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爷只是用眼睛看."
"谁都是用眼睛看的啊."
逸璟很想白他一眼,忍了忍,做罢.
望晨一笑,接下去看其它的画,展厅内很安静,长长的画廊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与呼吸声.这个静谧的空间让逸璟的脑袋一下子消停了下来,他发现忙中偷的半日闲,是件不错的事情.
卢浮宫内,长长的画廊两边挂满了世界上着名的画作,每一幅都是世界级的宝物,犹其是达?芬奇的画,吸引了无数慕名而来的各地游人,画前堆满了各式崇拜与痴迷者,还有更多的是因为名画而来凑热闹的人.
不管是什麽动机,总之,大家都是来赏画的.
逸璟虽没有正式接掌家族的事业,但已涉足社交界的他却也不是每天都能得闲,俗物中猛然脱身,让他很放松,但若是在这个地方耗上一天,他还是有些不适.
他问自己,为什麽非得陪这个人到处闲逛呢,为什麽接到望晨的电话,自己就出来了呢,对,一定是因为那个人交待过的关系,我只是负责照顾他而已,逸璟只好这样想着.
将目光定格在眼前的画上,而思绪却飞到中学的那个时代,他对望晨的映象很深,因为,在对芥川慈郎的比赛时,只稍稍用了一点实力,便将那只瞌睡虫打的落花流水,逸璟不能说不惊讶,只是比起别人的天才,他更关注自家的天才.
六年呐,过去了这麽久,当年那些青涩的孩子都长大了,逸璟也一样,心智都更成熟了,他早已察觉当年望晨瞳中单纯的蓝色,现在已经渐渐变的深沉了.
"呐,逸璟,我们走吧."
"怎麽这麽快."逸璟心中有点小小的意外.
"嗯,"望晨点点头,"我饿了,早上出来几乎没吃什麽东西."
"那好吧."逸璟看着那个往出口走去的人,心中更纳闷了,这里面不乏为了看画而连续待上一个星期的人,有的甚至更长,而望晨却像个普通人一样,看过就走,还是说这里的画根本就不吸引他.可是他是学美术的吧.
穿过长长的画廊,"天啦,神之笔,这颜色,这笔法,太妙了,太棒了,真是无法形容啊."逸璟斜眼瞅了瞅一个立在画前的年青人,脸上尽显痴迷,一看便知道是个学画的学生.而为什麽望晨就没有这种表情呢.
出了卢浮宫,走到广场中,望晨转身盯着那座玻璃金字塔,在深思什麽.
"对这个金字塔感兴趣?"
"不,只是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 e
"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贝聿铭,先不说其它的.光是能把埃及金字塔大胆的搬到卢浮宫来,也真够厉害了.我的这个朋友一直都有一个想法,他希望有一天能把中国的牌楼搬到大英博物馆门前去."想着,望晨笑了起来.
逸璟皱眉,"为什麽要把中国牌楼搬到大英博物馆那里?"
"大英博物馆中不是有很多中国的文物吗?没有一个中国式的入口,岂不是很不协调,所以他一直都很佩服贝聿铭,虽然这个金字塔不是原装的."望晨所说的人是白韶鸿.这个好友脑中有时装的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逸璟若有所思,"这麽说来,你这位朋友很喜欢中国建筑了?"
"嗯.不是很喜欢,而是非常喜欢.他对小桥流水,园林花香简直就是着了迷.况且中国本土的建筑风格不都是从古代中国传过来的吗,虽然后来自成一派,但到底缺乏了一种大气感.必竟不是正宗的啊."
"你对建筑这麽了解,我真怀疑你到底是学什麽的."
望晨笑了,"我当然是学美术的,只是宿舍里除我都是学建筑的,我只是对油画不是太喜欢罢了."
"这样啊,难怪你对那个什麽达?芬奇的微笑没兴趣."
"是蒙那丽莎的微笑啦.不过若说是达?芬奇的微笑也不为过,"看着逸璟的不解,望晨接着说道,"有人做过研究,说那幅画有很多迷点没有解开,而且还大胆猜测,那是达?芬奇的自画像."
"自......画像?"逸璟觉得有心里有点起疙瘩,"不可能吧."
"画家们的性格都很乖张,越是大师级的就越与众不同,这只是传言,不过达?芬奇确实很重视这幅画,据说总是不离身边,况且画中确实有很多迷点.里昂纳多本人就是一个个性古怪的人,不光是画,对其它方面更是有很多透彻的研究,比如宗教,生物方面等.如果说他刻意在画中留下什麽迷题也不为奇吧."(某遥承认<达?芬奇密码>让我中毒很深 -_-|||的说)
"那你有喜欢的画家吗?"
"如果要列举,算是莫奈吧."
"他画了什麽好看的微笑吗?"
"不,他画风璟."停了停,望晨低喃,"相较之下,我还是喜欢中国的水墨画."
虽然声音很低,逸璟还是听见了,心中一声"咯!","你喜欢中国的水墨山水?"
"嗯.是啊,逸璟你知道吗,"望晨抬起眼眸,瞳中燃起一阵小小的蓝焰,"单纯的黑色挥洒於白纸之上,就将那种磅礴的意境表现了出来,不同的手法够成不同的风格,有时寥寥数笔,就成一幅意境深远的画.画面并不华丽,没有蘩华的颜色,所画之物也都很平常,残荷,残菊,枯木,却都能画的别有风味.还有位大师曾将研好的墨汁直接泼於纸上,手持狼豪挥笔而成,那种震撼的气势在西方美术中是找不出来的."
逸璟低低的笑了,"可是,若比细致......"
"有工笔画,工笔花鸟与人物画,不论是颜色,线条,细腻度都不逊色.这些都可以从现存的古画中看出来."
"望晨,你现在的样子,才是一个学美术的学生所该有的神情."
"咦?"望晨略一愣.
"你脸上的神采飞扬,谈画时那种神情才像是一个真正学艺术的学生.刚才在里面,你简直就像一个观光客,不过真没想到,能激发你热情的竟是中国画啊."
望晨笑了,"是啊,文化无国界,我一直这麽认为.可是很多人却不明白."
"你很爱好和平啊。"
"没错,我是反战主义者。"
"好了,不谈这些了,你刚不是说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再这麽说下去,就天黑了."
6.巴黎日出 中
逸璟将车开到一家日式料理店,望晨惊讶於法国人也能开出这样的店,可是看见金发女郎穿上和服时,望晨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吃过饭想去哪儿?"
咬着筷子,望晨想了一下,"埃菲儿铁塔吧,我想知道,跟东京塔有什麽不同."
"唯一的不同处就是下面的城市不一样而已."
望晨笑了笑,"那也不同之处啊."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和谐,望晨不禁感叹,人都是会变的.如果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十分华丽张扬的对手部长,那自己会跟他这麽平和的坐下来吃饭吗.光是用想的,就觉得有点恐怖.
饭后,一通电话却打乱了行程,逸璟临时有事.望晨并不勉强,决定回学校去,逸璟看着他走进公寓,才发动汽车离去.
祝寒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见逸璟进来,促狭的一笑,逸璟随手将手中的手机扔向他的门面.
"你真是没事可做了吗?"往沙发上一靠,管家已经端来咖啡,恭恭敬敬的呈在他面前.
"很少见啊,你会陪人出去玩."祝寒打开逸璟的手机,"啧,啧啧,我说逸璟啊,你准备对他出手吗?"
"怎麽可能."逸璟玩味的一笑,"我只是按照约定照顾他罢了."
"怎麽,你跟那个人和好了?"祝寒看着手机上的通话清单,"拜你所赐,从那以后他就没能再打乒乓球了."
"哼哼,他不能入职乒."逸璟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祝寒深知其中的原因,也就没再问,"言归正传,晚上有个不得不去的酒会,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祝寒咪起狭长的眼睛,缓缓说道,"慊人也在."
逸璟部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依旧闭着眼睛,但祝寒明白,他全部听进去了."就这些,我先去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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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以后,望晨有些日子没有看到逸璟了.他们互相都没联系,再加上望晨的课业,等他闲下时,才想起要不要给逸璟去个电话,毕竟逸璟照顾他的地方很多.
最后,为了不冒失的打扰到对方,望晨决定先发个信息过去.抱着书本一边发信息的他,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於是便撞在了一起,於是手机掉落,书洒一地.
"啊,抱歉."对方赶紧帮着拾起书本.
"没关系,是我没注意."拾好东西,望晨抬起头,不禁在心里赞叹着:好优雅的人.黑发黑眸,俊逸的脸孔,举止间掩不去那优雅的气质,跟望晨的温和比起来,眼前的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上散发出的亲和力让望晨对他好感顿生.
"不,是我没专心走路,因为我迷路了."
眼前的人浅笑着,望晨觉得那抹笑容很舒服,浅浅的嗓音也十分好听,於是说道"你想去哪里,我来带路吧."
"嗯,谢谢你.那个......"对方有些迟疑.
"不客气.我叫林望晨."
"那谢谢你了望晨先生.我叫紫."
"叫我望晨就可以."
扬起亲切的微笑.往校门口走去,同样温和的人,同样有着阳光般的微笑,两人走在一起说不出协调与舒服.
来到学校门口,"紫,你接着去哪儿."
"回去啊."
"你一个人?"
"不,"指着不远处的车说,"有人接我.那麽,再见望晨.今天真是谢谢你.还有,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紫,优雅一笑,转身向停在路边的车走去.望晨看着车子离开,转身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一边掏出手机,将那条编好的信息发送出去.
一次意外的邂逅并不代表什麽,只是偶然而已。
课业不忙的时候,望晨还是一个人来到了埃菲儿铁塔.
了望台上,望晨看着下面,觉得正如逸璟所说,只是城市不一样罢了.
怔怔的看着远处,望晨想起了东京,想起了那些过往的日子,想起了那些同伴与朋友.当然也想起了怀浩.
他......和洛遥应该一切顺利吧.从韶鸿与小猫的的邮件中,听说两人过的很好.明明是祝福着他们离开的,望晨不明白现在他眼中的酸涩从何而来.缓缓瞌上眼眸,让那感觉淡出体外.
"怀浩......"将那个名字化在舌尖,苦涩不已.感情里是没有绝对的.
望晨的沉思被铃声打断,逸璟问清了他的位置便也到了这里,不露痕迹的走到他的身边,却因望晨脸上的表情而略一怔。
望晨依旧是微笑的脸庞,但却精致的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灵魂不知道往何方飘去了。逸璟知道他此刻沉浸在一种回忆或思绪中,也没开口去打扰,径自扶着栏杆,往下面的城市俯看去。
许久,望晨的睫毛微微一颤,整个人回过神来,那被带走的生气与灵性一下子又都回到那个纤细的身躯之中,然后,便看到了一边的逸璟。
"呐,逸璟,在这里跟在东京铁塔真的不一样呢。"望晨看着他轻轻的说道,声音犹如鸿毛拂水,仿佛来自世外。
逸璟看了看他,什麽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望晨眨眨眼睛,待逸璟走了一段距离才回过神来,"逸璟?"
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他,逸璟口气很淡漠,"本少爷不习惯你的眼神。"
望晨一愣。
"对着我,看到的却是别人的影子。"说完,逸璟迈开步子离开了,帝王是骄傲的。
望晨停在原地没有动,头一次有点无措,却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模样。
透过逸璟看别人,到底看到了谁呢?
望晨的心里很清楚,他看到的谁也不是,只是在此时此地的一种感觉而已。但逸璟离去的口气与脚步却让他小小的震憾了一下。那种感觉来的很突然。
6.巴黎日出 下
被俯看的城市,被俯看的心情,重叠了。
这次算不算是不欢而散呢?
望晨看着完成一半的画作,还是决定去解释一下,他想告诉逸璟,自己并没有把他当作谁的影子。
因为这天下人太多,个性也太多,每个都作不了别人的影子。所以望晨想告诉他,这只是个误会而已。
的确,只个误会。不论你看透人心的力量有多麽厉害,只要你是人,都难免会有理解错误的时候,而逸璟的骄傲成就了这段误会,也为以后发生的事埋下了契机。
但当时那小小的震撼却让望晨思考了很久,之所以会在乎,是不想失去一个知心的人,一个在他整理心情时陪着他的人,在异国他乡让他有着熟悉感觉的人,也是可以毫无芥蒂开怀大笑的人。
所以望晨决定亲自去澄清,於是向逸璟的住所,他曾经住过一次的地方走去,可是逸璟却没听到这个解释,因为望晨还没到达就被人掳走了。
风和日丽。
满园的花圃中,花儿争研,这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却也是望晨陌生的地方。
被带来的几天,没有人为难,除了不能离开这个别墅,倒没有什麽人身限制。而且绑他来的人似乎对他很了解,给他布置了一间画室,另外书房中的藏书也相当可观,所以日子也不会那麽无聊,打发起来很容易。
管家在一旁添上红茶,望晨继续看着书。
和风吹起他的发丝,轻拍在耳畔,象牙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十分迷人。
管家在一边暗叹着,真是个和煦的人儿。
上面交待下来时,他还担心对方会大闹一番,结果家主却淡淡的说,如果他大闹将他丢出去便可。而现在,被绑架的人还能这麽沉静,实在让人费解。但在不知不觉中,管家已经开始钦佩起眼前的人了。
或许,家主十分了解他吧。管家这样想着。
主屋中走出一个女佣,在管家耳边轻轻说着什麽,管家皱了皱眉,微微躯身面向望晨:"望晨先生,家主刚来电话说书房里有给先生的东西,请先生现在随我来。"
"现在?"望晨有点纳闷。
"是的,现在。请。"管家作出手势。
望晨只好尾随其后,其实他不是不想问自己被绑来的原因,只是知道即使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而且他察觉到对方似乎并不想伤害他,不然就不会把他当少爷一样供在这里养着。反正迟早都会来的,望晨就让自己暂且宽心的住在这里。
来到书房后,管家在书架后面摸索了一下,书架便向旁边移开,露出了一个门。管家拿出钥匙,开了门,请望晨进去。
暗室里,当灯光亮起,望晨看见墙上挂满了水墨画。他心里不禁一愣,但下一刻随即被画吸引去了。管家见望晨专注於看画,便轻轻的走了出去,关上门,将书架还了原位。
约有半个小时后,别墅外响起一阵汽车声。
管家站在客厅门口,待一行人走进后,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当家的。"
对方轻轻颔首,后面跟进两个青年,其中一个赫然是逸璟,而另一个容颜俊朗,只是看着稍带些残酷之色,此人就是祝寒口中的慊人。
三人坐下,逸璟与慊人分坐在两边的沙发上,管家端上咖啡摆在三人面前,只是客厅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对劲,气压中心自然是在逸璟与慊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