的寂寥,只有这只狼了解他隐藏在疯狂表象下的内心。
为此,就算死在对方手里他也甘愿。
况且,只是只狼,对他这只深邃的烛龙而言,根本不构成半点威胁...
9
傍晚时分,烛龙楼位在长清苑最西侧,离後山只有一段距离,因此太阳下沉到一半,便被山头给遮挡,只能瞻仰山棱边缘透出的红光。
『萨枢诔...』风焕日倚在高楼的窗台边,望著远方的落日。
『嗯...』萨枢诔手肘搁在栏杆上,撑著头,看著那乏味的拥挤天空。
这是他被监禁的第十天,或许更多,关在那与世隔绝的小房间内,他分不出昼夜,只能从睡醒的次数来推测。
由於在狱期间表现良好,所以典狱长大人风焕日特许他,带他出来放放风。
虽然只是到顶楼的阳台边,赏赏那不怎麽样的落日,但对禁闭在不见天日的萨枢诔而言,他格外珍惜这点好不容易得来的阳光。落日的光辉,突然让他觉得珍贵。
他觉得景色不怎麽样,但风焕日似乎不那麽认为。阳台上放置的长倚和小茶几,说明了楼阁的主人长在傍晚时分在此进行这种无聊又无奈的娱乐。
萨枢诔望著远方,想像著自己的公寓是在这个方向,盯著山头,彷佛眼睛可以穿透一切,看见里的一切。
意想中的calebassier空荡荡的,由於主人太久不在,器物上都蒙上了层薄灰,店里没人,屋里也没人,客厅里悄然无音,总是窝在沙发上看著没营养节目的桑格,不知去向,尚未归返。
意识在飘到更远处,出现在眼前的场景转换成高原高山,异国的国境内,住著属於另一个异国的族群,村落零零星星,只剩老弱残兵,总是守在皇室宫阙里的谆谆盼候天子归返的老者,已不复见,宫苑的一角,多了抔刺眼的土堆。
寂寥惨淡。
萨枢诔皱起了眉,重哼了一声,在心里暗斥自己没事干嘛在脑子里编造些让人心烦的幻想,想出来让自己徒感悲凉。
或许,这暗暗透露著,他害怕返回後自己会是孤单一人,倒不如留在烛龙阁,还有个人陪他...
心中那块隐密的地带,萌了芽的意念悄悄的低语著。
『萨枢诔,为何一脸兴趣缺缺?』风焕日笑道,『你不喜欢夕阳?』
『不...』萨枢诔撑著头,双眼无神的望著远方,『这里的视野太糟,没啥景色好看。』他懒懒的开口,不再尖锐的反驳风焕日的话语。
过了七天,他开始习惯了烛龙阁里的禁闭生活。
与其说是监禁,不如说是同居。就像他刚到苑里居住的那几天一样。风焕日几乎每一刻都和他留在那空荡的房间里,和他一起吃,一起睡,还有,做萨枢诔最讨厌的事──问问题。
起初他会反抗,闭紧嘴,不肯透露半个字,他本以为会被严刑逼供,但风焕日也只是笑了笑,没逼迫他,也没再对他做过强迫的事。
好吧,或许他真的犯贱,但是他还挺期待风焕日找他交欢的说...他喜欢风焕日舔他的表情,还有抱著他,吻著他,勾引著他的态度。
不过他不太喜欢後方被人入侵,那非常的痛...呃,不过,倒也不是全然的只有痛而已...啧!萨枢诔!有点节操吧!
『你比较喜欢海边的景色?』风焕日露出喜悦之色,一来是因为萨枢诔主动和自己说出心中的想法,二来是因为找到同样喜欢海岸风光的知己。
『那个差强人意,说不上喜欢。』萨枢诔头也不抬,望著远处喃喃低语,『视野虽好,但是太单调。』
『那你觉得哪里的景色最好呢?』
『...哈萨克。』他想说萨律尔,但是又对预言仍抱有丝顾虑,因此只说出所在国家的名字。
『喔?』风焕日开心的笑著,『那是大师的故乡吗?』
『...是...』萨律尔本是中原边疆的少数民族,在元代时分成二支,一支向西迁徙,定居在哈萨克边境,另一支留在中土,後来被元朝的军队给灭绝了。
『萨枢诔...』风焕日笑著,将手伸到萨枢诔肩上,宠溺的抚摸著对方的肩头和颈子。『你恨我吗?』
『不会...』萨枢诔凛著脸,继续盯著远方,努力的忽视被风焕日触碰的舒畅感。
『喔?』
『我潜入长清苑企图偷走宝镜,本身就动机不纯,你有权力对我这个入侵者做任何处份...』哼...他可是很有格调的。
『萨枢诔呀...』风焕日呵呵笑著,双手捧住了萨枢诔的脸,将对方的视线硬是转向自己,『你动机不纯对象只有那面镜子而已吗?』
『呃,我...』
『应该还有我吧...』长指拂上了萨枢诔的唇,『你一开始就在觊觎我的身体,是吧...』若不是这样,他也无法把萨枢诔诱骗到手。
呵,这是他第一次感谢他父母,把他生成这张脸,足以当成筹码和诱饵的脸。
风焕日边说头边向下凑,近到几忽要贴在萨枢诔脸上。
随著风焕日的靠近,那股特殊的气息跟著逼近,不动声色的融入了萨枢诔的呼吸,触动著他的嗅觉器官,延著鼻子进入体内。
啊...这股味道...风焕日的气味...
萨枢诔沉醉的半眯起眼。
他越来越迷恋这个味道,越来越无法抗拒这个气息。
几日的相处,他发现他似乎中了毒,中了一种名为风焕日的毒...
一想到风焕日过些日子可能会遗弃他,他的心就燃起了细微的失落感。
啧,他在失落个什麽呢...他当初还不是打算风焕日这麽做...只是角色换了而已,他有什麽好怨尤。况且风焕日对待他的方式,比他原本预定对待人家的方式,仁慈了千万倍啊...
住在烛龙阁里彷佛是在渡假,有人侍候,每天窝在房里什麽事也不用做,除了有点闷以外,基本上可以称为帝王般的生活。
帝王啊...对,他是帝王,末代的帝王,背复著复兴家邦这个使命的帝王。只是...
『萨枢诔...』
『嗯?』
风焕日的唇袭上了萨枢诔,舌头在他嘴内翻搅缠绵,好一阵子才放开。
萨枢诔勾起调侃的笑容,『你把我带到阳台上,不怕我高声呼叫引人过来?』
『不会。』风焕日摩娑著萨枢诔的唇,『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想靠近烛龙阁...』除了左辅右弼和风焕宇,还有那对他又爱又畏的堂妹风嫣然。
『喔?』和他想的一样。但风焕日不在意的表情,让他感到慨然。
『况且...』风焕日低下头,『在你发出叫声之前,我会先堵住你的嘴。』
『是吗...』呵,不用等到他大叫,风焕日就主动堵住他的嘴了...『你不怕嫣然经过,发现我被你囚禁在这?』他记得那位兴趣怪异的小姐,似乎偶尔会跑来烛龙阁偷看一下堂哥的作息。
『啊,若是嫣然发现的话...』身为兄长的风焕日,无奈的摇头苦笑,『她只会兴奋的拿著相机拍个不停,绝对不会泄密的。』因为,她不会让这麽好的题材白白离开。
『你们兄妹真是...』毫无自觉的给人制造困扰。
『萨枢诔。』
『是。』
『不要离开我。』
萨枢诔迟疑了几秒,小声低语,像是在说一个怕被人发现秘密,『...好...』
他分不清楚这是出於阶下囚该有的顺从,还是出於自己的意愿和渴望...
几天相处下来,他变得犹豫,变得矛盾,他对谶书所言开始产生质疑,但对自己也产生了困惑,他隐约感觉的到,他对风焕日的感觉,在深处有了极大的转变。
可以这样吗?和阴火?
桑格、肃岚,父亲母亲的面容模糊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心头一阵紧绷。
这是个警告,也是个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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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逆五星本部。
『已经快一个月了呢...』癸朔斜倚在长椅上,修长的食指心不在焉的逗弄著蜷伏在椅垫上的差遣妖,『差遣妖去了两次,全都扑空。』店里屋里全找不到人,连那只顽劣的猫妖也不知去向。
『搞不好是自知任务无法达成,带著宠物畏罪潜逃...』韩炜冷笑著嘲讽。
『若是那样还好办事...』癸朔冷睨了殷睿洹一眼,『我倒是担心那家伙色迷心窍,中了别人的陷阱。』有损逆五星的名誉...
殷睿洹心虚的低著头,躲避癸朔的视线。
『鎏宵,听说你为萨枢诔此趟任务占过,结果如何?』
『大吉。』鎏宵勾起嘴角,总是天真的脸上,多了丝从未见过的凝练,『上上签,再过不久他就会回来的。』
癸朔盯著鎏宵片刻,轻叹一声,『希望如此...』他斜觑了殷睿洹,冷冷的开口,『或许萨枢诔和某些人结怨,现在落入敌人手里。我不管组内成员的私事,但要是影响到任务的进行的话...』他发出阴凉的笑声,让听者打了个颤。
『退下吧。』
『是...』
殷睿洹步出癸朔的房间,仓皇的踱回自己的研究室。
啧,癸朔刚才那番话分明是对他讲的...
司徒暘谷似乎玩得太过火了,原本只是要给萨枢诔一点教训,但是现在情况不太妙,清风的那位协助者,不晓得怎麽处理萨枢诔...
希望不会太糟。
他得叫风焕日停手,惹怒癸朔的话,大家全都没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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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暗红色的烛龙阁浸泡在宛如黑墨般的夜色中,隐微的月光,让那珊瑚色的琉璃瓦透著幽暗的殷红。
住了一个月,萨枢诔已经习惯烛龙阁里的生活。吃完饭後,悠哉的坐在阳台边,吹著晚风,和风焕日閒聊閒扯。
夜晚对他而言,有著莫名的亲切感,他喜欢被漆黑的夜幕给笼罩,感觉好像自己被包裹在巨大的棉被里,令人觉得安全又平静...
『萨枢诔...』风焕日摸了摸萨枢诔的脸,『你这双棕眸是遗传自父亲还是母亲...』
『都不是...』他得意的浅笑,『是从祖父。』他的双亲都是黑眸,这双深琥珀的瞳眸是得自他爷爷的真传。
『这样呀...』风焕日继续笑著。
萨枢诔盯著风焕日,迟疑的开口,『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