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非但没有害得圣人对林如海和林硕生出忌惮,反而让圣人顺水推船,给了林家越发多的体面,却是后话了。
魏九功只传了左大夫问话,对他却也极好,左大夫也颇知道一些秘史,亦知道关于林家大爷的传言,踹度着怕是那些传言引起了天家忌惮。左大夫人品极好,虽然天家问话不敢不答,却回到家里就写信把这事告诉了贾敏。
贾敏看了信心中大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竟把林硕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是被皇家盯上了。
林如海下班回来,见到贾敏花容失色,坐在哪里抱着林硕目光略有一些呆滞,满脸忧心,亦是吓了一跳。难道硕哥儿病了?
林如海忙走到贾敏跟前问怎么了,怎生这样一副担惊害怕的样子,贾敏只拉着林如海的手说:“老爷,咱们辞官回苏州如何?左右咱们家那么多产业,守着那些产业过日子尽够了,不必在官场上打拼。”说到动情处,贾敏眼中竟然雾蒙蒙的盈盈有泪,只是没有落下来,让人见了心中怜惜。
贾敏历经二世,上辈子亲见多少豪门望族风流云散,非贾家一家。大约二十年后,有一场波涛汹涌的朝廷倾轧,几位皇子各显神通,王公贵族兵荒马乱,整个朝堂一片修罗场,世上再没有人对“伴君如伴虎”五个字比贾敏有更深刻的体会。外头那些不实的传言已经把硕哥儿推到风口浪尖上,自己一家远离朝堂,喂鸟种花,或可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贾敏又深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好容易得个哥儿,偏又超月大半月,竟把外间传言合得严丝合缝,自己纵然道出实情,都怕有人不信的。何况当时处理那天降无子丸太过小心,现在反而一个人证没有,自己说是没服,只怕也未必有人肯信了。
林如海从未从贾敏脸上看到如此多的恐惧,不由得心中一疼,又听见贾敏说了这么没来由的话,细问怎么了?
贾敏吩咐温书、研墨、祁云、祁鹤分别把屋子四角守住了,方把自己担心的话一一说来,只隐瞒了自己知晓前世一事。
林如海听了,虽然觉得贾敏说得有理,但是未免小题大做了。又细细分析了既然左大夫都一五一十的说了给贾敏诊脉的过程,还提交了诊病录,已经足足证明硕哥儿得来和劳什子天降五子丸无关。
又说熙康帝是难得的明君,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人若真对硕哥儿生了忌惮,怎会在意小小翰林,他既肯花时间好好调查,就不会轻信妄言。现下突然请辞,反倒让人生疑,如果圣上再查起来,就知道左大夫向自己家通了气,万一连累左大夫反而不好了。贾敏听得有理,方稍稍放下心来。
贾敏又暗中庆幸左大夫为人重诺,虽然他最终将天降五子丸之事告知皇家,那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但他破了诺言之后也立刻告知了自己,也殊为难得。林家因此反倒心中有了数。
稍稍安抚了贾敏,林如海心中反复琢磨此事,也是觉得心惊胆战。想到自己刚得了书写圣旨的体面时,多少官员来和自己结交,只怕背后有不少皇子的影子。如果当时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和任何一位皇子手下官员交好,只怕此刻已经害了硕哥儿。
又想到大半年前周珂之事,只怕周珂和钱牧背后也有什么势力,如果自己当时着了道,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林如海越想越是还怕,不禁流出一身冷汗,自此之后行事越发谨慎小心,只忠于皇上一个。
至于熙康帝百年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林如海却管不得那许多了。左右现在熙康帝身子康泰,只怕还有些年头,过得七年八载,自己再请辞,也不会叫人生疑。
这头林如海夫妻担惊受怕,那头熙康帝却是用人不疑的性格。既然查了林硕有关的传言,索性连林如海素日行径一并查了,以后重用时也好放心。倒让暗卫顺藤摸瓜,查到了好几波官员曾经试图结交林如海之事。
虽然朝廷禁止结党营私,但是官员交好也是常有的事,只要行止有度,并不会有什么。但是那几波官员接近林如海都是在他得了书写圣旨的体面之后,却让熙康帝留了心。
看到林如海曾经见招拆招,并没有为了眼前私利和谁坑瀣一气,熙康帝对林如海印象越发好了。只那些走终南捷径的官员上了熙康帝的黑名单,他们却无从知晓。
熙康帝再是英明,到底是做父亲的,他虽然也查到那些接近林如海的官员背后有几个皇子的身影,但他依然隐隐觉得,虽然权势诱惑大,何尝不是这些心素不正的官员勾引坏了自己的儿子?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一环扣一环下来,这一世朝堂的格局也开始隐隐改变,只没有人知道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不说了,硕哥儿你说你怎么那么会搞事情?还在肚子里就和水溶母子过招不够,现在成功吸引皇上注意了。其实搞事情的是警幻orz那个,说个四儿,其实在文案上已经改上去了,但是怕有些小天使没看见。
重新修改了后半部分的大纲,林妹夫不会走朝堂路线,林妹妹将来是个逍遥自在,恣意人生的结局。当然,林妹夫身份不低,林妹妹也不用见谁都行礼。这样后期内容就会放飞到没边儿了,不介意的追。林妹夫不是神仙,不会走修仙。
第27章 体面(错字)
自从知道了有关林硕的种种传言引发的天家猜忌,林如海夫妇行事越发小心谨慎。只是世人皆有猎奇心理,这种传言只有越传越奇的,哪里还收得住?贾母就是热衷传言的一个,总喜欢说外孙何等有来历造化,反惹得王夫人隐隐不满,哪有越过嫡亲的孙子成日夸外姓的外孙的?
林硕的名声大噪,满月酒那日更是高朋满座。这日恰逢休沐,林如海在正厅接待男客,贾敏在内堂接待堂客和娇客,竟比林如海中探花那会子更忙些。
武夫人也来了,落落大方的见客,并没有新媳妇的忸怩羞怯,贾敏忙不过来时,还帮忙照料着客人并硕哥儿。
林硕有了那样的名气,谁不想见见这个传说中有大造化的哥儿?贾敏和林如海都不想硕哥儿名气太大,但是传言日盛,又止不住,只得抱出哥儿让客人们略见一见。
奶娘抱出硕哥儿,,先在堂客中众人看了一遍,收了好些金银稞子、长命锁子等表礼,嬷嬷又抱去给林如海,好歹男客中也见一朝。众人深知硕哥儿小,夸奖一会长得好,依稀有探花郎的模样,亦是送上表礼,就道快些抱回去,没得让酒气熏着了。
林如海恐生人气太多了冲撞硕哥儿,谦逊了几句依旧把林硕递给奶嬷嬷要抱回内堂。
谁知北静王笑道:“硕哥儿比我家溶哥儿小三个月呢,我看他长得竟比溶哥儿小不了多少,如海兄可否让我抱抱?”谁都知道北静王亦是新得了小世子,近日最是喜欢婴儿,少不得打趣道:“王爷只怕是又想小世子了?”
北静王只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原来去岁在北静王府赏红梅的事发生后,娘胎中的水溶得了一僧一道救治,北静王就对一僧一道之言充满敬畏,当时就立志结交林如海。谁知后来北静王妃行事大不成个体统,虽然林府表面上没有计较了,到底伤了两家和气。北静王此来,原有些修好之意。
北静王提出略抱一下硕哥儿,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林如海倒不好拂了王爷的面子,只得谦逊一回犬子哪能和小世子比肩,遂把林硕递到北静王怀里。
说来也怪,林硕今日精神头大好,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里,瞧瞧那里,也不诧生。偏生北静王接到手里,林硕冲着他咧了咧小嘴吧,仿佛在笑一般。
北静王笑道:“当真没见过更伶俐的孩子,这才多大,就知道冲着人笑了。”北静王左近几人探头一看,硕哥儿眯着眼睛,果然是在笑的样子。
众人正在打趣夸奖,北静王冷不防的觉得胳膊上有些温热,又湿漉漉的。再细看时,却是硕哥儿尿了,把个北静王簇新的缂丝云锦袍淋湿一大片。
才将将满月的孩子,谁还能见气不成,北静王只得笑道:“好家伙,你才多大,竟憋愣大一泡尿!”引得众宾客都笑起来。原来已经九月中旬,天气微凉,夹层的襁褓不薄不厚,但是满月的婴儿等闲一泡尿小了也湿不透襁褓,哪里会撒到北静王身上?
林如海忙拱手道:“失礼,失礼。”又轻斥奶嬷嬷怎么照料哥儿的,怎么不及时把尿,竟憋足了这样大的一泡尿。
奶嬷嬷心道:今儿奇怪了,把了好几次尿,硕哥儿只是不尿,竟是故意攒着使坏不成?却也不分辩,上前向北静王行了礼说都是自己的失职等语。北静王哪里这样计较起来?只说不妨事。
但是到底胳膊上一大块湿透了,感觉手臂上凉津津的,只换衣裳倒是不成了,先告辞了回家沐浴不提。
这边嬷嬷也抱了硕哥儿下去,烧温水洗干净了,换了干净爽洁的襁褓。硕哥儿也不哭闹,乖乖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嬷嬷和奶娘。
里头堂客听说才刚硕哥儿使了那大的坏,也是说笑了一阵,赞叹硕哥儿真真人小鬼大。贾母更是觉得自己外孙尿人一身一手的也是好的,笑得合不拢嘴。众人都说等硕哥儿换了襁褓还抱出来大家看一朝,真真没见过这样伶俐的孩子。
等到奶娘当真给硕哥儿收拾妥当了抱出来,硕哥儿却没了刚才的精神头,竟是睡着了。婴儿嗜睡,众人叹道这个鬼机灵竟是怕责备不成?忙道让奶娘抱进屋子里,去睡着,小孩子睡得越多长得越快。
好忙了一日,众宾客才散了。贾敏刚出了月子,觉着有些疲累,温书取了美人锤给贾敏略松了松筋骨,因怕将来身上疼,也不敢锤太久,轻敲了几下也就是了。
温书和研墨伏侍贾敏换洗完毕,那头林如海也收拾好了,夫妻两个虽然都觉有些累,倒也心头喜悦。
林如海又把硕哥儿今日尿北静王之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林如海本就口才出众,加之他素日举止文雅,几时这样手舞足蹈过,逗得贾敏娇笑连连。
末了,林如海牵着贾敏的手说:“要我说,硕哥儿当真懂事得很,那么小年纪都知道替母亲出气。”
贾敏听了嗔道:“我竟不知道老爷是这样的人,儿子尿了别人一身,还编派出好些理由来,罢罢罢,这个锅我少不得背着罢了。”虽是嗔怪,却一脸娇俏。
“怎么就要这个锅你背着了?难道不是替你出了气?一泡尿就算报仇了,要我说,咱们硕哥儿当真宽宏大量,比大人还大气才是真的。”贾敏自然知道林如海说的是去岁赏梅,北静王妃意欲诬陷研墨的事。当时若不是研墨行眼尖心细,又行事果断。莫说被北静王妃泼了脏水事小,只怕自己没得研墨提醒,喝了那歹毒的落胎药,硕哥儿早就没了。
想到这里贾敏不禁后怕,又想着若不是研墨当众揭穿海嬷嬷,北静王府好大一盆脏水泼林家头上,果然是歹毒得很。现在硕哥儿当众尿北静王一身,却也算出了气,自己不觉也好笑起来,又看了身侧小床上熟睡的硕哥儿,脸上笑容温柔。
一晃又是年底,和林府走动的人家多起来后,贾敏也忙了,好多人家皆要求林硕的小衣小鞋,贾敏心中不欲高调,推了好些。到底有些推脱不过的,也散出去几件。
自己得了嫡子,母亲暂时收起了那些给林如海房里添姨娘的话,贾敏和贾母倒也相处越发融洽。到荣国府贺节走动了几次,贾敏和新娶的大嫂武夫人倒是十分投契。毕竟是长房的媳妇,贾母也做样子的问了几次钥匙是否该移交了武夫人。武夫人却推辞了。
武夫人在家和继母周旋几年,为人乖觉得很,进门之后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只留心观察着,又叫了东院信得过的丫头婆子问话,先把荣国府的情况摸了个心中有数。
武夫人心想,贾赦都被挤到马棚后头了,真有好事轮得到自己?要么婆婆和兄弟媳妇是假意试探,要么是库房已经入不敷出了,她们才舍得交钥匙。定了主意,武夫人只一番好话说自己年轻,当不得这样大家大族的管家主母,自己这些年先管好东院练练手,母亲觉得果然放心了,再将钥匙托付给自己不迟。
原本贾母是满意邢大姑娘的,不成想武夫人进门之后也不争不抢的,和贾琏相处也好,便收起对武夫人的成见,婆媳之间倒也过得去了。
是以贾敏去荣府请安贺节,上下里外倒是其乐融融。
年后五月里水溶周岁,既然林硕满月北静王都来了,用林如海的话说,硕哥儿尿北静王一身,也算替母亲报仇了,两家也开始走动起来。只贾敏心中有数,不过略做做样子,让外人觉得自己没生份了祖上交好的老亲而已。
现在北静王府倒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荣景象,水溶周岁到的宾客亦是极多。北静王妃在众人的奉承中好不得意,直把水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北静王妃心中自豪,面上尽是得色。
倒也不怪众人奉承,凭谁见了此时的水溶,都忍不住要夸上几句。唇红齿白的样貌,雪团子一样可爱,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才周岁,已经能够站起来扶着小床上围栏走几步。真真色/色看来都是极好的孩子,让人挑不出错儿。况且也是得了一僧一道两位神仙灵药救治才保住的,亦有不下林硕的名气。
今日早起抓周,溶哥儿先抓了一把模型小木剑在手里,又抓了一股金钗。北静王颇觉奇怪,少见有孩子抓周喜欢这两样的。有清客得知了,要讨好北静王,上前恭喜道:小世子当真不得了的人物,所谓先拿一把小剑,乃是长剑在手,后拿金钗,只怕是桌上没有短兵,小世子拿了金钗当短兵用的。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世子将来不让先祖风采。
老北静王军功立家,北静王听了这样的解虽然心知有些牵强附会,倒也高兴的很。
这事少不得在女眷中也说开了,亦是一番奉承,皆言果然清客们是读书人有见识。贾敏心想:什么不让先祖,花拳绣腿加眠花宿柳倒也差不多?嘴上也说,是呢,只怕小世子将来要青出于蓝了。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天下竟有如此标致的哥儿,我算是见着了。我真真不信还有谁比小世子更加好了。”贾敏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霍将军的夫人,霍将军是老北静王的旧部,和荣国府亦相熟。
贾敏看霍太太,霍太太也拿眼睛看她。原来霍太太惯爱在北静王妃面前奉承,外间皆传林家子如何如何好,如何有来历造化,霍太太几次三番在北静王妃面前说说:“外间传言那样,我看不过是世人惯爱夸大其词罢了,我就不信还有谁能强过小世子。”
没成想今日她为了奉承北静王妃,竟然当众拿话挑衅贾敏。是以说完拿两个眼睛看着贾敏。
贾敏恨不得林硕名声能小些,世人多说他是极普通的孩子才好呢,谁愿意做出头鸟了?也不跟霍太太置气,反而摆手说:“我们硕哥儿普通得紧,那些以讹传讹的传言信不得,让我看了,觉得硕哥儿比小世子差远了。”
霍太太见贾敏谦逊,并不接招,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没了意思。
水溶得的祝福奉承极多,因为北静王府门第高,也是有神佛庇佑的名声,小衣服小鞋求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北静王妃略应承了几家所求,笑道:“我们溶哥儿竟是没那么多衣服了。”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一个贵妇话头一转,说道了北静王妃在宫中做贵妃的姐姐身上。可巧端午节北静王妃到宫中请安,牛贵妃赏了水溶好些东西。
熙康帝和元后夫妻情重,元后过世之后没有立后,牛贵妃已经是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之一了。不知谁接过去说小世子端午节可得了贵妃娘娘好些赏赐,牛贵妃赏的东西,谁不觉得体面?于是又是一阵好话说不尽,求北静王妃把赏赐拿出来略晒一晒,大家也涨涨见识。
北静王妃觉得,贾敏的儿子得了天降五子丸的祝福名气大,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僧一道两个神仙金口说的有大造化,和贾敏的儿子不差什么。凭什么单让林硕专美?于是半推半就的捧出赏赐来,上等羊脂白玉的孩童臂镯一对,状元及第的金稞子两对,扇子一柄,扇套一个,荷包两个。东西都是好的,虽然水溶这时也用不着,但难得的是这些东西那样有来历。于是溢美艳羡之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