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绿旖

第 1 章
昆明。机场。
秋天的阳光，温暖，明澈，照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
雷铮此刻的心情，阴郁的可以淹没全部的阳光．
原本趁着公司业务淡季出来游山玩水放松一下，就在刚刚看到香格里拉那一片绚丽如火的草原，一个电话令他咽回了只发出一半的感叹，匆匆折返，好不容易弄到了旅游旺季十分抢手的机票，又偏偏遇上飞机晚点，已过了安检，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干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流逝的很慢，周围的单身旅客都已三三两两的开始闲聊，雷铮沉默的坐着，阴沉的脸色，仿佛一块"生人勿近"的告示牌，拒人于千里之外．
身边的男人，总是不停的变换姿势，每动一次连带着雷铮身下的座椅一起微动，雷铮拧了眉投去一道厌恶的目光，那男人只消停了片刻，就又开始恢复原状，仿佛在挑战雷铮的耐性．
就在雷铮要爆发的瞬间，手机声响，一腔怒气冲口而出，"什么事?说！......飞机晚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你自己想办法......甭他妈废话了，再说下去，那审计报告就递出去了......要是报告出了，上边再找人也白搭......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明白，来检查的带着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来干吗！......你以为？要是什么事都按你以为的发展，现在就是我给你打电话了！......我知道是最后一天，跟我解释有个屁用，要么，你摆平事务所的人，明天给我份无保留的审计报告，要么，就都撂给我，你直接去财务结工资，辞职信都甭交！"雷铮说完，恨恨的扣上手机，＂你大爷的！废物点心！＂
恶狠狠的将投过来的数道好奇的目光瞪回去，不耐烦的看着身边调开目光后继续动来动去的男人，"您内急吧？"
那男人一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上，写满了错愕，无语．
"您要是内急就赶紧去，来回换姿势也忍不了多久，我给您看着包儿．"
那男人这时才听明白了雷铮的话，略略打量了一下雷铮，不怒反笑，笑的还挺讨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转动着一双小眼睛，似乎再想着下面的话．
雷铮偏过头，无意与他搭话，继续自己郁闷。
那男人到是不动了，东张西望的仍然不消停，片刻后，突然他手机响，接了以后一句话未说就挂断，猛的站起来，刚刚迈出一步又收了脚坐回原位，这一下又震动了座椅，雷铮"咝"的吸口气，怒目而视，却见他脸色苍白，额上一层细细的汗水。
雷铮有些诧异，这人一个电话就变这样了？确实沉不住气，略一转念，自己不也因为点事儿就烦燥的不行，拢不住火儿，也没啥资格笑话别人，算了，忍了！
要说这世人不带眼利劲儿的还真不少，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这雷铮一脸的阴郁就差写个＂别理我＂在脸上了，身边的男人却对雷铮一脸的拒人千里视而不见，磨磨矶矶的开了口，"那个......这位先生......"
雷铮继续看着窗外，沉默，希望这人能识趣些，偏这个似乎是要探探雷铮的底线，碰碰雷铮的手肘，大胆的迎视着雷铮厌恶的眼光继续说，"雷先生......"
微微一愣，想明白是手里的机票泄露了自己的姓氏，不耐的望着那男人，等他开口。
"您是去Ｂ市吧？"
"要是去Ｃ市我还座这儿，不是缺心眼儿嘛，您骂人呢吧？"
"雷先生误会了，听口音您是Ｂ市的人吧？"
雷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跟您有关系吗？"
那男人无意义的吞咽了一下，"雷先生，我有些麻烦，您能帮个忙嘛？"
一丝邪恶的笑意慢慢绽于唇角，"看包儿？"左右也是无聊，送上门来的消遣错过有些对不起自己，一番粗略的对对方战斗力的评估之后，雷铮开了口。
"哦，不是。"男人紧张的四顾一下，"那个，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要改行程，那个......您能帮我个忙么？"
"真遗憾，改签机票这事不归我管。"
"哦，不是不是，"男人慌忙否定着，又四顾着望，雷铮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是这样，我手头比较紧......"
"借钱？哎，我说，咱们还算陌生人吧？我是姓雷，可我不叫雷锋．"
"哎，不是......"男人出的汗更多，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个小盒，随手抄起一张报纸，挡住四周的视线，递到雷铮的面前，后面的话一下子顺畅了好多，"我想把这东西压您这儿，您借我点钱，你既然是Ｂ市的人，留个地址，过些日子我去您那赎回来，求您帮帮忙吧。"说着，打开了那个盒子，一片玉色莹然。
雷铮瞟了一眼，盒子里还有个卡片，好象是玉石鉴定书一类的东西，不以为然的抬眼，"多少？"
"五千！我买的时候一万多呢！"
"旅游的地方买的东西有几个实价儿？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假的？"
"您看，这有宝石鉴定证书，您再看看我的机票，我是真的要去Ｂ市临时有事改的行程，这机票也得小两千块，您见过有骗子下这么大本儿行事儿嘛？"
"您还挺信得过我啊，您就不怕赎回去的时候是假的？"
"哟，您真有意思，这鉴定书上有照片，您是要找个一模一样的假货还得费点功夫，瞧您这派头，不至于为这几千块下那功夫吧？"
雷铮突然对眼前这男人有了点改观，说的话都分析到点儿上了，合理！
"二千！我买了．您也甭想着赎了，虽说有这证书，我也难辩真假，看您着急的份上，我尽力帮您．这么说吧，二千块我还扔的起，留地址什么的就免了，这年头流行保护隐私不是？您觉得合算就钱货两讫，您要是觉得亏就算了。"雷铮商人的本性表露无遗，虽说乘人之危有点不厚道，可是你求到我头上了，我也告诉过你我不是雷锋了。
那男人犹豫，雷铮漫不经心的调开眼光，一付无可商量的表情。
"好吧！按您说的办！"对方好象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扣上盒子，就手把遮挡用的报纸草草一包，另一只手伸着要钱，"您真会砍价儿！这鉴定证书您可千万别丢了啊，这可重要，没它就麻烦了。"
"嗯，无所谓。"雷铮慢悠悠的从钱夹里拿出钞票数着，掩饰住一丝得意，小子！我姥爷玩玉的时候你丫还没出生呢，一万块？蒙傻子呢吧？这东西你丫一定也不是好来路，二千块就出手，若我没走眼，这块玉你三万块能从市场上买的下来，我跟你姓！
念及此处，微笑着把钱递过去，"您贵姓啊？"
"于建。"
那男人接过了钱，数都没数往怀里一揣，"鉴定证书您可收好了啊，那可是证明这玉不是假的。"拎了包，举手道别，匆匆走了。

第 2 章
绯夜，雷铮喜欢这名字，他觉得这是赵辉从小到大难得的透露出来的那么点浪漫。
绯夜，是一间高级俱乐部，有形形色色的漂亮男孩儿。
赵辉，是绯夜的老板，是雷铮一起长大的朋友，黑道世家，尽管老爸曾多次嘱咐雷铮要离赵辉远点儿，雷铮还是与赵辉臭味相投在了一起，从小学到高中，连雷铮在国外留学都没断了友情。而赵辉，也将雷铮干干净净的划出圈儿外。
"再来一打啤酒！"赵辉招手叫了个服务生，笑嘻嘻的叮嘱道，"要最便宜的。"
"你可真大方！"雷铮伸直了长腿，更深的靠进沙发里。
"对于借酒浇愁来说，什么酒效果都一样，啤酒不是量大么！"赵辉笑。
"我浇个屁愁！"雷铮翻个白眼，点烟。
"行，你心里承受能力一流啊！一个月内，家里让人翻了三回底儿掉，您还坦坦的坐这儿喝酒，牛！"
"你就幸灾乐祸吧。"雷铮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操的，最近也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了，小偷都上我们家开会去了，连着三次，邪了！也不知道是一拨来了三次，还是来了三拨？下回我留一纸条儿在家，写上--大爷您找啥留句话，我给您指地方，欢迎日后来取。他妈的！！"
赵辉忍着笑，拍拍雷铮的肩，"哎，说真的，用不用我帮忙？或者我打听一下，是谁干的？"
"不用不用，这小偷小摸的事还劳您大架，家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就是这回钟点工受伤了，有点麻烦。"
想起这回家里被盗，雷铮是真的郁闷了--不到一个月，家里进了三回贼，第一次，丢了一万多现金，第二次倒是没丢钱，少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可具体也说不清倒底缺了多少。
每回都是翻的乱七八糟，跟台风过境一样，请了钟点工来打扫，第二次这钟点工还没走呢，第三拨又来了。那钟点工是个刚刚上大学的女孩，胆小，干着干着活，突然进来三个陌生男人，威言恐吓，吓得女孩欲夺门而逃，可脚下一绊蒜，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弄了好几处骨折外加轻微脑震荡，这下更热闹了......
"要不，我打发俩兄弟去你那儿盯几天吧？不会是你生意上惹了什么人吧？"
"歇菜吧你，本人一向奉公守法，老老实实做生意。"
赵辉大笑，"就您还奉公守法？也不知道是谁刚到云南就被税务检查给弄回来了，要真问心无愧，你犯得着折腾回来？"
雷铮撇撇嘴，不接他的话，"哎，你手下兄弟有会打扫卫生的不？"
"打人会，打扫不会！"f
"得嘞，那我还是找钟点工吧。"
"挑个胆大的，找个男孩怎么样？好歹不至吓成这样吧？还不够添乱的！"
"还得要会干家务活儿的，要不我家还不得跟又被偷一回似的。"
"外加年轻，真要是再摔一回，哪儿折了接巴接巴还能使，岁数大的弄不好你还得养他下半辈子，好不容易把你亲爹盼出国颐养天年了，你这边再弄个干爹养着玩。"
"你就他妈乌鸦嘴吧！这回挑我在家的时候让他来干活，省得又出乱子。"雷铮越想越气。
"那我劝你再找个长得顺眼的，要不他顶张夜叉脸在你眼前晃，家里干净了，你心里可就堵喽。"赵辉又笑着接道，"你登记的时候这么写--高薪聘请钟点工一名，要求男性，二十五岁以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身体健康，相貌英俊，胆大心细，会做家务，随叫随到。"
"这是找钟点工么？"雷铮终于笑出来。
赵辉也笑着吐出一口烟，点头道，"挺好，多用途，说不定顺手变成小情儿，这就叫搂草打兔子！"
雷铮随意伸个懒腰，"我没你那么急色，见着漂亮男孩就想上！赶紧的，给我开间房，今儿晚上睡你这儿！我那乱的跟贼窝似的。"
"我这儿就是贼窝！"赵辉不以为然的笑。
"那也睡，不乱就行，我那儿都没地方下脚了。"
"行啊。"转头跟身边的一个男孩吩咐了几句，目送着那男孩离去，回过头来发现雷铮也盯着那男孩背影看，"嘿！嘿！嘿！看什么呢？"
"这男孩漂亮啊！"
"废话！我这儿哪个不漂亮？怎么着？用不用我给你安排一个？这你可得付帐了啊！"
"行，就你吧。"雷铮随意的笑。
"先说好上下。"
"我上你下。"
"做梦的时候估计能行！"
"您就让我梦想成真一回吧！"
"我上你下，这是我一辈子的夙愿，您先让我实现了，我一准儿让您美梦成真！"
"没劲！我还比你小几个月呢，你得让着我！"
"就因为你小啊，小孩得听大人的！"
"我说你不怕折寿啊？要不，咱抽签吧，1和0，怎么样？各人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抽着哪个算哪个......那叫一公平！"
"嘿嘿，我说雷子，从十五岁起咱俩就重复这几句，你说不累，我答着都累了，你有点创意行不？"
"我想说新的啊，不是怕难为你那智商嘛，万一我冒出句新词儿，你答不出来，栽面儿啊！"
"行了，打住吧！谁也甭说谁，都是配套的。"
正说话间，那男孩回来，与赵辉低语了几句，赵辉点头微笑，毫不掩饰笑容里的几分宠溺。那男孩与赵辉说完，抬头遇上雷铮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向雷铮微笑并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去。
"这是你新找的小情儿？"
赵辉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淡淡的说，"雷子，这绯夜里，除了他，你要谁都行。"
"哦？"雷铮有点意外，"你认真了？你不是说混在你们这圈里，不能有弱点么？"
赵辉无语。
雷铮岔开话题，"你说的啊，除了他谁都行，嘿嘿，我是不是应该录下来做个证据。"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过？"
"你做的了别人的主啊？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打晕了扔床上，一杯药灌下去，热情又主动，包您满意。"
"我怎么有点发抖啊？"
"捆上更保险！哈，我这可是全套服务了。"
"我至于么我？不愿意就拉倒，还带霸王硬上弓的？"
"那可不一定，反正话先撂这儿！"
"先谈好价钱，省得万一有这么一天，你座地起价儿！"
"奸商！"
"这叫先小人后君子。"
"拉倒！君子还谈这个？"
"你不是说不一定嘛，我这是以防万一。"
"五万！"
"黑啊！"
"打晕了一万，扔床上一万，灌药一万，捆好了一万，场地费一万！"
"遇人不淑！"
"不宰白不宰，你个奸商。"
"奇了怪了！我这么好一人，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
"缘啊，妙不可言！"

第 3 章
清晨。
雷铮坐在沙发上盯着挂钟，一个劲儿的犯困，不过一大早起来是自作自受--那次离开绯夜，雷铮真的按赵辉说的发了个招聘启示，其实也就是个玩笑，秘书拿过原稿的时候那脸色就象在市中心的大道上看到了奔跑的驼鸟。不成想，第二天晚上接到了家政公司的电话，说明天可以来人，雷铮很意外，但仍然抱了希望试试，至少，他不想要个姑娘来当钟点工了。在雷铮看来，守时是钟点工必备的条件，于是定了早上七点。其实是因为总结了上次的教训，他想让钟点工在自己在家的时候工作，特意考验一下这个钟点工，其结果就是害人害己，自己也得起个大早。
正当雷铮就要再度睡过去的时候，门铃想了，雷铮看看挂钟，六点五十九分。
可视门铃里显示出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有着好看的轮廓。
打开门控，雷铮走到窗边向外看，那男孩正从大门走进来，清爽的牛仔和Ｔ恤，身材有些偏瘦，却不失挺拔，斜背着一个双肩包，步履轻快，踏着秋天的晨光，走向自己......
厅门被推开，金色的阳光从男孩周围洒进客厅里，将他变成一个修长的剪影，长长斜斜的投注过来。
雷铮望过去，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比例近乎完美的身材，他随手将门掩上，阳光依旧从半掩的门缝里透进一线，仿佛是他握了一缕晨光......
"您好，我是旭阳家政公司推荐来的钟点工。"男孩看着雷铮，眼光里有审视的意味。
"请坐。"
"谢谢。"男孩道谢后并未坐，而是走近几步，递上了家政公司的介绍信及相关的证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