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信得冷笑。
"别动。"身后火点的声音传来。
"你......"Omilia转过头,火点举着枪,正瞄准她。
"你只剩一颗子弹了。别冒险。"火点冷静得说。
"你连站也站不稳了,还怎么开枪。"她嘲笑地看着火点虚浮的脚步。
"你要不要试试。"火点捏紧了扳机。眼神没有一刻的飘忽。
"好啊。"她面对火点,举起了枪,"我也想见识见识神枪手的枪法。"程展骥早就酒后胡言乱语得把杨火点的一切都告诉自己,这个神枪手已经没有任何威力。何况他现在体力不济,毫无威胁性。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倒地死去的昆青却爬了起来,一个飞扑,把Omilia按倒在地上。昆青全身压倒在Omilia身上,一个手刀从颈边切了下去,把她打晕了。
"你坐了太久的办公室,早就不行了。"
火点心里的紧张感一下烟消云散,颓然倒下,跌进了昆青的怀中。昆青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不安,紧紧搂着他的火点,浑身颤抖,也不愿放开。
"你的计划真是我所见过的,漏洞最多的行动了。"火点躺在昆青手臂中,打趣道。一切都会过去,等到天亮,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穿着防弹衣呢,虽然只有背后。"昆青笑笑。
宋雨至茫然地走到Omilia身边,把她双手绑上,她拿起Omilia手中的枪,看着还剩下一发子弹的枪膛,沉思了一阵,忽然抬手,向着昆青的方向射了一枪。
"你干什么?"火点挣扎着挡在昆青身前。
"昆青已经死了。闲杂人就快点离开。"她对着昆青说道。
"你......"昆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动。
"还不滚。别给我时间后悔。"她涨红了脸,非常羞耻地骂道。
昆青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火点,拉了拉火点的手,在他耳边耳语:"我等着你。"拿过火点手里的枪,消失于夜色迷蒙中。
宋雨至挨近火点身边,看到他的脸色渐渐转白。急切地说:"救护车和警察,很快就来了。你可别死啊。"
"我当然不会死,他还没死。为什么要放了他?"他很感激宋雨至,却又觉得有违自己做警察的原则。昆青应该去坐牢,也许......做过的事,怎么可能一笔勾销。
"是啊,为什么呢。"她抱住了头,烦恼地说,"我已经后悔了。"
"你啊......"火点好笑地看着她抱头猛摇的样子。
"先别管昆青了,要入Omi的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我们私下搞了这么多事出来,要写的报告可能堆成山啊。"
"我帮你啊。"
"别傻了。"她一推火点的脑袋,"黑锅当然是我来背啦。我跟那个混蛋都说好了。补偿也好,报恩也好,什么也好。你就好好当你的国际刑警吧。"
"可是......"火点还想说什么,却被宋雨至掩住了口。
"这种事你就别固执了。交给我,会没事的。"她扬起脸,拍拍胸口。
火点点头,笑着合上眼睛,他太累了,他好像有几百年没休息过,意识不受控制地离开躯体。
"火点,火点,你别睡啊......"宋雨至的声音他已经听不到了,他就这样沉入一片黑暗中,一直往下沉。
两个月后。
Omilia没有否认自己的罪行,她是个骄傲的人,苟延残喘不是她的风格。正如她所说,从来是一无所有,到最后,也不过是一无所有。在进入牢房的前一天,宋雨至来看她,她就像往常一样,笑得很灿烂,露出牙齿,却已经不再洁白。
"rainy。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不会,我会来看你。"
"只有一件事,我真正觉得抱歉,不该杀了你爸爸。那很意外,他......"
"行了,我知道。"她握住Omilia的手,她已经不可能像恨昆青一样去恨Omi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事,耗光了她的感情,她没有力气再去恨,也没有力气再去爱。发生过的事,永远会残留在心里。也许有一天,等一切时过境迁,她会学着去找回原来的自己。可是现在,她还想让自己的心再多休息一阵。
在医院的时候,她问火点:"如果这个世界,对的要受到伤害,错的要受到惩罚。活着的人该何去何从。"
火点告诉她:"这个世界很糟,但我们不可以变得很糟。要怀抱着希望,不管受到多少伤害,也要坚持,这样到死的那天,才不会后悔。"
她不像火点那么有勇气,她决定还是让自己麻木一些,让自己的感情蛰伏一段时间。
他们回到了香港,火点被所有同事狠狠训了一顿,展骥还掉了几滴男儿泪,段sir的脸黑沉沉的不说话。倒是对着宋雨至的表情缓和了许多。火点请了几次下午茶,几次早中晚饭,吃空了他一个月的薪水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
上班下班,一个人的时候,想着昆青对他说的,"我等着你"。可是,他不可能再去找昆青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和昆青的一切,他会忘记,他会摆在心里最深处,不再去想,只是摆在那里,偶尔想念昆青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就当作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一段往事。等他老了,想起昆青的时候,可以把他,当作一个很久以前的老朋友。
宋雨至的任期就要满了。科室里每个人,忽然对她产生了狂热的兴趣。大飞整天绕着她的办公室,时不时探头探脑,气得宋雨至换了更密实的百叶窗。
"喂,火点~"大飞笑得像只狐狸,把头搭在火点的肩上。
"干嘛?"毫不留情地拨开大飞的脑袋。
"格格把宋雨至引开了,想不想去看看她的监察report里都写了些什么?"大飞神秘往宋雨至的办公室一指,展骥和小猫正向他打眼色。
"你们几个疯就行了,别拖我下水。"原来他们这几天这么骚动就为了看她的report。
大飞不容他拒绝,边拽着他的胳膊边嬉皮笑脸地说:"好兄弟一条命,我们怎么会丢下你这么没义气呢。"
小猫打开电脑桌面名为ICPO·Hongkong的文档。
大飞挤在一边着急地说:"看看我的。"
"等一下。"小猫推开他,"喂,火点,第一个就是你。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火点站在一边不动。m
"看看不会死吧。"大飞一把将火点拖到了电脑前。
他无奈地把眼睛转到文档前。他的照片,详细的履历,连牙医记录都仔细地罗列下来并附上了医生的电话。
"火点,你到23岁还换牙啊。"大飞笑道。
"笑吧,笑吧,小心你的下巴。"火点凉凉地回了一句。
"个性冲动又鲁莽,做事不计后果,头脑发热,不够冷静......"展骥小声念出内容。
"够了够了,尽是些P话有什么好看的。"大飞抢过鼠标按下滑轮往下拉。
"P话你们还看!"宋雨至的声音飘然而至。众人一抬眼,看到她正倚在门边眯着眼睛看着。段sir站在她身边,翻了个白眼,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一群白痴"。格格在后边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是我私人的记录,report这么容易被你们看到的么?你们真是我生平仅见,最没有纪律的一群国际刑警!"她疾言厉色地训斥道。
众人讪讪地鱼贯而出,大飞背过身竖中指。
"火点,我有话跟你说。"她朝火点勾了勾手指。
待众人离开后,她拿出一叠表格,摆到火点面前。
"干什么?"火点接过表格,原来是申请表。
"我只是提个建议,想不想去总部工作?"宋雨至问道。
火点呆了一呆,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去总部这件事忽然在他的心里浮现出来,让他有了些憧憬。
"岸生不在了,那么,空缺总是要有人补上的。按惯例,还是从香港支局调一个人。我觉得你很合适啊。"
"可是我和昆青......"火点迟疑了一下。
"这个你不用担心。Omi坐牢了,她所经手的一切都要细细排查,而且都已经划入了不可信任的区域。你和昆青的事,不会出现在记录上。现在ICPO乱得跟锅粥一样,几乎完全停摆,也很需要人手。你的记录那么良好,现在还立了功,绝对没问题。"
"让我考虑考虑。"
"行啊。不过你考虑到结果也不必告诉我,我只是提个建议。"在火点离开的瞬间,她又补了一句,"我很希望在总部见到你的哦。"
"再说吧。"他笑着挥了挥手中的表格。
宋雨至看着火点离开,坐回办公桌前,文档停在了最后的地方。她舒了口气,还好回来的及时,如果被那群家伙看到,那才丢人。
那里的最后写着
--以上所罗列的缺点作为刑警是不适合的,与此同时,他却已经具备了一个警察最重要的素质,非常正直,非常善良,以及不死不休的勇气。
两个星期后,宋雨至离开了,她没得到火点的回答。几个月后的某天,却在调令上看到了火点的名字。
火点重回里昂,这次不是逃亡,他通过了严格的身家调查,即将成为总部的一员。里昂已入秋,漫山红叶,将天空衬托得越发碧蓝。街上是浓郁的,熟悉的咖啡香和奶油香。
他到达总部的时候,宋雨至站在大厅里接他,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兴奋地挥了挥手,大叫:"火点。"
"rainy。"他微笑着打招呼,尴尬地看看周围人的注目。
"你还是来了。怎么样,有没有找到房子住。我有几个好介绍,上班又近,附近的餐馆味道也不错。我请你吃饭啊,怕不怕吃蜗牛?"
火点一时接受不了如此热情的宋雨至,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兴奋地说个不停。
"怎么样啊?"她问道。
"我找到房子了。不麻烦你了。"
"哦......"她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我带你去报到。"
报到完毕还没有开始工作的火点,带着不多的行李离开了总部。他早就决定好了,要住的地方。路过市场的时候,想了想,又买了新的打扫用具。那里很久没人住了,一定有一番收拾。火点回到了粉色的旧城区,昆青的住处。他打开锁,推门进去,玄关的立柜上,花瓶里插着几朵新鲜的郁金香。火点的心,漏跳一拍。他扔下行李,跑进厨房,那里整齐地摆着盘子和刀叉。桌上还有半个面包。火点捏碎一块放进嘴里,还是那熟悉的苹果味和薄荷味。
耳边传来有人下楼的声音。火点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他忽然蜷着身子蹲下,忍不住呜咽起来。他感到脚步声急走几步,却忽然慢了下来,然后,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用沉厚的嗓音对他说:"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火点回答。
--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要我留下?
--也许我们有缘吧,一个国际刑警,和一个大毒枭的缘分。
番外
"火点~"
"火点......"
"火、点。"
"火点!"
"火点?"
--昆青的声音在回响,好像他一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念出"火点"这两个字。
但是很烦啊,很烦......
火点猛得抬起头来,啪一声撞上了头顶的台灯。台灯在天花板上显出一块长长的光斑。火点捂着后脑趴在办公桌前。
端着咖啡进来的jack看到这一幕,心里噗哧笑了一声,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极有风度的微笑。
"你累了就回家吧。"
"我只是有点走神。"
火点把台灯摆正,接过咖啡捧在手上。这里的咖啡够苦,够提神,不似某人的咖啡,总是让他喝醉。
"rainy总是缠着你,为什么不陪你加班?"jack看到火点,就想起了她。
"她大小姐自己都不加班,又怎么会陪我加班。"火点苦笑。
他们共同经历了一些,足以跨越爱情,而直接变成亲人的事。Rainy和他,就只是这样的关系。曾几何时,却成了传遍总部的谣言。
"很晚了,走吧。罪犯永远抓不完的。"jack说。他看到火点的额头有一道红红的睡痕。
"可是......"
"可是我想走了。"
"那你先走吧,我再留一会儿。"转头埋首于屏幕于文档之间。
jack在心里叹了口气,装傻还是不懂?
披上大衣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对面路灯青白的灯光下,有个男人,依靠着灯柱。Jack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总部大楼里隐约透出的几处灯光,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昆青发觉jack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微笑着点头致意。Jack也点了点头,向他走了过去。
"晚上好。"j
"晚上好。在等人么?"
"是。"
Jack站到和昆青并排的位置,望上看,迷蒙夜色,看不真切。
"在等哪一盏灯?"
"不知道。"昆青笑了笑,"他的工作,从来一个字也不会告诉我。"
"她是个很自律的人。很难得。"
"何止自律,简直是自虐。"
"哈哈,警察多少都有点。"jack笑着拍了拍昆青得背。
"有些时候,明明还是很老实的。"昆青暧昧地眯起了双眼。
重重的影子,重重的夜色和灯光,水晶立方的大楼里,幽暗绵长的走廊中,火点慢慢地走着。
从关卡出来,看到jack和昆青肩并肩靠着,相谈甚欢。
他皱了皱眉。昆青从来不体恤他的担惊受怕。
"他出来了。"昆青盈满笑意得迎了上去。
Jack愣了一下。在心里念了一句"哈里路亚"。
"这么想死的话,明天就给我去自首。"火点冷冷地说。
"我只是想多见见你。"
"你跟jack说了些什么?"
"随便聊聊而已。"
"聊得很开心么。"
"下次我再加班,在家等吧。"
"下次再说。"
"哦,下雪了。"昆青伸出手掌,一片雪花落在手心,又慢慢融化成水。
火点抬了抬头,从漆黑夜空里,雪花被路灯映射成灰色,像小小的虫子的尸体,掉下来,掉下来。
"里昂也入冬了。"火点说。拍掉头顶的雪粒。
"就要变冷了,然后过圣诞,过新年。"
"你想得太远了。假期我可能更忙啊。"
"我会举着圣诞树在楼下等你,如果有路过的孩子,就给他一颗糖吃。"昆青一本正经地做出举树得动作。
"又不是万圣节。"火点耻笑道。
"为什么会下雪呢......"火点走着走着,望着天,忽然自言自语。
"因为老天爷在笑吧。"昆青说。
"笑?"火点困惑,傻傻地笑了。
"是啊,这不是在笑嘛。"昆青说完,转过头看着火点,他没有笑,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眼神凝视着火点。他在这种虔诚中获得了幸福感。
火点牵起昆青厚重的手,上面布满了伤痕和茧。
"回家吧。"他拉着昆青跑了起来,"总是你带着我跑,我也带着你跑一段吧。"
如果这两个人,可以一直携手,直到最终审判之日。也许上帝会对他们说,我不认同你们的感情,但我承认它很美丽。