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阿宝等那些干冰都落地,就凑过来,见之笛眼睛通红,问道:"真的很难受?"
之笛含泪点点头,说:"也不光是身上难受......"
阿宝说:"那么是想起什么事了?"
之笛低声说:"是。"
两人收拾清理一阵,阿宝见之笛仍是不开心,说:"我上你当了。只说真的是玩游戏,哪想到你却不止这个意思。你心眼儿不少。"
之笛勉强笑笑:"但你还是陪我玩下来了。谢谢你。我今天,哭得很痛快。"
阿宝笑道:"我也很爽啊!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以后只要你愿意,还可以陪你玩下去。"
之笛微笑道:"那敢情好。我刚才还想呢,以后不光依着顺序玩,还可以每次取个名字。就当是‘主题SM'好了。"
阿宝失笑道:"你这妖精!花样儿还真层出不穷。那你说,今天玩儿这个把戏,该叫什么?"
之笛垂下眼帘,说:"叫它‘初雪'吧。第一次这样,身体里外都下雪似的。够我记一辈子了。"
"初雪,初雪......"阿宝跟着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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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初夏,之笛和阿宝的游戏也玩了几次,两人配合倒越来越默契,仿佛天生是搭档。之笛是随心所欲加上异想天开,阿宝的感觉也上来了,分寸掌握得一次比一次好。不过方案的设计仍然是之笛负责,既要考虑到新鲜感,又要考虑到可行性,然后与阿宝沟通交流,倒像是做某种正经工作似的。有时候之笛不免自称为"SM主创",意思是阿宝只管实施。但无论这么说,其实彼此都有些沉迷于这个游戏。
正赶上一个很好的夜晚,难得有些清爽意思,月亮也起来,越觉得是个良夜。
到约好的时间,阿宝见门已半开,径自进了客厅,见只亮着落地灯,屋里光线朦胧,那人半躺在沙发上,果如玉山倾倒,又多了一段风流态度。
阿宝过去坐下,抱了抱他,亲昵地说:"干吗呢?"他看着怀里的俊美面容,总要死命忍耐,才能狠下心不去吻那张又漂亮又顽皮的嘴。根据他们的约定,亲吻是犯规的。这个小狐狸,实在是狡诈异常,说是SM,却也注意了闭关锁国、严防死守,把人逗弄得欲罢不能,其实难说清楚究竟谁是S谁是M。
之笛戏谑地咬咬他的耳朵,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再到床上做了一番假凤虚凰,感觉又像情人又像陌生人。这样热身之后,SM正经开场。
原来这次玩的内容,根据之笛的分类方法,算是塞子,和馅儿的区别在于,前者不能完全进入身体,得留一半在外面;后者必须都填充进去,果然也有点儿人肉包子的感觉,只不过人肉在这里是包子皮,那馅儿虽然也能吃,对包子本身来说却是折磨。
在阿宝喝令下,之笛侧转身体,半靠在沙发上。就见阿宝拿出一个瘦长颈大肚子的透明玻璃瓶,里面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爬来爬去,隐隐发光似的。
之笛忙叫:"主人!我怕!这次放过我吧!"
阿宝"啪"地给了他光屁股一个大巴掌,微笑道:"乖,听话。咱们不怕。"
之笛哆嗦道:"主人!我宁可你打我骂我,也不要听你这么温柔阴毒地说话!"
阿宝笑道:"你这奴才!就是贱!等着享受吧。"手上却丝毫不停,先蘸了一些KY,在他身体里来回涂抹,又把瓶颈细致抹了一番,慢慢推进。
却见之笛身体轻轻扭动,似痛苦又似欢愉。阿宝把瓶颈来回推拉几下,之笛就如受电刑一般,开始抽搐。最后他又把瓶子猛地往前一送,听见之笛"啊"地大叫一声,人就趴倒下去。阿宝见他身体瘫软,气息剧烈,却不是受伤模样,就不管他。只见那瓶子轻轻颤抖蠕动,如同突然一个被封印的妖魔,突然间活了似的。
停了一阵,阿宝就找出两条领带,照之笛身上一抽:"臭奴才!给我起来!"
之笛于是慢慢爬起,在阿宝的抽打下,慢慢摆出各种造型,最终依令做了个"海的女儿",跪坐在沙发上。
阿宝把窗户关得严丝合缝,又灭了灯。只见窗外月光如水,沙发上的人如一尊古希腊塑像,通身白花花的,腿间却闪着点点幽绿火光,映着些微皮肉须发,妖异媚惑。
然后阿宝打开音响,里面传出的却是一段《十八摸》:"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阿宝就喝令:"贱奴!还呆着干什么!给我跳!"
之笛只得小心翼翼,腿间夹着一只瓶子,里面又摇摇晃晃地闪着光点,趔趔趄趄,在地上走了几步,又要跟着乐曲节奏,又要照着歌词模自己,稍有不对,阿宝手里的领带就抽过来,虽然丝绸光滑,却一样火辣辣的生疼。
这时阿宝找出一个袋子,对着空中抖了几下,只见幽光点点,如火星一样飞溅,却不坠落,只在空中来回漂浮。
阿宝见了这景象,不觉暗叹:"这狐狸也想得出来!搞得这么妖模怪样的,却也真是有趣。"又想这个人实在有精神,光要捉这些萤火虫回来,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
那两人对唱的《十八摸》已唱到腹部,说的是:"伸手摸姐大肚儿,好象一区栽秧田,伸手摸姐小肚儿,小肚软软合兄眼......"之笛只得依着歌词,探手去摸,却不料脚步走大了,那瓶子有些滑脱的感觉,忙绞住双腿夹紧,急迫中又觉得浑身酥麻,汗湿肌肤。正酸软间,背上早吃了一下重的:"快跳!"这一下抽得响亮,只疼得他眼泪滴答。
阿宝吼道:"不许伸手去扶!要是瓶子掉出来,你就把这些萤火虫都吞下去。瓶子摔碎了,你就跪玻璃渣!"说着没头没脑抽了几下。
之笛含泪点头,只得艰难挪动,继续跟那歌的节奏,又自摸自抚,又忍受那瓶子在身体里活物一般拱来拱去,又怕那些虫子顺着瓶口飞出来,又担心瓶子掉落。正狼狈万状、苦恼不堪,泪眼看见空中的萤火虫自由自在,轻盈舞动,又多了一重刺激。
本来已经非常难受,偏偏又想起几句话,清晰得就像有人在耳边说似的:
"都说你聪明不凡,也不见你谦虚,我就问你,你觉得萤火虫像什么?"
"像妖精的眼泪罢。"
"一个比喻也这么刁!什么怪人!"
"那你说像什么?"
"我也许有点儿想法,被你这句话放在前面,也说不得了。刚才还笑,现在越想越觉得这比喻入骨。形态、颜色、质感都贴近,又隐约,又阴柔,又伤感。我倒为这句话有些难过了似的。"
他又想起在山上听过的那两个人的故事,此时回味自是另一种味道,只觉生命果然仓促,如流萤点点,短暂忧伤。
阿宝在黑暗中也发现了他神气不对,借着几只萤火虫一起飞过带来的微光,看见他脸色痛苦,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滚落,有梨花不堪雨露之态,却不是因为疲倦惊恐,明显是一段悲伤。
他喝声:"停!"就问之笛:"今天虽然抽了几下,也不至于疼得忍不住。这次游戏也最多是折辱麻烦些,身上也不会特别伤痛难过吧。你哭什么?"
之笛终于获得解脱,懒洋洋躺在沙发上,泪脸带笑,却锁着眉宇。随口说:"既是妖精,自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喜怒随心。"
阿宝笑道:"明白了。你流这几滴妖精的眼泪,也还有点儿能哄动人。"
之笛就细细看他一眼,半晌,微笑说:"你真动心了?"
阿宝冷笑:"死心吧。老爷我八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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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离开的时候,说下次由他来筹备一切,不然SM来SM去,他名义上是个主人,却事事靠奴才帮衬着,不免有被架空的感觉。之笛听他说得滑稽,又知道他其实很聪明的一个人,就点头认可。
到再次游戏的时间,阿宝居然先邀之笛一起吃饭。之笛爽快地答应了。两人边吃边白话,偶尔互相看一看,都觉得看不透对方似的。仍然是那样,一半陌生一半熟悉。对于很多在圈子里打滚儿多年的人来说,这或许是正常状态。
停好车,阿宝从后座上拖出两大包东西,一包递给之笛,一起上楼。之笛纳闷道:"也不知什么东西,抱在手里不算沉,软软的,又不轻飘。倒像个填好的枕头。"
阿宝笑道:"那也差不太远。"
然后他就拉着之笛去洗澡。之笛见他此次格外主动,又疑心他想趁洗澡时对自己下手,却听阿宝说:"今天都依我的。来玩个宠奴。"
之笛含笑道:"具体怎么说?"
"奴还是奴,SM中也见点儿宠爱痛惜的光景儿,"阿宝笑着,扯过浴巾,给之笛细细地擦拭,"你就当自己本来是主人的心肝儿,因为犯了错误,不得不受责罚。"
之笛笑着弯他一眼,就抱着他脖子,赖过去:"那抱我上床吧。"
阿宝笑道:"本来也是要抱。想你也是等不及了。"抱了之笛出来,却把他放客厅里的沙发上,自己进卧室忙了一会儿。
之笛正疑惑他捣什么鬼,阿宝又出来,抱起他,说:"闭上眼,大爷带你睡觉去。"
之笛骂了一声,果然笑着闭眼。随即发现自己被放到床上,身下什么东西,又香又软,却又带点儿湿润感觉。睁眼看时,阿宝就趴上身来,在他脖子胸脯上啃咬一阵,他只好又闭眼,胳膊腿绕上他身体,让他摆布,只当是做个春梦。
阿宝在他耳边笑:"你是看不见你自己这会儿的样子。又是俊,又是媚,这么一副温柔出水的样儿,真跟个娈童没丝毫分别。"
"人家就是你的宠奴么,"之笛微微睁眼,腻声说。
"又来装妖精了,"阿宝笑道,"你呀,有时候让人不得不服。你这脸皮不知什么做的,千层饼也不及你。偏又生得好。"
"我的小屁股比脸生得更好,"之笛瞅着他笑,"想不想用一次?"
阿宝轻轻给他一耳光,笑着说:"你也别动坏心眼儿。把人勾引起来了,你就拿什么规矩来压人。我却不是你想的,那么急色。倒贴钱我也不见得真干你。"
之笛笑道:"算你聪明。"这时他把身子底下铺的东西早摸遍了,再看一看,果然是无数花瓣儿,倒都是桃花。心念转动,又问:"碧桃早过季了,你从哪弄这么多来?"
阿宝说:"植物园有朋友。"
之笛微笑说:"难得你也这么风流起来。我还真没错看你。"
阿宝捏着他下巴,笑道:"那是。SM宠奴么,总得要点儿活色生香。"又去打开床前另外一个包,口里说:"猜里面是什么?"
之笛懒懒说:"必然是桃枝。"
阿宝点头说:"还不算白痴。早先你想的法子,把身体里面都虐过了,只剩外面还没正经动过,今天就来个经典的鞭打吧。"
之笛伸个懒腰,一腿伸一腿屈,却被阿宝拍了一下,说:"别装这些模样儿勾引我!"他也不计较,只笑说:"也不清楚你带了多枝?"
阿宝说:"你再猜。"
之笛转转眼珠,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带上100枝......不对不对,要换了我,就带上101枝,算是100冒了头,有个无穷无尽的意思。"
阿宝笑道:"我却没你这么刁,想个数字都这么用心狠毒来威慑人。只有100枝,都是认真挑的,又细又软,天生的好鞭子。"
之笛微微冷笑,只说:"也不管具体数目。你千辛万苦弄这么些玩意儿来,还是赶紧动手吧。就让你把我打成个烂桃子,当是碧桃终于结了果!"
阿宝说:"你还真这么迫不及待等人打。不是一般的贱。"
之笛笑道:"那是那是。我就是贱。你不也贱嘛。两个贱人凑一块儿了。"又说:"去弄盆盐水,蘸了盐水打,那样才算是狠。我今天也想玩儿个大的。"
阿宝点头:"好办法。我居然没想起来。"
之笛又笑说:"唯一的要求,抽一下,吻一下。就疼死我,也得累死你。不然也不算SM宠奴。"
两人原本一丝不挂纠缠着,此时阿宝就起来,先穿上SM套装,算是工作服,就去准备。之笛盯着他的背影看一眼,又看那些桃枝,上面还带着花朵花苞,想象抽在自己身上那种艳丽妖娆,身上就有过电的感觉。
他半睡不睡地躺着,听见阿宝说:"好宝贝儿,忍着点儿,看我怎么疼你。"接着"呼"地一声,桃枝抽在身上,仿佛一道火苗烧过去,从表皮直往肉里钻,然后颤悠着疼。又觉阿宝的两片热嘴唇果然贴上来,熨斗一样磨过去,疼痛就轻了好些。
他也不说话,只当死人一样躺着让他打。偶尔睁眼看时,正见到一下抽在腿上,枝上桃花脱落,花瓣掉了一身。又因为老抽一个地方,那块皮肤也破了,溅出一些血点子,跟着花瓣乱飞。
不见血还好,一见血就觉疼得厉害。又感到抽打始终没完,却再也没有亲吻。就抬眼看阿宝,模糊看见他正跪在床上,咬着嘴唇,似笑非笑地边看自己边东一下西一下地打,比工作还认真似的。
阿宝见他看过来,又挂了一脸泪,就说:"求我就不打了。"
之笛冷笑:"不是说好玩大的吗?今天我偏不求你。我告诉你吧,只要不伤筋动骨,就没大事。当初为了玩SM,早备下疗伤结痂去疤痕的药了。"
阿宝于是继续抽,又听之笛说:"你又费心装模作样,今天偏又弄这些花枝花朵儿来伤我,也给我留一枝,当送给我看着玩的。另外那99枝,你就玩儿命都抽断了它!剩一枝好的,你也不算人养的!"
阿宝见他分明疼得泪如泉涌,却又拿这些把父母都牵扯进去的狠话来逼自己,也气得变脸,雨点儿一样乱抽一阵,连着打断好几枝,破碎花瓣飞得床上地上到处都是。
44(卷五.完)
这次SM耗了格外长的时间,之笛也不知自己是痛的、累的还是困的,最后就觉得灵魂和身体分了家,晃晃悠悠,往什么地方飘过去。隐约觉得天上下了雨,洒下来却分明是开水,点点滴滴烫人;又是什么东西在脸上热乎乎地磨来磨去,又甜又痒似的。可是他却睁不开眼,发不出声,只觉得灵魂越飞越高。后来又听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又像呜咽又像抽泣,缥缥缈缈地叫着:"小蝎!小蝎......"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必定是暮云了。
然而四处一片黑暗,他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突然又觉得暮云其实早就死了,今天必然是来带他一起走的。心里刚豁亮,周围也成了光天化日,原来他是在一条坎坷的盘山公路上,暮云正在前面开车急驰。他大喜:原来暮云还是活着的!连忙迈步去追,却周身酸软,腿脚沉重,根本提不起劲来,只得眼看着暮云钻进一片乌云和尘埃里。等他终于到了那里,只见一匹森森断崖,云遮雾绕,上下都看不清楚,当时就腿一软,跌倒在地。他知道暮云出事了。
他千辛万苦爬下悬崖,身上磨破了好几处,有些地方微微疼痛。可是找来找去,只发现大片的灰烬,和汽车的残骸。
之笛想,就算人已死,只剩下一副骨头,也要把他找出来!他把汽车残骸弄到一边,发现一个深印在大地上的人形,显然是暮云砸在地上留下的。可是人却不见了。
他对着那个人印子,只觉得心里一阵剧痛。憋了好久的眼泪"哗哗"地流,他也小声叫:"暮云!暮云!"
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那个人形的凹陷之处都盛满了一滩水,就像一个亮堂堂的咸水湖。然后那个湖泊慢慢收缩凝固,竟是个人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