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居然只是开始----之后每次一迈进熟悉的射手宫探望,就会被剑气袭击。艾尔熙德牢牢守在一动不动昏睡不醒的希绪弗斯身前,就像他是个饵,要用那驽钝的所谓圣剑,狩猎我一雪前耻似的。
连续几天都无法和希绪弗斯单独相处的我,越发把艾尔熙德看成眼中钉----可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希绪弗斯,又不想被败兴,思来想去便只好在星楼的废墟打开空间出口,藏在那用小宇宙的视野,飞向射手宫----像和伴侣分开的狮鹫兽一般寻觅盘旋着,却无法真正落下,无法实际触碰到他。
而都沦落到偷看了,我也就索性看个够:其他圣斗士们,也会来探望希绪弗斯。也许我的小宇宙早已凌驾第七感----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到拥有第七感黄金圣斗士们的举动,而他们却无知无察。
我不屑巨蟹座马尼戈特当着昏睡的希绪弗斯,吊儿郎当地说着什么,“大哥啊,记住吧,这次的遭遇教训告诉我们长得漂亮的家伙都心狠手辣-----谁让你这么心软?”
我可以无视童虎和史昂嘀嘀咕咕说我大摇大摆来来去去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他们还讨论研究起冥斗士古怪的力量----为什么我可以突破雅典娜女神的封印?呸!是她自己废物呗!
我却无法对有一个人的反应,无动于衷。
被雅典娜和教皇当做仆人使用,差遣去别处完成什么任务的狮子座黄金战士雷古鲁斯,在冥府攻击圣域半个月后回来,这才听到了一系列噩耗。
还是个大孩子的雷古鲁斯慢慢走进射手宫,虽然表面坚毅,但眼睛里的神情,分明活像一头受伤的倔强幼兽。他对守护着希绪弗斯的一干人轻轻说,“谢谢诸位,我想和叔叔单独呆一会。”
我看到他在所有人都退出后,突然蹲下,满头棕发的脑袋俯在希绪弗斯明晃晃的黄金弓旁,他紧紧握拳,继而战栗着狠狠捂住双眼----“那家伙……米诺斯……我们都真心实意喜欢他……他怎么能,这样!?”
我望着愤怒又伤心的小狮子,徒劳地张口----实际相隔一段距离,我无法为自己分辨解释。
“他是冥斗士……和杀死爸爸的那个人一样,爸爸被冥斗士用卑鄙的手段杀死----希绪弗斯叔叔你也----”
诸神作证,我没有分毫要伤害希绪弗斯的意图。可是,难过地看着依旧垂头不动的爱人----他就是因为被我反射了一箭而重伤!我还冲他一笑,居然令他发怔而没有全神防御----希绪弗斯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吗?想到这些,我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狼狈地掐断了感知。
那一夜,雷古鲁斯回到狮子宫后,亲自把我从前为他布置的挂毯,床褥全都扯了,塞入火光熊熊的炉膛中烧成灰。一起扔进去的,还有闪闪亮给最勇敢者的黄金狮子徽章。他心境单纯,这是表示和往事决绝,从此我就是敌人了吗?
我无比颓然地回到哈迪斯城,夜里无力地让自己陷入丝绸软垫的包裹中,怎么感觉隐隐寒冷呢?要是……我思念着希绪弗斯胸膛怀抱内那令人安宁的温暖热度,辗转反侧忽然勉强想到了一个主意:让雷古鲁斯和希绪弗斯见到自己已逝的亲人怎样?
在这个念头的怂恿下,我悄悄回到了冥界。地面上哈迪斯城大都是潘多拉和拉达曼迪斯的人,我以路尼为首的下属,都留在了冥府第一狱,维持基本的冥界平衡运转。而三巨头的另外一位迦楼罗王,更是坐镇最深处。这代表,我私下动作没有谁能管得了----记得距离寒冰地狱最近的第八狱第三圈,有我的一座行宫呢。
踏入第一狱审判庭----宏伟的裁决之馆宫殿之中,我的一批仆人们都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大书特书。这里一如往常那么安静,只有我的脚步踏在洁白如干净骸骨的台阶上,清脆得像是雨滴在轻击鼓点。
而高高的审判席,有一个身影深深叹了一口气,恭敬地起身,簌簌优雅地走来迎接我。
“大人您回来了?现在我们可是很忙啊。”
天英星路尼是个文雅书卷气的美男子,冥衣上罩着审判官的华贵长袍,手持黑色鹅毛笔还没有放下,“欢迎您回来。米诺斯大人。”他朝我单膝半跪,行礼。
我望着路尼白皙的额,莫名有些心虚----毕竟是我把不想履行的职责都丢给他。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惦念人间的黄金圣斗士,要去寒冰地狱把他哥哥找回来,可不是打算埋头兢兢业业干活的。
“辛苦你了,路尼。地面上的战争果然波及到了这里呢。”我长长圩了一口气,为了更方便在成千上万满坑满谷的圣斗士遗骸中找到目标,还是告诉路尼吧。
“为了来日给雅典娜的圣斗士们一个残酷的真相----他们还以为战死之后是永恒的安宁呢。”我直接说道,“我要去冰地狱,把这一代之前据说是最强的黄金圣斗士,伊利亚斯找出来,当做我的傀儡控制,到时候指挥着他出现在雅典娜的愚蠢圣斗士面前----呵呵呵呵。”
“路尼,麻烦你帮我查看一下,伊利亚斯身躯的具体位置。”
路尼倒是没有反对,引着我走进了巨大的图书馆,打开无所不知的冥府之书,告诉了我答案。
我正要走,他却皱眉道,“还有一件事情,米诺斯大人。”
“属下发现了一件不可理解的事,人类亚伦的罪行,到现在还在持续不停地更新着。他的灵魂应该已经被冥王抹杀了才对。”
我笑了笑,垂眸说,“我知道的,路尼。人类灵魂的力量有时候会比我们想象地更强一些。我明白你提醒我的意思。可是……我的手中,不会有断线的傀儡!就像冥王哈迪斯陛下,不可能输给那个凡人的执念,一样!一切都只是,心情啊----哈迪斯陛下现在还不想苏醒而已。”
“而我,也不会让傀儡挣脱跑了!”
在一片白茫茫冰天雪地永恒的寒冷中,我极目远眺----暴风雪永不停息,刮在脸上有些生痛。这里无数露出冰面上黑黝黝的块状物,可不是岩石。而是,圣斗士的亡魂遗骸,是那个虚有其表战争女神的胜利踏脚石。
依稀看得出冰层下,人类残肢凝固在挣扎状态,一颗颗干瘪的头颅上,颌骨大张犹在呐喊着----千万不要呼唤那个贱人雅典娜了,你们的惨状她从不在意,一茬灭亡还有一茬新的牺牲者在两百多年后等着她,供奉她,为她而死----成就她战神威名后,她倒干脆回天界当女神,把你们当成垃圾一般彻底抛弃。
我在冰面上缓缓而行,尽力不要踩到那些历经多年冰封寒冷折磨的躯体,那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眼睛位置,依旧保有灵魂的视线吗?不----亡魂的意识,只剩痛苦。所有的昔日荣耀与传奇,磨不过这永无止境,酷寒的冰封雪裹。
我冷冷地环顾四方,寒冰地狱里,眼下唯一流动着的,居然是我冥衣的倒影之光----被冰雪之色洗炼得像是一把寒光幽幽的匕首,插入这极寒之地,最终在一面冰壁前,顿住。
借助路尼的定位,我找到了伊利亚斯的亡魂。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希绪弗斯同父异母哥哥,雷古鲁斯的父亲:存在于圣域传说中,最强的上一代狮子座黄金圣斗士。
死后却冻成了这幅模样……棕发毫无生气像是萎靡的乱麻,脸颊已经凹陷了部分,躯体朽坏了啊。
我抿着唇,严肃地上下打量----比起他身旁那位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亡者,被冻得连头骨都化出白森森牙齿的货色,还是能勉强看得出,活着时是个英武成熟的男子。
这样的身体依旧保有受苦意识的话,确实是足够残酷的刑罚。我叹了口气,指尖凝聚小宇宙之力,顿时银白色的光芒刺入万年冰壁内----冰层破裂了!
在又被寒气冻结之前,我飞快地把伊利亚斯拽了出来。看着银色的寒霜又开始吞噬他的躯体----叹口气,这幅半朽坏的模样,我不能领给雷古鲁斯和希绪弗斯看,先得修复修复。
多罗美亚是最靠近寒冰地狱的,我的一座离宫。在此看守宫殿的侍从们对我拉了个亡魂回来当然不敢多说一个字。我换上长袍,端着一杯鲜红的石榴汁,一边喝一边走向宫殿深处那热汽缭绕的泉水浴池。
刚一来我首先就把伊利亚斯扔了进去,现在怎样啦?
我看着泡在具有治疗效果的冥府温泉内,依旧一动不动的伊利亚斯----左看右看,他都像一具残破严重的古罗马塑像,要形状复原可得花费一番功夫。
想到地面上射手宫内,也这样静静坐着表情沉毅的人,我禁不住再叹口气,坐下喃喃道,“希绪弗斯现在也是这样,毫无反应。可是……我会治好他,也绝对不会让他沦落到寒冰地狱受苦。”
“顺便说,我对你满腹意见,伊利亚斯。你是他从小就最崇敬视为大英雄的哥哥----可是,呵呵,你和德尔斐的巫女们勾结,叫他提前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他赎未犯之罪,在圣域自疚地生活!一心要为保护同胞们捐躯----呵呵呵呵,你觉得我会容忍这事发生吗?”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命中注定,要引领希绪弗斯来到正确未来之路上的冥府战士----天贵星米诺斯。是希绪弗斯发自肺腑深深喜欢着的人。我的弓箭术还是他教的呢。”
我肆无忌惮地说着,喝干石榴汁把金杯一扔,蹚到温泉中绕着前黄金狮子座战士走了一圈。“他和你一样高大,在你死了的这些年,希绪弗斯他已经成长为,足可以超越你当年传奇的战士了。伊利亚斯,他还是你儿子的师傅呢。雷古鲁斯已经继承了狮子座的黄金圣衣,是圣域的小天才。”
伊利亚斯的眼睛仍然是一片死沉色。面无表情。湿漉漉热腾腾的水汽打湿了他的短发,我伸手碰了碰----依旧没有希绪弗斯的棕发那种,最好的亚麻般,根根柔细又强韧的清洁手感。
“希绪弗斯和你完全不一样。他总是微笑,内心柔软,真诚地关心人,还是新一代的领袖人物,如果不是自己推辞,下一届的教皇就是他了,和带着儿子隐居的你可完全不一样!但他偏偏还说什么这辈子都不结婚,要把生命奉献给雅典娜----那个该死的小贱人。“我充满怨恨地说道,“怎样?伊利亚斯,你也想自己的儿子,想自己的弟弟,继续被所谓的女神欺骗,为她卖命一场换来死后却永坠寒冰地狱吗?”
当然我不可能得到亡魂的回答。他被冻了大概十年,还没完全变成面孔牙齿白森森,五官都朽坏干瘪的前辈们那样----现在灵魂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刺骨的寒冷渐渐化开了吗?
“算了,管你怎么想。我可不在乎亡魂作祟,反正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也不在乎你听得到听不到,伊利亚斯。反正这次圣战,是最后一次!我们冥府取胜后,会建立地面的亡者之国新世界,而那个虚伪的雅典娜,将再也不敢来人间!”说完我霍然站起身,一把掀开纱帘,吩咐跪伏在地的侍从道,“我已经用傀儡线把这个圣斗士缠住了,先把他关在这里,你们仔细留意他的意识,每天用温泉治疗,我会常常来视察。”
从冥府赶回地面上的哈迪斯城,?8 焐丫罅粒萑还庀咄腹A倒宕埃悄谝仓皇且慌苫璋瞪蟆N叶雷栽诔だ刃薪约旱奶呷?---来来回回从圣域到冥府奔波不息,还真有些疲惫呢。尤其是……当我触景生情,又想起那个希绪弗斯被囚困冰地狱却依旧惦记雅典娜的噩梦。
那,绝不可能发生。我重复告诉自己道。他的前路是被我牵引着走向不灭,我只需要,耐心和仔细,终有一天一定能重新回到他的温暖怀抱里,每天看到他温柔微笑。
我在哈迪斯城的寂静内,思念着希绪弗斯的音容笑貌,就像浓雾中的夜莺思念玫瑰树梢的香气----能带给我安宁幸福的人远在千里之外,依旧沉睡未醒。而我实际眼前只有哈迪斯城深处黑沉一片,以及两侧冷冰冰的雕塑视线,还有----我望着从黑暗中浮现出的黑衣神父,苦笑着扯动了动嘴唇。
死神达那都斯手持一朵血红的花,轻轻嗅着朝我走来,“不用行礼,米诺斯----你这几天,都不太高兴哦。是圣域又惹你生气了吗?”
我没否认,只是瞧着达那都斯黑色琉璃一般的瞳孔,死神也是非常适合黑色的神----世界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吧。
“不用往心里去,有时间的话,不如来我们双子神的空中平台?一起下下棋喝喝茶,圣域的那些人,连蝼蚁都不如,只不过是如同泥泞中浮起消失的水泡,尘芥----就算不小心踩到了,也不用介意嘛。”
我冲他笑了笑,礼貌道,“您说得挺有意思,改天我一定去拜访您。今天我想先休息----”
达那都斯却伸手拦住我的去路,望着我笑眯眯道,“对了米诺斯,冥王陛下现在在封闭的空间里作画,谁都不见。我们兄弟俩已经接管了最高指挥权哦----等你睡醒了,我们来和你商议一下战况和安排。”
……这两位看来发动了政变之类,把他们眼中的亚伦给囚禁了。我不是都提醒了那小孩吗?不过公平地说,他即使拥有冥王的部分力量,论心计谋算,又怎么会是从神话时代就活着的神的对手。
我决定依旧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倒是对战况和统帅权比较关心----听死神的意思,是要和我相商?
我对于,能脚踩潘多拉,能折磨贱人雅典娜的一切事,都充满了谋划的热望----于是,我微微一笑,冲达那都斯道,“怎么能够因为我的拖延而影响两位大人讨伐雅典娜的安排进程呢?现在,我恨不得能马上洗耳恭听。”
作者有话要说:
伊利亚斯就算有意识,也只能装没意识。
第79章 双子神
凌驾于哈迪斯城结界之上,双子神空中楼阁的视野更远更开阔,我望着下方的五芒星形状黑色森林----边缘处依稀有异状,这两位也不管。
环绕着四方二十四根洁白的罗马圆柱内,是休闲的场地,中央立着棋盘。达那都斯和修普洛斯一左一右坐在两侧宝座之上,对弈闲聊。
他们居然在旁边给我设了一个软榻,穿着长袍倚躺在上面享受,我怎么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我是个美貌慵懒的银发贵妇,他们则是殷切的护花使者。
不过坦白说,在这呆着确实舒适,远眺山峦大地尽数伏拜脚下,身旁云层中,大片还在增加的一串串粉色藤花,更是一道美丽的胜利风景。而死神和睡神的双胞胎躯壳,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气质长相,再配上禁欲庄重感的神职黑袍,神的威严与美,傲视人间。
潘多拉上来禀告过一次圣域的状况,结果撞上我倚在软榻上悠闲地吃葡萄,别说行礼了,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她气得脸色发青,还被修普洛斯喝斥得冷汗直冒拼命辩解自己没有擅自调动拉达曼迪斯----哦呵呵,葡萄真是甜美好味道。
最终死神给她勉强解了围,“修普洛斯,你不要这么凶嘛,你在意的太多了。”
听达那都斯这么劝解,我却离题万里地想起了极乐净土里总是围绕在死神身边,受他宠爱的美貌小妖精们----双子神中的这位,对于脸长得像样一点的女性,总是有点,客气哦。潘多拉虽然老了点,也算风韵犹存。可惜她施尽浑身解数,冥王哈迪斯陛下也不见得多爱她----唯一赋予她的特权,可以自由出入极乐净土的项链被她整天挂在脖子上呢。
据报,圣域的白痴们把试图不牵连别人打算离开圣域的天马关了起来,结果这小子在独角兽耶人和仙鹤座白银女圣斗士的帮助下,逃出了地牢,往哈迪斯城这边而来----说是想寻找答案。
而得到了部分死神力量的冥斗士,已经在死亡森林之内,迎接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圣斗士小队。
听说其中的头领是天究星苍蝇维罗妮卡,她能操纵孤儿院里的孩子尸体当作攻击的恐怖武器----嘿嘿,和天马萨沙都认识的小孩子,尖利獠牙咬天马算什么?如果能传送到圣域,一头扑过去恶狠狠啃噬雅典娜才叫爽快呢!
我托腮津津有味地眺望森林方向,紫色的梦之结界笼罩着大地,贸然入内的所有人都会陷入梦魇----好像还听到了维罗妮卡弹奏管风琴的声音?
她的才艺可不怎样。简直能催眠----当然接着又被她浓妆艳抹的脸给吓得精神了。唉,冥府就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美女战士,而拜奥雷特那样的在我眼里都不算女性----
“哈哈!”死神见我对传来的音乐声表示出挑剔批评,大笑着望向我,“尽管等着听,悦耳的好消息吧,米诺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